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士鐸

《本草新編》~ 卷之一(宮集) (3)

回本書目錄

卷之一(宮集) (3)

1. 甘草

甘草,味甘,氣平,性溫,可升可降,陽中陽也。他書說陰中陽者,誤。無毒。反甘遂,不可同用,同用必至殺人。入太陰、少陰、厥陰之經。能調和攻補之藥,消癰疽癤毒,實有神功。尤善止諸痛,除陰虛火熱,止渴生津。但其性又緩,凡急病最宜用之。故寒病用熱藥,必加甘草,以制桂、附之熱。

白話文:

甘草,味道甘甜,屬性平和,溫和適中,既能補陽又能降火,是陽中之陽。其他書籍記載的「陰中之陽」,是錯誤的。甘草無毒。但是它與甘遂相剋,不能同時服用,同時服用必會致命。甘草歸屬於肺、腎、肝經絡。

甘草能調和藥物的補瀉作用,消散膿腫、腫瘤和毒素,功效神奇。它尤其擅長止痛,消除陰虛火旺,止渴生津。但甘草的藥性較緩,所以凡是急症,最適合使用它。因此,對於寒症,使用溫熱藥物時,一定要加入甘草,以緩和桂枝、附子等藥物的燥熱。

熱病用寒藥,必加甘草,以制石膏之寒。下病不宜速攻,必加甘草以製大黃之峻。上病不宜遽升,必加甘草以制梔子之動,緩之中具和之義耳。獨其味甚甘,甘則善動,吐嘔家不宜

白話文:

治療熱症時使用寒性藥物,一定要加入甘草,以緩解石膏的寒性。治療下焦疾病不宜急於攻下,一定要加入甘草,以緩解大黃的峻烈性。治療上焦疾病不宜急於升發,一定要加入甘草,以緩解梔子的燥動性,緩和之中包含著調和的道理。但是甘草的味道非常甜,甜味容易導致動性,因此嘔吐的人不宜使用。

多服,要亦不可拘也。甘藥可升可降,用之吐則吐,用之下則下,顧善用之何如耳。或問中滿症忌甘,恐甘草助人之脹乎?不知中滿忌甘,非忌甘草也。中滿乃氣虛中滿。氣虛者,脾胃之氣虛也。脾胃喜甘,安在反忌甘草。因甘草性緩,緩則入於胃而不即入於脾。胃氣即虛,得甘草之補,不能遽然承受,轉若添其脹滿者,亦一時之脹,而非經久之脹也。

白話文:

多吃一些(甘藥)也是可以的,不一定要受到限制。甘甜的藥物既可以升提又能下行,用來催吐就會催吐,用來瀉下就會瀉下,關鍵是如何善加利用。

有人問,中滿症忌用甘藥,是不是擔心甘草會助長人體的脹滿?其實,中滿症忌用甘藥,不是忌用甘草。中滿症是氣虛所致的胃脹滿。氣虛是指脾胃之氣不足。脾胃喜甘,怎麼會反而忌用甘草?

只是由於甘草性味緩和,緩和的藥物會先進入胃中,而不會馬上進入脾臟。胃氣本來就虛弱,如果得到甘草的補益,便會無法立刻承受,彷彿增加了脹滿感。不過,這只是暫時的脹滿,並不會持續很久。

故中滿之症,反宜用甘草,引人參茯苓白朮之藥,入於中滿之中,使脾胃之虛者不虛,而後脹者不脹,但不可多用與專用耳。蓋多用則增滿,而少用則消滿也。專用則添脹,而同用則除脹也,誰謂中滿忌甘草哉。([批]中滿忌甘草,反用之以成功,可見藥宜善用,何獨甘草哉?)

白話文:

所以中滿的症狀,反而適合用甘草,引導人參、茯苓、白朮等藥物進入中滿之處,讓脾胃虛弱的不再虛弱,脹滿的也就會消脹。但是甘草不可多用和專用。因為多用會加重脹滿,少用才能消除脹滿。專用會加劇脹滿,與其他藥物一同使用才能消除脹滿。誰說中滿忌用甘草呢?(批註:中滿忌用甘草,反過來用它也能治病,由此可見藥物要善用,不只是甘草而已。)

或問甘草乃解毒之聖藥,古人盛稱而吾子約言,豈甘草不可以解毒也?嗟乎。甘草解毒,無人不知,然盡人皆知解毒,而盡人不知用之也。愚謂甘草解毒,當分上、中、下三法。上法治上焦之毒,宜引而吐之;中法治中焦之毒,宜和而解之;下法治下焦之毒,宜逐而瀉之。([批]甘草解毒分上、中、下三法,實確而妙。

白話文:

有人問,甘草是解毒的聖藥,古人對其讚譽有加,但您卻輕描淡寫,難道甘草不能解毒嗎?唉,甘草解毒,無人不知,但大家都知道它能解毒,卻不知道如何使用它。愚見認為,甘草解毒,應分為上、中、下三種方法。上法治療上焦之毒,應引導毒液上行,然後吐出;中法治療中焦之毒,應調和氣機,使毒液自行消解;下法治療下焦之毒,應驅逐毒液,通過瀉下排出體外。([評價]甘草解毒分為上、中、下三法,確實精妙。)

),吐之奈何?用甘草一兩,加瓜蒂三枚,水煎服。凡有毒,一吐而愈。和之奈何?用甘草一兩五錢,加柴胡三錢、白芍三錢、白芥子三錢、當歸三錢、陳皮一錢,水煎服,毒自然和解矣。瀉之奈何?用甘草二兩,加大黃三錢、當歸五錢、桃仁十四粒、紅花一錢,水煎服,毒盡從大便出矣。此三者,雖不敢謂解毒之法盡乎此,然大約亦不能出乎此。

白話文:

中毒後,如果毒藥令人想吐,怎麼辦?可以用甘草一兩,加上瓜蒂三枚,用水煎煮服用。凡是中毒情況,吐出來就能康復。

如果毒藥不令人想吐,怎麼辦?可以用甘草一兩五錢,加上柴胡三錢、白芍三錢、白芥子三錢、當歸三錢、陳皮一錢,用水煎煮服用,毒性自然會化解。

如果毒藥令人腹瀉,怎麼辦?可以用甘草二兩,加上大黃三錢、當歸五錢、桃仁十四粒、紅花一錢,用水煎煮服用,毒性會全部從大便排出。

這三種方法,雖然不敢說完全能解毒,但也大致不出這些範圍了。

毋論服毒、中毒與初起瘡毒,皆可以三法治之。此用甘草解毒之法,人亦可以聞吾言而善用之乎。

或問甘草乃和中之藥,攻補俱用,不識亦有不宜否?夫甘草,國老也,其味甘,甘宜於脾胃。然脾胃過受其甘,則寬緩之性生,水穀入之,必不迅於傳導,而或至於停積瘀滯。夫水穀宜速化者也,宜速化而不速化,則傳於各臟腑,未免少失其精華,而各臟腑因之而不受其益者有之。世人皆謂甘草有益而無損,誰知其益多而損亦有之乎。

白話文:

有人問,甘草是調和身體的藥物,攻補都能用,不知道有沒有不適合用甘草的時候?

甘草,是中藥中的國老,它的味道甘甜,甘味適合脾胃。但是,脾胃過度攝取甘味,就會產生寬鬆的性質,食物和水進入脾胃,傳導就不會快速,可能會停滯瘀積。

水和食物應該快速消化,如果消化不快,傳送到各個臟腑,難免會少了精華,各個臟腑因此得不到滋養。世人大多認為甘草有益無害,誰曾想它好處多,也有壞處。

知其益而防其損,斯可矣。或疑甘草在藥中不過調和,無大關係,此論輕視甘草矣。甘草實可重用以收功,而又能調劑以取效,蓋藥中不可缺之藥,非可有可無之品也。

白話文:

明白甘草的好處並預防它的副作用,這樣就足夠了。有人懷疑甘草在藥物中只是起到調和作用,沒有太大的關係,這種說法輕視了甘草。甘草實際上可以重用來發揮療效,又能調節藥性以取得效果,是中藥中不可缺少的藥物,不是可有可無之品。

或疑甘草視之平平,世醫無不輕之,先生獨重者,何好惡與人殊乎?曰:甘草乃奪命之藥,如之何而忽之,誠觀上、中、下解毒之妙,神效無比,亦可以悟甘草之宜重而不宜輕矣,況調和百藥更有殊功乎。

白話文:

或許有人認為甘草平凡無奇,一般的醫生都看輕它,只有先生特別重視它,為何你的好惡與眾人不同呢?我說:甘草是搶救生命的良藥,怎麼能輕忽它呢?只要看它有解上、中、下三焦毒素的神奇功效,就會明白甘草應該重視而不該輕忽,更何況它在調和各種藥物方面也有特別的功用。

或問細節甘草,其性少寒,可瀉陰火,不識陰虛火動之症,亦可多用之乎?吾謂甘草乃瀉火之品,原不在細小也。細小瀉火,豈粗大者反助火乎。惟是甘草瀉火,用之於急症者可以多用,用之於緩症者難以重加。蓋緩症多是虛症,虛則胃氣必弱,而甘草性過於甘,多用難以分消,未免有飽脹之虞,不若少少用之,則甘溫自能退大熱耳。若陰虛之症,正胃弱也,如何可多用乎,毋論粗大者宜少用,即細小者亦不可多用也。

白話文:

有人問:甘草性味偏寒,可以清瀉陰火,那麼陰虛火旺的病症,也可以多用甘草嗎?

我認為:甘草是清熱的藥物,不在乎用量的大小。用量小,可以清熱;難道用量大,反而會助長火氣嗎?

但是,甘草清熱,用於急性病症可以多用,用於慢性病症就難以大量使用。這是因為慢性病症大多是虛證,虛證則胃氣必定虛弱,而甘草性味過於甘甜,用量多便難以消化,容易引起腹脹。不如用量少一點,甘溫就能夠退除大熱了。

如果遇到陰虛之症,恰好胃氣虛弱,怎麼可以多用甘草呢?不用說用量大的時候要少用,就是用量小的時候也不宜多用。

2. 白朮

白朮,味甘辛,氣溫,可升可降,陽中陰也,無毒。入心、脾、胃、腎、三焦之經。除濕消食,益氣強陰,尤利腰臍之氣。([批]白朮利腰臍之氣,原是利腎中之濕也。腎不濕則腰不疼,濕去而腰臍自利矣。)有汗能止,無汗能發,與黃耆同功,實君藥而非偏裨。往往可用一味以成功,世人未知也,吾今泄天地之奇。

白話文:

白朮

白朮味辛甘,性溫。能向上或向下運化氣血,屬於陽中帶有陰性的藥材,無毒。作用於心、脾、胃、腎、三焦經。

功效: 除濕消食,幫助脾胃運化。還能益氣、補腎,尤其有助於緩解腰腹疼痛。(註解:白朮能緩解腰腹疼痛,是因為它能去除腎中的濕氣。腎臟沒有濕氣,腰部就不會疼痛,濕氣去除後,腰腹疼痛自然就好了。)

其他作用: 有汗能止汗,無汗能發汗,與黃耆作用相似。白朮是主要的藥材,而非輔助藥物。常能單味使用就達到治療效果,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祕密,今天我把它公佈於世。

如人腰疼也,用白朮二三兩,水煎服,一劑而疼減半,再劑而痛如失矣。夫腰疼乃腎經之症,人未有不信。腎虛者用熟地、山茱以補水未效也,用杜仲破故紙以補火未效也,何以用白朮一味而反能取效。不知白朮最利腰臍。腰疼乃水濕之氣浸入於腎宮,故用補劑,轉足以助其邪氣之盛,不若獨用白朮一味,無拘無束,直利腰臍之為得。

白話文:

如果一個人腰疼,可以用白朮二到三兩,加水煎服。喝一劑,疼痛就減輕一半。再喝一劑,疼痛就好像消失了。腰疼是腎經出問題引起的,這一點大家都相信。腎虛的人用熟地、山茱來補水,沒有效果。用杜仲、破故紙來補火,也沒有效果。為什麼只用白朮一種藥就能有效呢?這是因為白朮最能利腰臍。腰疼是由水濕之氣浸入腎宮引起的,所以用補藥,反而會助長邪氣。不如只用白朮一味,不受約束,直達腰臍,這樣才能治好腰疼。

夫二者之氣,原通於命門,臍之氣通,而腰之氣亦利,腰臍之氣既利,而腎中之濕氣何能久留,自然濕去而痛忽失也。通之而酒濕作瀉,經年累月而不愈者,亦止消用此一味,一連數服,未有不效者。而且濕去而瀉止,瀉止而脾健,脾健而胃亦健,精神奮發,顏色光彩,受益正無窮也。

白話文:

那兩種元氣原本都通於命門。臍下的元氣通暢,腰部的元氣也會順利。腰和臍的元氣都順暢,腎臟中的濕氣怎麼可能停留很久呢?自然而然濕氣消除了,疼痛也隨之消失了。如果用瀉藥把濕氣驅除,經年累月也不見效的病症,只需要服用這一味藥,連續吃幾劑,幾乎沒有不有效的。而且濕氣消除了,腹瀉也停止了,腹瀉停止了,脾臟也就健壯了,脾臟健壯了,胃也健壯了,精神煥發,面色紅潤,所受的益處真是無窮無盡啊。

是白朮之功,何亞於人參乎。不特此也,如人患瘧病,用白朮二兩、半夏一兩,米飯為丸,一日服盡即愈。夫瘧病,至難愈之病也。用柴胡青皮散邪不效,用鱉甲、首烏逐邪不效,用草果常山伐邪不效,何以用白朮二兩為君,半夏一兩為臣,即以奏功,不知白朮健脾開胃之神藥,而其妙尤能去濕,半夏去痰,無痰不成瘧,而無濕亦不成痰。

白話文:

白朮的作用不亞於人參,不僅如此,如果有人得了瘧疾,可用二兩白朮、一兩半夏,與米飯製成丸子,一天服完即可痊癒。瘧疾是難以治癒的疾病,用柴胡、青皮來祛除邪氣無效,用鱉甲、首烏來驅邪無效,用草果、常山來清除邪氣無效,為什麼用二兩白朮作為君藥,一兩半夏作為臣藥,就能奏效呢?因為白朮是健脾開胃的良藥,更神奇的是它能很好地祛除濕氣,半夏可以化痰,沒有痰就不會得瘧疾,沒有濕氣也不會生痰。

利濕則痰已清其源,消痰則瘧已失其黨,況脾胃健旺,無非陽氣之升騰,瘧鬼又於何地存身哉。此效之所以甚捷也。由此觀之,則白朮非君藥而何。推之二陳湯,必多加白朮所以消痰也;四君子湯,必多加白朮所以補氣也;五苓散,必多加白朮所以利水也;理中湯,必多加白朮所以祛寒也;香薷飲,必多加白朮所以消暑也。

白話文:

去除濕氣,痰源就會清除;化解痰飲,瘧疾就會失去它的依據。而且脾胃強健,無非是陽氣的上升,瘧鬼還能寄身何處呢?這就是療效如此迅速的原因。從這個角度來看,白朮難道不是君藥嗎?推廣到二陳湯,必定多加白朮來化痰;四君子湯,必定多加白朮來補氣;五苓散,必定多加白朮來利水;理中湯,必定多加白朮來祛寒;香薷飲,必定多加白朮來消暑。

至於產前必多加白朮以安胎,產後必多加白朮以救脫,消食非多用白朮何以速化,降氣非多用白朮何以遽定,中風非多用白朮安能奪命於須臾,痞塊非多用白朮安能救困於敗壞哉。人知白朮為君藥而留心於多用也,必能奏功如神矣。或問白朮利腰臍而去濕,若濕不在腰臍者,似非可利,胡為凡有濕病皆不能外耶?此未明乎腰臍之義也。人之初生,先生命門。

白話文:

在懷孕期間,必須大量服用白朮來保胎;生產後,也必須大量服用白朮來補救。消化不良,如果不用多量白朮,怎麼能快速治癒?降低氣虛,如果不用多量白朮,怎麼能迅速穩固?中風,如果不用多量白朮,怎麼能在短時間內挽救生命?痞塊,如果不用多量白朮,怎麼能在危急情況下救助病人?世人知道白朮是君藥(主要藥材),如果能專注於大量使用,必定可以收到神效。有人會問,白朮可以利尿通便、祛除濕氣,如果濕氣不在腰臍處,那好像不適合用白朮利尿通便,為什麼凡是有濕病的都不能不用呢?這是不瞭解腰臍的意義。人的誕生,首先形成命門。

命門者,腎中之主,先天之火氣也。有命門而後生五臟六腑,而臍乃成,是臍又後天之母氣也。命門在腰而對乎臍,腰臍為一身之主宰。腰臍利而人健,腰臍不利而人病矣。凡有水濕,必侵腰臍,但有輕重之分耳。治水濕者,一利腰臍而水即入於膀胱,從小便而化出,所以得水必須利腰臍,而利腰臍必須用白朮也。況白朮之利腰臍者,利腰臍之氣,非利腰臍之水也。

白話文:

命門是腎臟的主宰,是先天元氣的源泉。有了命門,五臟六腑才能生長,臍帶才會形成。而臍帶又是後天氣血的根源。命門在腰部,正對著臍帶,腰帶和臍帶是人體的主宰。腰帶和臍帶通暢,人就會健康;腰帶和臍帶不通暢,人就會生病。凡是有水濕,必定會侵蝕腰帶和臍帶,只是程度有輕有重而已。治療水濕,一定要讓腰帶和臍帶通暢,水濕就會進入膀胱,通過小便排出體外。所以治療水濕一定要讓腰帶和臍帶通暢,而讓腰帶和臍帶通暢,必須使用白朮。而且白朮讓腰帶和臍帶通暢,是讓腰帶和臍帶的氣機通暢,而不是把腰帶和臍帶裡的水濕排除出去。

腰臍之氣利,則氣即通於膀胱,而凡感水濕之邪,俱不能留,盡從膀胱外泄,是白朮不利之利,正勝於利也。([批]利氣非瀉氣之謂,正利其氣通膀胱也。膀胱非氣不行,氣閉則塞,氣通則開。白朮利氣以利水,所以必用之也。)

白話文:

當腰部和肚臍處的氣血通暢時,氣血就能順利流向膀胱,任何因受寒濕之邪引起的不適都能順利排出,不再滯留體內,這便是白朮健脾利氣的作用。要知道,健脾利氣並不是說要瀉出身體中的氣,而是讓氣血順暢地流向膀胱。膀胱的功能也需要氣血的運行,氣血不通則膀胱閉塞,氣血通暢則膀胱開通。白朮正是通過健脾利氣來利尿,因此是必不可少的藥物。

或問白朮健脾去濕,為後天培土聖藥,真緩急可恃者也。雖然人知白朮益人,而不知白朮之損人也。白朮利水,則其性必燥。世人濕病,十居其四,而燥症十居其六。肺氣之燥也,更用白朮以利之,則肺氣爍盡津液,必有干嗽之憂;胃氣之燥也,更用白朮以利之,則胃氣炎蒸津液,必有口渴之慮。脾氣之燥也,更用白朮以利之,則脾氣焦枯津液,必有腸結之苦。

白話文:

有人詢問白朮具有健脾利濕的功效,是滋養身體的聖藥,在急救時也可以依賴它。然而,雖然人們都知道白朮有益,但卻不知道它也有害處。

白朮利水,因此它的性質必定燥熱。世人的濕氣疾病佔四成,而燥症則佔六成。肺氣燥熱,再使用白朮利水,就會讓肺氣耗盡津液,必定會出現乾咳的症狀;胃氣燥熱,再使用白朮利水,就會讓胃氣蒸發津液,必定會有口渴的狀況。脾氣燥熱,再使用白朮利水,就會讓脾氣枯竭津液,必定會有腸道阻塞的痛苦。

蓋宜於濕者,不宜於燥也。去濕既受其益,則添燥安得不受其損哉。

或疑白朮乃去濕生津之上品,而先生謂其性燥,不可治肺、胃、脾三家之燥病,吾不得其義也。夫白朮生津,但能生水火既濟之津,不能生水火未濟之津也。如濕病宜去其濕,則燥病宜解其燥,亦明矣,乃不解其燥,而反用燥以治之,即能生津,亦為火所爍矣。況白朮去濕,則內無津液而外無水氣,又從何而生津乎。

白話文:

有些人認為白朮是去除濕氣和生津的上等藥材,但您卻說白朮性質燥熱,不適合治療肺、胃、脾三臟的乾燥疾病,我不理解這個道理。

白朮生津,只能生出水火交融的津液,卻不能生出水火未交融的津液。就像濕病需要去除濕氣,乾燥疾病需要解除乾燥一樣,這是很明顯的。如果不解除乾燥,反而用乾燥的藥材來治療,即使能生津,也會被火氣灼燒耗盡。

況且,白朮去除濕氣後,身體內無津液,體外無水氣,還能從哪裡生出津液呢?

此白朮止可治濕而不可治燥也。雖然白朮性雖燥,終是健脾之物,脾健而津液自生。用潤藥以佐其燥,則白朮且自失其燥矣,又何能助燥哉。([批]性燥而潤制之,白朮何往不可善用乎。)

白話文:

這種白朮只能治療濕氣,不能治療乾燥。儘管白朮性質乾燥,但它最終是能健脾的藥物,脾臟強健則津液能自行產生。配合使用滋潤的藥物來緩解其乾燥,那麼白朮本身也就不會那麼乾燥,又能怎麼樣加重乾燥呢?([註解]白朮性質乾燥,但通過滋潤來控制它,那麼在什麼情況下不能很好地使用白朮呢?)

或疑白朮健脾生胃,有時用白朮而脾胃不能受補者何也?此虛不受補也。脾胃之氣,喜生髮而不喜閉塞。白朮正開胃開脾之聖藥,何至用之而反無功,明是土崩瓦解之象。而土崩瓦解之故,由於腎火之大敗也。土非火不生,火非土不旺,脾胃之土必得腎中之火相生,而土乃堅剛,以消水穀。

白話文:

有人可能會質疑白朮可以健脾益胃,但有時使用白朮卻無法補脾胃,這是為什麼?

這是因為虛弱的身體無法接受補益。脾胃之氣傾向於生長發育,不喜歡被阻塞。白朮是開胃健脾的良藥,為什麼使用它反而沒有效果?這顯然是脾胃崩塌的徵兆。

而脾胃崩塌的原因是腎火虛衰。土離不開火才能滋生,火離不開土才能旺盛。脾胃之土必須依賴腎中之火來滋養,而土質堅硬,可以消化水穀。

今因腎水既枯,而腎火又復將絕,土既無根培之,又何益乎。徒用白朮以健脾開胃,而腎中先天之火已耗盡無餘,如爐中燼絕,益之薪炭,而熱灰終難起焰。此生之不生,乃脾不可生。非白朮能生而不生也。([批]無根之土,必須培火。)

白話文:

現在由於腎水已經枯竭,而腎火又快要熄滅,就像沒有根基的泥土,培植它又有什麼用呢?單純使用白朮來健脾開胃,而腎中先天之火已經完全耗盡,就像爐中的餘燼已經熄滅,即使添柴加炭,熱灰也難以再次燃燒。這種情況下,不能責怪脾氣不能生長,因為沒有根基就難以生長。並不是白朮能夠生長,但卻不能生長。(註解:沒有根基的泥土,必須培養火氣。)

或又問脾土固腎火所生,而胃土實心火所生,腎火絕而心火未絕,宜用白朮以健胃,尚可以生土也。夫胃土非心火不生,而心火必得腎火以相濟,腎火絕,又何以濟心之不足乎。心火因腎火之絕,而心火欲救腎火而未遑,又何能救胃哉。胃既不可救,則胃無二火之生,胃氣欲不亡,不可得矣。

白話文:

還有人問,脾胃屬土,由腎火產生,而胃屬土,由心火產生。腎火熄滅,心火卻還沒熄滅,應該用白術來健脾胃,還能產生屬土的能量。

胃屬土不靠心火產生,而心火必須得到腎火幫助,腎火熄滅了,怎麼能補足心火的不足呢?心火因為腎火熄滅了,想要救腎火卻沒空閒,怎麼還能救胃呢?胃既然不能被救,那麼胃就沒有兩把火生它,胃氣想要不消亡,是不可能的。

胃氣既亡,而白朮雖能健脾,而欲生胃無從也。([批]脾土生於腎火,胃土生於心火,雖有所分,其實脾胃皆生於腎火也,故腎一絕而脾胃兩無可救矣。)

白話文:

由於胃氣已經消亡,而白術雖然能夠健脾,但想要再生出胃來卻無從生長了。(批註:脾臟屬於腎火所生,胃部屬於心火所生,雖然有所區分,但實際上脾胃都是由腎火所生,因此腎火一絕,脾胃也無可挽救了。)

或又問心、腎二火既絕,故用白朮而無功,吾救心、腎之火而兼用白朮,則不生者可以生矣。嗟乎。先天之火雖絕而未絕也,後天之火一絕而俱絕矣。腎中之火,先天之火也。心中之火,後天之火也。後天火絕者,由於先天之火先絕也。救先天之火,則後天之火自生。救後天之火,則先天之火難活。

白話文:

有人又問:心火、腎火都已經熄滅了,所以使用白朮也無濟於事。我通過補救心腎之火,兼用白朮,那麼原本不能生長的東西就可以生長了。

唉!先天腎火雖然已經熄滅但是還沒有完全熄滅,後天心火一旦完全熄滅,那麼先天腎火和後天心火都會完全熄滅。腎中之火是先天之火,心臟之火是後天之火。後天之火熄滅,是由於先天之火首先熄滅造成的。補救先天之火,那麼後天之火自然會生長。補救後天之火,那麼先天之火則很難復生。

故救火者,必須先救腎中之火,腎火生則心火不死,腎火絕則心火不生。故欲救脾胃之生,不可徒救心火之絕,非心火之不宜救也,救腎火正所以救心火耳。倘腎火之絕不及救,而徒救夫心火,多用桂、附於白朮、人參之中,欲救心以救腎也,終亦必亡而已矣,況僅用白朮,又何以救之哉。([批]闡發白朮之義,得如許奇論,真石破天驚。

白話文:

所以要治療火熱症,必須先治療腎中的虛火,如果腎火沒有得到滋養,心火就不會消失,如果腎火被熄滅,心火就會停止滋生。因此,想要治療脾胃虛弱,不能只治療心火,並不是心火不應該治療,治療腎火正是為了治療心火。如果腎火沒有及時得到治療,而只治療心火,大多是用桂枝、附子加入白朮、人參中,想通過治療心火來治療腎火,最終也一定會失敗,更何況只使用白朮,又怎麼能治療呢?([注]闡明白朮的作用,能得到如此驚人的見解,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或疑白朮性燥,脾胃有火者不宜用,恐其助熱也。此等議論,真民生之大不幸也。夫白朮甘溫,正能去熱,脾胃有火者,安在不相宜。([批]白朮甘溫,正解火熱。)惟胃中邪火沸騰,不可用之以助邪。倘胃中虛火作祟,非白朮之甘溫,又何以解熱哉。世人一見白朮,無論有火無火,與火之是虛是邪,一概曰白朮助火不宜用,更有疑白朮為閉氣者,尤為可笑。白朮利腰臍之氣,豈有腰臍利而脾胃反不利者乎。

白話文:

有人懷疑白朮性味燥熱,有胃火或脾火的人不適合使用,擔心助長熱症。這種說法真是百姓的一大不幸啊。白朮味甘性溫,正能清熱。脾胃有熱的人,怎麼會不適合呢?(按:白朮味甘性溫,正好能解火熱。)只有胃中邪火旺盛,纔不能用白朮助邪。如果胃中是虛火作祟,那白朮的甘溫之性,又能如何助邪清熱?世人一看到白朮,不管有沒有熱症,也不管這熱症是虛火還是邪火,就一概說白朮助火,不適合使用。還有更可笑的,認為白朮會閉氣。白朮可以調暢腰臍之氣,怎麼會有腰臍通暢而脾胃氣機反而不通的呢?

或疑白朮閉氣,閉上焦之氣也。先生謂利腰臍之氣,乃利下焦之氣,上下各不相同,恐未可以利下而並疑上焦之俱利也。曰:腰臍為生氣之根,豈有根本大利而枝葉不舒發之理。彼言白朮之閉氣者,言氣虛散失者,白朮能補而收閉其耗散之氣也。世人錯認閉字,致使白朮利氣之藥,反同閉氣之品而棄之。此千古之冤也。

白話文:

有人懷疑白朮會閉塞氣機,尤其上焦的氣機。但名醫張景嶽認為白朮能疏通腰臍的氣機,也就是下焦的氣機。上下交合,不可能只利下焦而不影響上焦。中醫認為,腰臍是生命之氣的根基,不可能根基強健而枝葉不繁茂。

古人所謂白朮「閉氣」,並非堵塞氣機,而是指氣虛流散時,白朮能補益氣血,收斂耗散的氣機。世人誤解「閉」字,導致把白朮當成閉塞氣機的藥物而棄之不用。真是千古的冤屈啊!

或問白朮陽藥,能益脾土之陰,是白朮自能生陽中之陰乎,抑必有藉於補陰之味以生陽也?曰:陽藥補陽,而白朮偏能於陽中補陰,是白朮亦陰分之藥也。白朮既陰陽兼補,得陰陽之藥,皆相濟而成功,安在入諸補陰以生陽,入諸補陽而不能生陰哉。

白話文:

有人問白朮是陽性藥物,卻能滋養脾胃的陰氣,這是白朮本身就能生出陽中之陰,還是必須藉助滋補陰氣的藥物才能生陽呢?

回答說:陽性藥物能滋補陽氣,而白朮特別能滋補陽中的陰氣,說明白朮也是陰性的藥物。白朮既能滋補陰也能滋補陽,只要得到陰陽相濟的藥物,都能互相配合而取得效果。怎麼能說白朮補陰才能生陽,補陽就不能生陰呢?

或疑白朮陽藥,而補脾氣之陰,是陽能生陰也,又何以陽又能生陽乎?夫陰陽原兩相生也,陽以生陽,不若陽以生陰之速,但不可謂陽不生陽也。白朮陽藥,以生脾中之陰者十之八,而生脾中之陽者十之二耳。

白話文:

有人認為白朮是溫陽藥,卻用來滋養脾臟的陰氣,這表明陽氣能生陰氣。那麼,陽氣又怎麼能生陽氣呢?陰陽本來就是互相轉化的,陽氣生陽氣的速度不如陽氣生陰氣快,但不能說陽氣不生陽氣。白朮這味溫陽藥,生脾臟陰氣的比例約佔80%,生脾臟陽氣的比例約佔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