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祖

《醫學實在易》~ 卷三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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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6)

1. 黃疸詩

黃疸皆由濕熱成,色分黯滯與鮮明(陰黃色暗滯,陽黃色鮮明,)理中(湯)小建(中湯)陰黃主,陽證茵陳(蒿湯)子(柏皮甘草湯)行。

2. 傷寒條

傷寒麻黃湯證,桂枝湯證,表寒也。三陰寒化證用理中,四逆,真武,吳茱萸等湯,裡寒也。頭痛,項強,惡寒,又兼嘔逆,腰痛,表裡俱寒也,時法用五積散

3. 傷寒證詩

麻(麻黃湯)桂(桂枝湯)二湯去表寒,理中(湯)四逆(湯)裡寒看,若還表裡皆寒證,五積(散)方中叩兩端。

霍亂吐瀉,乃中氣虛寒,陰陽雜錯,寒多不欲飲水者,理中湯主之。夏月伏陰在內,最多此證。若霍亂頭痛,發熱身疼痛,熱多欲飲水者,以五苓散主之,藿香正氣散香薷飲不可輕用。若大汗出,內寒外熱,四肢厥冷,微脈欲絕者,宜通脈四逆湯。若大吐大下,厥逆煩躁,手足拘攣者,通脈四逆湯豬膽汁、人尿以急救之。

(經義)《經脈篇》曰:「足太陰厥氣上逆,則霍亂。」《氣交變大論》曰:「歲吐不及,民病飧泄,霍亂。」《六元正紀大論》曰:「不遠熱,則熱至,熱至則身熱,吐下霍亂。」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吐郁之發為嘔吐霍亂。

4. 霍亂詩

吐瀉交來霍亂名,陰陽雜錯理中(湯)平,渴而思水五苓散,脈脫筋攣四逆(湯)程(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或可以急救之。)

5. 續論

凡大吐大瀉,一陣緊一陣者,其人必汗出如雨,身冷如冰,目眶塌陷,聲音低小,鼻唇指甲青黑,手足攣急,甚至一身肌肉為大汗大下消脫不留,或但吐而不瀉,或但瀉而不吐,六脈沉伏,或六脈全無者,救之之法,生死緩急,止爭頃刻。

若遇時輩,謂證名霍亂,寒熱尚未分清,先以陰陽湯探之,或以霍亂門之套方,如藿香正氣散六和湯不換金正氣散吳茱萸木瓜炒鹽為末之類和之,而不知元陽暴脫,回與不回,止在呼吸之間,若用前方,稽延半刻,則追之無及矣。更有冒昧之徒,凡遇此證,必令先吞塘西痧藥

不知痧是伏暑之症,欲吐不吐,欲瀉不瀉,心腹絞痛,竅道閉而不開,如以繩勒喉而死。故塘西痧藥,皆用辛香走竄之品,而佐以龍腦麝香,為實證大開大泄之峻劑。若上吐下瀉,守中之樞紐將斷,反以此藥投之,則立斷矣。

余嘗語同道曰:天災流行,若輩奉天之令而行罰,故每言而病家必信,不然,此證而用痧藥,其與砒鴆亦奚異哉,且誤食砒鴆,以黃土水、綠豆漿西瓜汁之類,尚可解救,若服塘西痧藥,則無可解救矣。仲景《傷寒論》主以理中湯,其四逆湯通脈四逆湯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以補理中之未逮。如吐瀉初起,惟用理中。

若吐瀉甚而躁煩,則用吳茱萸湯(《傷寒論·太陰篇》云:宜服四逆輩,蓋云「輩者」,而此湯在內矣。)若吐瀉汗出,發熱惡寒,四肢厥冷而拘急者,宜四逆湯以救陰。若吐瀉而小便複利,內寒外熱,脈微欲絕者,宜四逆湯以救陽。然又恐力量不及,必以通脈四逆湯為主,而多服之。

然余更有一言以告明醫曰:凡亡陽證,宜以生附、乾薑直追使還,不可加入人參之微苦多液,反緩姜附之力,如浪子輕去其家,未追其回於館舍中,授以家室,則其歸不果矣。必俟陽歸其宅,而後為之謀及室家,補陰以維陽,則陽不復脫矣。且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起手必不可驟加膽汁,半日間接連服至四、五劑,厥冷稍瘥,惟手足之攣急已甚,始加膽汁以救其津液,又加人尿以助之,堪云神劑。否則人參與膽尿加之太早,而陽反不能回,學者不可不知也。

又有服理中、白通、四逆輩,乾薑加至一兩,附子加至二兩,厥回利止,惟微汗續續未止者,是陽已回,而無陰以維之,蓋陽不久而復脫。蓋陽以陰為家,如浪子初回,無家可歸,隨復逃脫。景岳「真陰論」所謂:「無妻夫必蕩。」斯言卻粗中有細也。宜於前方倍加人參、甘草,人尿、或豬膽汁之類,救陰以固其陽。

或下利既止,其氣反逆於止,嘔噦復作,呃逆不止,宜橘皮竹茹湯麥門冬、代赭、旋覆花湯之類,高者抑之。或火格於上,湯水入口即吐,宜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大辛大苦,以開之降之。若身熱口渴思水,宜竹葉石膏湯以滋補之,且此方能治虛羸少氣,多嘔,為大病後清補第一方。此皆病勢向愈,末後收功之法。

時輩襲余歷驗之方,誤認為開手治法,又以私臆推廣,令其間服涼水、生梅水、西瓜汁、甘蔗汁、竹瀝、陰陽湯之類,殺人無算。且此證初患時,勢緩者,尚輕而易治,若一陣緊一陣,則肉削唇青,指甲青黑,自汗不止,身冷如冰,目上視而不能轉睛之危證可見,若加痰聲漉漉,氣喘抬肩,不半刻死矣。若利止而手足漸溫,人漸安靜,不藥可愈。

若利止而大煩大渴,欲引冷水者,是從太陰而出於陽明。《經》云:「陽明之上,燥氣主之。」宜白虎湯竹葉石膏湯之類以清其燥。或初由陽明頭項強痛證,末用桂枝解脫,醫者滷笨而反下之,間有未服藥,而遽然下利不止者,系邪不外出而用內攻則為喘,喘則皮毛開,發而為汗。診其脈,急數之中,時見一止,名之曰「促」。

因此而知邪雖內陷,其氣仍欲外出。自當以葛根黃連黃芩湯,乘機而施升發,使內者外之,陷者舉之,此為太陽協熱下利涼解之一法也。又或太陽頭項強痛病,未用桂枝湯以解肌,醫者滷笨而數下之,間或未經服藥而自利,利甚,則胃虛而生寒,中氣無權,即不能推託邪熱以解肌,遂協同邪熱而下利,下利不止,則胃愈虛,而陰氣愈逆於上,而為心下痞硬,宜桂枝人參湯解其表裡,此為太陽協熱下利溫托之一法也。

又或利止而忽然寒熱往來,口苦脅痛多嘔,此邪氣欲從少陽而外出,宜小柴胡湯乘機以利導,或四逆散以順接陰陽,一服而手足即溫,此為少陽樞轉之一法也。先聖所謂:「從陰出陽者生。」陽指三陽而言也。若夫吐利不止,四肢冰冷不回,理中、四逆、吳茱萸之類隨服隨即泄去,俗名直腸洞泄,此胃脾俱敗,兩土同崩,卦取諸剝,此太陰內陷之死證也。若吐止利斷,而咽痛聲啞,兩足攣急,是邪從太陰而傳及少陰。

《經》云:「少陰之脈循喉嚨,縈舌本。」又云:「少陰之脈,循足陰股是也。」《傷寒論》云:「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凡此為少陰寒化熱化俱有之證,宜細辨而用大劑,可救十中之一、二。或面赤如朱,下寒而真陽上脫,名為戴陽。或身冷自汗,但躁不煩,欲臥於泥水之中,內寒而熱散於外,名為格陽。

二證為陰盛陽亡,真寒假熱之證,非白通湯、通脈四逆湯,姜附用至一、二兩,水浸冷飲,或間入人尿、豬膽汁,日夜服五、六劑,不能救之。或吐利後,虛煩不得眠,反復顛倒,心中懊憹者,為少陰之水火不交,宜梔子豉湯,此煩躁兼見之中,而煩重於躁,為少陰熱化之稍輕者。若心煩而至於不得臥,手足躁動不安,宜黃連阿膠湯

此煩躁兼見之中,而躁重於煩者,為少陰熱化最重之證。至於熱一陣則利止,厥一陣則又利,即厥陰之厥熱相間證,不以日計,而以時計,得其意而變通可也。大抵熱多厥少為順,厥多熱少為逆,若但厥無熱,不可為矣。又須參《傷寒論》:「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則吐蛔」等證,以定為真厥陰證。

蓋此證以風木為本,以陰寒為標,以少陽之火熱為中見,所以然者,三陰至厥陰為陰之已極,故不從標本,而從中見也。寒熱二證,最宜細辨,如不得中見之化,則為寒證。《傷寒論》謂:「脈微手足厥冷,煩躁,灸厥陰,厥不還者死。」若欲於死證求生,舍通脈四逆湯兼以灸法,萬無生理。

如中見之化太過,則為熱證。《傷寒論》謂:「渴欲飲水者,少少與之愈」。又謂:「脈滑而厥者,里有熱也,白虎湯主之。」又謂:「下利脈沉弦者,下重也。」喻嘉言借用小柴胡湯。又謂:「熱利下重者,白頭翁湯主之。」又謂:「下利慾飲水者以有熱故也白頭翁湯主之又謂下利譫語者,有燥屎故也,宜小承氣湯。」又謂:「下利後更煩,按之心下濡者,虛煩也,宜梔子豉湯

」余合前後各條,而細繹論中之旨,厥陰為陰之極,若不得中見之化,其死倍速於他經。故吳茱萸湯《傷寒論》本篇只治乾嘔吐涎沫,頭痛之病。而余則以大吐,大利不止,若見吐蛔而厥者,恐烏梅丸力量有限,用此方加烏梅九個,往往獲效。此又仲景法外之法,方外之方也。

先聖謂從陽入陰者死,陰指三陰而言也。此旨甚微,非熟於陰陽大論及《傷寒論》者,不足以語此。

門人問曰:庚辰,辛巳歲,吾閩患此而死者不少,然皆起於五月,盛於六、七月,至白露後漸輕而易愈。且庚辰入歲大旱而熱甚,人謂病由熱逼,辛巳入夏大澇而寒甚,人謂病由寒侵。而兩歲病形如一,其故何也。余曰:此問正不可少。《內經》云:「春傷於風,夏生飧泄。

」又曰:「久風生飧泄。」此為伏氣乘時而發之病。蓋五月建午,陰生於午也。六月建未,陰至未而盛也。長夏之時,脾土當旺,脾為陰中之至陰,陰盛生內寒,兼以受侮日久,中見無權,純是陰寒用事,故吐瀉多起此兩月。亦有發於前後者,氣之來去遲速主之也。至白露後,則為大瘕泄,又當別論。

其不以旱潦寒熱分者,以病自內出,在無形之氣化,不在有形寒熱之類也。病形略同,應時而作,所以謂之時(疫)。門人等退而喜曰:小子等承誨,而知此證之所以然,又於夫子引「春傷於風」等句,而知吳茱萸湯一方,不止為厥陰證言也。

蓋脾坤土也,胃艮土也,吐瀉無度,四肢逆冷,是脾敗而胃亦敗,兩土同崩,其為《周易》「山地剝」之象乎?今得吳茱萸湯,養東方之生氣而可與足太陰脾土,足陽明胃土合德,土木無忤,其為《周易》「地雷復」之象乎?此湯能轉剝為復,所以為此證之神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