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丹波元堅

《藥治通義》~ 卷十 (4)

回本書目錄

卷十 (4)

1. 君臣佐使

帝曰。方制君臣。何謂也。岐伯曰。主病之謂君。佐君之謂臣。應臣之謂使。非上下三品之謂也。帝曰。三品何謂。岐伯曰。所以明善惡之殊貫也。王啟玄曰。上藥為君。中藥為臣。下藥為佐使。所以異善惡之名位。服餌之道。當從此為法。治病之道。不必皆然。以主病者為君。佐君者為臣。應臣之用者為佐。皆所以贊成方用也。(至真要大論並注。)

岐伯曰。有毒無毒。所治為主。適大小為制也。帝曰。請言其制。岐伯曰。君一臣二。制之小也。君一臣三佐五。制之中也。君一臣三佐九。制之大也。(同上)

按本草經所言。君臣佐使者。本自有二義。運氣篇之辨當矣。沉存中夢溪筆談曰。舊說。用藥有一君二臣三佐五使之說。其意以謂藥雖眾。主病者專在一物。其他則節級相為用。大略相統制。如此為宜。不必盡然也。所謂君者。主此一方。固無定物也。藥性論。乃以眾藥之和厚者。

定為君。其次為臣為佐。其有毒者多為使。此謬論也。設若欲攻堅積。則巴豆輩。豈得不為君也。此說稍是。然未熟參經文者矣。

又按經曰。藥有君臣佐使。以相宣攝合和。蔣⿰魚𧔑園藥鏡曰。宣者。君行意也。攝者。臣行令而後攝佐使。無不奉行君意。乃始成其合和。此解似是。又莊子徐無鬼曰。藥也。其實菫也。桔梗也。雞壅也。豕零也。其時為帝者也。成玄英疏曰。帝。君主也。夫藥無貴賤。瘉病則良。藥病相當。故便為君主。

何柏齋曰。大抵藥之治病。各有所主。主治者君也。輔治者臣也。與君相反。而相助者。佐也。引經及引治病之藥。至於病所者。使也。如治寒病用熱藥。則熱藥君也。凡溫熱之藥。皆輔君者也。臣也。然或熱藥之過甚。而有害也。須少用寒涼藥。以監製之。使熱藥不至為害。

此則所謂佐也。至於五藏六府。及病之所在。各須有引導之藥。使藥與病相遇。此則所謂使也。余病准此。(醫學管見○按柏齋以三品等差。為用藥之經。以合和之體。為用藥之權。今刪其冗語。)

2. 七情合和(配合諸說)

藥有陰陽配合。子母兄弟。根莖華實。草石骨肉。有單行者。有相須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惡者。有相反者。有相殺者。凡此七情。合和時視之。當用相須相使者良。勿用相惡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殺者。不爾勿合用也。(本草白字○按是書之例。本不欲以經文與後世諸說同伍。

且經人所素習。固無須表出。然如此條。倘不首舉之。則殊不便讀者。故今特破例云。又藥性陰陽。詳見於素問中。子母兄弟。蜀本注所云。若榆皮為母。厚朴為子之類者。無審其義。盧不遠芷園日記。載陳伯先說。稱桃樹生子。則桃樹是母。桃子是子。又稱若兄弟。如榆有大葉小葉。

麥有小大。禾稻亦自有數十種云云。此說似有理。宜考原書。)

陶隱居曰。舊方用藥。亦有相惡相反者。服之乃不為害。或能為制持之者。猶如寇賈輔漢。程周佐吳。大體既正。不得以私情為害。雖然恐不如不用。今仙方甘草丸。有防己細辛。俗方玉石散。用栝樓乾薑。略舉大體如此。半夏有毒。用之必須生薑。此是取其所畏。以相制爾。

其相須相使者。不必同類。猶如和羹調食。魚肉蔥豉。各有所宜。共相宣發也。(同上黑字。)

又曰。尋萬物之性。皆有離合。虎嘯風生。龍吟云起。磁石引針。琥珀拾芥。漆得蟹而散。麻得漆而湧。桂得蔥而軟。樹得桂而枯。戎鹽累卵。獺膽分杯。其氣爽有相關感。多如此類。其理不可得而思之。至於諸藥。尤能遞為利害。失聖既明有所說。何可不詳而避之。時人為方。

皆多漏略。若舊方已有此病。亦應改除。假如兩種相當。就其輕重。擇而除之。傷寒赤散。吾常不用藜蘆。斷下黃連丸。亦去其乾薑。而施之無不效。何忽強以相憎。苟令共事乎。相反為害。深於相惡。相惡者。謂彼雖惡我。我無忿心。猶如牛黃龍骨。而龍骨得牛黃更良。

此有以制伏故也。相反者。則彼我交讎。必不宜合。今畫家用雌黃胡粉。相近便自黯妒。粉得黃即黑。黃得粉亦變。此蓋相反之證也。(同上○按本草綱目。引寇宗奭。誤。)

按七情本系於藥性之義。然云合和時視之。則實為立方之要。故拈於此。玉函經曰。藥有相生相殺。相惡相反。相畏相得。文異而意同。隱居既云相惡相反者。服之不為害。而又稱相反者。彼我交讎。必不宜合。似義相牴牾。要當以前說為正。蓋相惡相反。古方往往合用。(前人有說。

見於後。)隱居以為恐不如不用者。豈為庸工而發乎。又隱居及諸家所敘。每藥七情。其理難得究詰。然是古來相傳之說。姑置不論而可也。又沉存中良方序亦有說。宜參看。

虞恆德曰。或問。藥性有相畏相惡相反。而古方有同為一劑而用者。其理何如。曰。若夫彼畏我者。我必惡之。我所惡者。彼必畏我。蓋我能制其毒。而不得以自縱也。且如一劑之中。彼雖畏我。而主治之能在彼。故其分兩。當彼重我輕。略將以殺其毒耳。設我重彼輕。制之太過。

則盡奪其權。而治病之功劣矣。然藥性各有能毒。其所畏者畏其能。所惡者惡其毒耳。如仲景制小柴胡湯。用半夏黃芩生薑。三物同劑。其半夏黃芩畏生薑。而生薑惡黃芩半夏。因其分兩適中。故但制其慄悍之毒。而不減其退寒熱之能也。其為性相反者。各懷酷毒。如兩讎相敵。

決不與之同隊也。雖然。外有大毒之疾。必用大毒之藥以攻之。又不可以常理論也。如古方感應丸。用巴豆牽牛同劑。以為攻堅積藥。四物湯人參五靈脂輩。以治血塊。丹溪治屍瘵。二十四味蓮心散。以甘草芫花同劑。而謂妙處在此。是蓋賢者真知灼見。方可用之。昧者固不可妄試以殺人也。

(醫學正傳。)

陳月朋曰。有單行者。不與諸藥共劑。而獨能攻補也。如方書所載。獨參湯獨桔湯之類。是爾。有相須者。二藥相宜。可兼用之也。有相使者。能為使卒。引達諸經也。此二者不必同類。有相惡者。彼有毒而我惡之也。有相畏者。我有能而彼畏之也。此二者不深為害。有相反者。

兩相讎隙。必不可使和合也。有相殺者。中彼藥毒。用此即能殺除也。如中蛇虺毒。必用雄黃。中雄黃毒。必用防己之類。是爾。凡此七情共劑可否。一覽即瞭然也。(本草蒙筌。)

李瀕湖曰。藥有七情獨行者。單方不用輔也。相須者。同類不可離也。如人參甘草黃蘗知母之類。相使者。我之佐使也。相惡者。奪我之能也。相畏者。受彼之制也。相反者。兩不相合也。相殺者。制彼之毒也。古方多有用相惡相反者。蓋相須相使同用者。帝道也。相畏相殺同用者。王道也。相惡相反同用者。霸道也。有經有權。在用者識悟爾。(本草綱目。)

張隱菴曰。藥之相須相使相惡相反。出北齊徐之才藥對。非上古之論也。(按此說誤。)聿考傷寒金匱千金諸方。相畏相反者多並用。有云相畏者。如將之畏帥。勇往直前。不敢退卻。相反者。彼此相忌。能各立其功。圓機之士。又何必膠執於時襲之固陋乎。(侶山堂類辨。)

按恆德論頗精。陳李張三說。與隱居有異。並存以備考。

又按合和之體。雖非七情之理。亦有不可不知者。今牽聯而附之。柯韻伯注十棗湯曰。邪之所湊。其氣已虛。而毒藥攻邪。脾胃必弱。使無健脾調胃之品。主宰其間。邪氣盡。而元氣亦隨之盡。故選棗之大肥者為君。預培脾土之虛。且制水勢之橫。又和諸藥之毒。既不使邪氣之盛而不制。

又不使元氣之虛而不支。此仲景立法之盡善也。張子和制濬川禹攻神祐等方。治水腫痰飲。而不知君補劑以護本。但知用毒藥以攻邪。所以善全者鮮。此論甚是。蓋仲景方用峻藥。必配和胃之品。以監製之。其最至妙者。如白虎湯竹葉石膏湯桃花湯之粳米。厚朴麻黃湯小麥

消石礬石散大麥粥汁和服。深推其理。凡物不與胃相慣者。莫如金石。與胃甚相慣者。莫如米穀。今懼石藥之損胃。故配米穀以制之也。周慎齋曰。用藥之要。貴松不貴實。立意在君臣。而嚮導在佐使。(本草匯箋引。)豈仲景之方。不皆松耶。愚又嘗原寒熱並用之義。凡藥寒熱溫涼。

性也。補瀉汗吐。用也。但是涼瀉。但是溫補。即為性用兼取矣。攻補同用。而治虛實相錯。寒溫並行。而治冷熱不調。亦即為性用兼取矣。有病但冷但熱。而寒溫並行者。是一取其性。一取其用。性用適和。自成一種方劑矣。大青龍湯。則麻桂得石膏之寒。專存外發之用。

石膏得麻桂之發。以達肌腠。故相藉涼散表熱。是麻桂取用。而石膏取性也。大黃附子湯。則大黃附子細辛。但存盪滌之用。相藉以逐實寒。是附子細辛取性。而大黃取用。如桂枝加大黃湯。其揆一也。越婢湯。則石膏得麻黃之溫發。但存逐水之用。故相藉以驅水氣。是麻黃性用兼取。

而石膏取用也。(石膏逐水。本草不言。然此湯。及厚朴麻黃小青龍加石膏湯。麻杏甘石湯。文蛤湯木防己湯等。皆用之。則其義可知。)越婢加朮湯。則麻石之功。與前方同。而術與麻黃相藉。走外之力稍勝矣。(孫真人更加附子。蓋附子與石膏相得。特存達表驅濕之用。

以助麻術之力。立方之意最巧。)此類不一。當推而知。徐洄溪所謂。方之既成。能使藥各全其性。亦能使藥各失其性者。此之謂也。然此義極淵深。身親試驗。方悟其趣。蓋方與病對。則一性一用。各呈其能。聖法之妙。非凡慮所思識者。往往如此。

又按汪石山辨明醫雜著忌用參耆論曰。藥之為用。又無定體。以補血佐之則補血。以補氣佐之則補氣。是以黃耆雖專補氣。以當歸引之。亦從而補血矣。故東垣用黃耆六錢。只以當歸一錢佐之。即名曰補血湯。可見黃耆功力雖大。分兩雖多。為當歸所引。不得不從之補血矣。

矧人參功兼補血者邪。又俞守約論當歸曰。其功用。但從人參黃耆。則能補血。從大黃牽牛。則能破血。從官桂附子茱萸則熱。從大黃芒硝則寒。此非無定性也。奪於群眾之勢。而不得不然耳。此兩說為得理。宜擴而充焉。又程若水醫彀。論方有監製忌宜之法。許培元藥准。

有品味相扶論。(本於陶節庵用藥法則。)用藥須究臭味相得論。(本於吳仁齋。)俱不純。茲不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