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圃醫案》~ 卷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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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1)

1. 女病治效

劉振寰翁令眷,己未年在揚患病,其長郎劉必遠兄,祈簽令彼問治於余,遂至瓜鎮。道其病源,病人年五十外,清癯茹素,初秋因鬱怒,遂胸腹不寬,兩肋脹痛,不食則嘈,食則不能過膈間,或吐出。郡城諸醫,皆以清痰理氣,丁沉香燥,治之愈劇。漸至大便秘結,數日一通,每至黃昏,即後重欲大便,空坐穢桶,不能起立,又無糞下,至五鼓方可登床。

如此四十日,百藥不效,困憊不堪,坐桶時能食飲湯稀粥,至登床後,天明即嘔逆不能食矣。余未診脈,以意度之,此肝火也。先因鬱怒傷陰,繼復香燥耗血,致火上逆,則嘔吐,下迫則後重,晝則氣升故吐,夜則氣降故墜。但病久氣血皆虛,須用血藥以滋肝,左金以折肝,參草以補中,定方立論,用當歸白芍人參茯苓甘草黃連吳茱萸、山梔、橘紅,令彼持回試之。如大效,再易方。

服二劑,即不吐,四劑即出下氣,不坐穢桶,夜可就枕。再索藥,即照前方,服至二十劑,即霍然起矣。余初有移居郡城之意,未果,因彼再三諄請,遷意遂決。

吳言修封翁夫人,年近六十,素有痰飲證,發則脅肋大痛,嘔吐屢日,痰盡則痛吐自止。乙亥首春,痛吐已六日,前醫以宣氣利痰為主,用旋覆代赭石湯,加吳茱萸、乾薑,藥皆不納。第七日招余,左右手六脈皆伏,推筋著骨皆無,水飲不能下咽,似屬逆證,而聲高音朗,坐起如常,無厥逆汗出等證。此吐甚傷氣,致脈全伏,當以溫里為急。

用乾薑、附子、人參、半夏、茯苓各錢半,吳茱萸五分,一劑即下咽不吐,再劑相安得寐,四劑痛止。但脈不出,續進米湯,三日後脈出如絲,大進粥食,脈始全見。嗣後每痛吐,脈必伏,用前藥即效。痛吐止後數日,方能服白朮理中等湯,而甘草竟不能入劑,用則必嘔。

至壬午年四月,痛吐數日不止,因年增氣弱,即痛引肩背,欲食冷物,畏亮陰躁,以幔蔽窗,有虛陽上越,痛吐亡陽之機。余每劑用人參四錢,附子三錢,姜夏、茯苓各二錢。而病者堅不服參,不得已,暗加人參。大劑溫補,三日方陽回躁定,去蔽窗之幔,不畏亮光。嗣後常服半硫丸,則飯食多餐,而姜附之劑,居恆不能久輟。

人之藏府虛寒,此固世不多見者也。

孫思睿翁令眷,壬戌年懷孕喪子,悲泣過傷,因而咳嗽,自秋至冬,漸至喘不能臥,兩足水腫,腹胎六月。諸醫治咳分利罔效,最後招予。水勢泛溢,腹大如鼓,其面反瘦,脈細如絲,兩尺全無,此腎水也。孕婦患水,其胎必傷,況兩尺脈全無,胎已息矣。宜急治其水,以全孕婦,惟金匱腎氣湯可救,遂以本方加人參一錢,附子、肉桂各一錢。

如此半月,水忽大下,盡濕被褥,流溢床下,而腐胎隨墮,其時氣脫昏厥。令急服參附湯,而穩婆諸婦,爭論不肯煎,蓋以揚俗產後,禁用人參故也。幸思翁自主,推諸婦出房,用大銚自煎頻灌。半日半夜,通服人參六兩,附子兩餘。夜半回蘇,而余咳余水未盡,仍用金匱腎氣湯一月,始水盡咳止。

殷凌霄兄令眷,年近年十,體肥便血,先醫皆用芩連涼血寒中之劑,將兩月而未痊。仲秋忽遍身發麻,合目更甚,因不敢合目,遂不寐者半月矣。諸醫作風痰治療,用星夏天麻秦艽,病益甚。請余求治,病人畏怖,許以重酬。診其脈虛大而濡,便血猶未止,胃弱不能食,面上時有火起,此氣隨血下而虛也。

蓋衛氣行陽則寤,行陰則寐,臥則衛氣行於陰,氣虛行於陰,遂不能周於陽,故合目則身麻也。正合東垣補氣升陽和中湯證,即用變證,加蒼朮黃柏、乾薑、麥冬、芍藥各五分,二劑病知,四劑病減,十劑血止病痊。予再往診,病者託故他出,以避藥矣。夫對證合方,其應如響,於此可見。

陳聖年令眷,年近三十,夏月大勞之後,傷風發熱,汗出不止。初醫作陰寒,用參附理中湯,汗雖止而增煩熱作渴。易醫作傷寒熱病,用柴芩白虎不效,議投承氣湯下之,取決於余。診其脈,虛大如綿而不數,煩躁不得臥者,已六日矣。視予曰:先生何著紅衣耶?望其色,面赤如妝,舌苔灰黑而滑,以脈合證,乃虛陽外越也。

用湯試之,喜熱飲,飲止一口,則非大渴可知。蓋此證本於勞倦內傷,而兼風暑,所以多汗發熱。初醫者因汗多誤用姜附,以致煩渴。繼醫者不辨虛實,翻用苦寒,虛作實醫,逼陽外越,儼如熱病,正合東垣當歸補血湯證也。證似白虎,但脈不弦長為異耳,誤服白虎必死。今誤服不死,幸也,豈堪復投承氣乎。

余用黃耆五錢,當歸三錢,麥冬一錢,五味子五分,服後得寐片刻。再劑熟寐時許,醒則熱退面黃脈斂。次日往診,惟舌黑不改,蓋前姜附之餘也。用前藥減黃耆一半,加人參、茯苓、甘草二劑,舌苔黑退,變微黃色,遂思飲食。如此平補半月而愈。

程若思守戎令眷,年二十外,腹痛作瀉已久,漸增口舌生瘡,因瘡痛不能食熱物,益致痛瀉不止。前醫謂痛瀉宜溫,口瘡宜涼,用藥牽制,辭不治。決之於余。診其脈,兩關虛大無力,食物便嘔,嘔止即腹痛,痛則下瀉,而滿口之瘡,白如米粒。余曰:此脾虛寒也。蓋脾土虛則腎水乘之,逼心火上逆,致口舌生瘡,乃上焦假熱,實中焦真寒。

惟治其寒,不惑其熱,宜用附子理中湯冷飲,使暗度上焦之假熱。而冷體既消,熱性隨發,脾土得溫而實,則腎水不上乘心,心火不逆,口瘡不治而自愈,此五行相乘之道也。遂以附子理中湯加茯苓,令其冷飲,病人不知有姜附也。服四劑,口瘡果不痛,再求治痛瀉。予曰:但藥熱飲,則痛瀉自止。

溫補一月,痛瀉方愈。後十餘年,懷孕病痢,亦用桂附乾薑而愈,胎竟不墮。人之藏府各異,不可以一例論也。

休邑汪介臣,流寓瓜鎮,孫媳素有腳氣證,余不知也。產後彌月,腳指微痛,繼又乳痛。前醫者不知用何藥,腳乳皆不痛,漸次發熱耳聾,言語謬妄,或歌或笑。又一醫作陽明病,用大黃下之,下後愈甚。十日後求治於余,兩手脈沉細欲脫,耳聾神昏,唇焦舌黃,身微熱,口苦幹嘔,身痛僵臥,不能轉側,夜則呢喃譫語不休,至辰刻乃止。邪之錯雜,不辨何證。

但足三陽經皆病,身痛僵臥太陽也,夜譫語陽明也,耳聾乾嘔少陽也,又非傷寒三陽合病下利之證。先以三陽經藥投之,觀其應否。用紫蘇、葛根柴胡為君,二陳為使,日投四劑,通身微汗,遂能認人。自言腰腿痛甚,余方識其為腳氣也。蓋前醫初誤致腳氣衝心,再誤下致脈細欲絕。

幸人壯實,兩誤而邪尚在三陽,未入於陰,猶得汗解,始能神清。即以前藥加蒼朮、防己獨活赤芍、當歸,作腳氣主治,痛漸下注於足指,半月方愈。若入三陰腳氣衝心,即喘汗厥逆,不可治矣。

俞子浩兄令眷,年近四十,艱嗣多郁,頸傍結一核,數年矣。後因喪子,其核漸大,內逼咽喉,妨礙飲食,有似外科失榮證。瘍科作癭瘤治,愈大愈堅,漸加發熱咳嗽,竟似失榮證矣。用逍遙散治之不效,又仿《外科正宗》,用益氣養榮湯,內有參耆。甫二劑,便喘不能臥,由是醫藥雜投,有用葶藶瀉肺者,有用蘇子降氣者,漸致汗出泄瀉,陽氣下脫,六七日喘猶不止,已備終事,復商於余。

診脈細數,余沉思良久,其先結核,乃肝木部位,郁久化火,此火結之核,尚非失榮,誤用黃耆,助其肝火,火灼肺金,因而大喘。先無他病,雖然喘久,斷非氣脫,蓋乙癸同源,腎肝同治,補腎滋肝,引氣下歸。用六味地黃湯,加歸、芍、麥冬、五味子、牛膝,服四劑喘定,二十劑能平臥。

後用六味地黃丸,加沙參、元參、貝母、歸、芍丸藥三斤,並結核亦全消矣。

吳侶張僉憲尊閫,素有飲證,頻發嘔吐,醫者用生半夏、生附子,以生薑汁入藥調服。如斯一月有餘,計食生薑二十斤,意圖除飲之根,不無用藥過激,遂致耗氣亡陽,七日夜不能閤眼而寐,招余往診。脈浮細如羹上之浮脂,指點便散,自知周身之氣,行於皮內,淅淅有聲,行至巔頂雙目前,如眼鏡兩圓光盪漾,即遍身汗出,昏眩不知身在何處。余曰:此真陽外越,不急救之,瞬息便脫。

用仲景之附子湯,人參、白朮、茯苓、附子、赤芍各二錢,服後得合目昏睡片刻,醒時兩圓光即收。本日又進一劑,夜則熟寐達旦。如此六七日,人事方清爽。痰食是其本病,嗣後以前藥去芍藥,加半夏、甘草,畏生薑不用,醫治兩月,方能出戶而立。緣生薑辛能散氣,多食幾至亡陽,此過劑用奇之患也。

即以前藥為丸,十年不發矣。

李三升文學尊堂,年七旬外,春末胃中大痛,嘔吐紫血碗許,而痛吐猶不止,脈細數而弦,兩脅肋脹痛,胃中硬滿,因怒未伸而致病。經云:怒則氣逆,血鬱於上。此證是也。用歸、芍、鬱金、黃連、制吳萸、丹皮、黑山梔,以滋抑肝氣之逆,少加沉香,以為嚮導。連服五七日,痛雖止,而胸阻塞不開。

易醫謂高年胃冷,用辛溫宣氣之品,即大便秘結不通,食飲難下,脈變細澀不堪。予議高年血液枯衰,火結於上,恐成膈噎,辛燥不宜。而病人亦惡藥,遂以蘆根甘蔗、梨、藕、萊菔各取汁煎膏,用人乳、竹瀝調化,頻頻咽之。半月胸結始開,能吞稀粥。竟不服藥,惟食汁膏,尚延數載。

程錫蕃兄令眷,夏月酷暑,夜忽畏寒索被,即氣塞喉中梗噎,無奈坐起,大吐紫血條並血水,約半盆。深夜請附近醫家,誤認陰虛,用涼血藕節等藥。次日往視,脈沉而緊,手足清冷,胸腹脹大。此因暑月貪涼食冷,本質虛弱,氣被暑傷,中宮益冷,不能健運,蓄血暴吐,乃經之陽絡結,則血上溢之病。急宜溫里,若作陰虛,指日便成蠱證。

桂枝、赤芍、生薑以溫經,用蒼朮、茯苓、炮薑、砂仁、甘草、半夏以溫里。如斯八劑,身得大汗,腹中腸鳴,溏瀉數次,腫脹方消。後以六君子合理中香砂,調治而愈。

蕭我容翁令眷,年近四十,戊辰夏月,胸脅脹滿,吐血涎血片,兩三日一發,飲食衰少,而經水時或大行不止,有似崩漏。初真州時道,皆以涼血滋陰為主,以致脾胃益虛,竟不能食,來揚就醫。脈之細濡不任尋按,有時忽大。此思慮傷心,脾血不歸經,非真陰虛損。丹溪云:胃虛則血出上竅,脾虛不裹血,則血下崩。

此非血熱妄行之證,用人參、白朮、茯苓、炮黑、姜香附,溫補中宮。用當歸、白芍、棗仁、丹皮,以和營血。重用人參,服一月,吐血先止,下血暫少。後脾胃得溫而脹減,再加黃耆、元眼肉,合歸脾湯以收功。

張其相兄未出室令愛,首春咳嗽,乃恣食生冷,肺受寒邪,所謂形寒飲冷則傷肺也。前醫初作傷風,以蘇前解表。殊不知邪不在表,而直傷肺,不知溫肺,致寒不解,咳甚吐血。前醫見血,遂改用歸、芍、丹皮、蘇子、杏仁、貝母,以清滋肺熱。服二劑,遂發寒戰慄,手足厥冷,身痛腰疼,咳吐冷水,脈沉細緊,表裡皆寒,正合小青龍加附子證。

麻黃、桂枝、細辛、赤芍、乾薑、附子、半夏、茯苓、杏仁、甘草,二劑手足回溫,四劑通身冷汗大出,咳止大半。再去麻黃、附子,二劑全愈。若泥吐血陰虛,遲疑其間,安得有此速效耶。

周旦友令眷,年近三十。兩年前產,值隆冬,又因氣鬱,少腹之旁,結有彈大一丸作痛,初亦甚微,後漸痛甚,上衝心脅,嘔吐不食,必待其痛吐氣衰,一二日方止。醫治兩年,作氣積血積寒氣,攻劫皆不效。人漸消瘦,經水數月不至,家居於鄉,上城就醫。其脈弦而緊,詢其病狀,答以不發時間或寒熱似瘧,脅肋常脹,發則少腹之彈丸即長大如王瓜,痛衝於心,嘔吐不能食,衰則仍歸於少腹。此產後衝任脈虛,寒氣內襲,積瘀凝結,為婦人之疝瘕。

此厥陰肝病,故自下而厥於上也。用肉桂、附子、當歸、赤芍、柴胡、川楝子烏藥、小茴香數十劑,發日漸疏,而痛亦減輕。續以東垣酒煮當歸丸服半年,經水始通,痛亦不發。但少腹之彈丸,終不能消,而亦不孕,數年後變蠱病而殞。蓋此證攻劫所傷,經水斷絕,正氣衰微,邪終不散,故壽亦不永也。

吳飲玉兄令眷,未出室時,左肋下素有氣積,時時舉發而痛,在家皆用逍遙散治之罔效。嫁後懷孕三月,此積竟衝心而痛,痛甚昏厥,手足逆冷,口出冷氣,脈沉弦而緊。此肝經積冷,結為沖疝,非桂附莫效。又屬世醫之女,且懷有孕,舉世皆禁桂附,予何敢用焉?其太翁言修先生曰:大人要緊,胎且置之。

遂投以當歸四逆湯,桂枝、附子、當歸、芍藥、炮薑、吳萸、甘草、茯苓,服下即應手取效。每食生冷必發,發則必須前劑,懷孕在腹,屢發屢醫,而胎竟不傷。今所生之郎,已十有餘歲矣。後以東垣酒煮當歸丸,服三年未斷,其沖疝不發,並形俱消,屢屢生育。經曰:有故無殞。

先聖之言,豈欺人哉。

徐從甫令愛,年近四十,暑月病瘧,治失其宜,瘧雖止而遺病不痊,自毗陵來就醫。脈細澀無神,脾胃敗傷,嘔酸腹脹,面目浮腫,發熱自汗,不思飲食,形骸骨立,經絕不行,已半年矣。檢毗陵藥方,皆乾薑、丁、沉、吳萸、半夏、陳皮厚朴疏削等藥。瘧後氣血交虛,何能當此燥劑,致增諸證。

余用人參六君子湯,加當歸芍藥砂仁,平補以調氣血。一月有餘,病減半能食,熱退而汗全止。次年春間,值彼誕辰,大勞數日,前證復作,更多咳嗽喉痛,口舌生瘡,夜出盜汗,儼似陰虛勞病,擬治後事。予曰:脈不細數,雖經不至,真陰未傷,猶可治也。不過因勞而復,仍屬脾虛。

《中藏經》曰:脾虛則上下不寧,謂咳嗽發熱也。此為假火,不可以水折,反用人參、白朮、茯苓、炮薑、麥冬、五味、甘草,合理中生脈湯。服二劑,口瘡愈,再二劑,喉痛止。去炮姜,加歸、芍,十數劑熱汗咳嗽全退。後以白朮煎膏,人參湯化下,專主補脾,百日而康,經亦續行。

教門阮漢章室女,年十七歲,素脾虛作瀉,因喪弟悲慟,即經閉半年,腹中有形而痛,發熱咳嗽,腹脹作瀉,虛勞證全。《內經》云: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為息奔者,死不治。此證幸其脈細緩,不澀不數,真陰未傷,尚屬脾虛,猶為可治,然非百劑,斷不能取效。

市井之醫,欲攻積通經,予止之曰:血之源本於心脾,今心脾俱病,血源不生,雖通無益,徒傷陰也。遂用白朮、茯苓、甘草、丹參、土炒當歸、鱉甲、沙參、香附、陳皮等藥,果熱漸退,咳瀉皆止,但腹脹未減,經閉未通,腹有結塊。此必積瘀,用古方萬應丸,以生乾漆炒去黃煙為末,用地黃、牛膝熬膏為丸,日服三十丸,米湯清晨吞下。將一月,經水即通,下紫黑血塊,漸次腹消。

仍以前藥調治而愈。若不先治其本,妄行攻堅,鮮有不敗者也。

程其相兄令眷,咳嗽二旬,先醫作傷風治不效。又醫作肺寒,以桂枝、乾薑、細辛治之益甚,又一醫作痰火治頗安。最後延余,診其脈三部皆澀。不浮弦,非風也;不細緊,非寒也;不滑數,非火也。每日寒熱汗出,鼻有清涕,咳嗽不能臥,右身不能著席,痰涎甚多,又非虛損。

初診未得病情,即前醫痰火頗安之藥,姑以應之。及出門後,追思其證,應屬肺癰,令人取回前藥。問所吐痰涎,氣味腥甜否,彼令侄追至黃師古兄宅中,答以腥甜。余曰:幾誤矣,此肺癰將潰也。易用苡仁、貝母、甘、桔、桑、杏、麥冬、白芨、銀花、防風,服後臭膿大出,間吐鮮血,脈方現數。蓋因前癰未潰,肺脹大,脈反澀而不出,故不數也。

病人素陰虛,臭膿去後,便有發熱盜汗等證,易用熟地山藥、茯苓、丹皮、紫苑,兼補腎陰。時當酷暑,少加人參、五味、合歡皮,以救肺金。迨秋氣清涼,方獲口完咳止。隔年因多食椒姜,其癰復潰,亦如前法治之而愈。

式武族侄令眷徐氏,年將三十,平素嗜煙,因內熱復恣食生冷,性又畏熱。夏初傷風,未經發散,肺藏寒熱素傷,外風未散,鬱而為肺癰。初不知服何藥,癰已成,始迎診視,則咳喘不能臥,寒熱互作,項強不能轉側,脈浮大而數,此肺癰將潰矣。告曰:肺上生疽。彼尚不信,用苡仁、貝母、甘、桔、葶藶、防風、桑、杏、栝蔞等藥,服三四日,大膿一出,皆粉紅淡血,及黃色稠膿,但腥不臭耳。他醫謂非肺癰,果癰則隔幔猶臭,今不臭,非癰也。

不知此癰因風因冷而傷肺,非火熱刑金之證,乃肺疽,故不臭也。醫治十餘日,膿盡腫消,不甚咳嗽,彼以為脫然而愈矣,遂畏熱露臥檐階,夜受風涼,次日大熱大喘,猶秘不言。至第三日手足抽搐,頭痛如破,汗出不止,周身痛極,頸項後仰,角弓反張,昏厥下利。詢之再三,始言其故。

余然後知為破傷風也。外患瘡瘍,破傷風寒,角弓反張,尚為不治,今內癰傷風,則更難治矣。已備棺衾,求余格外治之。遂以桂枝、細辛、赤芍、附子、炮薑、茯苓、甘桔,先治風寒,仿小青龍治法。如此藥不易方,服七日,身方柔軟,汗瀉稍寧,略有生機。忽又發喘,不能平臥,腹脹如鼓,兩足腫硬又成水蠱,此平素飲冷之故。

遂朝服金匱腎氣湯一劑,桂附各一錢,以治水,午用人參、白朮、炮薑、茯苓、苡仁、五味子、甘桔,補中保肺。蓋病者中寒,麥冬貝母清潤之藥,一片不能入劑。倘誤用之,則瀉不止故也。腫消喘定之後,腎氣湯易為丸,參朮煎藥,計服百劑,然後癰完咳止。嗣後不能斷煙食,冷咳腫病,每年必發,皆以溫肺溫胃而愈。

此肺癰變證,治病必須圓活,因病制方,不宜固執也。

真州張右山兄令眷,久便血不止,以病狀來郡,問治於余。詢前治法,先用歸地涼血不效,繼用補中益氣不效,又用歸脾湯,重用人參,亦不效。困憊在床,求藥治療。證經三治法罔效,豈非陰結乎。經曰:陰絡結則血下溢。余用桂枝、赤芍、生薑、大棗,和營而開絡,人參、白朮、茯苓、炮薑、甘草,補脾以助其健運之常,當歸、棗仁引血歸肝。姑以此試之,不意竟屬斯證,三次來郡取藥,半月而血全止。

續後咳嗽氣促,乘船來郡就診,脈細緊,兩尺猶甚,咳而兼喘,頸脈大動。予曰:便血既久,氣隨血脫,肺脾腎三經皆虛,將成水腫,惟有金匱腎氣,湯丸並進,加人參於湯藥,堅心久服,方得取效。病者乃同道李仲易兄之姊,仲易兄醫理精通,不以予言為謬,堅服百劑而愈。

李懷白兄令眷,程休如先生之令愛也。懷孕六月而便血者,三月矣,群醫治不效,請余治之。診其脈,濡溺如綿,視其爪甲,全無血色,兩足虛腫。問其食,每餐一盂,食後即腹痛瀉去,方不脹滿。問其藥,則四物湯地榆、秦艽、蒲黃、香附、陳皮而已。余曰:脈證如斯,脾土大傷,不急補脾,何以大產,用白朮、茯苓、炮薑、砂仁、甘草補脾為君,桂枝、當歸、赤芍、艾葉溫經為臣,薑棗和胃為佐。如此四劑,三月不止之便血,一朝而止矣。

繼以此藥,不加減者兩月,至次年大產一男,皆吉。產後半年,又復便血,習以為常,一月不藥,因勞昏僕,此乃復病,遂臥於床,用參數兩,服前藥彌月方愈。反不似懷孕之時,真陰在腹而易效也。嗣後遇怒,便血常發。

卞宅內眷屈氏,五年前便血,因醫過用黃連烏梅苦寒涼藥,血去肝虛,苦寒傷肝。肝主筋,遂手足拘攣,項背強痛,兩脅結塊,手不能曲於後,足不能履於地,坐臥於床者四年,飲食衰少,形骸骨立。幸經水猶通,天真未絕耳。因往屈宅,便令診之。脈弦細緊。答以肝經虛冷,須服溫經熱藥。

用桂枝、細辛、當歸、赤芍、半夏、茯苓、附子、吳萸、甘草立方,令其自制藥服。彼畏藥辛熱,反多謗議,棄置不用。一年後又往屈宅,別診他病,再請診之,病益甚,予曰:仍是前方,如放心百劑,或效,然不可必也。因諸醫遍治不效,不得已,以余方自制,姑試服之。

十數劑頗安,兩手和柔。來又求診,更加乾薑。往診十餘次,皆前藥加減,或官桂,或桂校、附子,每劑錢半,姜亦如之。惟立藥方,彼自制藥,堅服半年,手即能舉,足亦可步,脅塊皆消,周身筋舒,竟為全人。屈宅本籍關東,崇敬時道,因不相信,故不用藥,惟立方也。

李子立兄令眷,年三十外,頻次半產,產後未及滿月,便乘涼食瓜果,中秋夜乘涼,外感風寒,即咳嗽惡寒,嘔吐痰水,又當經水大行之後,前醫不辨外感風寒,猶用調經養血補劑,見咳嗽益甚。又疑去血過多,陰虛咳嗽,再用麥冬、貝母,以致表邪不解,里冷益深。惡寒發熱,汗出咳喘,坐不能臥,吐不能食,腹脹作瀉,遍身麻木,筋骨冷疼。

自疑必死,促備終事。急迎救療,脈浮細而緊,余曰:風寒積冷,表裡皆邪,須重劑方解,無足慮也。以小青龍湯加減,用桂枝、細辛、防風、赤芍、附子、乾薑、半夏、茯苓、杏仁、厚朴。二劑得冷汗一身,遂喘定得平臥。如斯八劑,表邪解後,咳喘身痛甫退,旋即里冷發作,腹痛下痢白膿。

轉用附子、乾薑、肉桂,合胃苓湯八劑,冷積消。胃氣本厚,故易效也。

邵子易兄令眷,年四十外,形盛多痰,素有頭風嘔吐之病,每發一二日即愈,畏藥不醫,習以為常。二月間感寒頭痛嘔吐,視為舊疾,因循一月,並不服藥,漸致周身浮腫,咳喘不能臥,嘔吐不能食,已五日矣,方請醫治。切脈至骨,微細如絲,似有如無。外證則頭疼身痛,項強膚腫,足冷過膝,咳喘不能臥,滴水不能下咽,沉寒痼冷,證皆危篤,必須小青龍湯,方能解表裡之寒水。但苦藥不能下咽,先以半硫丸一錢,通其膈上之寒痰。

繼以麻黃、桂枝、細辛、附子、乾薑、半夏、茯苓、吳萸,煎劑與服。初劑尚吐出不存,又進半硫丸一錢。次劑方納,如斯三日,雖小有汗,足微溫,而脈不起,全不能臥,寒水之勢不退。余辭之,令其另請高明。有一浙醫視為濕熱,用木通、燈草、腹皮為君,幸病家粗知藥性,不令與嘗,專任於余。

改用生附子,十劑至四五日,通身得汗,喘咳始寧,方得平臥,頻頻小便。而下體水清,非此大劑,何能化此堅冰?後用理中桂苓加人參,匝月方健。詢彼家僕人,乃平素貪涼冷所致。若此證屬脾腎虛寒,則不可治矣。

洪育滄兄令眷,于歸未久,正月上旬,胃中大痛,前醫用蒼樸炮姜香附不效,至夜痛厥。次日迎診,六脈沉緊而滑,昏臥於床,不知人事,手足微溫,身體軟重。告曰:寒痰滿中,非辛熱不醒。時孫醫先用附子,不敢服,余用附子、乾薑、半夏、茯苓、白蔻、陳皮一劑,服後半夜方醒,自言為人釋放回也。次日再診,諄言人雖醒,而脈未回,寒邪猶在,仍須前藥,勿巧虧一簣也。

而洪宅素畏熱藥,棄置不用,以他醫參、朮、炮薑、半夏平和之藥為穩妥。殊不知邪未退而溫補,反致助邪。醫將一月,終日嘔噦不息,飲食不餐。至二月初三,噦變為呃,其音似吠,越鄰出戶,連聲不息,口張不能合,四肢厥冷,揚手擲足,欲裂衣袂,目珠上視,其勢危篤,從未經見者也。京口名家,見病愈重,而藥愈平,但用丁、沉、柿蒂、烏藥、橘紅、半夏應世之藥而已。

急復求治,余曰:脈細疾無倫,幾於不見,若不以大溫之藥,疾驅其寒,亥子之交,必致陽脫。遂用生附子、生乾薑、半夏各三錢,吳茱萸一錢。一劑氣平,二劑手足回溫,其夜計服四劑,吠聲方止,仍如前呃。次日仍用前方,但換熟附子,加茯苓、橘紅,每日仍服半硫丸三十顆。

一月後,加白朮合理中、六君。共計服藥百劑,方能食飯不呃,經水始通,漸次調治而愈。此證可為病家醫家,惟求平妥,釀病不醫之鑑。

蕭俎玉兄令眷,年近三十,病頭眩嘔吐,飲食減少,經水不調,積年已久,因其大便秘結。真州時道,皆作血虛肝火,而以歸、芍、丹皮、生地黃、麥冬、貝母治之,病益甚。甲申冬,自海陵回真州,舟中招診。脈細緊而滑,畏寒抱火,手足麻木,十數日一發,飲食不餐,胸口一脹,即頭眩嘔吐,吐去痰水稍愈,隔十數日又發,遇行經而血甚少,亦不如期。以脈證相參,此氣病,非血病,乃脾胃虛寒痰飲證也,所以脈緊而滑。

若血病則澀矣,滋陰養血,適足益病。夫大便秘結者,津液上吐,無以潤腸,乃冷秘虛秘,非燥秘也。遂用人參、白朮、茯苓、半夏、炮薑、天麻、香附、生薑,以東垣白朮半夏天麻湯為主,專用氣藥,以溫胃陽,全不雜一味血藥,恐助陰也。立方回真州,令其常服,兩月後蕭兄持煎藥方來,求立丸方,謂藥已中病,病愈大半。

今大便反溏,非若從前之秘結,觀此則非血虛燥結明矣。凡人稟氣血之軀,患病不偏於氣,即偏於血,不辨氣血之偏,何能求效耶。

曹啟心兄如君,生育多胎,體質虛弱,有腦寒鼻塞流涕之證,懷孕七月。先咳嗽,前醫不諳,以流涕為傷風,誤用發散,因虛愈咳,咳甚則吐食。又以為胃寒,用六君子湯加炮姜,服之愈甚。繼招余治,脈弦數六至,胎脈固當數,然不滑數而弦數。此必陰血大虧也。啟兄云:平素胃寒,麥冬、貝母,入口便吐瀉奈何,予曰:治病必以脈為準,今脈弦數,定屬陰虛,滋陰不可,補陰獨不可乎?此因咳而吐,非不咳而吐也,但治其咳,自不吐矣。《脈經》曰:陰虛陽無所依。

令人多嘔者此也,豈陰虛獨無嘔病乎。定以熟地黃為君,山萸、茯苓、山藥、石斛、苡仁、沙參為臣,枇杷葉為佐。四劑知,十劑咳嗽全止。而產一男,產後再以當歸、川芎、桂枝、辛夷、炮薑、黃耆溫補之劑,以醫鼻矣。

瓜鎮胡宅之內眷,隔幕診脈,兩尺弦數,左關單絃,獨異他部,默不言病,似欲考醫者。余因脈言病,謂兩尺弦數,定為下部之痛,數則為熱,必有血證,但不知為何病。彼家然後直告,謂一月前小便淋秘而痛,因其夫常宿青樓,疑為梅毒。瘍醫以斑蟊毒劑下之,致血大下而痛愈甚。

經數醫雜治,而病不減。非敢試醫,因褻病不能直陳耳。余遂以脈辨證,弦者肝病,數者火證,少腹乃肝部,婦人肝經,內絡廷孔。廷孔者,溺孔之端也。鬱怒生肝火,火循經而結於廷孔,所以初病小便淋秘而痛,誤行攻劫,以致益甚。因屬隱疾,不便明言。以逍遙散去白朮,加生地黃、炒山梔、龍膽草、木通,連進二劑。

次日痛減,因復再招,遂以陰瘡證書封問其夫,合病則治,否則當別延醫也。其夫云的是此病,即以前方服十餘劑,痛止。減去膽草、木通,加丹皮、白朮、香附,十數劑而愈。

又一婦人,中年心事鬱怒,血崩已久,因血虛而肝火益甚,流於下焦,內結陰瘡,少腹有塊,按之則痛,大小二便,常時下迫,痛甚下膿血如帶,則痛稍減,隔十日半月,又痛又下。此屬虛邪,雖用滋肝涼血之藥,治之不效,血液日耗,漸變虛勞寒熱咳嗽痛楚而殞。

程毓松兄令眷,年近三十,素貪涼食,冷寒注下部,致成寒濕腳氣,夏觸風涼,其疾即發。腳氣之惡,從未經見,往歲輕舉他醫所治。壬午年夏月,腳氣上衝,頭疼身痛,嘔吐不納藥,陰躁不能臥,令人扶挽而走,徹夜達旦,如犯之狀,脈細疾而硬。煎劑不能咽,此陰甚格陽,格拒不入,作伏暑夾陰治法。

先以來復丹碾碎,湯調服下,以通其格拒,服後方能納藥。再用六物附子湯,以治陰寒腳氣,附子、乾薑、肉桂、防己、蒼朮、茯苓、半夏,驅逐逆上之陰寒。四五劑後,腳氣方下歸於兩足,而煩躁嘔逆漸除,能進米飲。七八日足始熱而痛愈。

同道周兄令媳,值阿翁作古之後,懷孕三月,患腳氣,兩足腫痛,用藥敷之,已不合治法。母家見痛甚,又用炒熱麥麩,頻熨不息,腳果不痛。而申酉時即跳躍如狂,譫言亂走,天明至日中皆安。如是三日,不識何病,因以相招。脈弦長而數,余告曰:此腳氣衝心,故語言謬妄。

幸兩寸脈未變,脈長而數,尚在陽明。此因火迫上逆,須用肉桂,引其下行,使腳仍痛方妙。彼因有孕,不肯用桂。余諭之曰:狂跳不息,胎亦不安,去病即所以安胎。經曰:有故無殞。用桂無害也。竟用肉桂五分,余皆三陽經治腳氣藥,二劑即兩足復痛,人事清楚,不狂妄矣。

後彼家自治而愈。

吳中璧兄令愛,年將及笄,出痧後半月,惟口甜喜唾,不思飲食,胃中隱隱微痛,脈虛軟而遲。幼科以口甜為胃火,作餘熱治之。此常理也。但脈不長不數,口不渴而反喜唾,必以前過用膏芩,熱雖解而中寒生,致有此證,且口甜者,脾虛之真味也。胃陽發露,無實熱脈證,反屬虛寒,當變法治之。

用六君子湯加炮薑、益智仁,二劑知,四劑即口不甜而能食。大凡痧痘真陽未破之童身,苦寒可以恣用,出幼男子,經通女子,及已婚娶破陽,痧痘當用膏連十分者,寧用七分,以防中寒。曾治一婦人,產後未滿月出痧,幼科尚未用涼藥,痧回七八日,卒然腹痛厥逆嘔吐,六脈全無,竟用四逆湯加人參、肉桂,數劑方痛止脈出。又見一幼男子出痘後,未得溫補,卒然腹痛厥冷汗出,未終日而殞。

汪彥玉兄令侄女,年十三歲,夏月喜食瓜果,仲秋患心內怔忡作嘔。幼科作氣虛治,用參朮不效。又易醫誤認為大虛,用歸脾湯,本家恐其過補未服。至夜嘔吐,即昏厥,手足逆冷,不知人事。用生薑湯灌下,數刻方蘇。次日迎診,六脈沉弦而緊,身疼頭眩,手足冷麻,胸前嘈雜。

余曰:沉弦主飲,緊則為寒,此外感風寒,內停冷飲,表裡寒邪未解,脈沉怔忡,皆痰飲證,非虛也。用桂枝、蒼朮、半夏、茯苓、炮薑、白蔻、陳皮,數劑嘔止,轉發呃。更加附子,則每日吐冷痰水碗許,呃乃止,怔忡亦愈。仍用前劑,則夜夜微汗,身發癮疹作癢,身痛方除。

此風邪化熱而外解也,繼用理中、桂枝、二陳,醫治月餘,裡寒退盡,能食不嘔而痊。

喬俊升光祿令愛,年七歲,二月苦冷,右脅忽大痛,呻吟不絕,手不可近,脈沉弦而緊,手足厥冷。幼科不知何病,囑余治之。予曰:半月前曾嘔吐長蟲,不能飲食,用烏梅丸吐止,今又脅痛,合而論之,厥陽寒證也。當溫里為急,用桂枝、赤芍、細辛、乾薑、半夏、吳茱萸、茯苓,日進二劑。

右痛移於左,而下連於肋,此少陰部位也。遂加附子,又二劑,則夜發熱,咳嗽喘促,鼻煽,下利黃水。余沉思良久,其吐蟲時便爾受寒,未經解表,今見諸病,皆屬小青龍湯證,乃寒水沖逆於上下,當以汗解。但病因循日久,必兼溫里,用桂枝、細辛、麻黃、赤苓、半夏、附子、乾薑、五味子、甘草、生薑,日服二劑,得汗而熱退喘定。再二劑又汗而瀉止,脅肋之痛,移於少腹。

始去麻黃、細辛、桂枝,換肉桂以溫里,其痛方除,每日微汗。八日後咳嗽始寧,十日後以理中湯合桂枝,溫經調治而愈。觀此足徵幼兒傷寒,當與大人同治。世俗皆謂小兒純陽,不宜溫熱,豈小兒竟無三陰病耶。

丙戌續案

吳楚佩國學令政,年五十八歲,十數年前病寒,誤用涼藥,幾至危殆,得團弘春溫劑而愈,致遺中寒痰飲,咳喘脹滿,不能臥之證,數年一發,例用溫肺湯加附子而平。己酉仲秋,不由外感而咳嗽,因素有痔血之病,乃追怨弘春之熱藥,惡姜附如仇。延至初冬,則虛寒畢露,右尺脈全無,反真陽外越,兩足發熱,夜置被外,面赤咳喘,右肋氣衝,不能著枕而臥,乃寒水上逆,水蠱之機。暗加附子,以茯苓為君,附子、炮薑、半夏為臣,芍藥為佐,用真武湯之意,日投二劑。

將一月,咳止脹消,反惡寒足冷。彼方知本體虛寒,遂加人參白朮,冬至後陽回足溫。藥不易方,至立春尺脈略出半部,春分後始得滿部,而痔血亦愈。芍藥加多,必致溏瀉,病時傍議洶洶,惟病人不為所惑,必不易醫。右尺半年無脈,姜附藥二百餘劑,方起於床,可謂沉寒痼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