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錄》~ 二、婦產科 (4)
二、婦產科 (4)
1. 滯產
一少婦，分娩，胞水早破，胎澀不能下。俗謂之「瀝漿生」。催生藥遍試不應。孟英令買鮮豬肉一、二斤，洗淨切大塊，急火煎湯，吹去浮油，恣飲之，即產，母子皆生。且云：豬為水畜，其肉最腴，大補腎陰而生津液。余嘗用治腎水枯涸之消渴，陰虛陽越之喘嗽，並具奇效。
白話文：
一位年輕女子分娩時，胎水過早破裂，胎兒無法順利娩出。俗稱「瀝漿生」。各種催生藥都試過了，但都沒有效果。孟英吩咐她購買一到兩斤新鮮豬肉，洗淨切成大塊，用大火燉湯，撇去浮油，讓她盡情飲用。她很快就生產了，母子平安。孟英說：豬是一種水生動物，它的肉質最肥美，可以滋陰補腎，生津液。我曾經用它治療腎水不足引起的消渴症，以及陰虛陽盛導致的喘咳，都取得了奇效。
仲景治少陰咽痛，用豬皮，亦取其補陰虛而戢浮陽也。後賢不察，反指為有毒之物。汪訒庵非之，是矣。惟外感初愈，及虛寒滑瀉者，濕盛生痰之證，概不可食。以其滋膩更甚於阿膠、熟地、龍眼也。豬以浙產者為良，北豬不堪入用，吾杭之燥肉鮓即豬皮為之，可以致遠，入藥尤為簡當，不必泥於「皮」與「膚」之字面而穿鑿以誇考據也。
白話文：
仲景治療少陰咽喉疼痛，使用豬皮，也是為了補陰虛而抑制浮陽。後世之人不察，反而認為豬皮有毒。汪訒庵反對這種說法，這是正確的。
但是，對於外感剛癒，或是虛寒腹瀉、濕熱生痰等情況，都不能食用豬皮。因為它的滋膩程度，甚至比阿膠、熟地、龍眼還要嚴重。
豬皮中以浙江產的為佳，北方產的豬皮不能用。我們杭州的「燥肉鮓」就是用豬皮製成的，可以存放很長時間，入藥也最為合適。不必拘泥於「皮」和「膚」的字面意思，而牽強附會以炫耀考據知識。
孟英又云：昔老友範君慶簪語雄曰：解渴莫如豬肉湯。凡官爐銀匠每當酷暑，正各縣傾造奏銷銀兩納庫之際，銀爐最高，火光迎面，故非氣血充足者，不能習此業。然人受火爍，其渴莫解，必須豬肉，以急火煎清湯，撇去浮油，缸盛待冷，用此代茶。雄聞而悟曰：此渴乃火爍其液，非茶可解。
白話文：
孟英又說：以前我的老朋友範君慶曾豪氣地說：「想要解渴，沒有豬肉湯來得快。」官營的銀匠，每到酷暑正值各縣繳交稅銀的時候，熔銀的爐子燒得最高，火光迎面撲來，因此身體虛弱的人，無法從事這份工作。可是人被火燒烤，口渴難耐，必須用豬肉用大火燉清湯，撇掉浮油，裝在缸裡待它冷卻，用來代替茶水喝。範君慶聽了之後恍然大悟：「這種口渴是因為火烤乾了身體的水份，不是喝茶可以解決的。」
豬為水畜，其肉最腴，功專補水救液，允非瓜果可比，因此推而及虛喘、虛閉、下損、難產諸證之無液者，無不投之輒應，乃知豬肉為滋陰妙品也。
白話文：
豬作為水生動物，牠的肉質最肥美多汁，主要功效是補充津液。這比瓜果蔬菜強太多了。所以推論到各種因津液不足引起的虛喘、便祕、下體損傷、難產等症狀時，凡是缺少津液的，使用豬肉都很快見效。因此可以知道，豬肉是滋養陰液的佳品。
2. 死胎不下
局醫黃秀元之與人韓名諒者，有兒婦，重身患熱病，局中諸醫皆慮胎隕，率以補血為方。旬日後，勢已垂危。挽人求孟英診之，曰：胎早腐矣，宜急下之，或可冀幸，若欲保胎，則吾不知也。其家力懇疏方。遂以調胃承氣湯合犀角地黃湯加西洋參、麥冬、知母、石斛、牛膝投之，胎落，果已臭爛，而神氣即清，熱亦漸緩。
白話文：
有名叫黃秀元的醫生，有一個病人叫韓名諒，他的兒媳婦懷孕了，但得了熱病。黃秀元和其他醫生都擔心胎兒會流產，所以都用補血的方子。十天後，病情已經很嚴重了。家裡人請孟英醫生去看診。孟英說：「胎兒已經壞死了，應該趕快用瀉藥，或許還有救。如果你想保住胎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病人家人懇求孟英開方子。於是孟英用了調胃承氣湯加上犀角地黃湯，再加西洋參、麥冬、知母、石斛、牛膝。藥一吃下去，胎兒就流出來了，果然已經腐爛了。但病人神智清楚了，發燒也逐漸減輕。
白話文：
後來我用西洋參、元參、生地、知母、麥冬、丹參、丹皮、茯苓、山楂、石斛、豆卷、茺蔚子、琥珀等藥物調製，每天喝粥，十天後病就痊癒了。
3. 產後血暈
產後諸證，首必通瘀，然有不可以常理測者。表弟周鶴庭室，新產暈汗，目不能開，心若懸旌，毫無惡露。乃父何君新之，按其脈有虛弦豁大之形，亟拉孟英圖之。與以：「三甲」石英，丹參，琥珀，甘草，小麥，綠豆衣等藥，覆杯即安，數服而愈。
白話文：
產後各種症狀，首先必須疏通血瘀，但有些症狀無法用常理判斷。表弟周鶴庭的妻子，生完孩子後暈眩多汗，眼睛打不開，心神不定，也沒有惡露。她的父親何君新診脈後發現脈象虛浮而寬大，立即繪製了一副孟英圖。並給她服用「三甲」方：石英、丹參、琥珀、甘草、小麥、綠豆衣等藥物。喝完藥後立刻感到緩解，服用數次後痊癒。
或詰其何以知非瘀血為患？曰：此陰虛之體，既產而營液大脫，風陽上冒。雖無惡露，胸腹皆舒，豈可誤作瘀沖，而妄投破血之藥耶？
白話文：
或者有人質疑，怎麼知道這不是瘀血造成的？答說：這本來就是陰虛體質，生產之後營液大量流失，風陽之氣上冒，雖然沒有惡露，胸腹也舒暢，怎麼可以誤當瘀血作祟，而隨意服用活血化瘀的藥物呢？
4. 惡露不下
白話文：
朱姓婦女，產後惡露不排，同時舊有的哮喘也突然發作，專門的醫師都無法治療。孟英使用丹參、桃仁、貝母、茯苓、滑石、花粉、桂枝、通草、蛤殼、苡仁、紫菀、山楂、旋覆、琥珀、絲瓜子、茺尉子等藥材，配成方劑，服用三日後痊癒。
予荊人娩後惡露不行。或勸服生化湯。適孟英枉顧，診曰：陰虛內熱，天令炎蒸，雖赤砂糖，不可服也。以：生地，丹參，丹皮，豆卷，茺蔚子，茯苓，桃仁，山楂，梔子，澤蘭，琥珀，投之即效。且無別恙而易健。可見體質不齊，藥難概用，況其致病之因不一，病機傳變無窮。
白話文：
我的病人是荊州人，生完孩子後惡露一直未盡。有人建議服用生化湯。恰巧孟英大夫來探望，診斷後說：病人的體質是陰虛內熱，加上天氣炎熱，即使是赤砂糖這種平性的藥物也不能服用。於是開出生地、丹參、丹皮、豆卷、茺蔚子、茯苓、桃仁、山楂、梔子、澤蘭、琥珀等藥物，服藥後病人立即見效。而且沒有其他不適且很輕鬆。由此可見，不同體質的病人不能隨便用藥，更何況疾病的成因不同，病情的變化也無窮盡。
語云：「量體裁衣」，而治病者，可不辨證而施治耶？孟英嘗曰：凡產後，世俗多尚生化湯，是以一定之死方，療萬人之活病，體寒者固為妙法，若血熱之人，或兼感溫熱之氣者，而一概投之，驟則變證蜂起，緩則蓐損漸成，人但知產後之常有，而不知半由生化湯之歷階。
白話文：
俗話說：「量體裁衣」，對於治病的人來說，怎麼能不辨明病情就施以治療呢？孟英曾經說過：對於所有產後婦女，世俗多用生化湯，卻把這個一成不變的方劑用來治療所有人的疾病，體寒的人服用生化湯當然有效，但對於血熱的人，或兼感溫熱之氣的人，如果都用生化湯治療，那麼可能會突然引發狀況，或者慢慢地造成傷害。人們只知道生化湯是產後常用的藥方，卻不知道產後身體受損有一半的原因是使用生化湯造成的。
此風最盛于越，方本傳於越之錢氏，自景岳採入《八陣》，遂致流播四海，人之陰受其害者，數百年矣。從無一人能議其非，今特為此長夜之燈，冀後人不致永遠冥行，或可稍補於世。但景岳最偏於溫補，而獨於產後一門，力辨丹溪大補氣血為主之非，可謂此老之一隙微明，惜猶泥於產後宜溫之謬說，蓋由未入仲聖之宮牆也。
白話文：
這種風氣最盛行於浙江，最初是由浙江的錢氏家族流傳出來的，後來景嶽將它收錄進《八陣》，從此廣泛流傳。這麼多年來，許多人都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它的危害。從沒有人質疑過它的錯誤，現在我特地寫下這盞長夜明燈，希望後人不要永遠在黑暗中迷失，或者能對世人有所幫助。不過，景嶽過於偏向溫補，唯獨在產後這個問題上，他極力反對丹溪主張以大補氣血為主的觀點，這可以說是這位老前輩的一絲清明，可惜他仍然執著於產後宜溫的錯誤說法，這可能是因為他還沒有進入《傷寒論》的深奧境界。
白話文：
金亞伯廷尉家中的小妾，生完孩子後惡露一直不乾淨，還出現口渴、腹瀉和痰多的症狀。孟英醫師認為這是由於體內濕熱未清，於是使用了北沙參、滑石、生薏苡、扁豆、蛤殼、豆卷、石斛、竹茹、枇杷葉、琥珀和茯苓等藥物，經過幾劑藥之後，症狀便痊癒了。
庚子春，戴氏婦產後惡露不多，用山楂、益母草酒煎，連服數日，遂發熱自汗，口渴不飢，眩暈欲脫，徹夜不眠。孟英視之，曰：此素稟陰虧，血已隨胎而去，雖惡露甚少，但無脹痛之苦者，不可妄投藥餌。酒煎益母草、山楂不特傷陰，且能散氣。而汗泄口乾，津液有立竭之勢，即仲聖所謂「無陽也」。
白話文：
庚子年春天，戴氏婦產後惡露稀少，服用了山楂、益母草湯劑，連續服用幾天後，她出現發熱自汗、口渴不飢、眩暈欲絕、徹夜不眠的症狀。孟英診視後說：這位患者一直以來陰氣虧損，產後血隨胎兒排出體外，雖然惡露很少，但沒有脹痛的症狀，不應隨意用藥。山楂、益母草湯劑煎服後會傷陰，還能散發陽氣。而發汗、口乾的症狀，會導致體內津液嚴重耗竭，這正是張仲景所說的「無陽」狀態。
蓋人身天真之氣謂之陽，陽根於津，陰化於液，津液既奪，則陽氣無根而眩暈，陰血不生而無寐，若補氣生陰，則捨本求末，氣血不能生津液也。唯有澄源潔流，使津液充而氣血自復，庶可無憂。以：西洋參，生黃耆，龍骨，牡蠣，玉竹，百合，甘草，麥冬，生苡仁，生扁豆，石斛，木瓜，桑葉，甘蔗漿，投之，一劑即安，數日而愈。後以滋填陰分，服之乃健。
白話文：
人的身體原本具有自然純粹的陽氣，它以津液為根基。陰氣會轉化為液體，一旦津液耗盡，陽氣就會失去根基而導致頭暈目眩，陰血無法生成而造成失眠。如果只補氣而不生陰，那就捨本逐末，氣血無法產生津液。
正統的方法應該是淨化源頭，讓津液充足，氣血自然恢復，這樣才能無憂無慮。用西洋參、生黃耆、龍骨、牡蠣、玉竹、百合、甘草、麥冬、生苡仁、生扁豆、石斛、木瓜、桑葉、甘蔗漿來調理，服用一劑就會感到安定，幾天後就能痊癒。之後再以滋補陰分的藥物調養，身體就會強健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