王肯堂

《証治準繩‧雜病》~ 第一冊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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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冊 (13)

1. 外熱內寒外寒內熱

仲景云:病人身大熱,反欲得近衣者,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活人云:先與桂枝湯治寒,次與小柴胡湯治熱也。又云:病人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膚,熱在骨髓也。活人云:先與白虎加人參湯治熱,次與桂枝麻黃各半湯以解其外。

2. 上熱下寒上寒下熱

《脈經》云:熱病所謂陽附陰者,腰以下至足熱,腰以上寒,陰氣下爭還心腹滿者死。所謂陰附陽者,腰以上至頭熱,腰以下寒,陰氣上爭還得汗者生。《靈樞經》云:上寒下熱,先刺其項太陽,久留之,已刺則熨項與肩胛,令熱下合乃止,此所謂推而上之者也。上熱下寒,視其虛脈而陷之於經絡者取之,氣下乃止,此所謂引而下之者也。

東垣云:另有上熱下寒。經曰:陰病在陽,當從陽引陰,必須先去絡脈經隧之血。若陰中火旺,上騰於天,致六陽反不衰而上充者,先去五臟之血絡,引而下行,天氣降下,則下寒之病自去矣。慎勿獨瀉其六陽,此病陽亢,乃陰火之邪滋之,只去陰火,只損血絡經隧之邪,勿誤也。

聖人以上熱下寒,是有春夏無秋冬也。當從天外引陽下降入地中,此症乃上天群陰火熾,而反助六陽不能衰退,先於六陽中決血絡出血,使氣下降,三陰雖力微,能逐六陽下行,以陰血自降故也。亦可謂老陽變陰之象也。故經云:上熱下寒,視其虛脈下陷於經絡者取之,此所謂引而下之也。

但言絡脈皆是也。病大者,三稜針決血,去陽中之熱,熱者,手太陽小腸中留火熱之邪,致此老陽不肯退化為陰而下,故先決去手太陽之熱血,使三陰得時之用而下降,以行秋令,奉收道下入地中而舉藏也。乃瀉老陽在天不肯退化行陰道者也。至元戊辰春,中書參政楊公正卿,年逾七十,病面顏郁赤,若飲酒狀,痰稠黏,時眩暈,如在風霧中,一日會都堂,此症忽來,復加目瞳不明,遂歸。命予診候,兩寸脈洪大,尺脈弦細無力,此上熱下寒明矣。

欲藥之,為高年氣弱不任。記先師所論,凡上熱譬猶鳥巢高顛,射而取之,即以三稜針於顛前髮際,疾刺二十餘,出紫黑血約二合許,即時頭目清利,諸苦皆去,自後不復作。中書左丞姚公茂六旬有七,宿有暗風,至元戊申末,因酒病發,頭面赤腫而痛,耳前後腫尤甚,胸中煩悶,嗌咽不利,身半以下皆寒,足脛尤甚,由是以床相接作坑,身半以上常臥於床,飲食減少,精神困倦而體痛。命予治之,診得脈浮數,按之弦細,上熱下寒明矣。

《內經》云:熱勝則腫。又曰:春氣者,病在頭。《難經》云:蓄則腫熱,砭射之也。蓋取其易散,故遂於腫上約五十餘刺,出血紫黑約一杯數,頃時疼痛消散。又於氣海中大艾灸百壯,乃助下焦陽虛,退其陰寒。次於三里二穴各灸三七壯,治足胻下寒,引導陽氣下行故也。

遂制一方,名曰既濟解毒湯,以熱者寒之。然病有高下,治有遠近,無越於此。以黃芩黃連苦寒,酒製為引,用瀉其上熱。桔梗甘草辛甘溫升,佐諸苦藥治其熱。柴胡升麻苦平,味薄者也,陽中之陽,散發上熱。連翹苦辛平,散結消腫。當歸辛溫,和血止痛。酒煨大黃苦寒,引苦性上行止煩熱。

投劑之後,腫散痛減,大便利。再服,減大黃。慎言語,節飲食,不旬日良愈。

3.

《內經》論病諸篇,唯瘧論最詳,語邪則風寒暑濕四氣,皆得留著而病瘧。論邪入客處所,則有腸胃之外,榮氣之舍,脊骨之間,五臟募原,與入客於臟腑淺深不同。語其病狀,則分寒熱先後,遇寒熱之多寡,則因反時而病,以應令氣生長化收藏之變,此皆外邪所致者也。及乎語溫瘧在臟者,止以風寒中於腎。

語癉瘧者,止以肺素有熱。然冬令之寒,既得以中於腎,則其餘四臟令氣之邪,又寧無入客於所屬之臟者乎。既肺本氣之熱為瘧,則四臟之氣鬱而為熱者,又寧不似肺之為瘧乎。此殆舉一隅,可以三隅反也。故陳無擇謂內傷七情,飢飽房勞,皆得鬱而蘊積痰涎,其病氣與衛氣並則作瘧者,豈非用此例以推之歟。夫如是內外所傷之邪,皆因其客在榮氣之舍,故瘧有止發之定期。

榮氣有舍,猶行人之有傳舍也。故瘧榮衛之氣,日行一周,歷五臟六腑十二經絡之界分,每有一界分,必有其舍,舍有隨經絡沉內薄之瘧邪,故與日行之衛氣相集則病作,離則病休。其作也,不惟脈外之衛虛併入於陰,《靈樞》所謂足陽明與榮俱行者,亦虛以從之。陽明之氣虛,則天真因水穀而充大者亦暫衰。

所以瘧作之際,禁勿治刺,恐傷胃氣與天真也。必待陰陽並極而退,其榮衛天真胃氣離而復集,過此邪留所客之地,然後治之。或當其病未作之先,迎而奪之。丹溪謂瘧邪得於四氣之初,弱者即病,胃氣強者,伏而不得動,至於再感,胃氣重傷,其病乃作。此謂外邪必用汗解,虛者先以參朮實胃,加藥取汗,唯足厥陰最難得汗,其汗至足方佳。

大率取汗,非用麻黃輩,但開鬱通經,其邪熱即散為汗矣。又云:瘧發於子半之後、午之前,是陽分受病,其病易愈。發於午之後、寅之前,陰分受病,其病難愈。必分受病陰陽,氣血藥以佐之,觀形察色以別之。蓋嘗從是法,而治形壯色澤者,病在氣分,則通經開鬱以取汗。

色稍夭者,則補虛取汗。挾痰者,先實其胃一二日,方服劫劑。形弱色枯者,則不用取汗,亦不可劫,但補養以通經調之。其形壯而色紫黑者,病在血分,則開其阻滯。色枯者,補血調氣。夫如是者,猶為尋常之用。至於取汗不得汗,理血而汗不足,若非更求藥之切中病情,直造邪所著處,何能愈之乎。

經云:夏傷於暑,秋必痎瘧。暑者、季夏也,季夏者、濕土也,君火持權,不與之子,暑濕之令不行也。濕令不行,則土虧矣。所勝妄行,木氣太過,少陽旺也。所生者受病,則肺金不足。所不勝者侮之,故水得以乘之土分。土者、坤也,坤土、申之分,申為相火,水入於土,則水火相干,陰陽交爭,故為寒熱。

兼木氣終見三焦,是二少陽相合也。少陽在濕土之分,故為寒熱。肺金不足,灑淅寒熱。此皆往來未定之氣也,故為痎瘧久而不愈。瘧不發於夏,而發於秋者,以濕熱在酉之分,方得其權,故發於大暑以後也。在氣則發早,在血則發晏,淺則日作,深則間日。或在頭項,或在背中,或在腰脊,雖上下遠近之不同,在太陽一也。

或在四肢者,風淫之所及,隨所傷而作,不必盡當風府也。先寒而後熱者,謂之寒瘧。先熱而後寒者,謂之溫瘧。二者不當治水火,當從乎中治,中治者,少陽也。渴者,燥勝也。不渴者,濕勝也。瘧雖傷暑,遇秋而發,其不應也。秋病寒甚,太陽多也。冬寒不甚,陽不爭也。

春病則惡風,夏病則多汗,汗者、皆少陽虛也。其病隨四時而作,異形如此。又有得之於冬,而發之於暑,邪客於腎、足少陰也。有藏之於心,內熱熏於肺,手太陰也。至於少氣煩冤,手足熱而嘔,但熱而不寒,謂之癉瘧,足陽明也。治之奈何?方其盛也,勿敢必毀,因其衰也,治法易老瘧論備矣。

易老云:夏傷於暑,濕熱閉藏而不能發泄於外,邪氣內行,至秋而發為瘧也。初不知何經受病,隨其受而取之。有中三陽者,有中三陰者,經中邪氣,其證各殊,同傷寒論之也。五臟皆有瘧,其治各異。肺瘧,令人心寒,寒甚熱,熱間善驚,如有所見者,桂枝加芍藥湯。心瘧,令人煩心甚,欲得清水,反寒多不甚熱,桂枝黃芩湯

肝瘧,令人色蒼蒼然,太息,其狀若死者,四逆湯通脈四逆湯。脾瘧,令人寒,腹中痛,熱則腸中鳴,鳴已汗出,小建中湯芍藥甘草湯。腎瘧,令人洒洒然,腰脊痛宛轉,大便難,目眴眴然,手足寒,桂枝加當歸芍藥湯。足太陽之瘧,令人腰痛頭重,寒從背起,先寒後熱,熇熇暍暍然,熱止汗出,難已,羌活生地黃湯小柴胡加桂湯

足少陽之瘧,令人身體解㑊,寒不甚,熱不甚,惡見人,見人心惕惕然,熱多汗出甚,小柴胡湯。足陽明之瘧,令人先寒,灑淅灑淅,寒甚久乃熱,熱去汗出,喜見日月光火氣乃快然,桂枝二白虎一,黃芩芍藥加桂湯。足太陰之瘧,令人不樂,好太息,不嗜食,多寒熱汗出,病至則善嘔,嘔已乃衰,小建中湯異功散

足少陰之瘧,令人嘔吐甚,多寒熱,熱多寒少,欲閉戶牖而處,其病難已,小柴胡半夏湯。足厥陰之瘧,令人腰痛,少腹滿,小便不利,如癃狀,非癃也,數便,噫,恐懼,氣不足,腹中悒悒,四物柴胡苦練附子湯。在太陽經者,謂之風瘧,治多汗之。在陽明經者,謂之熱瘧,治多下之。

在少陽經者,謂之風熱瘧,治多和之。此三陽受病,皆謂暴瘧也。發在夏至後處暑前者,此乃傷之淺者,近而暴也。在陰經者,則不分三經,皆謂之溫瘧,宜以太陰經論之。其發處暑後冬至前者,此乃傷之重者,遠而深也。痎瘧者、老瘧也,故謂之久瘧。瘧疾處暑前發,頭痛項強,脈浮惡風有汗,桂枝羌活湯

瘧疾頭痛項強,脈浮惡寒無汗,麻黃羌活湯。發瘧如前證而夜發者,麻黃黃芩湯。(桃仁散血緩肝,夜發乃陰經有邪,此湯散血中風寒也。)瘧疾身熱目痛,熱多寒少,脈長,睡臥不安,先以大柴胡湯下之,微利為度。如下過微邪未盡者,宜白芷湯以盡其邪。瘧無他證,隔日發,先寒後熱,寒少熱多,宜桂枝石膏湯。

瘧寒熱大作,不論先後,此太陽陽明合病也,謂之大爭。寒作則必戰動,經曰熱勝則動也。發熱則必汗泄,經曰汗出不愈,知為熱也。陽盛陰虛之證,當實內治外,不治,恐久而傳入陰經也。桂枝芍藥湯主之。如前藥服之,寒熱轉大者,知太陽、陽明、少陽、三陽合病也。宜桂枝黃芩湯和之。

服藥已,如外邪已罷,內邪未已,再詮下藥。從卯至午時發者,宜大柴胡湯下之。從午至酉發者,知邪在內也,宜大承氣湯下之。從酉至子發者,或至寅時發者,知邪在血也,宜桃仁承氣湯下之。前項下藥,微利為度,更以小柴胡湯徹其微邪之氣。大法先熱後寒者,小柴胡湯。

先寒後熱者,小柴胡加桂枝。多熱、但熱者,白虎加桂枝湯。多寒、但寒者,柴胡桂薑湯。此以瘧之寒熱多少定治法也。若多寒而但有寒者,其脈或洪實,或滑,當作實熱治之,若便用桂枝誤也。如或多熱而但有熱者,其脈或空虛,或微弱,當作虛寒治之,若便用白虎亦誤也。

所以欲學者,必先問其寒熱多少,又診脈以參之,百無一失矣。仲景云:瘧脈自弦,弦數者多熱,弦遲者多寒,弦小緊者可下之,弦遲者可溫之,弦緊者可發汗及針灸也,浮大者可吐之,弦數者風疾發也,以飲食消息止之。陰氣孤絕,陽氣獨發,則熱而少氣煩冤,手足熱而欲嘔,名曰痹瘧。

若但熱不寒者,邪氣內臟於心肺,外舍於分肉之間,令人消爍脫肉。又云:溫瘧者,其脈如平,身無寒但熱,骨節疼煩,時時嘔逆,以白虎加桂枝湯主之。瘧多寒者,名曰牝瘧,蜀漆散主之。《外臺》牡蠣湯亦主之。予弱冠遊鄉校時,校師蔣先生之內,患牝瘧身痛,逾月不瘥,困甚。

時予初知醫,延予診治,告以醫欲用姜附溫之,予曰溽暑未衰,明系熱邪,安得寒而溫之。經云:陽並於陰則陰實而陽虛,陽明虛則寒慄鼓頷也。巨陽虛則腰背頭項痛,三陽俱虛則陰氣勝,陰氣勝則骨寒而痛。寒生於內,故中外皆寒,此所云寒,乃陰陽交爭互作之寒,非真寒也,豈得用桂、附溫之。

乃處一方,以柴胡、升麻葛根、羌活、防風補三陽之虛,(升之也,何曰補,曰虛亦非真虛,以陷入陰分而謂之虛,故升之即補矣。)以桃仁紅花引入陰分,而取陽以出還於陽分,以豬苓分隔之,使不復下陷,一劑而病良已。瘧病發渴,小柴胡去半夏加栝蔞根湯。亦治勞瘧。

張子和法:白虎加人參湯、小柴胡湯、五苓散神祐丸。服前三服未動,次與之承氣湯甘露飲調之,人參柴胡飲子補之。在上者,常山飲吐之。劉立之法:先當化痰下氣,調理榮衛。草果平胃散理中湯加半夏、藿香正氣散不換金正氣散對金飲子,皆要藥也。俟榮衛正,方進瘧藥。

楊仁齋法:風瘧自感風而得,惡風自汗,煩躁頭疼,轉而為瘧。風、陽氣也,故先熱後寒,可與解散風邪,如川芎白芷青皮、紫蘇之類,或細辛檳榔佐之。溫瘧一證,亦先熱後寒,此為傷寒壞病,與風瘧大略則同,熱多寒少,小柴胡湯。熱少寒多,小柴胡湯內加官桂。

寒瘧自感寒而得,無汗惡寒,攣痛面慘,轉而為瘧。寒、陰氣也,故先寒後熱,可與發散寒邪,生料五積散、增桂養胃湯、或良薑乾薑、官桂、草果之類,甚則姜附湯,附子理中湯。暑瘧者,暑勝熱多得之,一名癉瘧。陰氣獨微,陽氣獨發,但熱不寒,裡實不泄,煩渴且嘔,肌肉消鑠,用小柴胡湯、香薷散,嘔者縮脾飲生薑溫服,下消暑丸。熱多燥甚者,少與竹葉湯常山、柴胡,於暑證最便。

濕瘧者,冒襲雨濕,汗出澡浴得之,身體痛重,肢節煩疼,嘔逆脹滿,用五苓散除濕湯蒼朮茯苓輩。寒多者,朮附湯最良。牝瘧者,久受陰濕,陰盛陽虛,陽不能制陰,所以寒多不熱,氣虛而泄,悽慘振振,柴胡桂薑湯,減半黃芩,加半夏。食瘧一名胃瘧,飲食無節,飢飽有傷致然也。

凡食啖生冷。咸藏,魚鹽肥膩,中脘生痰,皆為食瘧。其狀苦飢而不能食,食則中滿,嘔逆腹痛,青皮、陳皮、半夏、草果、縮砂、白豆蔻作劑,或四獸湯下紅丸子。瘴瘧,挾嵐瘴溪源蒸毒之氣致然也。自嶺以南,地毒苦炎,燥濕不常,人多瘴瘧。其狀:血乘上焦,病欲來時,令人迷困,甚則發躁狂妄,亦有啞不能言者。

皆由敗血瘀於心,毒涎聚於脾,坡仙指為脾胃實熱所致,又有甚於傷暑之瘧耳。治之須用涼膈,疏通大腸;小柴胡加大黃,治瘴木香丸觀音丸,皆為要藥。戴復菴法:不問寒熱多少,且用清脾飲草果飲二陳湯加草果,生料平胃散加草果、前胡。初發之際,風寒在表,雖寒熱過後而身體常自疼,常自畏風,宜草果飲,或養胃湯,每服加川芎、草果各半錢。熱少者進取微汗,寒多者宜快脾湯,或養胃湯,每服更加草果半錢。

服藥後寒仍多者,養胃湯,每服加熟附、官桂各半錢。獨寒者尤宜。不效則七棗湯。熱多者,宜驅瘧飲,或參蘇飲,每服加草果半錢。大熱不除,宜小柴胡湯,渴甚則佐以五苓散,入辰砂少許。獨熱無寒,宜小柴胡湯。熱雖劇不甚渴者,於本方加桂四分。熱多而脾氣怯者,柴樸湯。

寒熱俱等者,常服宜如上項二陳湯、平胃散加料之法。發日進,柴胡桂薑湯,候可截則截之。有獨熱用清脾飲效者,內煩增參作一錢。食瘧,乃是飲食傷脾得之,或瘧已成而猶不忌口,或寒熱正作時吃食,其人噫氣吞酸,胸膈不利。宜生料平胃散,每服加草果、砂仁各半錢,仍佐以紅丸子、七香丸

暑瘧,其人面垢口渴,雖熱已過後,無事之時,亦常有汗,宜養胃湯一帖,香薷飲一帖,和勻作二服。渴甚汗出多者,加味香薷飲,間進辰砂五苓散。不問已發未發,其人嘔吐,痰食俱出,宜多服二陳湯,加草果半錢。又恐伏暑蘊結為痰,宜消暑丸。按戴院使處元末國初大亂之後,草昧之初,故其用藥多主溫熱,醫者當更斟酌於天時方土物情之間,而得其宜,以為取捨可也。

仲景、易老治瘧法晰矣,然用之外因暑邪,病在盛熱之時為宜,若深秋悽清之候,與七情痰食諸傷,未可泥也,故又備諸治法。然暑月之瘧,必脈浮有表證,始可用麻、桂、羌活等表藥。脈洪數長實有熱證,始可用白虎等藥。脈沉實有里證,始可用大柴胡、承氣等藥。若弦細芤遲,四肢倦怠,飲食少進,口乾,小便赤,雖得之傷暑,當以清暑益氣湯十味香薷飲投之,雖人參白虎非其治也。

至於內外俱熱,煩渴引飲,自汗出而不衰,雖熱退後脈長實自如,即處暑後進白虎何害,是又不可泥矣。澹寮云:用藥多一冷一熱,半熟半生,分利陰陽。按《局方》交解飲子,即半熟半生之例也。東垣云:秋暮暑氣衰,病熱瘧,知其寒也,《局方》用雙解飲子是已。治瘴瘧尤妙。

邑令劉蓉川先生,深秋患瘧而洞泄不止,問予以先去其一為快,予以此方投之,一服而二病俱愈。外祖母虞太孺人,年八十餘,夏患瘧,諸舅以年高不堪,懼其再發,議欲截之。予曰欲一劑而已亦甚易,何必截乎。

乃用柴胡、升麻、葛根、羌活、防風之甘辛氣清以升陽氣,使離於陰而寒自已,以知母石膏、黃芩之苦甘寒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而熱自已,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使不得交併,以穿山甲引之,以甘草和之,果一劑而止。故趙以德云:嘗究本草,知母、草果、常山、甘草、烏梅、檳榔、穿山甲,皆言治瘧。

集以成方者,為知母性寒,入足陽明藥,將用治陽明獨盛之火熱,使其退就太陰也。草果性溫燥,治足太陰獨盛之寒,使其退就陽明也。二經合和,則無陰陽交錯之變,是為君藥也。常山主寒熱瘧,吐胸中痰結,是為臣藥也。甘草和諸藥,烏梅去痰,檳榔除痰癖、破滯氣,是佐藥也。

穿山甲者,以其穴山而居,遇水而入,則是出陰入陽,穿其經絡於榮分,以破暑結之邪,為之使藥也。然則此方,乃脾胃有郁痰伏涎者,用之收效。若無痰,止於暑結榮分,獨應是太陰血證而熱者,當發唇瘡而愈,於此方則無功矣。(柴升等藥,外因為宜。知母等藥,內因為宜。

)東南瀕海,海風無常,所食魚鹽,人多停飲,故風瘧、食瘧所由以盛,烏頭、草果、陳皮、半夏施得其宜。西北高曠,隆冬則水冰地裂,盛夏則爍石流金,人多中寒伏暑,故多暑瘧、寒瘧,柴胡、恆山故應合用。東南西北往來其間,病在未分之際,可與藿香正氣散、草果飲,是猶養胃湯也。

治北方瘧,以馬鞭草莖葉煎一盞,露一宿,早服。寒多加薑汁。戴云:近世因寒熱發作,見其指甲青黑,遂名曰沙,或戛或挑,或灌以油茶,且禁其服藥,此病即是南方瘴氣。生料平胃散加草果、檳榔,正其所宜,豈有病而無藥者哉。按南人不以患瘧為意,北人則畏之,北人而在南方發者尤畏之。

以此見治者,當知方土之宜也,上三條姑引其端耳。《潔古家珍》治久瘧不能食,胸中鬱郁欲吐而不能吐者,以雄黃散吐之。按此必上部脈浮滑有力,確知胸中有澼而後可用,不然能無虛虛之禍。

楊仁齋云:有中年人臟腑久虛,大便嘗滑,忽得瘧疾,嘔吐異常,唯專用人參,為能止嘔,其他瘧劑,並不可施,遂以茯苓二陳湯加人參、縮砂,而倍用白豆蔻,進一二服,病人自覺氣脈頓平,於是寒熱不作。蓋白豆蔻能消能磨,流行三焦,榮衛一轉,寒熱自平。

繼今遇有嘔吐發瘧之症,或其人素嘔而發瘧,謹勿用常山,惟以生萊菔、生薑各碾自然汁半盞,入蜜三四匙,烏梅二枚同煎,吞《局方》雄黃丸三四粒,候其利下惡血痰水,即以人參、川芎、茯苓、半夏、砂仁、甘草調之。萬一嘔不止,熱不退,卻用真料小柴胡湯,多加生薑主治。

其或嘔吐大作而又發熱,且先與治瘧生熟飲,嘔定以小柴胡湯繼之。按仁齋論治雖悉,而用藥不甚中肯綮,若審知胸中有澼而吐,不若以逆流水煎橘皮湯導而吐之。若吐不出,便可定之,抑之使下,於隨證藥中加枇杷葉蘆根之屬。大抵當審其所以吐之故,從其本而藥之,難以言盡也。

仁齋又云:瘧家多蓄痰涎黃水,常山為能吐之利之,是固然矣。其有純熱發瘧,或蘊熱內實之證,投以常山,大便點滴而下,似泄不泄,須用北大黃為佐,大泄數下,然後獲愈。又云:凡瘧皆因腹中停蓄黃水,惟水不行,所以寒熱不歇,此瘧家受病之處也。治法,暑瘧純熱,以香薷飲加青皮、北大黃、兩個烏梅同煎,侵晨溫服。

寒瘧多寒,以二陳湯加青皮、良薑,多用姜同煎,侵晨吞神保丸五粒,並欲取下毒水,則去其病根,寒熱自解。又云:瘧有水有血,水即水飲也,血即瘀血也。唯水飲所以作寒熱,唯瘀血所以憎寒熱。常山逐水利飲固也,苟無行血藥品佐助其間,何以收十全之效耶。繼自今瘧家,或衄血,或大便血絲,或月候適來適去,皆是血證,當於瘧藥中加五靈脂、桃仁為佐,入生薑、蜜同煎以治之。又云:瘧之經久而不歇,其故何耶?有根在也,根者何?曰飲、曰水、曰敗血是耳。

惟癖為瘧之母,惟敗血為暑熱之毒,惟飲與水皆生寒熱,故暑之脈虛,水飲之脈沉,癖之脈結。挾水飲者,為之逐水消飲;結癖者,脅必痛,為之攻癖;敗血暑毒,隨證而疏利之。寒熱不除,吾未之信。按仁齋之論固是矣,其於治未也。大黃止能去有形之積,不能去水,其取瘀血,亦必醋製,及以桃仁之屬引之而後行,不然不行也。常山治瘧,是其本性,雖善吐人,亦有蒸製得法而不吐者,瘧更易愈,其功不在吐痰明矣。

亦非吐水之劑,但能敗胃耳。內弟於中甫多留飲,善患瘧,嘗一用常山截之,大吐,瘧亦不止,反益重。今談及之,猶兀兀欲嘔也。甲午以多飲茶過醉,且感時事憤懣於中,飲大積腹中,常轆轆有聲。夏秋之交,病大發,始作寒熱,寒熱已而病不衰。

予見其嘔惡,用瓜蒂散、人參蘆煎湯導吐之,不得吐,因念積飲非十棗湯不能取,乃用三藥以黑豆煮制,曬乾研為末,棗肉和丸如芥子大,而以棗湯下之,初服五分後,見其不動,復加五分,無何腹痛甚,以棗湯飲之,大便五六行,皆溏糞無水,時蓋晡時也,夜半乃大下積水數斗而疾平。

然當其下時,瞑眩特甚,手足厥冷,絕而復甦,舉家號泣,咸咎予之孟浪,嗟乎!藥可輕試哉。王海藏云:水者,肺腎脾三經所主,有五臟六腑十二經之部分,上而頭,中而四肢,下而腰腳,外而皮毛,中而肌肉,內而筋骨。脈有尺寸之殊,浮沉之別,不可輕瀉。當知病在何經何臟,方可用之,若誤投之則害深矣。

況仁齋所用,尤非治水之藥,其誅罰無過,不為小害。故愚謂病人果有積水瘀血,其實者,可用小胃丸行水,抵當湯行血。其虛者,不若且以淡滲之劑加竹瀝、薑汁以治痰,而於隨證藥中加桃仁、韭汁之屬以活血,疾亦當以漸而平。慎無急旦夕之功,而貽後悔也。瘧發已多遍,諸藥未效,度無外邪及虛人患瘧者,以人參、生薑各一兩煎湯,於發前二時,或發日五更,連進二服,無不愈者。愈後亦易康復,不煩調將。

近因人參價高,難用濟貧,以白朮代之,夜發則用當歸,亦莫不應手而愈。《金匱》問曰:瘧以月一日發,當十五日愈,設不瘥,當月盡日解也。如其不瘥,當云何?師曰:此結為癥瘕,名曰瘧母。急宜治之,可用鱉甲煎丸瘧母丸鱉甲醋炙二兩,三稜莪朮各醋煮一兩,香附醋製二兩,阿魏醋化二錢,醋糊為丸服之,積消及半即止。諸久瘧及處暑後冬至前後瘧,及非時之間日瘧,並當用瘧母法治之,以鱉甲為君。

瘧之間日而作者,其氣之舍深,內薄於陰,陽氣獨發,陰邪內著,陰與陽爭不得出,故間日而作也。其有間二日,或至數日發者,邪氣與衛氣客於六腑,而有時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數日乃作也。丹溪曰:三日一作者,邪入於三陰經也。作於子午卯酉日者,少陰瘧也。作於寅申巳亥日者,厥陰瘧也。

作於辰戌丑未日者,太陰瘧也。當更參之證與脈,而後決其經以立治法。

【淹疾瘧病】肝病面青,脈弦皮急,多青則痛,形盛,胸脅痛,耳聾口苦舌乾,往來寒熱而嘔,以上是形盛,當和之以小柴胡湯也。如形衰骨搖而不能安於地,此乃膝筋,治之以羌活湯。本草云:羌活為君也。瘧證取以少陽,如久者發為癉瘧,宜以鑱針刺絕骨穴,復以小柴胡湯治之。

心病面赤,脈洪身熱,赤多則熱,暴病壯熱惡寒,麻黃加知母、石膏、黃芩湯主之。此證如不發汗,久不愈為瘧也。淹疾䪼腫,面赤身熱,脈洪緊而消瘦,婦人則亡血,男子則失精。脾病面黃,脈緩,皮膚亦緩,黃多則熱,形盛,依傷寒說是為濕溫,其脈陽浮而弱,陰小而急,治在太陰,濕溫自汗,白虎湯加蒼朮主之。如久不愈為溫瘧重暍,白虎加桂枝主之。

淹疾肉消,食少無力,故曰熱消肌肉,宜以養血涼藥。《內經》曰:血生肉。肺病面白,皮澀,脈亦澀,多白則寒,暴病澀癢,氣虛,麻黃加桂枝,令少汗出也。《傷寒論》云:夏傷於暑,汗不得出為癢。若久不痊為風瘧,形衰面白脈澀,皮膚亦澀,形羸氣弱,形淹衛氣不足。

腎病面黑,身涼,脈沉而滑,多黑則痹,暴病形冷惡寒,三焦傷也,治之以姜附湯,或四逆湯。久不愈為瘧,暴氣衝上吐食,夜發,俗呼謂之夜瘧。太陽經桂枝證,形衰淹疾,黑癉羸瘦,風痹痿厥,不能行也。外有傷寒,往來寒熱如瘧,勞病往來寒熱亦如瘧,謂之如瘧,非真瘧也。

然傷寒寒熱如瘧,初必惡風寒,發熱頭痛體疼,自太陽經而來。勞病寒熱如瘧,初必五心煩熱,倦怠咳嗽,久乃成寒熱,與正瘧自不同。諸病皆有寒熱,如失血痰飲,癥瘕積聚,小腸㿗疝,風寒暑濕,食傷發勞,勞瘵、腳氣、瘡毒,已各見本門,其餘不能盡舉,應有發寒熱者,須問其元有何病而生寒熱,則隨病施治。凡寒熱發作有期者瘧也。

無期者諸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