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逵

《增訂葉評傷暑全書》~ 卷下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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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10)

1. 疫證治案

靖康二年春,京師大疫,有異人書一方於齋舍,凡因疫發腫者,服之無不效。其方黑豆二合,炒令香熟,甘草二寸炙黃,水二盞,煎減半,時時呷之。

泰和二年四月,民多疫癧,初覺憎寒,壯熱體重,次傳頭面腫盛,目不能開,上喘,咽喉不利,舌乾口燥,俗云大頭傷寒,諸藥雜治莫能愈,漸至危篤。東垣曰:身半以上,天之氣也。邪熱客於心肺之間,上攻頭面而為腫耳。須用下項藥,共為細末,半用湯調,時時服之,半用蜜丸,噙化服盡良愈,活者甚眾。時人皆曰仙方,謂天仙所制也。

2. 普濟消毒飲

黃芩(半兩,酒炒),黃連(五錢,酒炒),人參(三錢),陳皮(去白,二錢),甘草(二錢),連翹(一錢),黑參(二錢),殭蠶(七分,白者,炒),升麻(七分),柴胡(八分),桔梗(五分),板藍根(一錢),馬勃(一錢),鼠黏子(一錢,炒)

上為末,服如上法,或加防風川芎薄荷、歸身、細切五錢,水煎,時時稍熱服之。如大便燥結,加酒蒸大黃一二錢利之,腫勢甚者,砭針刺之。

羅謙甫治中書右丞姚公茂。六旬有七,宿有時毒,至元戊辰春,因酒再發,頭面耳腫而疼,耳前後腫尤甚,胸中煩悶,咽嗌不利,身半以下皆寒,足脛尤甚。由是以床相接作炕,身半以上臥於床,身半以下臥於炕,飲食減少,精神困倦而體弱。命羅治之,診得脈浮數,按之弦細,上熱下寒明矣。

《內經》云:熱勝則腫。又曰:春氣者病在頭。《難經》云:蓄則腫熱,砭射之也。蓋取其易散故也。遂於腫上,約五十餘刺,其血紫黑,如露珠之狀,頃時腫痛消散。又於氣海中,大艾炷灸百壯,乃助下焦陽虛,退其陰寒,次三里二穴,各灸三七壯,治足胻冷,亦引導熱氣下行故也。遂處一方,名曰既濟解毒湯

3. 既濟解毒湯

黃芩(一錢,酒炒),黃連(一錢,酒炒),桔梗(一錢),甘草(生,五分),柴胡(五分),升麻(七分),連翹(一錢),歸身(一錢,酒洗),大黃(一錢,酒煨)

水二盞,煎一盞,徐徐溫服。

論曰:熱者寒之,然病有高下,治有遠近,無越其制度。以黃芩、黃連苦寒酒製炒,以為因用,以瀉其上熱以為君,桔梗、甘草辛甘溫上升,佐諸苦藥以治其熱。柴胡、升麻苦平,味之薄者,陰中之陽,散發上熱以為臣。連翹苦辛平,以散結消腫。當歸辛溫和血止痛,酒煨大黃苦寒,引苦性上行至巔,驅熱而下以為使。

投劑之後,腫消痛減,大便利再服減大黃,慎言語,節飲食,不旬日良愈。

總帥相公,近年七旬,戊午秋南征,過揚州,俘虜萬餘口,內選美色室女近笄年者四,置於左右。予因曰:總帥領十萬眾,深入敵境,非細務也,況年高氣弱,凡事宜慎。且新虜之人,驚憂氣蓄於內,加以飲食不節,多致疾病,近之則邪氣相傳,其害為大。總帥笑而不答,其副帥時亦在坐,異日召予曰:我自十三歲從徵回鶻,此事飽經,汝之言深可信矣。至臘月中班師,值大雪三日,新掠人不耐凍餒,皆為頭疼咳嗽,腹痛自利,多致死亡者。

逮春正月至汴,隨路多以禮物來賀。相公因痛飲數次遂病,脈得沉細而弦,三四動而一止,其證頭疼咳嗽,自利腹痛,與新虜人病無異,其脈短澀,其氣已衰,病已劇矣,三日而卒。邪氣害人,其禍如此。《內經》云:乘年之虛,遇月之空,失時之和,因而感邪,其氣至骨。

又曰:避邪如避矢石。錢仲陽亦曰:糞履不可近襁褓嬰兒,多生天吊驚風,亦由正氣尚弱,不能勝邪故也。由是觀之,聖賢之言,信不誣矣。

成化二十一年,新野疫癧大作,死者無虛日,鄰人樊滋夫婦,臥床數日矣。余自學來,聞其家人,如殺羊聲,不暇去衣巾,急往視之。見數人,用綿被覆其婦,床下致火一盆,令出汗,其婦面赤聲啞幾絕。余叱曰:急放手,不然死矣。眾猶不從,乃強拽去被,其婦躍起,倚壁坐,口不能言。

問曰:飲涼水否?頷之。與水一碗,一飲而盡,始能言,又索水,仍與之,飲畢,汗出如洗,明日愈。或問其故曰:彼發熱數日,且不飲食,腸中枯涸矣。以火蒸之,速死而已,何得有汗?今因熱極,投之以水,所謂水火既濟也,得無汗乎!觀以火然枯鼎雖赤,而氣不升,注之以水,則氣自來矣。遇此等證者,不可不知。

江篁南治給事中游讓溪,嘉靖壬子正月,忽感大頭風症,始自頸腫,時師以為外感,而誤表之。繼以為內傷,而誤補之。面發赤,太陽俱腫,頭頂如裂,身多汗,寐則譫語,綿延三日,喘咳勢急,其親汪子際,以竹茹橘皮湯,繼以川芎茶調散,合白虎湯,去人參服一劑而減,次日用前方,去寒峻藥,至晚漸定。目輪發水泡數個,余腫漸消,獨耳後及左頰,久而不散。

又次日以當歸六黃湯為主,加散毒之藥,延及兩旬,頂巔有塊如雞子大,突起未平,及面頰余腫未消,有時頭疼,大便稀溏。時二月中旬,江至診得左脈浮小而駃,右脈大近快,有勃勃之勢,江按脈症,當從火治。以生黃耆八分,白朮、薏苡各一錢半,茯苓、片芩各八分,生甘草三分,煎加童便服,次日脈稍平,然兩頰尚赤,早間或覺頭痛,蓋餘火未全殺也。

黃耆加作一錢二分,薏苡加作二錢,頂塊漸消,以後加生耆二錢,更飲綠豆湯、童溲,五劑而愈。

宿按:陽明邪熱,兼少陽相火為病,視其病勢在何部?隨經處治。當緩弗令重劑,過其病所,陽明為邪,首大腫,少陽為邪,出於耳前後,予每治此症,初用涼膈散,繼以消毒飲,無不立愈。

嘉靖己未,五六七月間,江南淮北,在處患時行瘟熱病,沿門闔境,傳染相似,用人參敗毒散,倍人參,去前胡獨活,服皆盡效,全無過失。

萬曆十六年,南都大疫,死者甚眾。余寓雞鳴僧舍,主僧患疫,十餘日,更數醫,皆云禁飲食。雖米飲不容下咽,病者飢甚,哀苦索食。余曰:奪食則愈。雖有是說,此指內傷飲食者言耳!諺云:餓不死傷寒。乃邪熱不殺穀,雖不飲食,亦不致死。經云:安穀則生,況病挾內傷不足之症,禁食不與,是虛其虛,安得不死?雖與稀粥,但不使充量,進補中益氣湯而愈。

若此類者甚眾,余未當禁飲食,而活者不少,每見都城諸公,但說風寒二字,不辨有無內傷虛實,一例禁絕飲食,有二十餘日,邪氣已盡,米飲尚不容入口,而餓死者有限,表而出之,以為習俗之戒。

萬曆戊子己丑年,時疫盛行,凡服人參敗毒散發表者,無不全活。江應宿治陳氏子,年十七歲,患疫,大渴大熱,頭痛如破,泄瀉頻數,六脈洪大,與三黃石膏湯,日進三服,石膏加至一兩,三日而愈。

何氏僕患天行時疫,目不識人,狂言妄語,投以地漿,童子小便浸白頭頸蚯蚓,搗細,新汲井花水,濾下清汁,任服一二碗,即知人,三日愈。

壺仙翁治文學張薇伯,病風熱不解,時瘟疫大行,他醫診其脈,兩手俱伏,曰:此陽證見陰,不治。欲用陽毒升麻湯升提之,翁曰:此風熱之極,火盛則伏,非陰脈也,升之則死矣,卒投連翹涼膈之劑,一服而解。

橘泉翁治一人,病頭面項喉俱腫大惡寒,醫疑有異瘡,翁曰:非也,此所謂時毒似傷寒者。丹溪曰:五日不治殺人。急和敗毒散,加連翹、牛蒡子、大黃下之,三日愈。

俗名發痧之症,江南舊無,今隨地有之,醫家不載。大凡才見寒慄,四體懈怠,頭痛身熱,狀似傷寒發瘧。其治或先用熱水,蘸搭臂膊,而以苧麻刮之,甚者,或以針刺手足出血,或以香油燈照視背有紅點處皆烙之。以上諸法,皆能使腠理開通,血脈舒暢而愈。有用艾灸,以得沙為良。

或因灸膿血迸流移時而死者,誠可憐也。有雍承節印行方云,初得症以飲艾湯試吐,即是其症也。急以五月蠶退紙一片,碎煎安碗中,以碟蓋密,以湯泡半碗許,仍以紙封碟縫,勿令透氣,良久乘熱飲之,就臥以衣被蓋之,令汗出愈。

一婺婦身肥,常患發沙之症,每用苧麻刮之,即愈,輒愈輒發,不出二三日。醫用四物等治,反加鼻衄。江以香附、撫芎、黃芩、梔子等開鬱降火清熱之劑,與之數服而愈,不復發。(以上二條系類案。)

崇禎壬午癸未,時疫盛行,道𦒃相藉,各處醫者,發汗和中藥,內唯用人參者,多以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