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昊

《折肱漫錄》~ 卷之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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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 (1)

1. 醫藥篇二

遺糟

痿痹

感冒

雜治

夢遺之症,其因不同,治亦罕效。此病患之者甚多,非必盡因於色欲過度,以致滑泄。大半起於心腎不交。凡人用心太過,則火亢而上,火亢則水不升,而心腎不交矣。士子讀書過勞,功名心急者,多有此病。其心一散,則火降水升既濟,而病將自愈。凡病起於心,大都非藥石之所能療。

先大夫少年極苦此病,蓋用功過苦,名心太急所致。每臨場則愈頻,陽事少著物即遺,苦無可奈,將床蓆俱穿一大孔,以臥使其無著。是科發解,武林居停,邀其親戚女客飲喜酒,相率觀解元公書室,則床蓆有大孔,皆莫解其故,以為笑談。一自發解後,夢泄便希,及登第後,則愈稀矣,予少年亦苦此,迨登第後頓稀,漸老愈減。

於是益信此病關心,不可獨責於腎。心病非藥石所能療,故治遺少良方也。

不夢而遺,謂之遺精。予年三十二曾患之,龜頭時有精微微流出,晝夜常然。予初時驚懼特甚,人身中幾許精血,而堪此涓涓不絕乎。醫之高明者,慰予無害,但毋服澀藥。予病以誤服附子得之,知是火症,勸予涼補而勿熱補,仍服六味丸加沙苑蒺藜、菟絲子及炒黃柏少許等藥,將此病付之度外,莫置諸懷,如常將理,凡兩年而始全愈。龍骨牡蠣等藥,從未入口。

蓋人身中惟氣血周流斯快暢,豈可澀之使滯,雖得暫效,貽害實深,患者審之。予初有懼心,及兩年間應酬如常,絕無倦態,豈此精與交媾之元精不同,故無大害耶。

肌肉蠕動,方書亦指為風。薛立齋獨主氣血虛熱,不作風治,此論高出等夷。予向患指麻時,亦見此症,但補氣血,不治其風,故不受其害。

予四十七歲,忽患小指麻軟,時作時止,每夏愈而冬甚。素聞指麻當防中風,固講求予防之法。有言宜法風化痰者,其說大謬。有言宜順氣活血者,謂氣行則痰自消,血活則風自滅,其言近是。及讀薛氏醫案治蔣州判,中滿、吐痰、頭暈、指麻,先生云:「中滿者,脾氣虧損也;痰盛者,脾氣不能運也;頭暈者,脾氣不能升也;指麻者,脾氣不能周也。遂以補中益氣湯茯苓半夏以補脾土,用八味地黃丸以補土母而愈。

後惑於《乾坤生意》方云:凡人手指麻軟,三年後有中風之疾,可服搜風、天麻二丸以預防之。乃朝餌暮服,以致大使不禁,飲食不進而歿。」夫預防之理,當養氣血,節飲食,戒七情,遠幃幕可也。若服前丸以預防,適所以招風取中也。予讀之快然,確守先生之法,蓋於今十有三年矣。

予既信服立齋之書,又遇海昌名醫陳月坡,診予指麻之症,議與薛合,將補中益氣湯加減,令予作丸服之。醫家守古方皆謂湯不可丸,丸不可湯,獨月坡以湯為丸,殊是創見。予遵而服之,其力大勝於湯。予病後弗能勝勞,服前湯未效,自服此丸,遂覺勞而不病。然則古人所立湯丸之方,亦不必守膠柱之見也。

立齋謂指麻是脾氣不能周,真確論。惟脾氣不周,又不加意調攝,以致虛而愈虛,故忽有中風之症。若認指因風而得麻,而預餌祛風之藥,以防之,真所謂招風取中矣。蓋搜風等丸,多戕賊脾胃之藥,斷不可輕服。凡人脾氣不傷,雖病可療,若脾元一敗,盧扁卻走。《乾坤生意》等書,誤人不淺,故非明理之儒,醫書不可亂讀。

凡臂痛指麻等症,粗工無不以風治,至於口斜、語澀、痰湧,更無不確信以為風者,薛立齋治法獨推本於脾,而必以補脾肺之藥奏效,斯真元元本本之論,不可為粗工道者。

立齋治高金憲兩腿倭軟無力,勞則作痛如刺,人皆以為風。立齋曰:此肝腎陰虛火盛所致。痿軟者,真病之形,作痛者,邪火之象。用壯水益腎之藥而愈。前症往往認為風,輒用發散,而促其死者多矣。

予己酉夏,應試南都,與姊丈吳公甫聯社課藝,見公甫步履微有不便,云苦腿痛,精神固無恙也。聽庸醫之言,以為風濕,遂專服祛風燥濕之劑。形容日槁,八月間,見咯血之症,肌肉盡削,至冬而歿。即此驗之,則腿足痠疼,不可概作風治,也益明矣。腿足皆足三陰部位,多系肝腎陰虛,法宜滋補,顧反服風藥以耗之,寧不速其死!

王節齋云:凡中風偏枯麻木症之痰,必用南星、半夏。立齋云:先用前藥清其痰,即用六君子之類扶胃氣,痰自不生。若概用風藥,耗其陽氣,而絕陰血之源,適足以成其風,益其病耳。

時師治人感冒,不論形氣虛實,輒忌人參。不知古人論虛人感冒,不任發表者,服補中益氣湯,夫參且忌之,而令服耆、術,有不驚而咋舌者乎。予初病外感,憚不敢服參,名醫朱心園始教我助正疏邪,不妨並劑。及覽方書,亦有觸發,遂取補散兼施,頗覺相宜。後至黃耆防風並用,亦未見壅閉外邪。

大概醫家立論不同,止有二說,一則謂外感之候,必須先散而後補;停食之候,必須先消而後補。一則謂攻補可以兼行。兩說每致枘鑿。予初亦不能無惑,乃後屢以身試,始悟。氣體壯實者,可以散之、消之而後補。若氣體虛弱之人,必先扶其正,而後可以攻其邪,一補一攻,邪氣乃去。

倘泥於先攻後補之言,則邪氣未即去,而元氣已先傷矣,可不戒哉!

凡人感風寒,醫家必云,不治邪將入內,須及其在表而散之。殊不其然。予遇體中不快,或時發熱,未審是外感,是勞傷,將補藥、表藥一概停止,惟避風靜養、禁葷、啖粥以守之,恆得漸愈。蓋外感勞傷病形相似,誤藥有大害。即曾誤服紫蘇湯數口,體便狼狽,每至夜分後,即自汗,大費調理,不可不慎。

外感肩背拘急,勞傷亦然,不可誤認。其餘方書辨之甚詳。

人感風寒,兩背必覺拘束不快。及服表散藥汗之,而拘束猶故,此榮衛傷而血氣不充故也。若外邪猶未盡,而再表之,則受虛虛之禍矣。

立齋云:凡感冒咳嗽,若誤行發汗過多,喘促呼吸不利,吐痰不止,必患肺癰。今人但遇傷風咳嗽,即服疏散之劑,請以此語為鑑。

凡惡風寒流清涕及寒噤噴嚏等症,只宜茹素避風,好自調理,不可輕服散風之藥。《薛氏醫案》中,載誤服疏風藥致體麻、痰壅,壯類中風,治以益氣湯加門冬、五味而愈。可不慎歟。予腠理素虛,自幼畏風,風寒一襲,涕嚏隨至,甚則發熱,汗津津不止。少時不知醫理,謂必先散其風,而後服參耆以實之。

豈知愈散愈虛,外感益易。四十歲以後,方悟此理。遂以補中益氣湯丸為常服之藥。若值外感,但守服益氣湯,而疏散之藥禁不入口,茹素避風以守之,數日自愈,而元氣不傷。要知腠理疏豁之人,即感冒亦不可輕易發表,慎之!慎之!

立齋論咳嗽云:肺氣虛則腠理不密,風邪易入,治法當解表兼實肺氣。肺有火則腠理不閉,風邪外乘,治法當解表兼清肺火,邪退即止。若數行解散,則重亡津液,邪蘊而為肺疽、肺痿矣。

又云夏月尤當服六味丸壯水以鎮陽光。

凡痰火症時,師必禁用熟地,以其膩也。多用橘紅、貝母、天花粉等藥,以消痰,及涼藥以降火。常觀先賢用六味丸稍加別藥以治痰而奏效。蓋痰因火動,補其陰則火降,而痰自消,若專治其痰,脾胃先傷,而痰終難治矣。況又有腎虛而水泛為痰者,尤宜服六味丸。予常患痰症,不輟六味丸未見膩膈、助痰,而屢以得效。

立齋治痰,每言腎虛水泛為痰,法當補腎。予壬申秋,咳嗽多痰,自知因於色,遵先生法恪服六味丸,更不治痰嗽,月餘竟愈。時師治痰,最忌熟地,以為膩膈,是烏知箇中妙理哉?

歸脾湯治脾而開鬱,逍遙散治肝而疏郁,治郁此為妙劑。他藥恐耗散元氣,宜慎用之。

立齋云:大凡久瘧乃屬元氣虛寒。蓋氣虛則寒,血虛則熱,胃虛則惡寒,脾虛則發熱,陰火下流,則寒熱交作,或吐涎、不食、泄濁、腹痛、手足厥冷,寒戰如慄。若誤投以清脾截瘧二飲,多致不起。按山瘧久不止者,多成壞症。想不遵此治法,而醫藥亂投之故。予表兄沈鴻生孝廉,精神素旺,自閩遊歸,患山瘧幾一載,元氣都耗,後瘧雖止,而面黑眼黃,見者驚異,如是又二載,卒以鼓脹亡。先生指久瘧為元氣虛寒,信為確論。

立齋截瘧,法以參、術各一兩,生薑四兩,煨熟煎服,即止。或以大劑補中益氣湯加煨姜尤效。生薑一味亦效。

立齋治瘧,與時師迥異。時師大都用黃芩柴胡之類,謂必先散其邪,而後用補劑。予少時曾患此,雖不敢服清脾截瘧等藥,而所服皆柴胡、黃芩之劑。十四、五發方得止,亦甚狼狽矣。此病最忌生冷葷腥,使滋味淡泊,邪氣自衰。予病時守戒甚嚴,瘧止後,茹素者半月,饞極乃葷,以是脾胃頓開,飲食較未病前倍增,精神始旺。

立齋治好飲酒而致脾虛濕熱者,用六君子加葛根、神麯、山梔。蓋葛根、葛花能解散酒,神麯能消酒積,山梔能瀉火。然葛根、葛花解肌疏腠理,神麯伐脾、敗血,山梔性寒,體弱人亦宜審用。

王宇泰先生《準繩》中,載有飲酒發熱人,治以補劑加乾葛,猶不禁其散,而極言治酒病者無如枝矩子之妙,此物一名枳椇,一名木密,俗乎癩漢指頭,北人名曰爛瓜,江南謂之白石樹。杭州貨賣名密屈立,詩所謂南山有拘是也,樹形似白楊,其子著枝端,如小指長數寸,屈曲相連,春生秋熟,經霜後取食如抬美。以此木作屋柱,令一室之酒味皆淡薄。

趙以德治酒人發熱,用枝矩子而愈,即此也。又曰此物蘇州亦有呼為密六曲,徽州最多,呼為金鉤子。九月有之,予留意遍訪,尚未得見也。

立齋云:凡傷酒泄瀉之症,若濕熱壅滯,當用葛花解醒湯分消其濕。濕既去而瀉未已,須用六君子加神麯,實脾土化酒積,此雖為酒而作,實因脾土虛弱,不可專主濕熱。

古方治目赤,多用疏散寒涼之藥,本體虛弱人不宜服此。予乙亥春,患目竟不服藥,俟其勢梢殺,即服四物湯甘菊、決明等養血之藥,三七方愈,雖無速效,而氣血不傷。

予少時神氣不足,患目每用目稍過,輒酸澀無光者累日,博考方書多雲六味地黃丸可治目。予連服二、三料,目疾轉甚,改服別方,補腎養氣血之藥,始得稍愈,後讀《醫學鉤玄》,有目病不宜服六味丸辨,謂澤瀉、茯苓滲水,山茱萸不宜於目,言之甚詳。以予驗之,此論良是。

予從今思之,目病有屬血虛,亦有屬氣虛者,予血固不足,氣則尤虛。薛立齋治兩目緊澀,不能瞻視,以為元氣下陷,用補中益氣湯,倍加參耆而愈。予悔往時不多服前湯,而專事於補腎養血,以致久不痊。治四十後以指麻,多服前湯,原無意於治目而目光漸亮,始信往時之誤,予幼時患風弦爛眼,甚受其累,百藥罔效。

遇一陳姓醫士,於長安邸授予白未藥,令敷於眼眥患處,隨敷隨愈,取效如神,不肯傳方,予略訪之,云有吐蛔在內。吐蛔者,小兒口中吐出蛔蟲,收干候用,其中想更有制就蘆甘石配之者,真奇方也。

立齋引東垣先生之言,曰五臟六腑之精氣,皆稟受於脾,上貫於目,脾者,諸陰之首也,目者,血脈之宗也。故脾虛則五臟之精氣皆失其所司,不能歸明於目矣。心者,君火也。主人之神宜靜而安,相火代行其令。相火者,包絡也,主百脈皆榮於目,若勞役過動,熱乃妄行,又因邪氣所並,而損血脈,故目病生焉。凡醫者不理脾胃及養血安神,治標而不治本,是不明正理也。

若概用辛涼苦寒之劑,損傷真氣,將促成內障矣。

予中年患痔,點洗都不效。惟白蘿蔔煎湯,頻洗差佳。近讀《琅嬛集》中載經霜冬瓜皮同朴硝煎洗翻花痔,立愈。又法以白蘿蔔代冬瓜亦效。冬瓜未之試,蘿蔔已驗矣。

予座師茅五芝先生長公茅子京,偶於臀間患一毒,地非要害,直易視之,子京素知醫,恐痛傷元氣,輒服人參,其毒愈甚,發寒熱,乃始延醫,又遇粗工,潰後胸滿,應服參耆,反不能多服,竟致不能收口而沒。蓋癰疽初起,先宜瀉毒,而後議補,若補之太早,遂有此禍可鑑也。

凡臃腫、結核等症,世人多視為外科之症,而付之瘍醫。立齋以為此屬腎水虧損,肝火血燥筋攣,法當滋腎水生肝血,用六味丸益氣湯治之,其有胸脅等處,大如升斗,或破而如菌如榴,不問大小,具治以前法。

立齋論瘰癧,乃脾經血燥,當清肝火滋腎水,不宜令外科竟作痰治,多成懷症。

予年三十時,臀生一小瘤,根細如線,而頭如豆大,越十年而漸大如荔,有妨跨馬。予有鑑於決瘤之說,不敢醫。常嘆曰:吾年若六、七十,此瘤當如碗大,必妨行坐矣,奈何?既而嘆曰:吾若得至六、七十,即礙行坐亦何妨。遂安意養之,及四十七歲時,偶擦傷瘤皮,水滲出不止,予懼其成漏,乃延潘慧峰商之。

潘云:欲去此瘤甚易,塞此漏甚難,瘤去則漏自滿矣。予不得已聽其泊。潘以藥塗瘤,甚痛,其肉盡黑,少頃血出津津,予甚懼且悔,不復求治,但求止血之藥,越宿則黑肉已堅如石片,數日脫去,其根尚存如豆,水出仍不止。予復商之。潘云:不去其根,漏仍不可塞也。

又以前藥點之,痛甚,肉黑如初,次日復點,凡三次,內服托裡散,每劑用黃耆五錢,旬日堅肉脫去,則根已平,仍服托裡散,外用長肌收口藥,絕欲息勞,以漸收滿,肌肉完好。予之服藥守禁,固勤且慎,而潘君亦可謂妙手矣。

予窗友賀立庵方伯常言其伯父賀岳精於醫,刻有《醫經大旨》。曾治一孕婦,蔣坐草,患小便不通,百藥不效,愈飲愈飽,束手待斃。賀君診之曰:此乃脾氣虛弱,不能勝胞,故胞下墜,壓塞膀胱以致水道不通。大健其脾,則胞舉而小便自通矣。以白朮二兩,土炒,加炒砂仁數錢,別加一、二輔佐之藥,服一劑小便立通,其神如此。

予常記此言於懷中。壬寅歲,內人有妊,臨月意同此症,醫藥無功,危甚。予以此法告於醫者,喜醫者虛心。如賀法治之,立效。遂舉長子寅錫,予若不聞言,母子均殆矣。

予家有女流,患便癰,兩拗腫痛不能起,瘍醫用散毒藥十餘劑,以圍藥逼之出膿,腫痛愈甚。予查薛立齋《外科樞要》,此症皆因鬱怒傷肝得之,治用加味歸脾湯加味逍遙散間服,遂遵而服之,不三劑而腫痛減半,六劑而起,藥能中病神效有如此者。予孫孟溥,出痘,起發貫漿,俱如法,惟回漿太早,九朝左臂發一痘毒,醫家通用清熱解毒之藥,不四劑而寒戰咬牙之症作矣。醫家泥於豆毒,不敢用參朮,止用歸耆,而尚欲兼解毒。

予謂痘後氣血俱虛,復以塞藥傷脾,故見斯症。陽氣已虛甚,即有歸耆,亦何能濟,而況尚兼清解乎,必無幸矣。於是詳考立齋《保嬰撮要》寒戰咬牙門,用十全大補湯,即痘毒門初發時只用仙方活命飲一、二劑,旋用托裡散,助其元氣,則未成可消,已成可潰,設使氣血不充,則不膿不潰,難以收拾。

予於是斷以已意,服十全湯三劑,而寒戰止,再數劑而咬牙定,乃延瘍醫妙手,外治其毒,內服參耆歸術不輟,凡匝月而全愈。當寒戰症作,臂腫方掀,用藥頗多疑慮。人參且不敢多用,而況白朮,至於桂更不敢用至三分者,予嘆曰:予生平服立齋之書。立齋不誤我,豈獨誤此孩乎。

即誤寧誤於立齋,遂決意用大劑參朮加桂至五、六分,不惟寒戰、咬牙之症得痊,而臂毒亦旋愈。立齋之治幼科,其妙亦如此。

余媳申氏多鬱怒,忽患不月,腹漸大,疑有妊。醫者視之,亦以為妊也。十餘月而弗產,諸症動見,乃始疑之。醫者亦以為蓄血之症,時有欲下之者,眾議以為體弱不能勝,止可暗消,於是久用行血、調血之藥,而不敢用下血之藥,竟弗效。厥後醫藥雜投,遂至不起。

餘一日偶閱《震澤紀聞》載盛啟東治東宮妃一案,大為悔悼,永樂中東宮妃張氏,經不通者十閱月,眾醫以為胎也,而脹愈甚,上命太醫院盛啟東診之,一一如見,妃喜甚,及出而疏方,皆破血之劑,東宮大怒曰:早晚望誕育,而用此方其可乎,置之,數日病益劇。乃復召診,啟東仍疏前方,東宮用其藥而禁其人,家人惶怖以為不免。

越三日歸,紅棍前呼,賞賜甚盛。蓋妃服藥,下血數斗而疾平也。予媳病正與此符,當十月外,既確知非妊,即宜大膽下之,當可得生。惜醫家無此膽,不亦傷乎!予倩孫培之得胡與辰金鉛丸,有一比邱患山瘧久不止,與一丸服之,減半,再與一丸,頓止。蓋山瘧屬元氣虛寒,金鉛丸能助陽氣,故兩丸而竟愈也。

予家有庖丁王姓者,生平多欲,年四十患腳痛,往針於茗上。予謂此足三陰虛,針無益也。數年後,患痰喘胸中痛,晝夜不能眠。予謂此腎虛,氣不歸源,峻補其下,則氣自降。適名醫陳月坡來診,其持論與予略同。奈病者服陳藥嫌其作悶,別尋粗工治之,大服降氣寬中之劑,服後覺寬,寬後復發。

病者尚以暫寬為效,信服之,以至於死,良可嘆也。大凡此等病服藥,初覺悶,久當漸寬漸愈。愚者嫌悶而別求寬藥,死者比比而是。如脾虛者亦然,初服術必作悶,久則自寬。破氣消導之藥,服之覺寬,久乃愈悶,至不可救,病者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