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32)
五、醫案 (32)
1. 9．風溫兼伏氣化熱
天津陳××，年四十六歲，得風溫兼伏氣化熱病。
病因，因有事乘京奉車北上時，當仲夏歸途受風，致成溫熱病。
證候，其得病之翌日，即延為診視，起居如常，惟覺咽喉之間有熱上衝，咳嗽吐痰音微啞，周身似拘束痠軟。脈象浮而微滑，右關重按甚實，知其證雖感風成溫，而其熱氣之上衝咽喉，實有伏氣化熱內動也。若投以拙擬寒解湯原可一汗而愈。然當此病之初起而遽投以石膏重劑，彼將疑而不肯服矣。遂遷就為之擬方。蓋醫以救人為目的，正不妨委曲以行其道也。
白話文：
症狀：
患者在發病的第二天就請我去診治。當時患者起居生活都正常，只是覺得喉嚨上有熱氣上衝，咳嗽吐痰聲音微啞，全身有痠痛緊繃感。
脈象：
脈象浮而稍微滑，右關脈重按很實。這表示患者的病情雖然是因風寒轉為溫症，但熱氣上衝咽喉，其實是由於體內的伏氣化熱引起的。
治療方案：
如果給患者服用我製定的寒解湯，原本可以一次出汗而痊癒。但是，在這種病情剛發作的時候，貿然給患者服用重劑石膏，患者會懷疑而拒絕服用。因此，我改變方子遷就患者。畢竟，醫生的目的是救人，曲意遷就也是可以的。
白話文：
藥方：
- 薄荷葉：3錢
- 青連翹：3錢
- 蟬蛻：2錢
- 知母：6錢
- 玄參：6錢
- 天花粉：6錢
- 甘草：2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復診，翌日復延為診視，言服藥後周身得微汗，而表裡反大熱，咳嗽音啞益甚，何以服如此涼藥而熱更增加，將毋不易治乎？言之若甚恐懼者。診其脈洪大而實，左右皆然，知非重用石膏不可。因謂之曰：此病乃伏氣化熱，又兼有新感之熱，雖在初得亦必須用石膏清之方能治愈。若果能用生石膏四兩，今日必愈，吾能保險也。問石膏四兩一次全服乎？答曰：非也。可分作數次服，病愈則停服耳。為出方，蓋因其有恐懼之心，故可使相信耳。
白話文：
複診
第二天，病人再次前來看診。病人說，服藥後全身微微出汗，但表裏反而更加發熱，咳嗽聲音嘶啞也加重了。爲什麼服用瞭如此涼性的藥物，熱勢卻更加嚴重了呢？這難道是病情難以治療嗎？病人說話時顯得非常恐懼。
診脈發現，脈搏洪大有力，左右兩側都這樣。知道必須重用石膏，才能奏效。於是對病人說：這個病是體內伏氣化熱，又兼有新的外感熱邪。即使在初期發病，也必須用石膏清熱才能治癒。如果你確實能服用四兩生石膏，今天必定痊癒，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譽作擔保。
病人問：四兩石膏一次全服嗎？
回答說：不是。可以分多次服用，病情痊癒後就停止服用。
開了方子，因爲病人有恐懼之心，所以這樣做可以讓他相信。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粳米（六錢）
共煎湯至米熟，取湯四盅，分四次徐徐溫飲下。病愈不必盡劑，飲至熱退而止。大便若有滑瀉，尤宜將藥急停服。
白話文：
把藥材一起煮到米粒煮熟，取四碗湯汁，分四次慢慢溫熱喝完。生病痊癒後不用喝完所有藥汁，喝到發燒退了就停止。如果大便滑瀉（腹瀉），應盡快停止服用藥物。
復診，翌日又延為診視，相迎而笑曰：我今熱果全消矣，惟喉間似微覺疼，先生可再為治之。問藥四盅全服乎？答曰：全服矣。當服至三盅後，心猶覺稍熱，是以全服，且服後並無大便滑瀉之病，石膏真良藥也。再診其脈已平和如常，原無須服藥，問其大便，三日猶未下行。為開滋陰潤便之方，謂服至大便通後，喉疼亦必自愈，即可停藥勿服矣。
白話文：
再次看診
第二天，那位患者又來找我看診。他一見我就笑著說：「我現在發熱的症狀已經全部消除了，只是喉嚨好像還有一點微微的疼痛，先生可以再幫我治療一下嗎？」
我問他：「藥我開了四盅，你都喝了嗎？」
他答：「都喝完了。」
「你喝到第三盅的時候，心裡還覺得有點發熱，所以就喝完了？」
「是的。而且喝完之後也沒有拉肚子。石膏真是良藥啊。」
我又把他的脈搏號了一次，發現已經恢復正常，本來是不需要再吃藥了。我問他的大便情況，他說三天了還沒拉。
於是我開了一個滋陰潤腸的藥方，告訴他服藥到排便後，喉嚨疼自然也會好，就可以停藥了。
2. 10．溫病兼痧疹
天津舒××，年四十五歲，於仲夏得溫病兼痧疹。
病因，舒××原精醫術，當溫疹流行之時，屢次出門為人診病，受其傳染因得斯病。
證候，其前數日皆系自治，屢次服表疹清熱之藥，疹已遍身出齊而熱仍不退，因求愚為診治。其表裡俱覺發熱，且又煩躁異常，無片時寧靜，而其脈則微弱不起，舌苔薄而微黃，大便日行一次不幹不溏，小便赤澀短少。
白話文：
症狀如下：患者幾天前自行服用了清熱解表的藥物，疹子已經遍佈全身並出齊，但發熱的症狀仍然沒有消退。因此，患者來找我尋求診治。
患者自述表裡都感覺發熱，而且異常煩躁，沒有片刻安寧。但是，他的脈搏卻十分微弱無力，舌苔薄而略帶黃色。大便每日一次，軟硬適中。小便顏色發紅、澀痛且量少。
診斷，此證當先有伏氣化熱，因受外感之傳染而激發，緣三焦脂膜竄入少陰遏抑腎氣，不能上與心火相濟，是以舌苔已黃，小便短赤，陽明腑熱已實，而其脈仍然無力也。其煩躁異常者，亦因水火之氣不相交也。此雖溫病，實與少陰傷寒之熱者無異，故其脈亦與少陰傷寒之脈同。當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將原方少為變通，而再加托表疹毒之品輔之。
白話文：
診斷：
這個症狀一開始應該是內在的氣化為熱，受到外在傳染激發起來，因為三焦的脂肪膜鑽進少陰經，阻礙腎氣上升與心火相交，所以舌苔已經發黃，小便短而赤，陽明腑的熱已經實盛，而脈象仍然無力。煩躁異常是因為水火之氣無法交融。
雖然這是溫熱病，但與少陰傷寒的熱症相同，因此脈象也和少陰傷寒的脈象一樣。
治療：
應該用白虎加人參湯治療，稍作變通，再加一些祛表毒邪的藥物輔助。
白話文：
處方：
- 生石膏（2 兩，搗碎）
- 大潞參（4 錢）
- 天花粉（8 錢）
- 生懷山藥（8 錢）
- 鮮茅根（4 錢）
- 甘草（2 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方解，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花粉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而又加鮮茅根也。花粉與知母，皆能清熱，而花粉於清熱之外又善解毒，山藥與粳米皆能和胃，而山藥於和胃之外又能滋腎。方中之義，用白虎湯以治外感實熱，如此變通則兼能清其虛熱解其疹毒，且又助以人參更可治證實脈虛之熱，引以鮮茅根並可治溫病下陷之熱也。
白話文：
這個方劑是改良的白虎加人參湯，其中花粉代替了知母，鮮山藥代替了粳米，還加了鮮茅根。
花粉和知母都有清熱作用，但花粉除了清熱還能解毒。鮮山藥和粳米都能健胃，但鮮山藥除了健胃還能滋腎。
方劑的原理，是用白虎湯來治療外感實熱。這樣改良後，不僅能兼治虛熱，還能解毒疹，而且加入人參還可以治療證實脈虛之熱，加入鮮茅根還可以治療溫病下陷之熱。
復診，將藥煎服一劑，熱退強半，煩躁亦大輕減，可安睡片時。至翌日過午，發熱煩躁又如舊，脈象仍然無力，因將生石膏改用三兩，潞參改用五錢，俾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每飲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服後其病亦見愈，旋又反復，且其大便一日兩次，知此寒涼之藥不可再服。乃此時愚恍然會悟，得治此證之的方矣。
白話文：
再次就診，服用了藥湯一劑後，發熱大幅減退，煩躁明顯減輕，可以安睡一段時間。到第二天中午過後，發熱和煩躁又像以前一樣，脈象仍然無力。所以我把生石膏改用三兩，潞參改用五錢，煎煮成三碗湯，分三次溫熱服下。每次服用時，都調入一個生的雞蛋黃。服藥後，病情有所好轉，但旋即又反復，而且大便一天兩次。由此可知，這種寒涼的藥物不能再服。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找到了治療這種症狀的有效方法。
處方，鮮白茅根（六兩切碎）
添涼水五盅，在爐上煎一沸，即將藥罐離開爐眼，約隔三寸許，遲十分鐘再煎一沸，又離開爐眼，再遲十分鐘，視其茅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若茅根不沉水底，可再煎一沸，約可取清湯三盅，乘熱頓飲之以得微汗方佳。
白話文：
加入五碗涼水，在爐子上煮沸。然後把藥罐從爐子上移開約三寸的距離。過十分鐘後，再煮沸一次，並再次移開爐眼。再過十分鐘，如果茅根都已經沉入鍋底，湯藥就完成了。如果茅根還沒有沉到鍋底，可以再煮沸一次。大約可以得到三碗清湯。趁熱喝下湯藥，覺得微微出汗最好。
效果，此方如法服兩劑，其病脫然愈矣。
說明，按此證其伏氣之化熱，固在三焦，而毒菌之傳染，實先受於上焦，於斯毒熱相併隨上焦之如霧而瀰漫於全身之臟腑經絡不分界限。茅根涼而能散，又能通達經絡臟腑無微不至。惟性甚平和，非多用不能奏效。是以一劑重用至六兩，其涼散之力，能將臟腑經絡間之毒熱盡數排出（茅根能微汗利小便，皆其排出之道路），毒熱清肅，煩躁自除矣。愚臨證五十年，用白虎加人參湯時不知凡幾，約皆隨手奏效。今此證兩次用之無效，而竟以鮮白茅根收其功，此非愚所素知，乃因一時會悟後則屢次用之皆效，故特詳之以為治溫疹者開一法門也。若其脈象洪滑甚實者，仍須重用石膏清之，或石膏、茅根並用亦可。又按白茅根必須用鮮者，且必如此煎法方效。但依之成功多用可至十兩，少用亦須至四兩，不然此證前兩方中皆有茅根四錢未見效驗，其宜多用可知矣。又藥房中若無鮮者，可自向窪中剖之，隨處皆有。若剖多不能一時皆用，以濕土埋之永久不壞。
白話文：
這個病症說明氣鬱化熱，病位在三焦。而毒熱傳染，其實最初是從上焦感染的。毒熱同時存在，它們就像霧氣一樣，隨著上焦瀰漫全身臟腑經絡，沒有界限。
茅根性涼，能散熱，還能暢通經絡臟腑，無處不到。只是它性平，用量不足就效果不佳。所以一劑中要大量使用，達到六兩。它的除熱散毒之力，能將臟腑經絡中的毒熱全部排出（茅根能微微出汗利小便，都是排出毒熱的途徑）。毒熱清除了，煩躁自然就消除了。
我行醫五十年，用白虎湯加人參湯治過無數此症，幾乎每次都很有效。但這次病症兩次用這個方子都沒有效，反而用鮮白茅根治好了。這不是我本來就知道的，而是臨時有所領悟後才用的，後續多次使用都見效，所以特地寫出來，為治療溫疹提供一種方法。
如果脈象洪滑有力，還是要大量用石膏來清熱，或者石膏、茅根一起用也可以。
另外要注意，白茅根必須用新鮮的，而且必須按照我說的煎法纔有效。按照這個方法煎，用量可多達十兩，少也要用四兩。否則，前面的兩個方子中都有四錢的茅根，但都沒有效果，說明用量必須多。
藥房中如果沒有新鮮茅根，可以自己去附近低窪的地方挖，隨處都有。如果挖得太多，一時用不完，可以埋在濕土裡，永久不會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