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全

《保命歌括》~ 卷之三十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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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五 (1)

1. 醫案略

肖敬吾,嘉靖丙午科舉人。庚戍冬得風疾,請醫治之,未盡。辛亥春,右肩膊掣動,唇吻隨動,請予診之。脈浮緩而澀,予曰:此風邪在太陰經也。太陰肺經,脈浮而澀,肩膊動者,肺病也;足太陰脾之脈緩,唇動者,脾病也。主方以黃耆(蜜炙)、白芍藥(酒炒)、甘草(炙),作大劑服之。

敬吾乃問:何以不用治痰治風之藥?予曰:此奇方之大者,緩則治其本也。蓋風傷衛,肺者,衛氣之主也。黃耆之甘溫以補肺;芍藥味酸,曲直作酸,酸者甲也;甘草味甘,稼穡作甘,甘者己也。甲己化土,所以補脾。經曰:諸風振掉,皆屬肝木。肝苦急,食甘以緩之,用甘草;肝欲收,酸以收之,用白芍藥。

敬吾聞之喜,守法調理,至夏四月而安。

黃州府管糧通判胡,嘉靖壬子冬,署掌羅田縣印。素嗜酒,十一月望日,文廟行香,暴得風疾,口唇牽動,言語蹇澀,召予治之。診其脈,弦緊而滑。予告之曰:此得之脾虛有痰,因寒乃發也。公不能言,乃索筆書曰:我平昔少食,但喜飲酒。予用大棗,改半夏為南星,加白朮天麻防風,一劑而定,口能言矣。

時士夫有薦醫張鵬者,倡為酒痰之說,欲加瓜蔞。予阻之曰:瓜蔞性寒,脾惡寒,方今隆冬,用寒遠寒,瓜蔞不可加也。張弗從,予以告公曰:服此湯,前病若再作,勿罪不先說也。公亦弗聽。延至十七日,進藥少頃,病果復作更甚。公怒,以手指全,命急治之。予曰:寒痰正盛,非吐不可。

公索筆書曰:此劫法也,不可妄用以求霸功。予告曰:諸風振掉,皆屬肝木。木鬱達之,吐也。公首肯之。予用二陳加桔梗作湯,先以軟帕勒公之腹,服湯後,以鵝翎探吐之,吐去稠痰三碗許,其病始定。公能言,責鵬令去,專任全矣。予用六君子湯加黃耆、桂,調理至十二月朔,復出治事。

一婦人年四十餘,形黑而瘠,性躁急。嘉靖庚申五月,左腿發內癰,潰後,起坐。予曰:瘡口未合,當禁風。其婦自恃強健,不聽。忽一日眩僕,目劄口喎,身反張,手足攣曲,其家人請予治之。予曰:此破傷風,痓病也。乃用桂枝加熟附子、黃耆、防風,一劑而病減,再服十全大補湯,三劑而安。

嘉靖辛酉年二月朔後,大雪平地尺余。一婦人病,至十三日,其家人來求藥,告以病狀:初頭苦痛,至今十日,昏睡不醒,喉中痰響,手足俱冷,其身僵直。予思:此婦人元氣素弱,必因遠行而得。問之,果於初三日冒雪往親戚家,歸即病也。予曰:此寒初中足少陰、厥陰二經也。

默默喜睡者,足少陰腎病也。頭苦痛,厥逆僵直痰響者,厥陰肝者也。乃以十全大補湯去地黃、芍藥,加細辛、半夏、乾薑,與三劑去。五日後來求謝,曰病安矣。

本縣知縣唐肖峰,嘉靖丙寅年二月丁,祭後得傷寒,醫進九味羌活湯不效;又云內傷挾外感,進補中益氣湯不效,又進柴苓湯人參,其病略減。四日,復發熱,頭苦痛,醫欲下之,未決,始召全治。診其脈,洪長而弦。全告曰:公元氣素虛,因起太早,感寒得之。今病在陽明少陽也,乃並病也。

乍熱乍涼者,少陽也;頭苦痛者,陽明也。宜服小柴胡葛根蔥白湯。公曰:吾平生多痰火病,勿用人參。全告曰:公元氣不足,乃虛火也。實火宜瀉,虛火宜補,公勿疑,願呈結狀。公雖強從,心尚恐也。一劑而病愈,公乃與全斟酌服餌之方。公曰:吾平日服四物湯黃柏知母滋陰降火之藥,參、耆不敢犯也,汝當議處一方來。

全曰:病有虛實,以脈察之;藥有補瀉,以脈主之。診公之脈,弦滑而弱。弦者肝脈也,公性急躁,肝火太旺,乃龍雷之火,遇木而燔,遇水而熾,遇金石而銷,非若人火可以水滅也。經云: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又云:甘能瀉火。故非人參、黃耆、甘草之甘溫不能制也。

脈滑為痰,弱為虛,只因中氣之虛,氣不歸元,血不歸經。氣失其平則為火;血失所歸則為痰,此公之病源也。呈進一方以人參、黃耆、甘草為主,補元氣而瀉火;陳皮(去白)、白茯苓以行氣利痰;麥門冬以清肺平肝,少加黃柏、知母以滋腎水,使一水可以勝二火也。公喜從之,在縣三年,只服此方。

嘗笑謂全曰:吾當時怕用人參,常病痰火;今服過人參二斤余矣,痰火俱無,汝之力也。

本縣縣丞李天泉,嘉靖壬子管造黃冊。六月中暑,腹痛。公有婢妾。醫謂病寒,進理中湯一劑,腹痛止。又發熱,一身骨節盡痛,醫又進十神湯,發汗後熱退,身不痛矣。全適往縣問安,公稱病愈。全觀其面色帶赤,知病未解,請診。其脈洪滑而數。經曰:大則病進。今發汗後脈猶洪數,知病方進,公自稱愈,未敢言病,全退,未食頃而病作矣,滿腹急痛,狀如奔豚,上下左右,眾手按摩。急召全至,公大呼曰:汝先診脈,不言而去,知我病也。

吾在千里之外,一介之命懸汝之手,幸急救我。全告曰:無傷。乃進建中湯一服而痛定,公熟睡,越宿方醒。公呼全號,幸留調理,勿亟歸也。其日止藥,次日又省祭官萬樸,善醫,來問公疾,診脈時且駭且顧,公亦疑懼。予乃診之,謂樸:汝怪其脈之促止乎?公之心下怔忡,故脈如是。

公即應曰:我心下跳亂不寧。即命取藥。予制一方,用人參、麥門冬、甘草、白芍藥、生地黃、五味、獖豬心煮湯煎,只一服而心不跳,促脈不見矣。公曰:何其神也,全曰:心惡熱,用熱遠熱,向服理中、十神,皆犯時禁,故病復作也。樸亦心服。公謝帖云:吾病正亟,煩子調治,若燎原之火而沃以清冷之泉,信乎!醫出於儒,令人敬服。

蘄水縣監生李少華知醫。隆慶二年六月得暑病,用醫王嘉桂,相議服九味羌活湯一劑,汗出不解,謂藥劑小,發汗不透,復作大劑服之,汗大泄而熱轉甚。連進三劑,病益亟,如癡如狂,舌強,言語蹇澀,手足掣動,小便不利,莖中痛,呻吟,以手捏之才下一二滴,不能食,惟飲水。請予往治。

診其脈,微弱而遲。人問曰:病可治否?予曰:壞病也。人問曰:壞病難治?予曰:醫之過也。蓋心惡熱,壯火食氣,方今盛暑,火氣正壯,雖云發表不遠熱;豈可重發其汗乎?心主汗,汗之過多則傷心也;心藏神,如狂如癡者,神亂也;舌內應乎心,汗多則血虛不能榮於舌,故舌強不能言也;手足掣動者,汗多故筋惕肉瞤也;渴飲水者,汗多津液涸也;小便不利者,心移熱於小腸,小腸移熱於膀胱。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

今汗太過則津液少,壯火食氣則氣不化,故莖中痛而溺不得出也。乃制一方,用人參以補元氣,當歸身、生地黃以養心血,麥門冬助人參以利竅,使溺得行,助生地黃以入心安神,熟甘草以瀉火止惕,生甘草梢以去莖中之痛。連服五劑而安。

本縣監生汪懷江,隆慶元年五月中暑,復傷食。一醫用五積散發其汗,熱轉甚,又一醫用大柴胡湯以下之,熱既不退,利又不止,且後重,請予往治。診其脈,浮滑而數;視其證,喜裸體而臥,膚燥無汗,兩足冷。予曰:前醫汗之誤,汗不出而反增內熱;後醫下之輕,下未盡而利為挾熱。

急則治其標,乃用黃芩、芍藥、甘草作湯,一服而自利止。復診其脈,浮滑而數未改也。予謂人曰:此病屬陽明。原無汗證,因誤汗而成可汗之證;原有下法,因輕下而立再下之法。或問其故,予曰:方今盛夏氣熱,乃用五積散燥熱之劑,陽氣外散,陰津內竭,陽強陰弱,故皮膚乾燥而無汗也。當先養其陰以制其陽,使陰陽和,汗出而表和也。

然後攻去陳莝以復其陰,以制其陽,邪去而里和也。遂以涼膈散大黃芒硝,加知母、石膏、淡豉、竹葉,一服微汗而身潤矣。方議下之,又請醫至,稱是陰虛火動,不可下也,用四物湯加炒乾姜,觸動陽明之火,齒縫血出,足益冷,成陽厥也,乃從吾言,作涼膈散服之,利三行而病痊。

縣學生員胡應龍,嘉靖丙辰年五月,初患熱病,請萬小竹治之,良醫也,半月未愈。予往問之,乃業師胡柳溪之後。見其身側向左臥不敢轉動,其父近東責其不能調理而病反復也。予診其脈弦數,知病未退,非犯禁忌也。次日鼻衄出,予密問應龍,應龍答曰:我病亦向未退,或三日,或四日則鼻中血出,其熱暫退,又發熱也。我左脅刺痛,故側臥不敢動耳,我父只聽小竹之言,責我不會調理,無可奈何,死生命也。

吾思脈弦而數,病在厥陰。脅痛者,足厥陰肝病也;鼻衄者,手厥陰包絡病也。經曰:太陽病,衄者解,病在表也。今病熱不以衄解者,病在裡也。時衄未止,小竹用熨法,予止之。取出梔子一個,婦人發同燒存性,研末,竹管吹入鼻中,衄止,即乃議治其脅痛。小竹主小柴胡湯枳殼、桔梗。

予曰:不如以當歸龍薈丸方作湯飲。小竹曰:甚妙!一劑而脅痛止,能轉動矣。應龍稱謝曰:我側臥不能動,今八日矣。予再診其脈,弦去而浮數。予曰:當以汗解。小竹曰:衄家不可發汗。予不應,近東心服吾之治有法,密問吾曰:誠可汗否?予曰:此法在仲景《傷寒正理論》中,而推廣之不與人言也。仲景曰:病人臟無他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此衛氣不和也,宜桂枝湯主之。

詳味仲景之意,今發熱自衄而不愈者,此榮氣不和也。夫榮行脈中,榮者,陰也;衛行脈外,衛者,陽也。衛氣不共榮氣諧和,則當用桂枝湯以治其陽;榮氣不共衛氣和諧,則當用黃連解毒湯白虎湯以治其陰,使榮衛和則愈也。乃以解毒湯、白虎湯,二方相合,作湯飲之。

先告曰:當以戰汗解,勿驚也。連進二劑,果得戰汗而愈。

本縣致仕縣丞黃鳳山,嘉靖丙午年二月得傷寒病,先請省祭官萬黃崖治之,良醫也,病愈。請予治其子病,黃崖在座。予視鳳山面色猶慘而不明潤,謂之曰:兄疾未盡也。鳳山忙應曰:請治吾兒,若吾安矣。予再謂之曰:明日請診之。鳳山曰:諾。次日先請予至,診其脈,右手氣口脈大且虛,兩尺時見一動脈,予曰:兄之臍下,夜至醜寅時有動氣作痛乎?鳳山吐舌半餉,曰:果有之。予曰:此龍雷之火動於兩腎至陰之中而欲發也,當早治之。

黃崖至,診其脈曰:平和無病。鳳山以予之言中彼之病告之,黃崖固執曰:病安矣,不必多疑。予遂辭去。至四月病作矣,似瘧非瘧,食少,病漸進;五月大發熱,口乾舌燥,頭苦痛。先請黃崖治無效,復請予治。予謂黃崖曰:此內傷病也,宜用補中益氣湯為主,隨證加減治之。

先於本方內加炒黃柏、知母、麥門冬,連進五劑,口舌滋潤,熱少減,但頭痛不止,本方改白朮為蒼朮,加川芎蔓荊子、細辛、黃柏(酒炒),一服而減,三服而頭痛止。復用前方,再加五味子,服十餘劑。予診其脈,曰:病將退矣,當作冒汗。鳳山曰:昔病已退,謂吾有病;今病未退,謂當退,何也?予曰:以脈知之。

昔謂有病,既驗;今謂病將退,當信也。但冒汗可怖,予先說破,安爾家人心。後作眩暈,面黑,口噤,目閉,僵臥,手足強硬逆冷,六脈俱絕,家人謂其死,皇皇無計。予止之曰:此佳兆也。須臾,大汗出而病愈。

本縣平湖鄉耆老,嘉靖甲辰年二月病傷寒,請予治之。診其脈,弦滑而數,問其病,發熱、頭眩,口渴。予曰:病似兩感,無惡寒證,乃酒傷寒也。答曰:果因酒後受寒。乃作葛花解酲湯一劑,得微汗而稍安。過三日後,兩脅痛如刀刺,亟請予,連呼救我,畏死之心可哀也。

請診其脈,全曰:不必診也,此是酒病未盡耳。蓋酒性熱而有毒,乃無形之氣也;其體則水,乃有形之物也。向得微汗,其氣已散,其體猶存,兩脅刺痛,乃停飲也。取芫花二兩,醋炒焦黑,大棗十枚,水一盞,煎服。只一服,利下清水而愈。

陰陽胡松山次子胡龍,嘉靖丁未年六月病熱,請予與萬小竹同治。身壯熱,自汗出,大渴,喜裸體。診其脈,弦大而虛。予制一方,小柴胡湯內摘柴胡、人參,白虎湯內摘知母、甘草、梔子豉湯內摘淡豆豉,共五味子、竹葉,作名三合湯。小竹喜曰:此方甚妙。服一劑而病愈。

縣學生員董西麓一子十七歲,嘉靖乙丑年三月病傷寒,請予治。診其脈浮大無力;問其證,無惡寒,頭痛,但身熱,口渴,四肢倦怠。予曰:似白虎湯證而脈虛,乃飢渴勞力得之。黃耆(炙)、當歸(酒洗)各一兩,作湯服之而愈。

蘄水縣李養晦,乃致仕知縣李桂西侄也。嘉靖癸丑年二月患傷寒。桂西素習陶節庵書,與王醫、洪醫同治病者。苦右脅痛,用節庵法,小柴胡湯加枳殼、桔梗服之,無效。病十六日,請予往治。診其脈,沉弦且急。予曰:經云沉弦水蓄支飲,急弦,必飲水過多得之,乃蓄水證也。

間曰:曾服何方?桂西曰:向服小柴胡加枳、梗,不效。予曰:只用此方再加牡蠣以泄其蓄水也。只一服而痛止。桂西歎服,洪、王二醫曰:誠不及也。

本縣生員胡晏,乃三溪乳父也,年五十。嘉靖壬寅四月病傷寒,十六日不解,其證乍寒時,即以衣被厚覆,矇頭而臥,不勝其寒;乍熱時,即徹去其衣被,裸露其身,更用扇,不勝其熱。一日一夜如此十餘次。請醫張勝霄、萬小竹,皆謂不識其證,三溪自知醫,亦云不識,相議云:萬密齋看得書多,何不請來治之!即遣人請予至。語其病狀可怪,待診其脈,予曰:不必診脈,此易知也。

夫惡寒,病在表也,何以無頭痛證?惡熱病在裡也,何以無煩渴、便溺不利證?此病在半表半裡,陰陽混亂也。故陰氣乘陽則惡寒,陽氣乘陰則惡熱,宜用小柴胡湯以治其半表半裡之邪,梔子、豆豉以治其陰陽錯雜之邪。三溪顧二醫曰:此論是也。即合藥服之,其日寒熱不再作而愈。

撫治鄖陽等處右僉都御史孫,隆慶元年先任湖廣右布政使,八月該入場考試。語全曰:吾嘗提督陝西學政時,因閱考卷得目疾,但看招多時,則眼珠脹痛,今入場如何則可?汝用方來。

全奉命,以八珍湯為主,去白朮,川芎,用人參、白茯苓、甘草(炙)、當歸(酒洗)、白芍藥(酒炒)、生地黃(酒洗),加麥門冬、五味子、柏子仁酸棗仁黃連(炒)減半,共十一味呈上。公曰:何不用菊花、蔓荊子?全告:凡目疾,有外生者,有內生者。由受風熱得之為外生,則宜發散,故用菊花、蔓荊子、防風之類,所謂火鬱則發之也;由久視傷血得之為內生,宜以養血為主,所謂目得血而能視也。公聞之喜。

及出場,語全曰:所主方甚妙,吾在場中,日服一劑,雖晝夜看卷,目不脹痛,亦不生眵淚也。遂記錄之。

本縣致仕州判汪城南內子胡,嘉靖癸亥年五十歲。八月病傷寒十餘日,不大便,腹中微痛,口乾心煩不得臥,請予治之。診其脈,遲而微弱。予曰:經云:脈遲尚未可攻,雖有下症,無下脈也。乃以小承氣湯去大黃加梔子仁,作大劑一服,微溏而安。

廣東高要縣知縣陳瑞野,隆慶二年正月,朝覲在京都,一門子病傷寒。其縣典史知醫,與之發汗,七日後不愈,小腹滿痛而呻,不敢下。時予同本縣知縣唐肖峰在京,請治之。診其脈,兩尺沉弦而急。問曰:曾渴飲水乎?其人答曰:甚渴,雖飲水,渴不止。予曰:此蓄水似疝證,誠不可下。

乃以五苓散以利其水,加川楝子、小茴香以止小腹之痛。一服,其夜洞泄四五行,皆清水。次日又求治,予曰:不必再藥,水盡泄自止。三日後果安。

蘄水縣庠生李雙溪,予親家也。隆慶戊辰年五月病熱,十七日神昏,睡不寧,口中喃喃,言微氣短,大便不通十三日矣。有王醫者,欲補不可,欲攻不敢,亟請予治。予曰:此內傷似外感證也,可補不可攻。不攻,則三焦之氣不行,邪熱內甚,故神昏且煩,多言少氣也。乃用補中益氣湯以補其正氣之虛,作豬膽汁導法以通其邪氣之實,取下結糞如羊矢者二三十枚,服補中益氣湯二十帖而安。

蘄水縣陳正夫,予母舅也。嘉靖戊申年十月病傷寒,九日後胸中痞脹,小便少,大便不通。予聞,往問疾。時麻城一醫彭姓者在,作大柴胡湯下之。予察脈證,不可下,乃內傷病,中氣不運,故上竅閉而下竅不通也。丹溪云:二陳湯加蒼朮、白朮、升麻、柴胡,則大便潤而小便長。與之一服而安。

英山縣沈天祿,嘉靖癸卯年三月病傷寒。先請鄭斗門治,名醫也。汗下後病不解,身無大熱,不惺惺,人來問者,但云譫語。以餘論之,乃錯語也,若作知母麻黃湯證,非差後昏沉也,乃汗下之後,元氣未復,神識不清,可與補中益氣湯去升麻、柴胡,加麥門冬、生地黃、熟附子,一服而愈。斗門嘆曰:名下無虛士,如此益信。

鄖陽巡撫孫淮海公,嘗有怔忡䐜脹之疾作,召全至,診之曰:臺下脈浮弦滑而急,肓之上,中有父母。又曰:上焦如霧。蓋血為陰,故稱母,心肺居鬲肓之上至高處,覆冒各臟,滋養百脈,如彼清霧,潤肺太過則傷心血。血既虧損,真陰不足,不能下交於腎,此怔忡之疾所由作也。

全聞臺下曾患肺癰,不能宣布諸氣,通調水道。經曰:諸氣膹郁,皆屬於肺,在上則生䐜脹之疾所由作也。故脈浮弦,為虛,為脹;滑為數,為火,為怔忡。考諸經文,參以脈候立方,用人參、知母以養肺之陽,當歸、麥門冬以養心之陰,五味子、酸棗仁之酸以收怔忡,枳殼、桔梗之苦辛以開結消脹,黃連、山梔仁之苦以降浮散之火而止怔忡,以瀉否塞之氣而去䐜脹,柏子仁之辛、黃柏之苦以滋腎中之陰,上交於心,炙甘草之甘溫以和合陰陽,均調升降則怔忡可止,䐜脹可消矣。公覽之大悅,即取藥制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