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醫案續編》~ 王氏醫案續編卷四(原名《仁術志》)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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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醫案續編卷四(原名《仁術志》) (1)

1. 杭州王士雄孟英醫案

丁未春,金朗然令堂,陡吐狂血,肢冷自汗。孟英切脈弦澀,察血紫黯,乃肝鬱凝瘀也。證雖可愈,復發難瘳。予丹參、丹皮、茺蔚、旋覆、苓、梔、柏葉、鬱金、海䖳之方,覆杯果愈。然不能懲忿,逾二年復吐,竟不起。

張孟皋少府令堂,年逾古稀,患氣逆殿屎,煩躁不寐。孟英切脈滑實,且便秘面赤,舌絳痰多。以承氣湯下之霍然,逾年以他疾終。

王致青鹺尹令正,患痰喘,胡某進補腎納氣,及二陳、三子諸方,證瀕於危。顧升庵參軍,令延孟英診之,脈沉而澀,體冷自汗,宛似虛脫之證,惟二便不通,脘悶苔膩。是痰熱為補藥所遏,一身之氣機窒痹而不行也。與蔞、薤、旋、赭、杏、貝、梔、菀、兜鈴、海䖳、竹瀝等以開降,覆杯即減,再服而安。

王匯涵室,年逾六旬,久患痰嗽,食減形消,夜不能眠,寢汗舌絳,廣服補劑,病日以增。孟英視之曰:固虛證之當補者,想未分經辨證,而囫圇顢頇,翻與證悖,是以無功。投以熟地、蓯蓉、坎板、胡桃百合石英茯苓冬蟲夏草等藥,一劑知,旬日愈。以其左脈弦細而虛,右黃柏皆數,為陰虧氣不潛納之候,及閱前服方,果雜用耆、術以助氣,二陳、故紙、附、桂等以劫陰也,宜乎愈補而愈劇矣。

張箎百之室患感,連服溫散,繼邀顧聽泉診之,云有驟變,須延孟英商治。渠之不信,旬日後倏然昏厥,自寅正至辰初不蘇。病者之兄吳次歐,速孟英視之。脈伏而弦滑。與大劑犀、羚、茹、貝、知母、花粉、元參、銀花,調局方至寶丹,灌下即安。

趙子循患喉痹,渠叔笛樓用大劑生軍下之,而藥不能入,(病在上而用盪滌腸胃之藥,殊未合法。)孟英以錫類散吹之即開,與白虎法而瘥。

王雪山令媳患心悸眩暈,廣服補劑,初若甚效,繼乃日劇,時時出汗,肢冷息微,氣逆欲脫,灌以參湯,稍有把握,延逾半載,大費不貲。莊芝階舍人令延孟英診視。脈沉弦且滑,舌絳而有黃膩之苔,口苦溲熱,汛事仍行。病屬痰熱轇轕,誤補則氣機壅塞。與大劑清熱滌痰藥,吞當歸龍薈丸,服之漸以向安。

(痰熱體實者,此丸頗有殊功。)仲夏即受孕,次年二月誕一子。惜其娠後停藥,去疾未盡,娩後復患悸暈不眠,氣短不飢,或作產後血虛治不效,仍請孟英視之。脈極滑數,曰:病根未刈也。與蠲痰清氣法果應。

許子雙令堂梁宜人,仲春之杪,偶患微感,醫與溫散,熱已漸退。孟英偶過診,右寸脈促數不調,因謂子雙曰:此風溫證,其誤表乎?恐有驟變。渠復質之前醫,以為妄論,仍用溫燥,越二日即見鼾睡,再延孟英診之,促數尤甚,曰:鼻息鼾矣,必至語言難出,仲聖豈欺我哉?風溫誤汗,往往皆然,況在高年,殊難救藥。果浹旬而逝。

(眉批:此證雖經仲景指出,而人多不識,往往雜藥亂投,卒至鼾睡而死,醫家、病家兩俱茫然。孟英此案可為仲景之功臣矣。)

姚某年未三旬,煙癮甚大,適伊母病溫而歿,勞瘁大棗之際,吸受溫邪,脅痛筋掣,氣逆痰多,熱壯神昏,莖縮自汗,醫皆束手。所親徐麗生囑其速孟英診之。脈見芤數,舌絳無津,有陰虛陽越、熱熾液枯之險,況初發即爾,其根蒂之不堅可知。與犀、羚、元參、知母壯水息風,蓯蓉、楝實、鼠矢、石英潛陽鎮逆,沙參、麥冬、石斛、葳蕤益氣充津,花粉、梔子、銀花、絲瓜絡蠲痰清熱。一劑知,四劑安,隨以大劑養陰而愈。

(眉批:吸食鴉片之人,津液素虧,感受溫邪較平人倍重,非此標本並治之劑,必不救矣。)

周光遠無疾而逝,其母夫人年逾七旬,遭此慘痛,漸生咳嗽,氣逆痰咸,夜多漩溺,口苦不飢。孟英曰:根蒂虛而兼怫鬱也。與沙參、甘草、麥冬、熟地、龜板、石斛、貝母、蛤殼小麥大棗而安。(滋陰解鬱,絲絲入扣。)迨夏間,吸暑而患腹痛滯下,小溲熱澀,其嗽復作,脈仍虛弦,略加軟數。

但於前方增滑石,(去暑。)吞香連丸(治痢。)而瘳。因平昔畏藥,既愈即停。至仲秋嗽又作,惟口不苦而能食。因於前方去沙參,加高麗參、五味、石英、牛膝,熬膏頻服而痊。(眉批:此因不兼外邪,故加五味、牛膝等藥,徑固其本。)若少兼外邪者,斷不可用。十月下旬,天氣驟冷,徒患吐瀉腹痛,肢冷音嘶,急邀孟英視之。

脈微為寒邪直中,亟與大劑理中,加吳萸、橘皮杜仲、故紙、石脂、餘糧而瘥。其夫人亦因悲鬱而患崩漏,面黃腹脹,寢食皆廢。孟英用龜板、海螵蛸、女貞、旱蓮、貝母、柏葉、青蒿白薇、小麥、茯苓、藕肉、蓮子心而康。次年夏,其母夫人患溫邪痰嗽,脘悶汗多。

孟英投石膏竹茹、知母、花粉、旋覆、貝母、蔞仁、紫菀等藥,三十劑而愈,聞者無不嘆異。

胡季權令正,許子雙之女弟也。初於乙巳患乳房結核,外科雜投溫補,(此乳岩之漸也,豈有用補之理?)核漸增而疼脹日甚,馴致形消汛愆,夜熱減餐,骨痿於床,孟英診曰:郁損情懷,徒補奚益?(豈惟無益,愈增其病矣。)初以蠲痰開鬱之劑,吞當歸龍薈丸。(因誤補之後,故用此丸,否則可以不必。

)痛脹遞減,熱退能餐,月事乃行,改投虎潛加減法,服半年餘而起。凡前後計用川貝母七八斤,他藥稱是。今春因哭母悲哀,陡然發厥,與甘麥大棗,加龍、牡、龜、鱉、磁、朱、金箔、龍眼而安。

王小谷體厚善飲,偶患氣逆,多醫咸從虛治,漸至一身盡腫,酷肖《回春錄》所載康副轉之證。因懇治於孟英。脈甚細數,舌絳無津,間有讝語。乃真陰欲匱,外候雖較輕於康,然不能收績矣。再四求疏方,與西洋參、元參、二地、二冬、知母、花粉、茹、貝、竹瀝、蔥須等藥。

三劑而囊腫全消,舉家忻幸,孟英以脈象依然,堅辭不肯承手,尋果不起。(眉批:脈至細數,則陰竭陽亢,不拘何病,均忌此脈,而虛勞為尤甚。)

朱敦書令嬡患感,醫投溫散,服二劑遍身麻瘄,汛事適來,醫進小柴胡湯,遂狂妄莫制,乞援於孟英。脈至洪滑弦數,目赤苔黃,大渴不寐。是瘄因溫邪而發,所以起病至今,時時大汗,何必再攻其表?汛行為熱迫於營,胡反以薑、棗溫之,參、柴升之?宜其燎原而不可遏也。

(眉批:溫散惟宜於傷寒,何可亂投?且既已見疹,則肺胃之熱已現於外矣,與柴胡湯有何干涉?此醫直是不通。)與大劑犀角、元參、生地、石膏、知母、花粉、銀花、竹葉、貝母、白薇以清衛涼營。服後即眠,久而未醒,或疑為昏沉也。屢為呼喚,(俗情可哂。)病者驚寤,即令家人啟篋易服,穿鞋梳髮,告別父母云:欲往花神廟歸位。

(此即一呼喚之效也。)人莫能攔,舉家痛哭,急迓孟英復視。脈象依然,囑其家靜守勿哭,仍以前方加重,和以竹瀝、童溲,灌下即安。繼用養陰清熱而愈。

瞿穎山仲媳,許培之之妹也。患舌糜,沈悅亭知其素稟陰虧,虛火之上炎也,與清涼滋降之法,及朱黃等敷藥而不愈。乃兄延孟英往視,舌心糜腐黃厚,邊尖俱已無皮,湯飲入口,痛不可當,此服藥所不能愈者。令將錫類散糝之,果即霍然。或疑喉藥治舌,何以敏捷如斯?孟英曰:此散擅生肌蝕腐之長,不但喉舌之相近者,可以借用,苟能隅反,未可言罄,貴用者之善悟耳。且糜腐厚膩,不僅陰虛要須識此,(妙語可思。

)自知其故。

高祿卿室,吳濂仲之妹也。孟夏分娩發熱,初疑蒸乳,數日不退,產科治之,知挾溫邪,進以清解,而大便溏泄,(此邪去之徵,識力不堅,遂為所眩。)遂改溫燥,其泄不減。另招張某視之,因謂專科誤用蔞仁所致,與參、耆、薑、朮、鹿角、肉果等藥,泄瀉愈甚,連服之,熱壯神昏,汗出不止,勢瀕於危。醞香孝廉徐夫人,病者之從母也。

心慈似佛,有子十人皆已出,聞其殆,夤夜命四郎季眉,請援於孟英。按脈洪數七至,口渴苔黃,洞瀉如火,小溲不行,因謂季眉曰:病猶可治,第藥太驚人,未必敢服。季眉堅欲求方,且云在此監服。乃疏白頭翁湯,加石膏、犀角、銀花、知母、花粉、竹葉、梔、楝、桑葉與之。

次日復診,脈證較減,仍用前方,而病家群譁,以為產後最忌寒涼,況洞泄數日乎?仍招張某商之,張謂:幸我屢投溫補在前,否則昨藥下咽,頃刻亡陽。(盲語。)復定耆、術之方,業已煎矣。所親張芷舟孝廉聞之,飛告於醞香處。汾伯昆季,即馳至病家,幸未入口,奪盞傾之,索孟英方,煎而督灌,且囑群季輪流守視,免致再投別藥。

孟英感其情誼,快舒所長,大劑涼解,服至七帖,瀉全止,熱盡退,乃去白頭翁湯,加生地、元參、茹、貝。服半月始解黑色燥矢,而眠食漸安。第府藏之邪,雖已清滌,而從前溫補,將熱邪壅滯於膜絡之間者,復發數癰於胸乳之間。孟英令其恪守前法,復入蒲公英絲瓜絡、橘葉、菊葉等藥。

服至百劑,始告全愈,而天癸亦至。孟英曰:世俗泥於產後宜溫之謬說,況兼泄瀉,即使溫補而死,病家不怨,醫者無憾也。或具隻眼,其誰信之?此證苟非汾伯昆仲篤信於平時,而力排眾論於危難之間,余雖見到不疑,亦惡能有濟耶?余嘗曰:病不易識,尤不易患;醫不易薦,尤不易任;藥不易用,尤不易服。

誠宇宙間第一難事也,而世人淺視之,可不悲哉!(眉批:方遵古法,並不驚人,特讀立齋、景岳書者見之,未免吃驚耳。不意浙省名手狃於溫補如此,真不能不歸咎於景岳、立齋諸公矣。)

趙秋舲進士,去秋患左半不遂。伊弟笛樓,暨高弟許芷卿茂才,主清熱蠲痰治之,未能遽效,邀孟英診之。脈甚遲緩,苔極黃膩,便秘多言。令於藥中和入竹瀝一碗,且以龍薈、滾痰二丸相間而投。(用藥固甚合法,何於脈之遲緩處未見照顧。)二丸各用斤許,證始向愈。(如此而止,殊少善後之法。

)今春出房,眠食已復,而素嗜厚味,不戒肥甘。孟夏其病陡發,孟英診之,脈形滑駛如蛇,斷其不起,秋初果歿。

吳沄門年逾花甲,素患脘痛,以為虛寒,輒服溫補,久而益劇。孟英診曰:肝火宜清。彼不之信,延至仲夏,形已消瘦,倏然浮腫,脅背刺痛,氣逆不眠,心辣如焚,善嗔畏熱,大便時瀉,飲食下咽即吐,諸醫束手,乃懇治於孟英。脈弦軟而數。

與竹茹、黃連枇杷葉、知母、梔、楝、旋、赭等藥,而吐止,飲食雖進,各恙未已,投大劑沙參、生地、龜板、鱉甲、女貞、旱蓮、桑葉、丹皮、銀花、茅根、茹、貝、知、柏、枇杷葉、菊花等藥,出入為方。二三十劑後,周身發疥瘡而腫漸消,右耳出黏稠膿水而瀉止。此諸經之伏熱,得以宣泄也。

仍以此藥令其久服,迨秋始愈,冬間能出門矣。)眉批:所見諸證俱屬痰熱,與弦數之脈相合,但軟則根柢不堅。初方乃急則治標之法,次方乃顧及根本,亦不易之次第也。)

比邱尼心能,體厚蹣跚,偶患眩悸,醫以為虛,久服溫補,漸至發腫不飢。仲夏延孟英視之。脈甚弦滑,舌色光絳,主清痰熱,盡撤補藥。彼不之信,仍服八味等方,至季夏再屈孟英診之。脈數七至,眠食盡廢,不可救藥矣。果及秋而茶毗。

金葉仙大令病,其媳刲股以進,因無效也,悲哀欲絕,遂發熱。胡某治以傷寒藥,而神迷自汗,驚惕畏冷。改換補藥,乃氣逆不進水穀矣。孟英視之,七情有傷,痰因火迫,堵塞空靈之所也。與沙參、元參、丹參、丹皮、茯苓、麥冬、連翹、竹茹、竹葉、蓮心、小麥,加以川貝母一兩投之,數劑而瘥。

李竹虛令郎,初秋患感,醫聞便溏而止之,乃至目赤譫妄,舌絳苔黃,溲澀善嘔,粒米不能下咽。孟英先與犀角、石膏、竹葉、竹茹、枇杷葉、茅根、知母、花粉、梔子以清之。嘔止神清,熱亦漸緩。繼以承氣湯加減,三下黑矢,黃苔始退,即能啜粥,以其右關尺遲緩有力,故知有燥矢也。續投甘涼,調理而痊。

朱養之令弟媳,初患目赤,服藥後,漸至滿面紅腫,壯熱神昏,醫者束手。孟英切脈洪實滑數,舌絳大渴,腹微脹。以酒洗大黃、犀角、元參、滑石、甘草、知母、花粉、銀花、黃芩、連翹、薄荷、菊花、丹皮,兩下之徑愈。

都城售透土長壽丹,極言其功之大,能治諸疾,而價甚廉,人皆稱之。孟英謂:勿論其所用何藥,執一方以療百病,無此治法。每以稟賦不齊,證因有別,勸人切勿輕嘗。況以綠豆湯為引,必有熱毒之品在內,不可不慎也。繼而張孟皋少府餌之患疽,廣粵亭司馬服之咽爛,孟英投多劑甘寒而愈。

王雪山久患下部畏冷,吞未百丸,齒痛目赤,諸恙蜂起。孟英察脈弦滑,與多劑石膏藥,兼以當歸龍薈丸頻服。新疾既瘳,腿亦漸溫,令其常飲柿餅湯,以杜將來之恙。伊弟患腹脹而喜服溫補,久而不效,孟英曰:濕熱也,宜清化。彼不信,因服透土丹,初頗應,已而血大溢,始得悔悟。

志此數則,以為世之好服奇藥者戒。

廣孔愚司馬之大公子,仲秋間患瘧,寒少熱多,面目甚黃,苔膩大渴,腹脹溺赤,仍能納穀,且素嗜肥甘,不能撙節,孟英按其脈滑實而數,與承氣加知、芩、半、貝、翹、連、滑石、石膏、大腹、花粉之類。二十餘劑而始愈,是膏粱挾暑濕熱之治也。

王瘦石稟屬陰虧,卒聞驚嚇之聲,而氣逆肢冷,自汗息微,速孟英視之。身面皆青綠之色,脈沉弦而細,乃素傷憂慮,而風陽陡動也。與牡蠣四兩,鱉甲二兩,蛤殼一兩,石英五錢,龍齒、小麥、辰砂、麥冬、茯神、貝母、竹茹為方,一劑知,二劑已,續以滋養而瘳。(眉批:凡陰虛之體,血不足以養肝,則肝陽易僭,用大劑鎮逆養陰開鬱治法,絲絲入扣,宜乎應手輒效也。)

陳書伯庶常令弟保和,年未冠,患失音咽痛。孟英與犀、羚、石膏、元參、豆根、牛蒡射干等大劑清肅之藥,音開而咽糜,吹以錫類散,糜愈而疹點滿布,左目及耳後皆腫。方中加以鮮菊葉二兩。疹愈,痰嗽不已,仍主前法,服三十餘帖而痊。此證脈滑且數,口大渴,初終未曾誤藥,故能愈。

其庶母同時患喉糜,而頭偏左痛,(肝風。)心悸欲嘔,壯熱煩躁,脈弦細數。孟英曰:此兼陰虧風動也。初以犀、羚、元參、菊花、丹參、梔子、桑葉、馬勃投之,外吹錫類散,咽愈熱退。續用二至、二冬、生地、石英、蓯蓉、龜板、茯苓,滋陰潛陽而瘳。(善後之法非此,則細數之脈何以能復?)又其二令妹亦患喉疹,汛事適行,四肢痠痛,略難舉動,氣塞於咽,孟英診脈弦滑。

以犀、羚、旋、赭、茹、貝、兜鈴、牛蒡、射干、豆根、花粉、銀花、海䖳、竹瀝、絲瓜絡等出人為方,(此則專事清熱蠲痰而已,須合三案而細參其同異處,方有會心。)兼吹錫類散而瘥。(眉批:變證雖多,不外肺胃二經積熱,得其主腦,尚非難愈之證。)

吳爾純八月下旬患滯下,腹痛異常,伊外祖許仲廉,延孟英往診。形瘦,脈數而弦,口渴,音微,溺澀。乃陰分極虛,肝陽熾盛,伏暑為痢。治法不但與寒痢迥異,即與他人之伏暑成痢者,亦當分別用藥也。與白頭翁湯,加知母、花粉、銀花、丹皮、金鈴、延胡、沙參、芩、連服之。

(亦治通伏暑成痢之方。)次日復視,痢減音開,而右腹疼脹拒按,為加冬瓜子烏藥、鼠矢,三劑而消,滯下亦愈。惟薄暮火升,面赤自汗,重加介類潛陽而痊。(此方顧及陰虛。)

楊某患感旬日,初則便溏,醫與溫散,瀉止熱不退,晝夜靜臥,飲食不進。孟英診脈遲緩,浮取甚微,目眵,舌色光紅,口不渴,溲亦行,胸腹無所苦,語懶音低,尋即睡去。是暑濕內伏,而有燥矢在胃,機關為之不利也。先與清營通胃藥二劑。熱退舌淡,而脈證依然,加以酒洗大黃、省頭草,即下堅黑燥矢甚多,而睡減啜粥。

繼以涼潤,旬日而痊。(眉批:此濕勝於熱之暑證也,以其濕勝,故不甚現熱證,最足眩人,斷為暑濕,足徵卓識。)

陳春湖令郎子莊,體素弱,季秋患腹痛自汗,肢冷息微,咸謂元虛欲脫。孟英診之,脈雖沉伏難尋,(痛脈多沉。)而苔色黃膩,口乾溺赤,當從證也,與連、樸、楝、梔、元胡、蠶砂、醒頭草等藥而康。次年患感,復誤死於補。又夏醞泉延孟英視錢嫗腹痛欲絕證,因見弦滑之脈,與當歸龍薈丸而安。

朱湘槎令媳,患小溲澀痛,醫與滲利,反發熱頭疼,不飢口渴,夜不成眠。孟英診之,脈細數,乃陰虛肝鬱,化熱生風,津液已爍,豈容再利?與白薇、梔子、金鈴、知母、花粉、紫菀、麥冬、石斛、菊花,服之即愈。(愈後仍當以滋陰善後。)其侄新泉之室,懷娠患痢,醫投溫燥止澀,腹痛甚,而遍身發黃,飲食不思。

孟英視之:暑濕也。與芩、連、銀花、茅根、桑葉、梔、楝、竹葉、茵陳、冬瓜皮而愈。

吳醞香大令仲媳,汛愆而崩之後,脘痛發厥,自汗肢冷。孟英脈之,細而弦滑,口苦便澀。乃素體多痰,風陽內鼓,雖當崩後,病不在血。與旋、赭、羚、茹、枳、貝、薤、蔞、蛤殼為方,痛乃漸下,厥亦止。再加金鈴、延胡、蓯蓉、鼠矢,服之而愈。迨季冬因卒驚發狂,笑罵不避親疏。

孟英察脈弦滑而數,與犀、羚、元參、丹皮、丹參、梔子、菖蒲、竹葉、鱉甲、竹瀝,吞當歸龍薈丸,息風陽以滌痰熱,果數劑而安。然平時喜服補藥,或有眩暈,不知為風痰內動,益疑為元氣大虛。孟英嘗諫阻之,而彼不能從。至次年季春,因傷感而狂證陡發,毀器登高更甚於昔。

孟英視之,苔黑大渴,與前方加真珠、牛黃服之,苔色轉黃,弦滑之脈略減,而狂莫可制,改以石膏、硃砂、(眉批:凡藥中用硃砂者,宜另研沖服,不可同入煎劑。)鐵落、菖蒲、青黛、知母、膽星、鱉甲、金鈴、旋覆、元參、竹瀝為大劑,送礞石滾痰丸,四服而平。繼而腳氣大發,腹痛便秘,上衝於心,肢冷汗出,昏暈欲厥。

與連、楝、梔、茹、小麥、百合、旋、貝、元胡、烏藥、雪羹、石英、鼠矢、黃柏、藕等藥而安。

徐氏婦懷妊患痢,醫投溫補,胸腹痛極,昏厥咽糜,水飲礙下。孟英診之,脈洪數,舌絳燥,亟吹錫類散,灌以犀角、元參、海䖳、茹、貝、梔、菀、知、斛、豆根、射干、銀花、楝實諸藥。胎下已朽,咽腹之疾隨愈。續用甘涼清熱存津調之。

許培之令祖母,年逾七旬,久患淋漏,屢發風斑。孟英持其脈弦而滑,舌絳口乾。每以犀角、生地、二至、芩、蒿、白薇、元參、龜板、海螵之類息其暴,甘露飲增損調其常。人皆疑藥過涼,孟英曰:量體裁衣,稟屬陽旺,氣血有餘,察其脈色,治當如是。病者乃云:十餘年前,偶患崩而廣服溫補,遂成此恙,始知先天陽氣雖充,亦由藥釀為病。

秋杪患寒熱如瘧,善怒不眠,苦渴易飢,不能納食。孟英察脈弦數倍常,與清肺蠲痰、柔肝充液之法,漸以向安。今冬有薦吳古年診治者,詢知病原,作高年脫營論,而以血脫益氣裁方。初服三四劑,飲食驟增,舉家忻幸,已而血漏甚多,眠食欲廢,復延孟英視之,仍主前議,果得漸康。

王天成牙行一婦,年五十餘,初患左目赤,漸至發熱,醫投溫散,便泄而厥,進以補劑,少腹宿瘕攻痛,勢極危殆。丐孟英診之,脈甚弦軟,舌絳而渴。與蓯蓉、橘核、當歸、元胡、龜板、石英、螵蛸、茯苓、梔、楝、萸、連,數服而安。逾年以他病卒。

何新之令愛適湯氏,孟冬分娩,次日便瀉一次,即發熱痙厥,譫語昏狂,舉家皇皇,乃翁邀孟英審之。脈弦滑,惡露仍行,曰:此胎前伏暑乘新產血虛痰滯而發也。與大劑犀、羚、元參、竹葉、知母、花粉、梔、楝、銀花投之。遍身得赤疹,而痙止神清,乃翁隨以清肅調之而愈。(眉批:有是病則有是藥,不拘拘於產後之元虛,此明醫之所以異於庸醫也。)

胡秋谷令愛,年甫笄,往歲患眩暈。孟英切其脈滑,作痰治,服一二劑未愈,更醫謂虛,進以補藥頗效,渠信為實然。今冬復病,徑服補藥,半月後,眠食皆廢,聞聲驚惕,寒顫自汗,肢冷如冰,以為久虛欲脫,乞援於孟英。脈極細數,(陰已傷矣。)目赤便秘,胸下痞塞如柈,力辨其非虛證。

蓋痰飲為患,乍補每若相安,具隻眼者,始不為病所欺也。投以旋、赭、茹、貝、蛤殼、花粉、桑、梔、蔞、薤、連、枳等藥,數服即安,而暈不能止,乃去赭、薤、蔞、枳,加元參、菊花、二至、三甲之類。服匝月始能起榻。(眉批:痰火為患,十人常居八九,而醫書所載皆治寒痰之法,十投而十不效。

今得孟英大闡治熱痰之法,真可謂獨標精義矣。)

汪氏婦自孟秋患痢之後,大解溏泄未愈,已而懷娠,恐其墮也,投補不輟。延至仲冬,兩目赤障滿遮,氣逆礙眠,脘疼拒按,痰嗽不食,苦渴無溺,屈孟英診之。脈甚滑數,曰:此溫補所釀之疾也。夫秋間滯下,原屬暑濕熱為病,既失清解,逗留而為溏泄。受孕以來,業經四月,慮其墮而補益峻,將肺胃下行之令,皆挽以逆升,是以胸次堵塞而疼,喘嗽不能臥。

又恐其上喘下泄而脫也,補之愈力,治節盡廢,溲閉不飢,濁氣壅至清竅,兩目之所以蒙障而瞽也。(眉批:論極透快,說盡庸醫之弊。)與沙參、蛤殼、枇杷葉、冬瓜子、海石、旋覆、蘇子杏仁、黃連、枳實、海䖳、黃芩、梔子,重加貝母。服二劑,即知飢下榻,目能睹物矣。

黃履吉患痛吐,孟英已為治愈。冬仲復發,他醫藥之,已七日不進谷矣。二便秘澀,形肉遽消,再托孟英診之。與旋、赭、茹、苓、萸、連、柿蒂、楝實、延胡等藥,一劑知,三劑愈。

許仲筠患腹痛不飢,醫與參、朮、薑、附諸藥,疼脹日加,水飲不沾,沉沉如寐。孟英診脈弦細,苔色黃膩。投以枳、樸、萸、連、梔、楝、香附、蒺藜、延胡等藥。二劑便行脈起,苔退知飢而愈。

畢方來室,患痰嗽礙眠,醫與補攝,而至涕淚全無,耳閉不飢,二便澀滯,干嗽無痰,氣逆自汗。孟英切脈,右寸沉滑,左手細數而弦。乃高年陰虧,溫邪在肺,未經清化,率為補藥所錮,宜開其痹而通其胃。與蔞、薤、紫菀、兜鈴、杏、貝、冬瓜子、甘、桔、旋、茹之劑而安。逾二年以他疾終。(亦少善後之法。)

賴炳也令堂,年近古稀,患左半不遂,醫與再造丸暨補劑,服二旬病如故。孟英按脈弦緩而滑,顴赤苔黃,音微舌蹇,便澀無痰,曰:此痰中也,伏而未化。與犀、羚、茹、貝、菖、夏、花粉、知母、白薇、豆卷、桑枝、絲瓜絡等藥。服三劑而苔化,音漸清朗。六七劑腿知痛,痰漸吐,便亦通。

既而腿痛難忍,其熱如烙,孟英令塗蔥蜜以吸其熱,痛果漸止。半月後,眠食漸安。二旬外,手能握,月餘可扶腋以行矣。

胡季權令郎珍官,右顴偶發紫斑一塊,時當季冬,孟英與犀角、石膏涼解之藥,二三帖後始發熱,斑漸透。犀角服二十帖始撤。素有目疾,餘熱復從目發,令以石膏藥久服,居然漸愈,且能食肌充,略無他患,聞者莫不異之。

趙春山司馬,向患痰嗽,自秋仲以來,屢發寒熱,吳古年從伏暑化瘧治,頗為應手,而一旬半月之後,病必復至,延至季冬,董蘭癡鹺尹囑其質於孟英。按脈滑數,舌絳苔黃,渴飲溲赤,動則喘逆,夜不成眠,痰多畏冷,自問不能起矣。孟英曰:無恐也,不過膏粱釀痰,溫補助熱,是為病根。

迨夏吸暑邪,互相轇轕,秋半而發,勢頗類瘧。古年雖識其證,惜手段小耳,因與羚羊、豆豉、連翹、薄荷、知母、花粉、竹茹、貝母、旋覆、海䖳、元參、梔子、醒頭草、梨汁等藥。服五劑,熱退不畏冷,去前四味,加沙參、麥冬、葳蕤、枇杷葉。漸能安寐,各恙遞減,再加生地。

服匝月而體健勝昔,登高不喘。司馬雲:余昔曾服參、茸大補之藥而陽痿,今服君方而沉疴頓起,乃知藥貴對證,不貴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