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四 (17)
卷四 (17)
1. 程相如令政孕七月患痢
程相如丈令政鄭氏，孕逾七月，因食冷患痢，所下皆白膿，腹痛後重，小水不利，兩關脈滑數。以艾葉、砂仁、白芍藥、白朮、厚朴、澤瀉、滑石、甘草與之。痢如舊，小水仍不通利，夜更痢頻。改用當歸、白芍藥各二錢，益母草、酒連、酒芩各一錢，滑石三錢，枳殼七分，木香、甘草各三分，艾葉二分。兩帖而安。
白話文：
程相如先生的夫人鄭氏，懷孕超過七個月，吃了寒涼的食物而患上痢疾，大便全是白色膿液，腹痛伴有下墜感，小便不通暢，兩側脈搏快速而滑。於是給她服用艾葉、砂仁、白芍藥、白朮、厚朴、澤瀉、滑石、甘草等藥物。痢疾沒有改善，小便仍然不通暢，晚上痢疾發作更頻繁。於是改用當歸、白芍藥各兩錢，益母草、酒連、酒芩各一錢，滑石三錢，枳殼七分，木香、甘草各三分，艾葉二分。服用兩劑後痊癒。
2. 程曉山中風先兆（有發明）
太塘程曉山，程松谷從弟也。客湖州，年四十，懸弧之日，湖中親友舉賀，徵妓行酒，宴樂月餘。一日忽言曰：近覺兩手小指及無名指掉硬不舒，也不為用。口角一邊常牽扯引動，幸為診之。六脈皆滑大而數，浮而不斂。其體肥，其面色蒼紫。予曰：據脈滑大為痰、數為熱、浮為風。
白話文：
太塘的程曉山是程松谷的堂弟。他客居湖州，四十歲時開始行醫。湖中的親朋好友前來祝賀，請來歌妓敬酒，熱鬧地歡宴了一個多月。一天，他突然說：「最近覺得雙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僵硬不動彈，也不能用了。而且嘴的一邊經常抽搐。請您幫我診治一下。」
我為他把脈，發現他的六脈都滑大而跳動得快，浮而不隱。他的身體肥胖，面色青紫。我說：「根據你的脈象，滑大說明有痰，跳動得快說明有熱，浮說明有風。」
蓋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也。君善飲，故多濕。近又荒於色，故真陰竭而脈浮，此手指不舒，口角牽扯，中風之症已兆也。所喜面色蒼紫，其神藏，雖病猶可治。切宜戒酒色，以自保愛。為立一方，以二陳湯加滑石為君，芩連為臣，健脾消痰，撤濕熱從小便出；加膽星、天麻以定其風，用竹瀝、薑汁三拌三曬，仍以竹瀝打糊為丸，取竹瀝引諸藥入經絡化痰。外又以天麻丸滋補其筋骨，標本兩治。
白話文：
濕氣會產生痰液，痰液滋生熱氣，熱氣產生風。因為你常喝酒，所以體內濕氣很重。最近又沉迷於房事，所以你的真陰不足，脈象虛浮，這表示手指無法伸展，口角抽搐，中風的徵兆已經出現了。值得慶幸的是你的臉色是蒼白的，神志清晰，即使有病也能治癒。你一定要戒酒色，好好愛惜身體。我給你開個方子，以二陳湯加上滑石為主藥，芩連為輔藥，健脾化痰，從小便排出濕熱；再加入膽星、天麻來平定風邪，用竹瀝、薑汁和三次，曬三次，再用竹瀝調成糊狀做成丸子，利用竹瀝將藥引導到經絡中化痰。另外再用天麻丸滋補筋骨，標本兼治。
服二料，幾半年，不惟病痊，且至十年無恙。迨行年五十，湖之賀者如舊，召妓宴樂者亦如舊，甘酒嗜音，荒淫而忘其舊之致病也。手指、口角牽引、掉硬尤甚，月餘中風，左體癱瘓矣（癱瘓俗所謂半身不遂也）。歸而逆予診之，脈皆洪大不斂，汗多不收，呼吸氣促。予曰：此下虛上竭之候。
白話文：
服用兩次藥方，將近半年時間，不僅疾病痊癒了，而且十年來一直無恙。等到年紀五十歲時，賀喜者仍然和以前一樣，召妓宴樂也和以前一樣，嗜酒貪音，荒淫沉迷，忘記了以前致病的原因。手指、口角抽動僵硬的狀況更加嚴重，一個多月後中風，左半邊身體癱瘓了（癱瘓俗稱半身不遂）。（患者）回家後請我診斷，脈象都很洪大，脈象不收斂，汗液難以遏止，呼吸急促。我說：這是下虛上竭的症狀。
蓋腎虛不能納氣歸原，故汗出如油喘而不休，雖和緩無能為矣，閱二十日而卒。
3. 程曉山令郎麻後疳症
程曉山中風，歸而逆予診時，其子僅七歲，中麻（西吳呼為瘄子，姑蘇呼為沙子）一月餘矣。發熱如故，咳嗽聲啞，肌削骨立，頭髮盡禿。眾醫束手，舉家也墮淚而已。余以診曉山見之，曰：舉家驚惶，謂此兒不保耶？此疳症，疳因麻後虛熱而發，以大蘆薈丸治之，可獲萬全。君家初不問予者，謂予非幼科專門也。
白話文：
程曉山先生中風了，回家之後，我前去診治。當時，他七歲的兒子咳嗽聲啞、發熱月餘，肌肉瘦削，骨瘦如柴，頭髮全掉光了。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全家人都只能流淚。我根據程曉山的情況診斷，說：全家人都驚慌失措，認為孩子保不住了？這是疳症，疳症是由於麻疹後虛熱引起的。用大蘆薈丸治療，就能完全康復。你們家一開始沒有找我，是因為認為我並非專攻兒科的醫生吧。
不知此特大方家餘事耳。為製藥服之，藥未盡而病瘳。松谷君語其鄉人曰：東宿公見病而決死生，治病而隨俗為變，一秦越人也，孫真人後身非耶？予聞之而三謝不敏。
白話文：
不知道這些只是大師的業餘愛好罷了。配製藥物服下，藥還沒吃完，病就痊癒了。松谷先生對他的鄉人說：東宿公面對疾病能預測生死，治療疾病也能因俗而變，是個秦國越國的普通人，難道不是孫思邈的再世嗎？我聽了這些，連續三次自謙不如。
4. 一婦疫後虛寒
去予舍二里許，地名曰前坑口。一婦人清明前十日發熱、頭痛。醫者以九味羌活湯、十神湯進之不效，而又加口渴，舌黑如煤。更一醫以如神白虎湯、竹葉石膏湯進之亦不效，而加泄瀉不止，人事昏沉，四肢厥冷，呼吸氣微，米粒不進者十四日，其家為具含殮而待斃。適予掃祖墓而近其家。
白話文：
距我家約兩里路的地方，有個地方叫前坑口。一位婦人，在清明節前十天發燒、頭痛。醫生給她服用了九味羌活湯、十神湯，但沒有效果，並開始口渴，舌頭黑如木炭。另一位醫生給她服用瞭如神白虎湯、竹葉石膏湯，仍舊沒有效果，而且開始腹瀉不止，神志昏沉，四肢冰冷，呼吸微弱，十四天來連一粒米都沒進，她家人已經準備好棺木，等待她死亡。剛好我掃墓途徑她家附近。
其子聞之，即告急於予，懇為一診。其脈細如蛛絲。予曰：此疫症也。合理中生脈二湯飲之，連進二服，夜半神氣稍蘇，飲粥湯半盞。次早，六脈漸見。予喜語其子曰：可保無事。書云脈絕微續者生，仍以前藥與之。至晚瀉止，口不渴，舌心焦煤退，精神清爽，駸駸向安矣。
白話文：
他的兒子聽到後，立刻向我請求幫助，懇求我診斷。他的脈搏細如蛛絲。我說：這是瘟疫。用合理中生脈二湯治療，連服兩劑，半夜時分精神稍好，喝了半碗粥湯。第二天早上，六脈逐漸顯現出來。我高興地告訴他的兒子：可以保證沒事了。醫書上說，脈搏若有微弱氣息就能活，仍然用以前的藥方。到了晚上，腹瀉停止，口不渴，舌頭上的焦黑退去，精神清爽，逐漸恢復健康了。
白話文：
再用人參、白朮各五錢，炮薑、炙甘草各二錢半，麥門冬三錢，五味子十五粒，用清水煎煮，不限時間服用。不出數日，就痊癒了。
5. 從獻長郎七歲患痢疾後成疳（有發明）
族太學從獻長郎，七歲時患痢，紅白稠黏，而紅更多，飲食少，形氣弱。於時太學應南都試，其兄從明雅知予，因逆予視。視畢，予曰：此不可尋常治也。法當補。從明曰：語云無積不成痢，故法先推，今不下而遽用補，積何從去？予曰：足下論者，常也。治病貴先察症，古人有先攻後補，有先補後攻者，因症投劑，不膠於常也。
白話文：
這位族學的從獻長郎，在七歲時得了痢疾，排出的大便是紅白色、黏稠的，而且紅色較多。他進食量少，身體虛弱。當時，這位族學正要參加南都省試。他的哥哥從明雅知道我，於是邀請我前去診察。
診察完畢後，我說：「這個病不能用尋常的方法治療，應該用補法。」從明雅說：「古語有云：『沒有積滯就不會得痢疾。』所以，治療痢疾的方法是先瀉，現在痢疾沒有止住，就急著用補法，積滯怎麼會消除呢？」我說：「您的論點是針對一般的痢疾。治療疾病要先觀察症狀，古人有先攻後補的，也有先補後攻的，要根據症狀開方，不能拘泥於一般的法則。」
今形瘦體弱，面色青，稟受大不足者，飲良又少，予故用補。欲使寧有餘，即不如意，猶可措手。若拘常法下之。倘有變將奈之何？從明是予而索藥。即以四君子湯加歸芍、黃連、山楂，與服三帖，而病無進退。婦道間有議予非幼科專門，令更請夏氏。夏至，即語予先不下而用補，以至遷延如是。
白話文：
現在形體消瘦虛弱，面色青白，身體先天不足的人，飲水量少，我所以採用補益的方法。希望病人體格充實有餘，即使效果不如意，也還有辦法補救。如果拘泥於常規方法給予瀉藥，萬一病情發生變化，該怎麼辦？從病人丈夫那裡得知是向我索要藥物，我就用四君子湯加上歸芍、黃連、山楂，給病人服用了三副，但病情沒有好轉。有婦女議論我，說我並非兒科專家，讓他們另請夏氏醫師。夏氏醫師來了，告訴我他也是先不用瀉藥，而用補藥，結果拖延到現在變成這樣。
夏曰：幸不下，若下今不可為，叩其故。曰：丹溪云大孔如毛筒者不治。今肛門有竹筒狀，豈可下？然也不必補，香連丸、六一散可愈耳。三服而痢愈頻，其病愈甚，又加噁心，而神氣憊。又更醫請汪恆春，汪至亦以香連丸、黃芩芍藥湯與之，痢下日夜不可以數計，飲食不入口。
白話文：
夏季：如果症狀一直沒有好轉，現在服藥也不會有效果，請教其原因。答：丹溪醫書中提到，如果肛門有類似竹筒形狀的腫塊，就不宜服藥。現在肛門有竹筒狀腫塊，怎麼能服藥呢？但也不必再進補，服用香連丸、六一散可以治癒。服藥三次後，腹瀉症狀反而更加頻繁，病情加重，還伴有噁心，精神體力衰弱。又換了醫生，請來了汪恆春。汪恆春診斷後，也開了香連丸、黃芩芍藥湯，腹瀉日夜頻繁，數不勝數，飲食也無法進食。
婦道信耳，謂二氏有時名，故遞迎之。獨從明持議覆逆予。予往觀其形神大非昔比，知中氣虛極，非理中湯不可。用人參、白朮各二錢五分，酒炒白芍藥、白茯苓各一錢，炙甘草、炮姜各八分，肉桂三分。四帖痢即減半。前方減其半料，又六帖，而飲食進，痢也止。稠黏雖無，而血水日夜仍三、五行，肌肉也未生。
白話文：
婦人在產後應遵循傳統的養生之道。所謂「二氏」，是指血氣和津液。產後血氣津液耗損，所以需要交替調養。只有明氏持反對意見，認為應以補陽為主。
我前往探望婦人的身體狀況，發現她的精神和氣色與之前大不相同，知道她的中氣極度虛弱，必須使用理中湯治療。
使用人參、白朮各二錢五分，酒炒白芍藥、白茯苓各一錢，炙甘草、炮姜各八分，肉桂三分的方劑。服用四劑，痢疾就減輕了一半。再減半方劑的用量，服用六劑，飲食增加了，痢疾也停止。
雖然黏稠的便祕沒有了，但仍然有三到五行血水，肌肉也沒有恢復。
予思其故，必疳疾從虛而動，用如聖丸以治疳病，則全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