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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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醫論 (29)

1. 56.論吳又可達原飲不可以治溫病

北方醫者治溫病,恆用吳又可達原飲,此大謬也。吳氏謂崇禎辛巳,疫氣流行,山東、浙江南北兩道感者尤多,遂著《瘟疫論》一書。首載達原飲,為治瘟疫初得之方,原非治溫病之方也。疫者,天地戾氣,其中含有毒菌,遍境傳染若役使然,故名為疫。因疫多病熱,故名為瘟疫(病寒者名為寒疫),瘟即溫也。

白話文:

北方醫生治療溫病時,經常使用吳又可的達原飲,這是個大錯。吳又可說在崇禎辛巳年間,疫氣流行,山東、浙江南北兩地的感染者特別多,於是寫了《瘟疫論》這本書。書中首載達原飲,是治療瘟疫初期症狀的方子,本不是治療溫病的方子。疫指天地間的惡劣氣候,其中含有毒菌,到處傳染就像奴役一般,所以叫做疫。由於疫病大多會發熱,所以稱為瘟疫(病發寒症的則稱為寒疫),瘟就是溫的意思。

是以方中以逐不正之氣為主。至於溫病,乃感時序之溫氣,或素感外寒伏於膜原,久而化熱,乘時發動,其中原無毒菌,不相傳染。治之者惟務清解其熱,病即可愈。若於此鑑別未精,本系溫病而誤投以達原飲,其方中檳榔開破之力既能引溫氣內陷,而厚朴草果之辛溫開散大能耗陰助熱,尤非病溫者所宜(病溫者多陰虛尤忌耗陰之藥),雖有知母、芍藥、黃芩各一錢,其涼力甚輕,是以用此方治溫病者,未有見其能愈者也。

白話文:

因此,方劑中主要是用來驅散不正之氣。至於溫病,是由於受到時令溫熱之氣感染,或者是既往外感風邪潛伏於體內,時間久了化熱,趁機發作。其中原本沒有傳染性病菌。治療時只要清解熱氣,疾病就能痊癒。如果在這方面辨別不清,明明是溫病卻誤用達原飲,方劑中的檳榔具有破氣之力,容易將溫熱之氣引向內部;而厚朴、草果的辛溫開散之性會大量消耗陰液,助長熱邪,尤其不適合病情為溫熱的人(溫熱者多屬陰虛,更忌耗陰藥)。雖然方劑中也有知母、芍藥、黃芩各一錢,但其涼性較弱。因此,用此方治療溫病,沒見過有人能治癒的。

且不惟不能愈,更有於初病時服之即陡然變成危險之證者,此非愚之憑空擬議,誠有所見而云然也。

愚初習醫時,曾見一媼,年過六旬,因傷心過度,積有勞疾,於仲春得溫病。醫者投以達原飲,將方中草果改用一錢,謂得汗則愈。乃服後汗未出而病似加重,醫者遂將草果加倍,謂服後必然得汗。果服後頭面汗出如洗,喘息大作,須臾即脫。或疑此證之僨事,當在服達原飲將草果加重,若按其原方分量,草果只用五分,即連服數劑亦應不至汗脫也。答曰:草果性甚猛烈,即五分亦不為少。

白話文:

我剛學醫時,曾見過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婦,因為過度傷心,累積成勞累疾病,在仲春時節得了溫病。醫生給她開了達原飲,把方子中的草果改為一錢,說出汗就能好。她服用了之後,汗沒出,病情反而加重。醫生就把草果的量加倍,說服用後一定能出汗。結果服藥後,頭部和臉部大汗淋漓,喘氣厲害,沒多久就去世了。有些人懷疑這次事件的關鍵,在於服用了加重了草果的達原飲,如果按照原方劑量,草果只有五分,即使連續服用好幾劑,也不應該出汗至死。我回答說:草果的性質非常猛烈,即使五分也不算少。

愚嘗治脾虛泄瀉服藥不效,因思四神丸治五更瀉甚效,中有肉果,本草謂其能健脾澀腸,遂用健補脾胃之藥煎湯送服肉果末五分。須臾覺心中不穩,六脈皆無,遲半點鐘其脈始見。恍悟病人身體虛弱,不勝肉果辛散之力也。草果與肉果性原相近,而其辛散之力更烈於肉果,雖方中止用五分,而與檳榔、厚朴並用,其猛烈之力固非小矣。由斯觀之,達原飲可輕用哉!

白話文:

我曾為脾胃虛弱引起的腹瀉治療,服藥卻無效。後回想四神丸對於凌晨腹瀉效果很好,其中含有肉果,本草綱目記載它能健脾固腸。於是我就用健脾胃的藥材煎湯,送服五分的肉果末。

沒過多久,我感覺心神不寧,六脈皆無,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逐漸恢復脈搏。這才恍然大悟,病人身體虛弱,承受不住肉果辛辣發散的力量。草果和肉果性質相近,但辛辣發散之力更甚於肉果,雖然藥方中只用了五分,但與檳榔、厚朴合用,其強烈作用不可小覷。從這件事來看,達原飲豈能輕易使用!

2. 57.論革脈之形狀及治法

革脈最為病脈中之險脈,而人多忽之,以其不知革脈之真象,即知之亦多不知治法也。其形狀如按鼓革,外雖硬而中空,即弦脈之大而有力者。因其脈與弦脈相近,是以其脈雖大而不洪(無起伏故不洪),雖有力而不滑(中空故不滑)。即此以揣摩此脈,其真象可得矣。其主病為陰陽離絕,上下不相維繫,脈至如此,病將變革(此又革脈之所以命名),有危在頃刻之勢。丁卯在津,治愈革脈之證數次。

白話文:

革脈是病脈中最險惡的一種脈象,但許多人卻忽略了它,因為他們不瞭解革脈的真實樣貌,即使知道,也大多不懂得如何治療。它的形狀就像是按壓鼓面,表面雖然堅硬,但裡面卻是空洞的,類似於有力而大的弦脈。由於革脈和絃脈的脈象相近,因此它的脈搏雖然大卻不洪亮(沒有起伏所以不洪),雖然有力卻不滑順(空洞所以不滑)。透過這樣的比喻,就能瞭解革脈的真實樣貌。革脈代表陰陽分離,上下不相連接,脈象出現這種情況,病情將會發生劇烈的變化(這也是革脈名為「革」的原因),隨時可能危及生命。丁卯年間,我在天津治療了數次革脈的病例,治癒了患者。

惟有一媼八旬有六,治之未愈,此乃年歲所關也。今特將其脈之最險者詳錄一則於下,以為治斯證者之嚆矢。

外孫王××,年五十,身體素羸弱,於仲夏得溫病。心中熱而煩躁,忽起忽臥,無一息之停。其脈大而且硬,微兼洪象。其舌苔薄而微黑,其黑處若斑點。知其內傷與外感並重也。其大便四日未行,腹中脹滿,按之且有硬處。其家人言,腹中滿硬系宿病,已逾半載,為有此病,所以身形益羸弱。

白話文:

我的外孫王××,今年五十歲,身體一向虛弱,在仲夏時節得了熱病。他心中燥熱煩躁,時而起身時而躺下,一刻也停不下來。他的脈搏又大又硬,隱約帶有洪滑的徵象。他的舌苔薄而微黑,黑色的地方像斑點一樣。我知道他是內傷和外感同時發作了。他四天沒有大便,腹中脹滿,按壓時還有變硬的地方。他的家人說,腹中脹硬是因為宿疾,已經有半年多了,一直有這個病,所以他的身體才會越來越虛弱。

因思宿病宜從緩治,當以清其溫熱為急務。為疏方用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石膏用生者兩半,人參用野臺參五錢,又以生山藥八錢代方中粳米,煎湯兩盅,分三次溫飲下。一劑,外感之熱已退強半,煩躁略減,仍然起臥不安,而可睡片時。脈之洪象已無,而大硬如故。其大便尤未通下,腹中脹益甚。

白話文:

由於考慮到患者舊疾宜緩慢調理,當前急務是清熱降溫。因此開了白虎加人參湯的方劑,其中生石膏兩半兩,野臺參五錢,又用生山藥八錢代替方中的粳米,煎湯兩碗,分三次溫服。服藥一劑後,外感發熱已退了一大半,煩躁略微減輕,但仍起臥不安寧,但可短暫入睡。脈象中洪大的徵象已消失,但脈搏仍然大而硬。大便依舊未通暢,腹中脹氣更加嚴重。

遂用生赭石細末、生懷山藥各一兩,野臺參六錢,知母玄參各五錢,生雞內金錢半。煎湯服後,大便通下。遲兩點鐘,腹中作響,覺瘀積已開,連下三次,皆系陳積,其證陡變,脈之大與硬,較前幾加兩倍,周身脈管皆大動,幾有破裂之勢,其心中之煩躁,精神之騷擾,起臥之頻頻不安,實有不可言語形容者。其家人環視懼甚,愚毅然許為治愈。

白話文:

於是使用生赭石粉和生懷山藥,各一兩;野臺參六錢;知母和玄參,各五錢;生雞內金半錢。煎湯服用後,大便通暢。過一會兒,腹中響動,感覺淤積已經打通,連續大便了三次,都是陳積之物。患者的症狀突然發生了變化,把脈時發現脈象比以前大且硬,增加了一倍多,全身的脈管劇烈跳動,好像快要破裂一樣。而他內心的煩躁、精神上的騷擾,以及起居不安的頻率,實在難以用語言形容。他的家人們圍在身邊,非常害怕,而我堅定地保證可以治癒他。

遂急開淨萸肉、生龍骨各兩半,熟地黃、生山藥各一兩,野臺參、白朮各六錢,炙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碗,分兩次溫飲下,其狀況稍安,脈亦見斂。當日按方又進一劑,可以安臥。須臾,其脈漸若瘀積未下時,其腹亦見軟,惟心中時或發熱。繼將原方去白朮,加生地黃八錢。

白話文:

於是急忙開了一帖藥,用到的藥材有:淨萸肉、生龍骨,各兩半;熟地黃、生山藥,各一兩;野臺參、白朮,各六錢;炙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碗,分兩次溫熱喝下,患者狀況稍有好轉,脈象也有改善。當天按照藥方又服了一劑,可以安穩入睡了。過了一會兒,他的脈象逐漸恢復成淤積未消退的狀態,腹部也變軟了,但心中時常發熱。於是將原來的藥方中的白朮去除,加入生地黃八錢。

日服一劑。三劑後,脈象已近平和,而大便數日未行,且自覺陳積未淨,遂將萸肉、龍骨各減五錢,加生赭石六錢,當歸三錢。又下瘀積若干。其脈又見大,遂去赭石、當歸,連服十餘劑全愈。

白話文:

每天服用一劑藥方。服用三劑藥後,脈象已經接近平和,但是大便好幾天都沒有排出,而且自己感覺到體內陳舊的積聚物沒有清理乾淨,於是將萸肉、龍骨各減少五錢,加入生赭石六錢,當歸三錢。之後又排出了大量的瘀積物。脈象又見增大,於是去除了赭石、當歸,連續服用十幾劑藥方後完全康復。

3. 58.論腦充血之原因及治法

腦充血病之說倡自西人,而淺見者流恆譏中醫不知此病,其人蓋生平未見《內經》者也。嘗讀《內經》至調經論,有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反則生,不反則死」云云,非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證乎?所有異者,西人但言充血,《內經》則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蓋血必隨氣上升,此為一定之理。

白話文:

腦充血病的概念是由西方人提出的,但一些見識淺薄的人經常批評中醫不瞭解這種疾病。這些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讀過《內經》。我曾經讀過《內經》中的《調經論》,其中提到「血與氣一起運行到頭部,就會導致大厥,厥證發作就會突然死亡,氣反過來就會活,不反過來就會死」等內容。這些描述不正是西方人所說的腦充血嗎?唯一不同的是,西方人只說充血,而《內經》則說血與氣一起運行到頭部。因為血的運行必須跟著氣上升,這是恆定的道理。

而西人論病皆得之剖解之餘,是以但見血充腦中,而不知輔以理想以深究病源,故但名為腦充血也。至《內經》所謂「氣反則生,不反則死」者,蓋謂此證幸有轉機,其氣上行之極,復反而下行,腦中所充之血應亦隨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氣上行不反,升而愈升,血亦隨之充而愈充,腦中血管可至破裂,所以其人死也。

白話文:

而西方人探討疾病,都是從解剖後所得,因此他們只看到腦中充血,卻不深入探究病因,所以只把它叫做腦充血。到了《黃帝內經》所說的「氣反則生,不反則死」,是指這種病症幸好還有轉機,氣往上行走到了極點,又反方向往下走,腦中充血的血應該也會跟著往下走,所以病人可以生存;如果氣往上走不反方向,持續往上走,血也會跟著往上沖,腦中的血管可能會破裂,所以病人會死亡。

又《內經》厥論篇謂「巨陽之厥則腫首,頭重不能行,發為眴(眩也)僕」、「陽明之厥,面赤而熱,妄言妄見」、「少陽之厥,則暴聾頰腫而熱」,諸現象皆腦充血證也。推之秦越人治虢太子屍厥,謂「上有絕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者,亦腦充血證也。特是古人立言簡括,恆但詳究病源,而不細論治法。

白話文:

此外,《內經》中的《厥論篇》說:「巨陽的厥症(陽氣上逆)會導致頭部長腫,頭部沉重無法走路,出現眩暈和抽搐」、「陽明的厥症(陽氣過盛)會導致面色發紅發熱,胡言亂語、幻視」、「少陽的厥症(陽氣不足)會導致突發性耳聾、臉頰腫脹發熱」。這些現象都是腦部充血的徵兆。從秦越人治療虢太子屍厥時所說的「上面有陽氣阻滯的經絡,下面有陰氣被破壞的關節」來看,這也是腦部充血的徵兆。只是古人講話簡潔,常常只詳細探究病因,而不詳細討論治療方法。

然既洞悉致病之由,即自擬治法不難也。愚生平所治此證甚多,其治愈者,大抵皆腦充血之輕者,不至血管破裂也。今略舉數案於下,以備治斯證者之參考。

白話文:

既然已經透徹瞭解了致病的原因,那麼制定治療方法就不難了。我一生中治療過許多這樣的病症,其中治癒的,大多都是腦部充血較輕的患者,沒有到血管破裂的程度。現在簡略地列舉幾個病例如下,以供治療此症的人參考。

在奉天曾治一人,年近五旬,因處境不順,兼勞碌,漸覺頭疼,日浸加劇,服藥無效,遂入西人醫院。治旬日,頭疼不減,轉添目疼。又越數日,兩目生翳,視物不明。來院求為診治。其脈左部洪長有力,自言腦疼徹目,目疼徹腦,且時覺眩暈,難堪之情莫可名狀。脈證合參,知系肝膽之火挾氣血上衝腦部,腦中血管因受沖激而膨脹,故作疼;目系連腦,腦中血管膨脹不已,故目疼,生翳且眩暈也。因曉之曰:「此腦充血證也。

白話文:

我在奉天曾治療過一位病人,年齡接近五十歲。由於生活境遇不順,加上過度勞累,逐漸感到頭痛,而且疼痛日益加劇。他服用了西藥卻不見效,便轉到了西醫醫院。治療了十天,頭痛沒有減輕,反而又出現了眼睛疼痛。又過了好幾天,兩隻眼睛長出翳膜,視力不清。他來到中醫院請求治療。他的脈象左邊有力而持久,自訴腦痛貫穿到眼睛,眼痛貫穿到腦子,而且時常感到頭暈,難以忍受。根據脈搏和症狀,我判斷是肝膽之火挾帶氣血衝上腦部,腦中的血管受到刺激而膨脹,因此產生疼痛;眼睛與腦相連,腦中的血管持續膨脹,所以眼睛疼痛、長翳膜,而且頭暈。所以我告訴他:「這是腦充血的症狀。」

深考此證之原因,腦疼為目疼之根;而肝膽之火挾氣血上衝,又為腦疼之根。欲治此證,當清火、平肝、引血下行,頭疼愈而目疼、生翳及眩暈自不難調治矣。」遂為疏方,用懷牛膝一兩,生杭芍、生尤骨、生牡蠣、生赭石各六錢,玄參川楝子各四錢,龍膽草三錢,甘草二錢,磨取鐵鏽濃水煎藥。服一劑,覺頭目之疼頓減,眩暈已無。

白話文:

仔細探討此症的成因,發現腦痛是眼睛疼痛的根源;而肝膽之火挾帶著氣血往上衝,又是腦痛的根源。想要治療此症,應當清熱、平肝、引血向下,這樣頭疼好了,眼睛疼痛、生翳和眩暈自然就不難調理了。」於是開立藥方,使用懷牛膝一兩,生杭芍、生尤骨、生牡蠣、生赭石各六錢,玄參、川楝子各四錢,龍膽草三錢,甘草二錢,磨取鐵鏽後濃縮成水來煎藥。患者服下一劑,便覺頭目之痛頓時減輕,眩暈也消失了。

即方略為加減,又服兩劑,頭疼目疼全愈,視物亦較真。其目翳原系外障,須兼外治之法,為制磨翳藥水一瓶,日點眼上五六次,徐徐將翳盡消。

白話文:

方劑稍微調整,再服用兩劑藥,頭疼和眼睛疼痛全部痊癒,看東西也比以前清晰了。眼睛上的翳障原本就是外在原因造成的,需要搭配外用治療。因此,製備了一瓶點眼藥水,每天點在眼睛上五到六次,翳障逐漸消散。

在滄州治一人,六十四歲,因事心甚懊憹,於旬日前即覺頭疼,不以為意。一日晨起,忽僕於地,狀若昏厥,移時甦醒,左手足遂不能動,且覺頭疼甚劇。醫者投以清火通絡之劑,兼法王勳臣補陽還五湯之義,加生黃耆數錢,服後更覺腦中疼如錐刺,難忍須臾。求為診視,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長,皆重按甚實。

白話文:

在滄州給一位六十四歲的人看病,由於事情讓他心裡非常懊悔,十天前就覺得頭疼,沒有在意。有一天早上起牀時,突然倒在地上,好像昏迷一樣,過了一段時間醒過來,左手和腳動不了,而且覺得頭很痛。醫生給他開了清火通絡的藥,還參照了王勳臣「補陽還五湯」的思路,加了幾錢生黃耆。服藥後,覺得腦中疼痛加劇,像針扎一樣,片刻難忍。請我診治,他的脈象左邊弦長而有力,右邊洪長而有力,按壓都很強。

詢其心中,恆覺發熱。其家人謂其素性嗜酒,近因心中懊憹,益以燒酒澆愁,飢時恆以酒代飯。愚曰,此證乃腦充血之劇者,其左脈之弦長,懊憹所生之熱也。右脈之洪長,積酒所生之熱也。二熱相併,挾臟腑氣血上衝腦部。腦部中之血管若因其沖激過甚而破裂,其人即昏厥不復醒,今幸昏厥片時甦醒,其腦中血管當不至破裂。或其管中之血隔血管滲出,或其血管少有罅隙,出血少許而復自止。

白話文:

詢問他的感受,他一直覺得發熱。家人說他一向嗜酒,最近因為心情煩悶,喝酒來排解憂愁,餓的時候就用酒來代替吃飯。我說,這是腦充血的嚴重症狀,他左脈弦長,是因為煩悶產生的熱。右脈洪長,是因為長期喝酒產生的熱。兩種熱氣結合,夾雜著臟腑氣血衝上腦部。腦部的血管如果因為衝擊太劇烈而破裂,人就會昏迷不醒。現在他昏厥了一段時間後甦醒,他的腦血管應該還沒有破裂。或許血管中的血液隔著血管滲出,或者血管有一點裂縫,少量出血後又自行停止了。

其所出之血著於司知覺之神經,則神昏;著於司運動之神經,則痿廢。此證左半身偏枯,當系腦中血管所出之血傷其司右邊運動之神經也。醫者不知致病之由,竟投以治氣虛偏枯之藥,而此證此脈豈能受黃耆之升補乎?此所以服藥後而頭疼益劇也。遂為疏方,亦約略如前。為其右脈亦洪實,因於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亦用鐵鏽水煎藥。

白話文:

出血影響到控制感知的神經,就會神志昏迷;出血影響到控制運動的神經,就會肢體癱瘓。這名患者左半身癱瘓,應該是腦中血管出血,傷到了它控制右側運動的神經。醫生不知道發病的原因,竟給他開了治療氣虛半身不遂的藥,而他的脈象根本不適合服用黃耆這種升補的藥材。所以服藥後會導致頭痛更嚴重。於是重新開了藥方,和之前的藥方大致相同。由於他的右脈也較為洪實,所以在藥方中加入了一兩生石膏,也用鐵鏽水煎藥。

服兩劑,頭疼全愈,脈已和平,左手足已能自動。遂改用當歸、赭石、生杭芍、玄參、天冬各五錢,生黃耆、乳香沒藥各三錢,紅花一錢,連服數劑,即扶杖能行矣。方中用紅花者,欲以化腦中之瘀血也。為此時脈已和平,頭已不疼,可受黃耆之溫補,故方中少用三錢,以補助其正氣,即藉以助歸、芍、乳、沒以流通血脈,更可調玄參、天冬之寒涼,俾藥性涼熱適均,而可多服也。

白話文:

服用兩劑藥後,頭痛完全痊癒,脈搏也平穩下來,左手腳也能自行動作。於是改用當歸、赭石、生杭芍、玄參、天冬各五錢,生黃耆、乳香、沒藥各三錢,紅花一錢。連續服用數劑後,病人就能扶杖走路了。方中使用紅花,目的是化解腦中瘀血。因為此時脈搏已平穩,頭痛也消失了,可以承受黃耆的溫補作用,所以方中少用三錢黃耆,用來補助病人的正氣,並協助當歸、芍藥、乳香、沒藥疏通血脈。此外,方中還加入玄參、天冬的寒涼成分,使得藥性冷熱適中,可以長期服用。

上所錄二案,用藥大略相同,而皆以牛膝為主藥者,誠以牛膝善引上部之血下行,為治腦充血證無上之妙品,此愚屢經試驗而知,故敢貢諸醫界。而用治此證,尤以懷牛膝為最佳。

白話文:

上述記錄的兩個案例,使用的藥物大致相同,都以牛膝為主要藥物。這是因為牛膝擅長引導上部的血液向下流動,對於治療腦充血非常有效,這是我經過多次試驗才知道的,所以敢推薦給醫界。其中,用來治療這個病症的懷牛膝,療效更是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