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三 (7)
卷三 (7)
1. 一僕婦瘟疫以勞食復作
一僕婦，年三十，患瘟疫一月餘矣，非勞復即食復，今則發熱咳嗽，胸脅痛，耳聾口渴，大便七八日不行，不知人事。乃與柴胡、石膏各三錢，栝蔞、桔梗、枳殼各一錢五分，黃芩、前胡各一錢，天花粉八分，甘草五分，黃連八分，急煎服之，人事稍清。因大便不行，次日以大柴胡湯下之，又次日大便雖行熱仍不退，改以柴胡二錢，白芍藥、黃芩、麥門冬各一錢，天花粉、茯苓、甘草各六分，四帖而愈。
白話文：
有一位三十歲的婦人，患瘟疫過了一個多月，時常發作疲勞或進食後不適，現在出現發熱、咳嗽、胸脅疼痛、耳聾、口渴、大便七八天不通，神志不清。於是給她服用柴胡、石膏各三錢，栝蔞、桔梗、枳殼各一錢五分，黃芩、前胡各一錢，天花粉八分，甘草五分，黃連八分，用熱水煎服，她的精神狀態略有好轉。由於她大便不通，第二天用大柴胡湯給她通便。再過一天，雖然大便通了，但發熱仍未退，於是改用柴胡二錢，白芍藥、黃芩、麥門冬各一錢，天花粉、茯苓、甘草各六分，服用四劑後痊癒。
2. 程方塘年六十四風癱不能步者三載腿肉盡消
參軍程方塘翁，年六十四，向以殈胤服溫補下元藥太多，冬月下身著單褲立溪邊督工，受寒致筋骨疼痛，肩井、缺盆、腳、膝、跟、踝、手肘、掌後及骨節動處皆紅腫而痛，臥床褥三年。吳中溪視為虛而用虎潛丸；吳渤海視為寒而用大附子、肉桂、鹿茸。徐東皋認為濕，周皜認為血虛，張甲認為風，李乙認為歷節，百治不瘳。
白話文：
程方塘翁，一位六十四歲的老軍官，過去服用了過量的溫補下元藥物。在冬天的某個晚上，他身穿單薄褲子站在溪邊監督工程，受寒後導致筋骨疼痛。他的肩膀、頸部、腳、膝蓋、腳踝、手肘、手掌和關節等部位都紅腫疼痛，臥牀不起三年。
吳中溪認為他虛弱，使用虎潛丸治療；吳渤海認為他寒氣入侵，使用大量附子、肉桂和鹿茸治療；徐東皋認為他濕氣過重；周皜認為他血虛；張甲認為他受風寒；李乙認為他患有歷節病。各種治療方法都試過了，但都沒有效果。
腿間大肉盡消，惟各骨節處腫大而疼。予適在程道吾宅，乃逆予。診之，其脈弦澀有力，知其為濕熱痰火被寒氣凝滯固澀經絡也。第為藥劑不對，故病日加。所取者目中精神尚在，胃氣仍未全損，但小水解下，以瓦盆盛之少頃則澄結為砂，色紅而濁，兩膝下及腳指皆生大瘡，瘡靨如靴釘狀，此皆平昔服溫補春方所致。病雖久，年雖高，猶為有餘之疾，不可因高年疾痼棄不治也。
白話文：
病人的大腿肌肉都消瘦了，只有各個關節處腫大疼痛。當時我在程道吾家，而他正巧來拜訪我。我診脈後，發現他的脈象弦澀有力，知道他的病因是濕熱痰火被寒氣凝結，導致經絡不通暢。過去服用的藥方不對症，所以病情加重。但是，我觀察到他的眼神中還有一絲精神，胃氣也還沒完全喪失，只是小便排出後，若用瓦盆盛裝一段時間，會沉澱成紅色混濁的砂狀物。他的雙膝和腳趾都長了大瘡，瘡口形狀像靴釘。這些都是他之前服用溫補的春藥引起的。雖然病症纏身已久，且年紀已經很大，但仍然有康復的可能，不能因為年紀大或病情頑固就放棄治療。
乃特為先驅逐經絡中凝滯，然後健脾消痰，俾新痰不生，氣血日長，最後以補劑收功，斯得矣。翁生平好補畏攻，故進門者皆務迎合，予獨反之。以新取威靈仙一斤，裝新竹筒中，入燒酒二斤，塞筒口，刮去筒外青皮，重湯煮三炷官香為度，取出威靈仙曬乾為末，用竹瀝打糊為丸，梧桐子大，每早晚酒送下一錢，一日服二次。五日後大便瀉出稠黏痰積半桶，腫痛消去大半。
白話文：
首先要驅散經絡中的積滯，然後健脾化痰，讓新的痰不會產生，氣血逐漸增長，最後用補氣藥調理身體，才能達到康復的目的。我生平最不喜歡用補藥而害怕用瀉藥，所以來看病的人都很喜歡奉承我，但我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用新鮮的威靈仙一斤，裝入新的竹筒中，倒入燒酒二斤，塞住筒口，颳去筒外的青皮，用大火煮三炷香的時間，取出威靈仙曬乾研成粉末，用竹瀝調和成糊狀做成丸藥，大小如梧桐子。每天早晚用酒送服一錢，一天服用兩次。五天後，大便排出稠黏的痰積半桶，腫痛消除了大半。
改以人參、石斛、蒼朮、黃柏、苡仁、蒼耳子、牛膝、烏藥葉、龜板、紅花、犀角屑、木通煎服二十帖，又用前末藥服三日，又下痰積如前之半。仍以前煎藥服半月，又將末藥服三日，腹中痰漸少，乃為制丸藥，以虎骨、晚蠶砂、蒼朮、黃柏、丹參、杜牛膝莖葉、苡仁、紅花、五加皮、蒼耳子、龜板打酒，麵糊為丸，梧桐子大，每空心白湯送下七八十丸外，以丹溪保和丸食後服半年痊愈，腿肉復完，步履如故。
白話文：
改用人參、石斛、蒼朮、黃柏、苡仁、蒼耳子、牛膝、烏藥葉、龜板、紅花、犀角屑、木通煎服 20 帖，再繼續用前一帖藥服 3 天，又吐出約一半的痰液。仍以前一帖藥煎服半個月，再繼續用藥粉服 3 天，腹中痰液漸少，於是製作丸藥，以虎骨、晚蠶砂、蒼朮、黃柏、丹參、杜牛膝莖葉、苡仁、紅花、五加皮、蒼耳子、龜板打酒，麵糊為丸，梧桐子大小，每次空腹白湯送服 七八十丸。另外，在飯後服用丹溪保和丸半年，最後痊癒，腿部肌肉恢復，走路也恢復正常。
3. 汪省吾瘧三日一發發於夜
汪省吾暮秋患瘧，三日一次，發於夜。迨次年仲春猶不能止，遍身疼，頭疼，背脊疼，百治不應。即炙亦僅止得一日，次日仍發，面色青，肌肉瘦。以症參之，邪在足太陽經，用麻黃一錢五分，人參、桂枝、白芍藥、粉草、知母各一錢，陳皮、貝母各七分，薑、棗煎服，諸疼減半而瘧未止。
白話文：
汪省吾在晚秋時染上了瘧疾，每隔三天發作一次，都是在夜間。直到第二年的仲春時節，瘧疾仍未痊癒。他的全身疼痛，頭疼，背疼，用各種方法治療都不見效。即使使用針灸，也僅能止住一天的疼痛，第二天仍然發作。他的臉色蒼白，肌肉消瘦。根據症狀來看，邪氣在足太陽經，使用麻黃一錢五分，人參、桂枝、白芍藥、粉草、知母各一錢，陳皮、貝母各七分，薑、棗煎服，各種疼痛減輕了一半，但瘧疾仍然沒有痊癒。
白話文：
把何首烏和白朮各五錢、青蒿一錢、烏梅一個、陳皮二錢、生薑三大片用水煎煮，在發作前一天的凌晨五點服用。平日可以用六君子湯加上黃耆、柴胡、五味子、烏梅、草果來調理治療。
4. 汪東之丈七月初旬虛陽口瘡（有發明）
江東之丈，七月初旬自浙歸，連日與客手談過勞，口中生瘡，醫以香薷飲、清胃湯、瀉黃湯、三黃丸、黃連解毒湯、白虎湯、涼膈散。凡治上焦熱症之劑，竭寒涼而進之者十一日矣。口瘡日甚一日，不但飲食不進，即藥亦難下咽，因瘡延及於喉也。逆予為診，其脈六部俱豁大無力。
白話文：
一位住在江東的男子，在七月初從浙江回來後，連續幾天與客人聊天，過度勞累，導致嘴裡生瘡。醫師用香薷飲、清胃湯、瀉黃湯、三黃丸、黃連解毒湯、白虎湯、涼膈散等治療上焦熱症的藥方，用了十一整天，但病情越來越嚴重。患者不僅吃不下東西，連藥都難以吞嚥，因為瘡已經蔓延到喉嚨。當我為他診脈時，發現六部的脈象都很空虛無力。
診罷，有外科陳氏者自稱喉舌專門，炫其口疳敷藥之妙。予曰：汝試為口中一洗，看是何狀？才開口見涎沫迷漫，不能得見肉色，陳以荊芥湯洗而引之，攪出稠涎一二碗余。傾於地上，偶見二雞爭啄之，二雞立斃，其毒何如？此亦疾之奇者。予囑陳曰：汝用藥只可吹入喉中，切不可敷其舌，必候喉中全好，然後敷舌，待舌好再敷口唇，甚毋得概敷。恐毒無出路，反攻入喉，極為誤事。
白話文：
看病完畢，有一位姓陳的外科醫生自稱是耳鼻喉科專家，賣弄他醫治口腔潰瘍的藥方有多麼神奇。我說：「你試試用藥水漱漱口，看看是什麼樣子？」陳姓醫生剛一開口，就看到唾沫四處飛濺，看不到肉的顏色。陳姓醫生用荊芥湯漱口，誘發唾沫，攪出濃稠的唾液一大兩碗。倒在地上後，剛好看到兩隻雞爭相啄食，兩隻雞當場死亡，毒性可見一斑。這也是一種奇怪的疾病。我叮囑陳姓醫生說：「你的藥只能吹到喉嚨裡，千萬不要敷在舌頭上，一定要等到喉嚨完全好了，再敷舌頭，等舌頭好了再敷嘴脣，萬萬不可都敷上。因為害怕毒沒有出路，反而會攻入喉嚨，將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陳曰：諾。予對乃翁曰：令郎之疾，乃虛陽口瘡也。翁曰：當用何劑？予曰：附子理中湯，煎熱待冷飲之，可救。如他藥不能立功。翁曰：瘡乃熱症，況上身已熱，又天時酷暑，大熱之劑其敢進乎？予曰：此陰盛格陽之症，初未嘗如此，因服寒涼過劑激之使然爾，翁不看其兩足膝下皆冷乎？翁用手探足下果冷，乃欣然聽用。用人參、白朮各三錢，大附子、炮薑、炙甘草各一錢，水煎冷與之。
白話文：
陳醫師答應了。我對老翁說：你兒子的病是陰盛格陽的口瘡。老翁問：該用什麼藥方？我答：用附子理中湯，煎熱後待其冷卻，再喝下即可治癒，其他藥方無法立竿見影。老翁表示：瘡是熱症，況且上半身已經發熱，現在天氣又酷熱，怎麼敢吃大熱的藥？我答道：這症狀是陰盛格陽所致，原本不是這樣，是服用了過多寒涼藥劑導致的。老翁，你看他兩隻腳的膝蓋以下是不是都很冷？老翁用手探了探腳底，果然是冷的，於是欣然同意照方抓藥。使用了人參、白朮各三錢，大附子、炮薑、炙甘草各一錢，用水煎煮後冷卻給他喝。
服後即鼾睡達旦，次早便能食粥半盞，足膝下漸暖，藥仍如前。早飯後，予與二三友散步山溪，午刻歸來，乃見舉家大慟於地，見予至，哭語予曰：不可為矣？本是熱病誤服熱藥，今舌腫大，塞滿口中，不能言語，死在頃刻，奈何？奈何？予駭然應曰：安得有是不祥語也？今晨診脈與昨不二，適往返不過二時許，何倏爾有此大變乎？待予再診決之，及診六脈漸斂較昨大有神氣，面色亦和，獨舌脹大。予心知為陳寒涼敷藥所致也。
白話文：
服藥後，病人馬上鼾聲大作，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病人能吃半碗粥，腳和膝蓋以下漸漸暖和，藥物仍按照前一天的方子服用。早飯後，我與幾位朋友在山溪邊散步，中午回來時，發現全家人都倒在地上大哭，看到我來了，哭著對我說：完了！這本來是熱症，卻誤服了熱藥，現在舌頭又腫又大，塞滿嘴巴，無法說話，馬上就要死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驚嚇地回答：怎麼會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今天早上把脈和昨天沒什麼不同，這纔出去走了一會兒，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變化呢？讓我再把脈檢查一下。檢查後發現，病人六脈跳動比昨天有力，面色也恢復正常，只有舌頭還腫脹著。我心裡清楚，這是因為之前敷用寒涼藥物造成的。
乃詰陳曰：我別後可用敷藥否？陳點首曰：已二次矣。予撫翁及諸人曰：無慟，立看予為翁消之。急取官桂研末五錢，用生薑自然汁調塗舌上，才塗上但見眼淚雙流，鼻中涕出，口內涎垂，舌頓消去。語近侍曰：我無事矣。諸環侍者，男婦不下二十，皆面面相覷，以為神奇。
白話文：
陳某問道：「我離開後，可以用敷藥來治療嗎？」陳先生點頭說：「已經兩次了。」我撫摸老人的頭，並對大家說：「不要傷心，馬上來看看我如何讓老先生消腫的。」我趕緊取出官桂研磨成粉末五錢，用新鮮的生薑榨汁來調勻，塗在老先生的舌頭上。剛塗上去，就看到老先生雙眼流淚，鼻涕流出，口中開始流口水，舌頭上的腫脹立刻消退。我對身邊的人說：「我沒事了。」在場的男女老少不下二十人，都面面相覷，覺得非常神奇。
予曰：可即取粥與食，使壓之庶虛火不再升。適舌脹滿者，乃敷藥寒涼，閉其毒氣，毒無從出，故作脹耳。桂皮乃辛熱之物，又以薑汁調塗，取辛散之義也。諸人皆服其論。
白話文：
我說：現在可以馬上拿粥給他吃，讓粥壓制住胃氣，就不會再上升了。如果現在舌頭腫脹，是因為服用寒涼藥物，把毒氣關閉在裡面，毒氣找不到出口，所以才會讓舌頭腫脹。桂皮是辛熱的藥物，再用薑汁調和塗抹，是為了達到辛散的目的。眾人聽了我的話，都很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