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錄》~ 一、內科 (12)
一、內科 (12)
1. 驚悸怔忡
一圃人，詣孟英泣請救命，詰其所以。云：家住清泰門內馬婆巷，因本年二月十五日卯刻，雷從地奮，火藥局適當其沖，牆垣廨宇，一震泯然，雖不（未）傷人，而附近民房，撼搖如簸。其時妻在睡中驚醒，即覺氣不舒暢。半載以來，漸至食減形瘦，神疲汛少。惟臥則其病如失，藥治罔效。
白話文：
一個來自一圃的人，來到孟英面前哭泣請求救命。孟英問他原因，他說：
我在清泰門內的馬婆巷居住，因為今年二月十五日卯時，地底突然發出巨雷，剛好擊中火藥局。牆壁和房屋都在一瞬間夷為平地。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附近的民房都被震得搖搖欲墜，像簸箕一樣。當時，他的妻子正在睡覺，突然驚醒，就感覺氣息不暢。半年的時間裡，她的食慾漸減，身形消瘦，精神疲憊，語氣微弱。只有躺下時，她的病情才得以緩解。嘗試過各種治療，但都沒有效果。
或疑邪祟所憑，祈禱壓鎮，亦屬無靈，敢乞手援，幸無卻焉。孟英許之，往見婦臥於榻，神色言動，固若無恙。診畢，病人云：君欲睹我之疾也（耶）？坐起，果即面赤如火，氣息如奔，似不能接續者。苟登廁溲便，必賁逆欲死。而前所服藥，如破氣行血，和肝補肺，運脾納腎，清火安神，諸法具備，輒如水投石。
白話文：
有的懷疑是惡鬼邪靈作祟，祈禱和用符咒壓制都沒用，現在冒昧請你幫忙，希望你不要拒絕。孟英答應了，去看望那婦人。婦人躺在牀上，神情和言語舉止看起來都像健康一樣。診斷結束後，病人說：「你要看看我的病嗎？」婦人坐起身來，果然立刻臉紅如火，氣息急促，好像喘不上氣來一樣，如果去廁所大小便，一定會嘔吐逆流，感覺快要死了。而她之前服用過的各種藥物，例如破氣、行血、調肝、補肺、健脾、補腎、清火、安神等，都好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任何效果。
白話文：
孟英根據喻氏醫治吳添官母親偏頭痛的方法，用藥如下：
- 旋覆花
- 代赭石
- 龍膽草
- 黃連
- 龍骨
- 牡蠣
- 五味子
- 烏梅
- 木瓜
- 法夏
- 蒺藜
- 豬膽汁
一劑藥服下便見效，十多天後痊癒。
孟英治其令弟季傑之簉室，因夜間未寐，侵晨飲酒解寒，適見旁人爭誶，即覺心跳欲吐，家人疑其醉也。而欲吐不出，氣即奔逆如喘，且肢麻手握，語言難出，又疑為急痧而欲刺之。孟英聞而視之，脈象弦駛。曰：夜坐陽升，飲醇則肝陽益浮。見人爭誶，是驚則氣更上逆，不可刺也。灌以蘇合香丸一顆，下咽即瘥。
白話文：
孟英為他弟弟季傑治療小妾的房間。因為夜間睡不著，早上便喝酒禦寒。正巧看到旁人爭吵，立馬感到心跳加快，想要嘔吐。家人懷疑他是喝醉了。可是他想要嘔吐卻又吐不出來，氣息便急促地向上逆行，好像喘不過氣來；而且四肢麻木，雙手緊握，說話困難。家人又懷疑他是急症，想要給他針灸。孟英聽說後來查看，發現脈象像拉緊的弦一樣又快又急。他說：夜間坐著，陽氣上升，喝酒後肝陽就更浮動。看見人們爭吵，受到驚嚇，氣息就更向上逆行，不能針灸。強灌了一顆蘇合香丸，吞下去後，症狀便好了。
顧升庵參軍之仲郎，久患多疑善恐，不出房者數年矣。食則不肯與人共案，臥則須人防護。寡言善笑，時或遺精，多醫廣藥，略無寸效。孟英切脈：甚滑數。與：元參，丹參，竺黃，竹茹，丹皮，黃連，花粉，梔子，海䖳，荸薺為劑，送服當歸龍薈丸，四帖，即能出署觀劇，遊淨慈而登吳山。參軍大喜，以為神治。次年為之配室。
白話文：
顧升庵的幕僚仲郎，長年飽受猜疑和恐慌的困擾，足不出戶已有多年。用餐時不肯與人同桌，睡覺時必須有人守候。他寡言少語，卻經常發笑，偶爾還會夢遺。看過許多醫生，服用了各種藥物，都沒有任何效果。
孟英為他把脈：脈搏非常滑且快。開方如下：元參、丹參、竺黃、竹茹、丹皮、黃連、花粉、梔子、海䖳、荸薺，並搭配當歸龍薈丸服用。四帖藥後，仲郎竟然能出門看戲，遊覽淨慈寺，並登上吳山。參軍大喜過望，稱孟英為神醫。第二年，參軍還為仲郎娶妻。
章養雲室，患感，適遇猝驚，黃、包二醫皆主溫補，乃至昏譫痙厥，勢極危殆。棺衾成備，無望生矣。所親陳仰山聞之謂云：去秋顧奏云之恙，僅存一息，得孟英治愈，子盍圖之。章遂求診於孟英，證交三十八日，脈至細數無倫。兩手拘攣，宛如角弓之反張。痰升自汗，渴飲苔黃，面赤臀穿，晝夜不能閤眼。
白話文：
章養雲室得了感冒，恰巧又受到了驚嚇。黃、包兩位醫生都認為應該溫補，結果章養雲室出現了昏譫和抽搐昏厥，情況極其危急。棺材壽衣都已經準備好了，沒有希望活命了。他的親戚陳仰山聽說了情況，對他說：去年顧奏雲的疾病，只剩下微弱的氣息，是孟英治好的，你不妨找他試試。章養雲室於是求診於孟英。發病已經三十八天了，脈搏細而快，沒有規律。雙手緊縮，像拉滿的弓一樣。痰液上湧，出汗，口渴，苔黃，面赤臀部潰爛，晝夜不能閤眼。
先與：犀（角），羚（羊角），貝（母），（石）斛，元參，連翹，知母，花粉，膽星，牛黃，鱉甲，珍珠，竺黃，竹葉，竹茹，竹瀝為方，三劑，兩手漸柔，汗亦漸收，又五劑，熱退痰降，脈較和，而自言自答，日夜不休，乃去羚（羊角）、（石）斛、（珍）珠、（牛）黃，加西洋參、生地、大塊硃砂兩許，服之，聆絮不減。復於方中，加青黛、龍（骨）、牡（蠣）、服二劑，仍喋喋不已。
白話文：
先用犀牛角、羚羊角、貝母、石斛、元參、連翹、知母、花粉、膽星、牛黃、鱉甲、珍珠、竺黃、竹葉、竹茹、竹瀝組成藥方，服下三劑後，兩手漸漸柔軟，出汗也逐漸減少。再服五劑後，發熱退去，痰液排出，脈搏較為和緩，但病人仍然自言自語，日夜不休。這時，將羚羊角、石斛、珍珠、牛黃去掉，加入西洋參、生地、大塊硃砂兩錢，服下後，絮語不減。再於藥方中加入青黛、龍骨、牡蠣，服下兩劑，仍然喋喋不休。
孟英苦思數四，徑於前方加木通一錢，投匕即效。次日，病者自云：前此小溲業已通暢，不甚覺熱，昨藥服後，似有一團熱氣從心頭直趨於下，由溺而泄。從此神氣安謐，粥食漸加，兩腿能動，大解亦堅。忽咽腫大痛，水飲不下。孟英曰：餘火上炎也。仍與前方，更吹錫類散而安。
白話文：
孟英仔細思索了幾次，直接在原方中加入一錢木通，服下後立竿見影。第二天，患者自己說：之前小便已經通暢，也不覺得很熱，昨天服藥後，好像有一股熱氣從心頭直衝下來，從小便中排出。從此神氣安寧，開始逐漸進食粥，雙腿也能動，大便也變成了固體。突然，患者咽喉腫脹疼痛，連水都喝不下去。孟英說：這是餘熱上炎造成的。繼續給患者服用原方，再將錫類散吹入咽喉，患者就感到舒適了。
白話文：
但是臀部的瘡口未癒合，腿部疼痛不止，說明下焦氣血受損。遂改用以下藥方：人參、黃耆、當歸、白芍、生地黃、合歡皮、山藥、麥冬、牛膝、石斛、木瓜、山梔子、藕肉。服用了幾劑，疼痛停止了，傷口逐漸癒合。又給予大補生肌的藥物治療，最終痊癒。
魏氏女，因事驚駭，次日即不知飢，眩暈便秘。醫謂「神虛」，投補數帖，反至時欲昏厥。更醫作中風治，勢益甚。旬日後，孟英持其脈，弦伏而滑，胸腹無脹悶之苦，而旬余又不更衣。是驚則氣亂，挾痰逆升。正仲聖所謂「諸厥應下者，下其痰與氣也」。以：旋（復），赭（石），梔（子），（黃）連，雪羹，楝（實），貝（母），金箔，竹瀝，（萊）菔汁為方，並以鐵器燒紅淬醋，令吸其氣，二劑厥止。旬日而瘳。
白話文：
魏家的女兒因為受到驚嚇，隔天就忘記飢餓感，出現頭暈和便祕的症狀。醫生說她是「神虛」，給她服用補藥，反而導致她經常昏厥。換個醫生後，醫生認為她是中風，病情更嚴重了。過了十幾天，孟英診脈時發現，魏女的脈搏弦伏且滑，胸腹沒有脹悶感，而且十多天沒有換衣服。這說明驚嚇導致氣血紊亂，痰液逆升。就像張仲景說的「諸厥應下者，下其痰與氣也」。於是，孟英開了以下藥方：旋覆花、赭石、梔子、黃連、雪羹、楝實、貝母、金箔、竹瀝、萊菔汁。同時，讓魏女用燒紅的鐵器淬醋，讓她吸入醋氣。服用了兩個藥方後，魏女的厥症就消失了。十天後，她的病情痊癒。
楊某，方作事，不知背後有人潛立，回顧失驚，遂不言不食，不寐不便，別無他苦。孟英按脈，沉弦。以：石菖蒲，遠志，琥珀，膽星，旋（復），貝（母），竺黃，杏仁，省頭草，羚羊角為劑，化服蘇合香丸，二帖，大解行而啜粥，夜得寐而能言。復予調氣寧神蠲飲藥，數日霍然。
白話文：
楊姓男子，剛做完事，不知道身後有人悄悄站著，回頭受驚，隨後就不說話、不進食，也不睡覺，不便祕，沒有其他痛苦。孟英按了脈，發現是沉弦脈。於是，用石菖蒲、遠志、琥珀、膽星、旋復花、貝母、竺黃、杏仁、省頭草、羚羊角為藥方，製成蘇合香丸，讓服用。服用兩帖後，大便通暢，便開始進食稀粥。晚上也能入睡並說話。之後繼續服用安神藥，幾天後就痊癒了。
王瘦石，稟屬陰虧，卒聞驚嚇之聲，而氣逆肢冷，自汗息微，速孟英視之：身面皆青綠之色，脈沉弦而細。乃素傷憂慮，而風陽陡動也。予：牡蠣（四兩），鱉甲（二兩），蛤殼（一兩），石英（五錢），龍齒，小麥，辰砂，麥冬，茯神，貝母，竹茹為方，一劑知，二劑已，續以滋養而瘳。
白話文：
王瘦石，體質虛弱，突然聽到驚嚇的聲音，導致氣息上逆，四肢冰冷，自發性流汗，呼吸微弱。孟英醫師診視後發現：患者面色青綠，脈象沉細有力。原因是過去憂慮傷神過度，導致風陽勃發。我開出的藥方如下：
- 牡蠣（四兩）
- 鱉甲（兩兩）
- 蛤殼（一兩）
- 石英（五錢）
- 龍齒
- 小麥
- 辰砂
- 麥冬
- 茯神
- 貝母
- 竹茹
服用一劑後，症狀便明顯好轉；服用兩劑後，病症已痊癒。接著再以滋補藥物調理身體，即可康復。
己酉春，胡孟紳山長，患疑。坐臥不安，如畏人捕，自知為痰，餌白金丸吐之，汗出頭面，神躁妄聞。孟英切其脈，弦滑洪數，不為指撓。投：石膏，竹茹，枳實，黃連，旋覆，花粉，膽星，石菖蒲，加雪羹、竹瀝、童溲，吞礞石滾痰丸，下其痰火。連得大解，夜分較安。惟不能斷酒，為加：綠豆、銀花、枳椇子，吞當歸龍薈丸。
白話文：
春季裡，有一位叫胡孟紳的人患上了疾病。坐臥不安，好像害怕被人捉拿，知道自己是有痰。服用了白金丸催吐，出汗到頭和臉，精神煩躁胡言亂語。孟英為他把脈，脈象呈現弦滑洪數的狀態，指頭按壓脈搏時脈搏沒有變化。開了方子：石膏、竹茹、枳實、黃連、旋覆、花粉、膽星、石菖蒲，並加雪羹、竹瀝、童溲，再用吞礞石的方法，將滾痰丸吞服下去，用於清除體內的痰和火氣。接連大便多次，到了夜晚病情有所好轉。只是不能戒酒，於是又加了綠豆、銀花、枳椇子，吞服當歸龍薈丸。
旬余，脈證漸平，神氣亦靜，尚多疑懼。改授：犀角，元參，丹皮，竹葉，竹茹，貝母，百合，丹參，蓮心，豬膽汁炒棗仁，鹽水炒黃連，吞枕中丹，以清包絡肝膽之有餘而調神志。又旬日，各恙皆蠲，即能拈韻。繼與十味溫膽法善其後。
白話文：
十多天後，脈象和症狀逐漸平穩，精神氣色也安定下來，但仍多疑多慮。改用藥方：犀牛角、元參、丹皮、竹葉、竹茹、貝母、百合、丹參、蓮心、豬膽汁炒棗仁、鹽水炒黃連，以及吞服枕中丹，以清除包絡肝膽的餘熱，調節神志。又過了十天左右，各種症狀都痊癒了，也能吟詩作對。接著再用十味溫膽法來調理後續。
太侖陸竹琴之令正，陡患心悸，肢冷如冰。其子惶惶，浼吳江程勉耘懇援於孟英。察其脈，浮弦而數，視其舌，尖赤無苔。乃陰虛陽越，「煎厥」根萌。與：元參，「二至」，「三甲」，龍齒，石英，生地，牛膝，茯神，蓮子心而愈。
白話文：
著名的中醫陸竹琴突然得了心悸的病，身體冷得像冰一樣。他的兒子很害怕，請吳江的程勉耘懇求孟英的幫助。孟英檢查了他的脈搏，發現浮弦而數，查看他的舌頭，發現舌尖發紅，沒有舌苔。於是診斷為陰虛陽盛，導致「煎厥」之證。於是給他開了元參、「二至」、「三甲」、龍齒、石英、生地、牛膝、茯神、蓮子心的藥方，後來陸竹琴的病就痊癒了。
康康侯司馬令郎爾九，在玉環署中，患心忡自汗，氣短面赤，霎時溲溺數十次，澄澈如水。醫僉謂虛，補之日劇。乃來省就孟英診焉。左寸關數，右弦滑，心下似阻。因作痰火阻氣，心熱移肺治。用：蛤殼，黃連，枳實，楝實，旋覆，花粉，橘紅，杏仁，百合，絲瓜絡，冬瓜子，海䖳，荸薺，竹茹，竹瀝，梨汁等，出入為方，服之良愈。而司馬（指康康侯）為職守所羈，嘗患恙，函請孟英診視者數四，竟不克往。
白話文：
晉康康侯司馬氏的兒子九歲，在玉環的署衙裏，得了心悸出汗、氣短面紅的病，一會兒小便幾十次，尿液清澈如水。所有的醫生都認為這是虛症，補益治療反而病情加重。於是，司馬九歲請名醫孟英診治。孟英診脈後發現左寸關脈數而滑，右寸關脈弦而滑，心下似有阻滯。於是診斷為痰火阻氣，心熱移肺。他用蛤殼、黃連、枳實、楝實、旋覆花、花粉、橘紅、杏仁、百合、絲瓜絡、冬瓜子、海金沙、荸薺、竹茹、竹瀝、梨汁等藥材配製方劑，服用後病情大有好轉。而司馬九歲因公務纏身，時常生病，多次寫信請孟英診治，但孟英始終未能親自前往。
繼聞司馬於仲冬竟卒於甌。乃知病而得遇良手，原非偶然。前歲遇而今歲不能致，豈非命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