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醫案》~ 卷之下 (1)
卷之下 (1)
1. 答銀臺宋公書
醫以望、聞、問、切四者為務。蒙示貴恙，只得問之一事而已，餘三事俱莫得而詳也。
依命奉去藥方，或效或否，故難預必。茲以理論，多屬於陰虛而兼有熱也。經曰一勝則一負。蓋血者，陰也。陰虛則陽亢，理之必然。陽亢熱動，宜其血得熱而妄行。或嗽或吐，不免有血，此皆陰虛發熱之病理，宜滋陰養血，清熱潤肺，是其治焉。此特論其理之常也。
白話文：
遵照醫囑服用了藥方，是否有效很難提前斷定。現在根據理論來看，大多屬於陰虛兼有熱症的情況。經書上說，一物興盛則另一物衰退。血液屬於陰，陰虛就會導致陽氣亢盛，這是自然規律。陽氣亢盛導致熱動，血液受到熱的影響而妄行。出現咳嗽或嘔吐，難免帶血，這些都是陰虛發熱的病理表現，應當滋陰養血，清熱潤肺，這是治療的方法。這只是就一般情況而言。
其中又有變其常者，亦當變其常以治之矣。經曰衝任二脈，為血之海，主滲灌溪谷。而陽明為之長，陽明者，胃也。或有勞動損其衝任，則血不得滲灌而越上於上竅，故陽明胃脈亦失所養，或飲食無味，或食則難飢，或噁心嘔吐，或胸膈痞悶，或大便不常，此又初因陰虛而終致於陽虛也。夫因陰虛而致陽虛，則滋陰降火之法，又難例用，當從東垣陽生陰長而用甘溫之劑矣。
白話文：
古文中有時也會遇到變化，這時我們也要變更平常的治療方法來應對。經書上說，衝脈和任脈是血液的海洋，掌管著滋潤五臟六腑。而陽明經是這兩脈的丈夫，陽明經就是胃。有的人勞累過度傷及了衝脈和任脈，導致血液不能滋潤五臟六腑，而上溢到上部，因此陽明胃經也失去滋養。表現為飲食無味、吃了飯也不容易餓、噁心嘔吐、胸中憋悶、大便不規律。這是因為最初是陰虛，後來導致了陽虛。因為陰虛導致陽虛，滋陰降火的方法就不太適用，應該按照東垣所說的「陽生陰長」的理論，使用甘溫的藥物。
經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蓋心主血而藏神，肝主筋而藏血。若胃之陽氣有虧，是陽氣之精者亦虛，而心神失養，不能以主血；陽氣之柔者亦損，而肝筋失養，不能以藏血。心既不能主血，肝又不能藏血，欲其血之不妄行也難矣。此又陰變為陽之病，豈可以其陰虛例治而損其陽也。
白話文：
醫書上說，陽氣中的精部分能滋養精神，柔部分能滋養筋絡。因為心主掌血液，並儲藏精神；肝主掌筋絡，並儲藏血液。如果胃的陽氣不足，那麼陽氣的精部分也會虛弱，進而導致心神失養，無法主掌血液；陽氣的柔部分也會受損，導致肝筋失養，無法儲藏血液。心既然無法主掌血液，肝又無法儲藏血液，想要血液不妄行就很困難了。這是一種陰盛化陽的疾病，不能因為陰虛就用損傷陽氣的方法來治療。
嘗考《褚氏遺書》有曰，人年十六精始通，未及十六而先損其精，則骨髓未滿，後必有難名之疾。得聞所患，已犯褚氏之戒，必須遠色節欲以固其本，然後調之以藥以治其末，庶幾內外兼修，本末兩盡，病之愈也有日矣。苟徒恃乎藥而無敬謹之功，是謂舍重就輕，欲求病愈難哉。
白話文：
我曾經看過《褚氏遺書》，書中說，人到了十六歲才會精氣貫通。如果不到十六歲就過度耗損精氣，就會導致骨髓發育不足，以後一定會得到難以言喻的疾病。如今聽你說你的症狀，已經觸碰了褚氏的禁戒。你必須遠離女色，節制慾望，來鞏固身體的根本。然後再用藥物治療表面的症狀，這樣才能內外兼修，本末兼治，你的病纔有康復的一天。如果你只依賴藥物，而不注重養生之道，那就是捨本逐末，想要治癒疾病就難了。
四物湯加黃柏、知母，乃滋陰降火妙劑。若飲食無味，或飲食不思，此方又難例用，宜兼用四君子湯。仲景曰血虛氣弱，宜用人參。人參不惟補氣，亦補血也。況藥無定性，與熱藥同用則熱，寒藥同用則寒。今用人參而以寒藥制之，人參雖溫，亦莫能逞其勢矣。又曰人參補氣，今以耗氣之藥監之，雖欲補氣，亦莫恣其性矣。
白話文：
四物湯加入黃柏、知母，是滋陰降火的好方子。如果患者食慾不振或厭食，這種藥方就不容易使用，應該同時使用四君子湯。
仲景說：血虛氣弱，應該使用人參。人參不僅可以補氣，還可以補血。而且藥物沒有固定的性質，與熱藥一起使用則性熱，與寒藥一起使用則性寒。現在使用人參，再以寒藥制衡它，即使人參溫熱，也不能發揮它強盛的功效。
仲景又說：人參補氣，現在使用消耗氣血的藥物來抑制它，即使人參想補氣，也不能隨心所欲。
白話文：
不必因地域差異而懷疑。東垣先生雖然是北方人，但他常常使用人參，檢閱東垣的著作就可以證明。但是加減藥材的靈活運用，依照患者病情的變化而調整，例如：
- 咳嗽時，加入麥門冬。
- 痰多時，加入貝母。
- 咯血時，加入藕節。
- 氣喘時，加入阿膠。
- 胸悶時，加入枳實。
將這五種藥材合用，稱為八物湯，既能補血又能補氣。請與高明的醫者討論這個方劑的可行性。
2. 腹痛
一人面色蒼白，年四十六，素好酒色犬肉。三月間，因酒連有二夜房事，遂病左腹痛甚，後延右腹，續延小腹，以及滿腹皆痛。日夜叫號，足不能升，臥不能仰，汗出食阻。自用備急丸，利二三行而隨止，痛仍不減。
白話文：
有一位患者，面色蒼白，年齡 46 歲，平時嗜好飲酒、吃狗肉。三月間，因飲酒後連續兩晚發生性行為而發病，左腹劇烈疼痛，隨後疼痛蔓延到右腹，繼而擴及下腹，最後蔓延到整個腹部。患者日夜哀號，雙腳無法抬高，無法仰臥，出汗並食慾不振。患者自行服用備急丸，雖然解了兩三次大便，但疼痛並沒有減輕。
予診之，脈皆細駛，右脈頗大於左，獨脾脈弦且滑。扶起診之，右脈亦皆細數。恐傷酒肉，用二陳湯加黃芩、山楂、曲、櫱，進之不效。再用小承氣湯，仍復不利。蜜煎導之，亦不利。乃以大承氣湯，利二三行，痛減未除。令其住藥，只煎山楂飲之。次日煩躁嘔惡，渴飲涼水則覺惡止爽快。
白話文：
我為他診脈，脈象都很細而快，右脈比左脈較大，只有脾脈是弦而滑的。扶起他診脈，右脈也都很細而數。擔心是因酒肉所傷，就用了二陳湯加上黃芩、山楂、曲、櫱，但服用了沒有效果。接著又使用了小承氣湯，仍然沒有效果。用蜂蜜煎導藥也無效。於是就使用大承氣湯，通了下兩三次，疼痛減緩但沒有消失。讓他不服藥，只煎服山楂飲。第二天，他煩躁嘔惡，口渴想喝涼水，喝了之後感到不適消失且爽快。
次早再診，脈皆隱而不見。四肢逆冷，煩躁不寧，時復汗出。舉家驚愕，疑是房後陰症，擬進附子理中湯。
白話文：
第二天早上再次診脈，卻發現脈搏隱而不見。四肢冰冷，煩躁不安，時不時出汗。全家人驚愕不已，懷疑是房後（後陰之穴位）的陰邪所致，打算服用附子理中湯。
予曰：此治內寒逆冷也。《活人書》云四逆無脈，當察症之寒熱。今觀所患，多屬於熱，況昨日脈皆細數，面色近赤，又兼酒後而病。六脈雖絕，蓋由壯火食氣也。四肢者，諸陽之本。氣被壯火所食，不能營於四肢，故脈絕而逆冷也。此類傷暑之症，正合仲景所謂熱厥者多，寒厥者少，急用大承氣湯下之之類。
白話文：
我說：這是治療內寒逆冷的處方。《活人書》說：四肢脈搏若無，應觀察症狀的寒熱。現在觀察患者的病症，大多屬於熱性，況且昨天脈搏皆細而數，面色有些發紅，而且是在飲酒後發病。雖然六脈脈象全無，但這應該是強火灼傷氣血所致。四肢是陽氣的根本。氣血被強火所灼傷，無法運營到四肢，所以才脈象消失而逆冷。這種類似於中暑的症狀，正是仲景所說的熱厥症狀多，寒厥症狀少，急用大承氣湯瀉下的類型。
白話文：
即使服用了大承氣湯，他的熱氣仍然未完全去除，不能與四逆湯的症狀相比。現在使用附子這種熱藥，難道不會助長火勢，加重病情嗎？如果萬不得已，可以用通脈四逆湯，或許還有點用處。因為湯藥中含有童便和豬膽汁，可以抑制附子的毒性，不能讓它肆無忌憚地發作瘧疾。
連進二服，脈仍不應，逆冷不回，渴飲煩躁，小便不通，糞溏反頻，腹或時痛，更進人參白虎湯二帖。燥渴如舊，更用參、術各三錢，茯苓、麥門冬、車前各一錢，北五味、當歸各五分。煎服一帖，脈漸隱隱見如蛛絲。予曰：有生意也。仲景論絕脈服藥微續者生，脈暴出者死是也。
白話文：
連續喝了兩劑藥，脈搏仍然沒有反應，手腳冰冷沒有恢復，口渴煩躁，小便不通，大便稀溏反覆，肚子偶爾疼痛，再喝兩劑參苓白虎湯。口渴乾燥和以前一樣，再用人參、白朮各三錢，茯苓、麥門冬、車前草各一錢，北五味子、當歸各五分。煎服一劑，脈搏逐漸若隱若現，像蛛絲一樣。我說：有生機了。張仲景說：絕脈服藥後脈搏微微續接的能活，脈搏突然顯現出來的會死就是這個道理。
左手左腳亦略近和，不致冰人。右之手足如舊逆冷，但口尚渴，大便尚溏，一日夜約有十數次，小便不通。予曰：渴而小便不利者，當利其小便。遂以天水散冷水調服。三四劑不應。再以四苓散加車前、山梔，煎服二帖，小便頗通。
白話文：
左手的狀況稍微好轉，手腳不至於冰涼。右手的狀況仍然冰冷，但仍覺得口渴，大便仍拉肚子，一天一夜大約有十幾次，小便不通暢。
我說：口渴而小便不通暢，應當讓小便通暢。於是用天水散調冷水服用。服用三、四劑後，情況沒有改善。又改用四苓散加上車前子和山梔子，煎服兩帖後，小便比較通暢了。
但去大便，而小便亦去，不得獨利。予曰：小便不利，煩渴未除，蓋由內熱耗其津液也。大便尚溏者，亦由內熱損其陽氣，陽氣不固而然也。遂用參、術各三錢，茯苓錢半，白芍、車前、門冬各一錢，山梔七分，北五味五分，連進數服，至第九日，逆冷回，脈復見，諸症稍減而向安矣。
白話文：
然而，大便通了，小便卻不通，不能單獨排尿。我說：小便不通，煩渴沒有消除，這是因為體內有熱氣消耗了津液。大便仍然稀爛，也是因為體內熱氣損害了陽氣，陽氣不固所致。於是用了人參、白朮各三錢，茯苓半錢，白芍、車前、天冬各一錢，山梔七分，北五味五分，連續服用好幾次，到第九天，逆冷回轉，脈象恢復，各種症狀都稍有減輕，向著痊癒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