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琴

《類證治裁》~ 卷之八 (10)

1. 胎前脈案

石氏，灑淅惡寒，嘔吐，絕谷湯飲不下者，四旬余，奄奄沉困，身冷而陽垂絕。診之脈伏，沉候似無，予斷為胎，其家疑未信。予謂此惡阻之重者，胎無疑也。夫胞宮血聚，氣不下行，必至濁陰上犯，阻塞陽和，嘔逆厥冷，非姜附無以通陽泄濁。其翁懼熱藥胎墮，予曰：經云有故無殞，保無憂也。

白話文：

石氏婦，得灑淅症，惡寒顫抖，嘔吐，飲食不通，已四十多天，奄奄一息，身體冰冷，陽氣衰竭。診他的脈搏沉隱微弱，幾乎感覺不出來，我診斷是懷孕，她家人懷疑不相信。我說這是懷孕導致的惡阻嚴重，肯定胎兒。子宮聚集血液，氣血不下行，必定導致濁陰上升，阻塞陽氣，嘔吐逆冷，必須用生薑炮附子來溫通陽氣，排除濁陰。她公公擔心熱藥墮胎，我說：《黃帝內經》說有原因就不會流產，不必擔心。

先與熱薑汁，繼和以米汁，嘔吐止。進附子理中湯加製半夏，二劑身溫，嗣用異功散加砂仁，煨姜，五服而安，至期產一女。

白話文：

1. 首先用熱薑汁，接著再加入米汁，嘔吐就停止了。

2. 接著服用附子理中湯，加上炮製過的半夏，兩劑之後，身體漸漸回溫。

3. 接著服用異功散，加上砂仁和煨過的薑，服用五劑後，身體狀況就恢復了。

4. 到了預產期，順利產下一名女嬰。

鄭氏，寒熱咳痰，食減經阻，醫謂損怯，進補劑。中滿嘔噦，惡聞食氣，煩暈善驚。更醫以為肝風，用和營鎮驚。延及神色困憊，時或暈絕，舉家惶惑，請臨診一決。予曰：此胎脈，右尺已動滑，勿藥可也。（經云，陰搏陽別，謂之有子。言陰搏於下，陽別於上，氣血調和，即胎脈也。

白話文：

鄭氏，感冒發燒咳嗽咳痰、食量減少、經期不順，醫生認為是元氣虛弱，開了補藥。服用後胸腹滿悶、噁心嘔吐，聞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煩躁暈眩、容易受驚嚇。再換一個醫生，認為是肝風引起，使用了平肝鎮驚的藥物。拖延下去，鄭氏精神萎靡，時常暈倒，全家人都很著急，請我去診治。我說：這是懷孕的徵兆，右手的尺脈已經跳動滑利，不要用藥了。（《黃帝內經》雲，陰脈搏於下，陽脈別於上，謂之有子。也就是說，陰脈在下面搏動，陽脈在上面別離，氣血調和，就是懷孕的徵兆。）

《脈訣》云：尺內不止真胎婦，尺脈綿綿不絕為胎結也。）無已，姑用益陰和陽，白芍、柏子仁、茯神、甘菊（炒）、棗仁、炙草、小麥、桑葉、南棗。四服漸安，後生一子。

白話文：

《脈訣》中說：尺脈跳動不斷的，是真正的孕婦。尺脈綿綿不斷，是胎兒已形成的徵候。）沒有辦法，只好暫時使用益陰和陽的藥物，包括白芍、柏子仁、茯神、炒甘菊、棗仁、炙甘草、小麥、桑葉、南棗。服用四劑藥後，孕婦漸漸安定下來，後來生了一個兒子。

某氏，經閉成塊，疑為瘀，腹痛猝崩。醫云：瘀滯未浮，用攻消藥，淋脹日甚。予謂：瘀血既行，理無作脹。診脈陽虛而陰搏，知妊娠血漏。用七味阿膠散，加白芍、木香、杜仲、續斷，血止脹消，後果孕產。此安胎止漏，兼暢脾攝血，脹痛自除。蓋妊娠下血，名曰胎漏，多由閃挫損傷胞絡致之。若轉用攻伐再動新血，益加虛痛作脹，直至墮胎方悔耳。

白話文：

某位女士，月經閉塞成塊，懷疑是瘀血，腹痛突然崩潰。醫生說：瘀滯尚未消散，使用攻消藥物，腹脹日益嚴重。我說：瘀血既然已經排出，沒有道理會造成腹脹。診斷脈象是陽虛而陰搏，知道是妊娠血漏。使用七味阿膠散，加上白芍、木香、杜仲、續斷，血止腹脹消退，後來果然懷孕生產。這是安胎止漏，兼顧健脾攝血，腹脹疼痛自然消除。通常妊娠下血，稱為胎漏，多半是由於閃挫損傷胞絡造成的。如果再使用攻伐藥物，讓新的血液再次流動，就會進一步加重虛痛腹脹，直到流產才會後悔。

魏氏，經止兩月，腹痛脹，食減夜熱。醫謂經閉，用通利藥，血下不止。更醫見同，用牛膝、紅花、炮薑、枳殼，漏益甚，腹加痛脹，頭暈腰疼，煩熱不寐。予診之，覺尺脈搏指，兩寸獨別，胎脈也。但熱久攻伐藥多，恐損動胎元，且致胞系不固耳。

白話文：

魏氏，月經停止兩個月，腹痛脹，吃的少，晚上發熱。醫生認為是月經閉塞，用通利藥，血流不止。換了另一個醫生，也是同樣的診斷，用牛膝、紅花、炮薑、枳殼治療，漏得更多了，腹痛脹得加重，頭暈腰痛，煩熱不寐。我診斷後，發現寸脈搏指，兩寸脈象獨特，是懷孕的脈象。但是熱邪久攻，藥物太多，恐怕損傷胎兒的根本，而且導致子宮不固。

用香附（童便制）、白芍（炒）行氣和血以除痛脹，蒲黃（炒黑）、荊芥（醋製）止血而除暈，杜仲（酒炒）、阿膠（水化）、熟地（炒）固腎以攝下，茯神、麥冬、棗仁（炒）安神以止煩。一服症減而思食，胎如指墮，前方去白芍、阿膠、蒲黃、麥冬，加楂肉、當歸（醋炒）、炙草、蓮子，數服乃安。

白話文：

使用香附（用童便炮製）和炒白芍，疏通氣血緩解疼痛和脹痛；用炒黑蒲黃和用醋炮製的荊芥，止血解除頭暈；用炒杜仲、用酒炮製的阿膠和炒熟地，固腎強精以固攝下元；用茯神、麥冬和炒棗仁，安神定驚，緩解煩躁不安。服藥一帖，症狀減輕，且有食慾，胎兒似有下降的跡象。隨後，藥方中去除白芍、阿膠、蒲黃和麥冬，加入山楂肉、炒當歸、炙甘草和蓮子，數帖藥後病情穩定。

謝氏，孕逾三月，男女分形，病者漫謂血癥，治者誤行攻伐，致血下注胎墮，身熱汗煩，眩暈不寐。索方乃桃仁、牛膝、莪朮、紅花等劑，明晨更加生楂肉。予見駭甚，詢之，則曰胎墮，未便告知。婉云：瘀血已行耳，醫尚未知所下男胎也，因嘆庸手殺人，殊堪髮指。急以參、耆、茯神，固攝元氣，佐以炙草、荊芥（醋炒）、阿膠（烊）、麥冬、五味、牡蠣（醋煅）、龍眼肉，紅棗，數服汗收血止。

白話文：

謝氏懷孕超過了三個月的時間，胎兒的男女已經分明。生病的人們胡亂地說她得了血癥，治病的人錯誤地進行了攻伐治療，導致她血向下注，胎兒流產了。她身上發熱汗多煩躁，頭暈不睡覺。拿來藥方一看，全是桃仁、牛膝、莪朮、紅花等藥物，早上還要再加生山楂。我看見了以後非常驚訝，詢問她，才知道她流產了，但是還不便告訴她。我委婉地說：瘀血已經流出來了，醫生還不知道流出來的是男胎。因此感嘆庸醫殺人，真是令人髮指。趕緊用參、耆、茯神來固攝元氣，佐以炙甘草、荊芥（醋炒）、阿膠（烊）、麥冬、五味、牡蠣（醋煅）、龍眼肉、紅棗，幾服藥之後，汗止血止。

湯氏，孕四月，胎漏鮮紅，系傷胞絡。輒用芩芍苧根湯，轉致腹痛泄瀉。據脈候虛緩，本非火迫絡傷致漏，宜溫補彌隙自安。仿膠艾湯，海螵蛸、阿膠、杜仲、茯苓、杞子、艾絨、續斷、炙草、砂仁。數服而安。

白話文：

湯氏，懷孕四月，胎漏鮮紅，是因為胞絡受傷。醫生立即用芩芍薴根湯治療，但是反而導致腹痛和腹瀉。根據脈象虛弱緩慢，本非火迫絡傷致漏，應該用溫補藥物彌補間隙，自然安泰。於是仿照膠艾湯，用海螵蛸、阿膠、杜仲、茯苓、枸杞子、艾絨、續斷、炙草、砂仁等藥物治療。服用幾次後，病情好轉。

眭氏，孕五月屢墮，翁商之，予謂孕逢五月，足太陰脈養胎，想脾血素虧耳。若獲孕，先二三月預服固攝之劑。用胎元飲，參、苓、朮、草、地、芍、歸、陳、杜仲、續斷、砂仁、菟絲、芡實、薑、棗，水煎，每月服五七劑。胎遂固，生一子，僅綿一線，後竟不孕。

白話文：

眭氏，懷孕五個月時，胎兒多次流產。翁醫師前來詢問，我告訴他懷孕遇到五個月時，足太陰脈可以養胎，可能是脾血虧損所致。如果懷孕了，應該提前二、三個月服用固攝的藥劑。使用胎元飲，人參、茯苓、白朮、甘草、生地、芍藥、當歸、陳皮、杜仲、續斷、砂仁、菟絲子、芡實、生薑、大棗，水煎，每月服用五到七劑。胎兒就會穩固，生了一個兒子，剛出生時很瘦弱，後來竟然不孕了。

薛氏，孕六月，因勞便紅，頭微眩，此腸風宿恙，因熱傷陰分而成。用白芍、地榆（俱酒炒）、當歸、荊芥（俱醋炒）、山梔（炒）、茯神、炙草、阿膠（酒化）、側柏葉（搗），水煎，三服而瘳。

白話文：

薛氏，懷孕六個月，出現便血、頭暈的症狀，她患了腸胃疾病，並且因為天氣炎熱，陰分受到損傷。服用白芍、地榆（都用酒炒過）、當歸、荊芥（都用醋炒過）、山梔（炒過）、茯神、生甘草、阿膠（用酒化開）、側柏葉（搗碎），水煎，三服後痊癒。

侄女，孕七月，久泄瀉，肛墜足腫，吐咳，腹微痛，晡寒熱如瘧，脈弦，右尺滑大。此中氣下陷，土衰木乘。以補中益氣湯減歸、耆，加砂仁、製半夏、茯苓、煨姜，數服痛墜寒熱俱減。因其腸胃久滑，不戒葷茹，泄瀉仍作。加穀芽（炒）、茴香、炮姜等味而安。

白話文：

我的侄女懷孕七個月了，已經腹瀉很長時間了，肛門下垂、雙腳腫脹，還伴有嘔吐和咳嗽，肚子隱隱作痛，傍晚時分像瘧疾一樣發冷發熱，脈搏弦脈，右寸關尺部脈搏滑大。這是因為中氣下陷，土氣衰弱，木氣乘虛而入。用補中益氣湯減去當歸、黨參，加入砂仁、製半夏、茯苓、煨姜，服用幾次後，疼痛、下垂、發冷發熱的症狀都減輕了。但由於她的腸胃一直很滑，又沒有戒除葷腥，腹瀉仍然反覆發作。再加炒穀芽、茴香、炮姜等藥物，症狀才得以緩解。

酆氏，孕七月餘，與夫口角，為麵杖所傷。左脅大痛，下部如裂，胎氣上逼，撐拒欲死。服婦科藥，入咽格格不下，喘吼待斃而已。診之脈洪數無倫，體如烙，面如赭，察其唇舌未變青紫，知胎未損，慰之曰：幸母子俱無恙也。用牛膝、蘇梗、栝蔞、紅花（各二錢）、歸尾、枳殼（各錢半）、降香（銼三錢）、丹皮（一錢）。煎服喘止痛定熱退，進粥碗許，隨用順氣安胎之劑而平。

白話文：

酆氏，懷孕七個多月，與丈夫口角，被麵杖打傷。左脅疼痛難忍，下部如裂開般疼痛，胎氣上衝，支撐拒絕像要死去一樣。服下婦科藥物，藥物到了咽喉處卡住無法吞下，喘息嚎叫等待著死亡。我診斷後發現她的脈搏洪數無倫，身體如火烙般灼熱，臉色紅赤，觀察她的脣舌沒有變青紫色，我知道胎兒沒有受到損害，安慰她說：幸好母子都平安無恙。使用牛膝、蘇梗、栝蔞、紅花（各二錢）、歸尾、枳殼（各錢半）、降香（銼三錢）、丹皮（一錢）煎服，服用後喘息停止、疼痛消除、體溫下降，可以進食一小碗粥，隨後使用順氣安胎之劑而痊癒。

族女，孕八月，因勞吐紅，鮮紫成盆。火升則嗆咳，顴赤少寐，口不知味。服童便、阿膠不止，診脈左寸關大，兩尺俱伏，此君相之火逼傷陽絡，必得火降嗆咳平，紅自止。用生地、山梔、連翹、白芍、杏仁、貝母、百合、茯神、甘草、蓮子、燈芯、阿膠（烊），三服咳稀血止安寐矣。後用熟地、當歸、白芍、杜仲（鹽水炒）、杞子（焙）以實下元，尺脈亦起。

白話文：

有一位女子，懷孕八個月，由於勞累而嘔吐出血，鮮紅鮮紫的嘔吐物盛滿了一盆。她的上火加重了嗆咳，顴骨發紅，睡不好覺，口中也沒了味道。她喝了童便、阿膠，但都沒有止住嘔吐。診脈時，左手的寸關脈強盛，兩手的尺脈都伏而不見。這是君相之火逼迫、損傷了陽絡所致，必須把火降下來，嗆咳平息了，嘔血自然會停止。用生地、山梔、連翹、白芍、杏仁、貝母、百合、茯神、甘草、蓮子、燈芯、阿膠（烊），三副藥服用後，咳嗽減輕，血止住，也能安睡了。後來，用熟地、當歸、白芍、杜仲（用鹽水炒）、枸杞子（焙）來充實下元，尺脈也起來了。

呂氏，將產腹痛血下，脈短滑，左虛芤。予謂：脈未離經，決非正產。右關短滑，系食滯，腹痛見紅由觸損，但須行氣補血。用紅米曲、陳皮、楂肉，利氣消滯，以當歸、白芍，和血定痛，逾兩旬乃產。

白話文：

呂氏，將要生產時腹痛流血，脈搏短促而滑，左邊的脈象虛弱且浮大。我認為：脈象尚未脫離經絡，這並不是真正的臨產。右邊關脈短促滑利，這是因為飲食積滯，腹痛見紅是由於觸傷造成的，但只需要行氣補血即可。使用紅米麴、陳皮、山楂肉，來促進氣機運行、消除積滯，再以當歸、白芍來和血止痛，超過兩週後才生產。

某氏，過期不產，按月經行，事所或有。今述孕已兩載，兼見乳汁腹大不產，計欲攻墮，然細診卻非產脈，須知漏卮不塞，孕何由成。且萬無攻墜之理，雖屬怪症，應以常法主治，惟明理者知之。方用熟地、潞參、當歸、白芍、白朮、炙草、杜仲、杞子、續斷、砂仁、廣皮、蓮、棗，此以氣攝血之劑，多服則漏止胎長，接服二十劑，又逾八九月而產。

白話文：

有一位女子，過期不生產，月經按時來潮，但卻有懷孕的徵兆。她說自己已經懷孕兩年了，乳汁分泌、肚子變大，但就是沒有生產。她想用攻墮的方法來強制流產，但經過詳細診脈後發現，她的脈象不是孕婦的脈象。要知道，如果漏卮不塞，孕氣就不能成形。況且，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攻墜胎兒。儘管這是一個奇怪的症狀，但應該用常法來醫治，只有明白道理的人才能知道。

方子使用熟地、潞參、當歸、白芍、白朮、炙草、杜仲、杞子、續斷、砂仁、廣皮、蓮、棗這些藥材，這是用氣來攝血的藥劑，服用多了可以止漏胎長。連續服用二十劑藥，又過了八九個月，她終於生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