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卷第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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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 (8)

1. 第十節,風家服食之方

古人治風,有居恆服食之方,皆和平中正,養血和絡,故為常服之法,亦非以祛除外風也。考《千金》、《外臺》,如諸酒諸散,蓋亦為久服設法,但溫燥有毒者多,未盡純粹。茲選錄最醇正者數方,以備一格。

枸杞菖蒲酒,《千金》,治緩急風,四肢不遂,行步不正,口急,及四體不得屈伸方。

菖蒲(五十斤),枸杞子(一百斤)

上二味細銼,以水四石,煎取一石六斗,去滓,釀二斛米,酒熟,稍稍飲之。

壽頤按:菖蒲芳香宣絡,除濕開痹;枸杞子溫潤養血,益陰生津。止取二味,力欲其專,味欲其厚,釀為大料,是為尋常服食、悠久可用之良藥,固非治病於一時者也。

烏麻酒,《千金》

烏麻(五升)

微熬,搗碎,以酒一斗,漬一宿,隨所能飲之,盡,更作,甚良。

壽頤按:是方《千金》在風毒腳氣酒醴一類,雖無主治,而滋潤養陰之意,自可於言外得之。漬酒雖止一斗,然曰盡則更作,可見亦是久服之藥。

虎骨酒,《千金》,治骨髓疼痛,風經五臟方。

虎骨(一具)

炭火炙令黃色,捶碎,清酒漬五宿,隨性多少稍飲之。

壽頤按:此治筋骨痿弱之方。方下雖曰風經五臟,然虎骨之用,止是堅強筋骨,必非祛散外風之藥。古人所謂虎嘯風生,用以治風,亦是附會之說。果爾則虎能引風,而以治風病,豈不更益其勢,助桀肆虐耶?當有以知其必不然矣。〔批〕(闢去虎骨治風之說,語新而理正。)

葈耳散,《千金》

治諸風方。

五月五日,刈取葈耳葉,洗曝燥,搗篩,酒若漿,服一方寸匕,日三。作散若吐逆,可蜜為丸,服十丸,准前計一方匕數也。風輕易治者,日再服。

壽頤按:葈耳,今通作「蒼耳」,其葉其子,皆有祛風逐濕、通行經絡之功。此方為風濕痹著者設法,以祛邪為主,與前數方之專為養正者不同。然性亦和平,不易速效,是亦久服之法。方下所謂十丸准一方寸匕,雖丸之大小不詳,大約以梧子大為度,又可見古方之所謂方寸匕者,其藥物固無多也。

豨薟圓,《本事方》

五月間採豨薟草,摘其葉及嫩枝頭,曝乾,鋪甑中,層層灑酒與蜜,九蒸九曝,細末之,煉蜜和圓如梧子大,空心服,溫酒或米飲送下二十圓至三十圓。

壽頤按:《本事方》載江陵府節度使進稀薟圓方云:臣有弟訴,年三十一,中風伏枕五年,百醫不效。有道人云,可餌豨薟圓,必愈。又知益州張詠進表,謂吃至百服,眼目清明,服至千服,髭鬚烏黑,筋力強健云云,推重甚至。李瀕湖《本草綱目》引唐慎微說亦同,可見此藥之自有真效。

瀕湖謂:《韻書》楚人呼豬為豨,呼草之氣味辛毒為薟。此草氣臭如豬而味薟,故有此名。(《廣韻》:上聲七尾,虛豈切。豨字解日:楚人呼豬)頤謂豕為水畜,其氣腥羶,通乎人之腎氣。腎家蘊濕生熱,則相火不藏,諸病蜂起。中風癱痿,無非濕熱擾攘,蘊釀為變。豨薟稟腎臟之氣,直入至陰,導其濕濁,使積邪泄化,而諸羌自安,此亦理導濕熱之功,亦以祛邪為主也。〔批〕(以豨薟為泄導腎家濕熱之用,是從物理上得之。

古今許多本草,不易得此精當確切之藥性也。)

2. 第十一節,通治中風方之辨正

古治中風,大率以續命一類為惟一板法。《千金》、《外臺》中,復疊重累以續命者,殆數十百萬。其藥溫涼並進,甚至以桂、附與犀、羚同列。果是外中之寒風,則何以重用寒涼?若為內蘊之風火,則溫燥升散,豈非鴆毒?迨宋金以後,則又有所謂羌活愈風湯、大秦艽湯者,凡是醫書,無不以此數方為中風必用之藥。初學治醫,先入為主,每至終其身不知所措。

道之不明,皆古書誤之,可為痛哭。今者氣血上衝,腦經為變,其理既明,則凡是習俗相沿之陋,自當一掃而空。但俗書俱在,童而習之,必有不能忘情者,不揭其謬,則恐正義未必大昌。〔批〕(篤信好古之士,尚其三復斯言。),姑舉古今通行熟在口頭者,稍加辨難,庶幾千年沿誤,矯正一二,爰以辨正一節,殿在諸方之後。

小續命湯,《千金》,治猝中風欲死,身體緩急,口目不正,舌強不能語,奄奄忽忽,神情瞀亂。

麻黃(去節),防已,附子(炮,去皮),芎藭,桂心,黃芩,芍藥

甘草(炙),人參(各一兩),杏仁(四十枚,去皮、尖、兩仁),生薑(四兩)

防風(一兩半)

壽頤按:方下所述諸症,皆是內風暴動為病。《外臺》引《延年》亦有此方,則稱其主偏風,半身不遂,口眼喎,不能言語,拘急不得轉側。其為內風猝變,氣血上菀,神經不用,情狀顯然,而古人乃以麻、桂、芎、防擾動其風,升泄其氣,必有百害而無一利。此證此方,是木已搖而更拔之,未有不速其蹶者。

而古今諸書,無不以此為治中風第一神方,總是誤內因為外因之故耳。頤於第一卷第二節及第六節中言之已詳,茲不復贅。若《千金》、《外臺》中諸續命湯散,無慮數十,皆大同小異,其弊亦等,辨之徒滋辭費,始皆從略。

侯氏黑散

菊花(四十分),白朮,防風(各十分),桔梗(八分),黃芩(五分),細辛

乾薑,人參,茯苓當歸,芎藭,牡蠣,礬石,桂枝(各三分)

上杵為散,酒服方寸匕,日三服。

壽頤按:此方見《外臺秘要》風癲方中,云出《古今錄驗》。止曰療風癲,更有鍾乳、礬石各三分,無桔梗,余與此同。考是方用桂枝、薑、辛、歸、芎、防風,仍是溫散風寒之法,本無深意,以治風癲,亦必不獲效。其用牡蠣、礬石者,雜澀斂於疏散隊中,亦是古方恆有之例,哪有奇功妙用可言?故以此方列於《千金》、《外臺》風門各方之中,本極平常,初無以使閱者特加青眼。

然自後人附入《金匱》之中,云治大風四肢煩重、心中惡寒不足者,同此一方,而主治乃與《外臺》絕異。然繹其語意,亦甚浮泛,必無效力可言,而方後則加入常宜冷食六十日止,即藥積在腹中不下也,熱食即下矣,冷食即能助藥力數句。此說尚非《外臺》之所有,是更為後人妄加,其謬最為易知。

恐自燧人氏教民火食以來,必無冷食六十日之理。如謂冷食而藥即可積久不下,豈其人積六十日之食而二便不通?清夜自思,得毋失笑?如謂二便自通,而獨有藥積不下,則必其人腸胃之間,別有一處,獨能存積此藥,尤其理之不可通者。且服藥治病,止是借其氣味,運化精微,以達病所,亦非謂即此藥湯藥渣,竟能庖代氣血之不足。而古人竟能造此怪誕不經之說,鄙俚無恥之尤。

然古今名賢,從未有直揭其謬者。蓋亦誤認為仲師手筆,不敢糾繆繩愆,終是識理未到。不意喻嘉言自命絕世聰明,偏能信此臆說,隨聲附和,竭力讚揚,竟謂礬石能固澀諸藥,使之留積不散,以漸填其空竅,則舊風既去,新風不入云云,是誤認病人服藥,竟能以藥填空,如縫者之補綴,如圬者之畫墁,豈非笑話!毋亦過於好奇,務求立異,而不自知大言不慚,竟如夢囈耶。

〔批〕(此方所用之藥,所治之病,究竟對證者何在?然為《金匱》作注者,無不隨意敷衍,真是一盲群盲景象。似此辨駁,何等清楚!),雖似此穿鑿附會之言,醫學書中,本所時有,亦不足怪,惟如此方之亂雜無章,而竟為嘉言說得幻想紛紛,天花亂墜,一若玄之又玄,臭腐中自有神奇者,則亦不可多見。而庸人無識,更奉嘉言之說為至寶。

陳修園《三字經》中亦復引之。論者新奇,病者無命,魔高千丈,寧不駭然!敢書所見,以質通儒,其庶有撥重霧而見青天之一日乎。〔批〕(侃侃而談,不畏俗師咋舌。),嘉言俞東扶《古今醫案按》亦謂喻氏之論黑散,以為用礬石填空竅,堵截來風,好奇之談,最足誤人。

又謂藥之入胃,不過以氣味傳布經絡腑臟,豈能以礬石填塞之?又謂冷食六十日,藥積腹中不下,則腸胃果能填塞,不幾令谷不納而糞不出云云。其說亦極明白,可見怪誕不經之說,苟以靜心讀之,未有不覺其謬者,前賢固已有先我而言之者矣!〔批〕(明理者所見略同。)

羌活愈風湯,通真子《機要方》

初覺風動,服此不致倒僕。此乃治未病之聖藥也。又治中風證內邪已除,外邪已盡,當服此藥,以行導諸經。久服大風悉去,縱有微邪,只從此方加減治之。然治病之法,不可失於通塞,或一氣之微汗,或一旬之通利,〔批〕(一氣微汗、一旬通利二句,尤其不通之極。),如此乃常服之藥也。

久則清濁自分、榮衛自和矣。〔批〕(此方主治,最是荒謬。),從張潔古《保命集》節錄。

羌活,獨活柴胡前胡,麻黃,細辛,防風,川芎

白芷秦艽薄荷,人參,黃耆,甘草,枸杞子枳殼

厚朴,當歸,知母甘菊半夏防己杜仲地骨皮

蔓荊子熟地(各二兩),茯苓,黃芩,芍藥,蒼朮(各三兩)

生地黃石膏(各四兩),桂枝(一兩)

三十三味,共七十三兩,每一兩水煎服。假令一氣之微汗,用本方三兩,加麻黃一兩作四服,加姜煎,空心服,以粥投之,得微汗則住。如一旬之通利,用本方三兩,加大黃一兩,亦作四服,如前臨臥服,得利為度。此藥常服之,不可失四時之輔。春將至,大寒後,本方加半夏、人參、柴胡,謂迎而奪少陽之氣也。

夏將至,穀雨後,本方加黃芩、石膏、知母,謂迎而奪陽明之氣也。季夏之月,本方加防己、白朮、茯苓,謂勝脾之濕也。秋將至,大暑後,本方加厚朴、藿香肉桂,謂迎而奪太陰之氣也。冬將至,霜降後,本方加附子、當歸、官桂,謂勝少陰之氣也。此藥四時加減,臨病酌宜,誠治風證之聖藥。

〔批〕(不通不通又不通!當以蒲留仙之羯鼓三撾為之解穢。)

壽頤按:隋唐以前,治中風者,不問外風、內風,恆以續命湯為主,貌似神非,復疊重累,已覺魔障萬重,莫能排脫。迨至宋金以降,則更有所謂羌活愈風湯、大秦艽湯者,無論何種醫書,說到中風一門,必以此二方作為必需之品。考其所用各藥,麻防羌獨、芎芷薄荊,大隊疏風發散,而合以辛桂之溫,芩地之清,參耆之補,渾沌雜糅,蓋亦與古人許多續命湯散同出一派。似此毫無紀律之師,擾亂有餘,何能治病?而古今名賢,無不引為同調者,終是見理未明。

論及中風昏僕,無不心搖意亂,既不知病從何起,又安能按部就班,定方選藥?則姑且一盲群盲,謬引一二成方,聊為敷衍,於是吠影吠聲,互相傳述,而似此亂雜無章之藥劑,遂為人人心目中共有之方法。醫學黑暗,至於此極,殊可駭詫。而此方之議論,尤其一竅不通,全如夢囈。

且果如所說,幾於無一句不可以殺人,是誠不可以不辨。〔批〕(此方雜亂,喻嘉言已說盡其弊。茲更推究其源,謂即從續命一派而來,尤能窺見其隱,目光最為遠到。蓋自有愈風湯、大秦艽、三化湯諸方以來,久為俗書引得心迷意亂,學者安得不墮其術中?今得此論,恍如金鎞刮目,始覺大放光明。),其曰:初覺風動,服此不致倒僕,此方乃治未病之聖藥。

夫使中風之病,果是外來之風,則猝然而感,本不能預先覺其動與不動也。惟內風暴動,當有先機。或為氣火之上升,或為頭目之眩暈。此時急宜清其肝熱,而風或可熄。乃此方中許多辛散,發汗升提,內風得之,無不令其必致倒僕,是可謂之治未病之毒藥。即曰可治外來之風,然重門洞開,藩籬盡撤,招風有餘,豈能愈病?又謂內邪已除,外邪已盡,當服此藥以行導諸經,久服大風悉去。

則內外既已無邪,而再用此大隊耗散,其意何居?又謂一氣微汗,試問此四字當如何解說?豈非不通之顯而易見者。且本方中已有麻黃,而另加一兩,分作四服,如此重劑,胡可妄試?乃制方者既欲其汗,又欲其下,人非鐵石,奚能堪此?而乃謂此是常服之藥,寧獨癡人說夢,直欲殺盡蒼生。似此大謬,而著述家偏樂於援引,最是大惑不解。

惟喻嘉言《醫門法律》辨之極是。謂其似是而非,後人無識,奉此為第一靈寶,申申之署,亦不為過,然本方所用之藥,亦與小續命湯、侯氏黑散大同小異,本是一脈相傳,如法仿造,論其蕪雜無紀,初無上下床之別。然喻氏於此方,則以通真子所撰,無名下士而痛罵之;於彼二方,則以附入《金匱》,托於仲聖宇下而崇拜之。

論門第不論功過,亦不思之甚矣!頤謂此方及大秦艽、三化湯等方,主治中風,方下所言,無一句不是胡鬧。止以《保命集》收之,且有種種加減,一似具有法度,而淺者讀之,遂謂金元大家治病之秘鑰盡在此中。不問其效力如何,而依樣葫蘆,借充篇幅。總之,皆不識此病之究屬何因,實是醫學之最不堪告人者。

喻氏《法律》中風篇,此方評論,頗能窺見其隱,試一讀之,方知此方之萬不堪用,且可知古今方書之人云亦云者,其真相不過如此。是亦大可慨矣!〔批〕(說盡醫書之陋,真是禹鑄九鼎,魑魅現形。)

大秦艽湯,通真子《機要方》

治中風外無六經之形症,內無便溺之阻隔,知血弱不能養筋,故手足不能運動,舌強不能言語,宜養血而筋自柔。

秦艽,石膏(各一錢),甘草,川芎,當歸,芍藥,羌活,獨活

防風,黃芩,白芷,生地黃,熟地黃,白朮,茯苓(各七分)

細辛(五分)

春夏加知母一錢,水煎服。如遇天陰,加姜七片;心下痞,加枳實五分。

壽頤按:金元以後之論中風者,每以中經絡、中腑、中臟分為三大綱。謂中經絡者,外有六經形症,則通以小續命湯、羌活愈風湯加減治之;中腑者,內有便溺之阻隔,則以三化湯通利之(三化湯方,即厚朴、大黃、枳實、羌活等分,每服一兩,水煎服,亦出《機要方》中);而中臟者,則云性命危,遂望而卻步,不出一方。若外無六經形症,內無便溺阻隔,則通用大秦艽湯。

似此三綱鼎立,要言不繁,而所用方藥,止此四方,又復簡便易記。此說自張氏收入《保命集》中,而後之諸家,無不照例錄入,幾於無書不載,無人不知。於是治醫之士,喜其卑而易行,誰不印入腦經,恃為秘寶。

究之猝然昏僕,皆由內動之肝陽,本非外感風邪,則六經形症,何自而來?然如大秦艽湯之主治,所謂外無六經形症,內無便溺阻隔,則所見之症,惟是手足不能運動,舌強不能言語,而所謂普通之中經絡、中腑、中臟三綱,無例可援,既不能適用續命、愈風、三化之套藥,又不敢謂其中臟,斷為必死,不出一方,於是三綱之成例既窮,而醫者用藥遂不得不與之俱窮。不幾搜索枯腸,無以敷衍了事。

何幸有通真子者,異想天開,聰明大啟,復能製造一外無形症、內無阻隔之通用套方,亦可謂無聊之極思。然方下主治,雖若自成一局,而所用之藥,依舊防風、羌、獨、細辛、芎、歸,仍不離乎續命、愈風之大旨。

又幸其靈機一動,想出「血弱不能養筋」六字,乃更悟到生、熟二地可以養血,遂不倫不類,雜湊成方,而後之言醫者,復可於中經絡、中腑、中臟三綱之外,得此不中經絡、不中腑、不中臟之應酬妙法。然以此開庸醫之簡便法門,則誠善矣。若欲為真實之學問,則豈不長墮十八層底黑暗獄中耶?喻嘉言僅謂其既欲養血,而復多用風燥之藥,尚是皮毛之論,不足以誅其心也。

〔批〕(金元以來,治中風者,分此三綱,而教人辨證用藥,本是夢話,六百餘年,無有敢斥其謬者,終是未有真發明,則姑且人云亦云,敷衍了事耳。今既有伯龍之論,實地經驗,而古人之誤,始得徹底覺悟。凡是理想家杜撰方論,胥當淘汰淨盡,無庸再談。此段筆意誠摯,而作詼諧語出之,竟是牛渚燃犀,怪物畢露矣。

肘後紫湯,治中風無問男子婦人,中風脊急,身痙如弓。

雞屎(二升),大豆(一升),防風(三兩,切)

水三升,先煎防風,取三合汁,豆、雞屎二味,熬令黃赤色,用酒二升淋之,去滓,然後用防風汁和,分為再服,相去如人行六七里,衣覆取汁,忌風。

《外臺秘要》收入中風角弓反張條。《肘後》又一方,清酒五升,雞屎白一升熬。《外臺》又引《備急方》同。

壽頤按:此治外風直入經絡,而為角弓反張之正方。風自外入,故主防風,以專御外風。雞為巽畜,其動應風,用其屎者,以重濁之氣,同類相求。合之豆淋酒,疏風活血,通絡溫經。衣覆取汗,則外邪解而絡脈自和。古人治產後冒風發痙,及破傷風之發痙,皆以此方為主出入用之。

《外臺》引《小品》有大豆紫湯,《千金》又有大豆紫湯、獨活紫湯、豆淋酒等,皆是疏泄外風之妙劑。惟風痙強直之症,有因於外風入絡者,亦有因於血燥筋急者,更有氣火上奔,激動腦經,而頃刻強直者。古人治法,止為外風一門,示以準則,如仲景之《痙篇》,以桂枝、葛根等方,治剛痙、柔痙,及《千金》、《外臺》諸方,無一非解表通絡之法。

而今人病此,則多內熱鑠津,血虛血燥之證,非麻、桂、羌、防及豆淋酒等所可妄試,是當於近賢治案中求之,斷不可徒讀古書,反以僨事也。〔批〕(古人論痙,皆是外風;而今人病痙,皆是血燥。學者必須識此方,不為《傷寒》、《金匱》諸書所誤。

華佗愈風散,治產後中風口噤、手足瘛瘲如角弓,或產後血暈、不省人事、四肢強直,或口眼倒築、吐瀉欲死者。

荊芥一味,微炒為末,每服二錢,豆淋酒調服,或童子小便服之,如神。

王貺《指迷方》加當歸等分,水煎服。

壽頤按:此以荊芥為散,豆淋酒調服,即《肘後》紫湯用防風,《千金》獨活紫湯用獨活之意,皆治外風之法。則此方之主治產後中風,仍是為外感風邪而設。惟產後陰虛,最多氣火上升,內風暴動,豆淋酒必不可妄試。至謂產後血暈,不省人事,則多是血脫於下,陽浮於上,氣升火升,擾亂神明,法宜降逆破瘀,鎮定浮陽。雖曰風動,而證是內風自動,與外受風邪者絕然不侔,豆淋酒斷不可用。

惟童便定逆下行,降氣降火最速,以調荊芥炭,亦能去瘀定風,奏效甚捷。然與《肘後》紫湯、《千金》獨活紫湯之意在祛除外風者,大相懸絕矣。學者於此,必須明辨外風、內風,對證用之,方能呈效。否則兩者正是相反,北轍而南其轅,適以速之蹶耳,不可不慎,此方稱每服二錢,明是唐以後人所定(唐以前之權衡,不以錢計)。而方名華佗愈風散者,言其效力之神,如華元化治病耳,非華氏所制之方也。

宋人更有荊芥散一方,治中風口噤,四肢搐搦,或角弓反張,用荊芥一味,炒為末,酒服二錢,極稱有效。尤在涇謂其專治血中之風,亦治外風之藥也。

〔批〕(此卷所錄各方,註解精當,深入顯出,皆能表明其真實功效,絕無模糊隱約之弊。而分別部居,不相雜廁,尤為學子指南之針。猝讀一過,欽佩作者目光透徹,識力精微。求之古人,殆難其匹,遑論儕輩。而所錄無多,諸法咸備。不自制一方,而其實何去何從,一一抉摘隱微,闡發淨盡,已無一非自出手眼,別有錘爐,金針度人,用之不竭。以視俗書好立新方而不適於用者,真有天淵之別。

文彥附識。)

中風斠詮第三卷終

附:中藥計量新舊對照換算表1.十六進位舊制單位與法定計量單位(克)換算1釐=,0.03125

3.5=10.93755釐=0.15625

4錢=12.51分=0.3125

4.5錢=14.06255分=1.5625

5錢=15.6251錢=3.125

6錢=18.751.5錢=4.6875

7錢=21.8752錢=6.25

8錢=252.5錢=7.8125

9錢=28.1253錢=9.375

1兩=31.252.東漢容量單位與法定計量單位換算

1升(東漢)=0.1981升(法定計量單位)3.東漢重量單位與法定計量單位換算

1斤=99.,25克,,1兩=6.264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