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四、醫話 (4)
四、醫話 (4)
1. 6．目疾由於伏氣化熱者治法
目疾有實熱之證，其熱屢服涼藥不解，其目疾亦因之久不愈者，大抵皆因伏氣化熱之後，而移熱於目也。丙寅季春，李××，紡紗廠學徒，病目久不愈。眼瞼紅腫，胬肉遮睛，覺目睛脹疼甚劇，又兼耳聾鼻塞，見聞俱廢，跬步須人扶持。其脈洪長甚實，左右皆然。其心中甚覺發熱，舌有白苔，中心已黃，其從前大便原燥，因屢服西藥大便日行一次。
白話文：
有的人眼睛出現發紅、腫脹的發炎症狀，服用許多清涼的藥物卻無法改善，眼睛也因此久治不癒。通常是因為「伏氣」化熱後，熱氣轉移到眼睛所致。丙寅年春天，李姓患者，紡紗廠學徒，眼睛疾病久治未癒。他的眼皮又紅又腫，增生的組織遮住了眼睛，他感到眼睛脹痛劇烈，還合併耳聾鼻塞，視力聽力都受到影響，走路都需要人攙扶。他的脈搏強而有力，左右兩邊都一樣。他覺得心中發熱，舌苔有白色，但中間發黃，他原本大便就偏乾，服用西藥後大便每天一次。
知系冬有伏寒，感春陽而化熱，其熱上攻，目與耳鼻皆當其衝也。擬用大劑白虎湯以清陽明之熱，更加白芍、龍膽草兼清少陽之熱。病人謂廠中原有西醫，不令服外人藥，今因屢服其藥不愈，偷來求治於先生，或服丸散猶可，斷乎不能在廠中煎服湯藥。愚曰：「此易耳。我有自制治眼妙藥，送汝一包，服之眼可立愈。
白話文：
知道冬天有隱伏的寒氣，遇上春天的陽氣便化為熱氣，這些熱氣向上衝擊，眼睛、耳朵和鼻子都首當其衝。打算用大劑量的白虎湯來清熱陽明經，再加白芍和龍膽草來同時清熱少陽經。病人說工廠裡有西醫，不準吃外面人的藥，現在因為屢服西藥未愈，偷偷來求先生醫治，或許服丸散還行，煎服湯藥絕對不行。我說：「這很容易。我有一種自製的治眼妙藥，送你一包，服用了眼睛可以馬上痊癒。
」遂將預軋生石膏細末兩半與之，囑其分作六次服，日服三次，開水送下，服後又宜多喝開水，令微見汗方好。持藥去後，隔三日復來，眼疾已愈十之八九，耳聾鼻塞皆愈，心中已不覺熱，脈已和平。復與以生石膏細末一兩，俾仍作六次服。將藥服盡全愈。至與以生石膏細末而不明言者，恐其知之即不敢服也。
白話文：
我將事先研磨成細粉的兩半生石膏交給他，囑咐他分六次服用，一天三次，用開水送服。服用後應多喝開水，感覺微微出汗纔好。他拿了藥離開後，過了三天又來就診，眼疾已經痊癒了八九成，耳聾和鼻塞也都不見了，心中也不覺得發熱，脈搏也恢復正常。我又給了他一兩生石膏細粉，讓他仍然分六次服用。藥服完後，他完全康復了。之所以沒有明說給他生石膏細粉，是擔心他知道後不敢服用。
後屢遇因伏氣化熱病目者，治以此方皆效。
2. 7．天水散治中暑宜於南方北方用之宜稍變通
河間天水散（即六一散），為清暑之妙藥。究之南方用之最為適宜；若北方用之，原宜稍為變通。蓋南方之暑多挾濕，故宜重用滑石，利濕即以瀉熱。若在北方，病暑者多不挾濕，或更挾有燥氣，若亦重用滑石以利其濕，將濕去而燥愈甚，暑熱轉不易消也。愚因是擬得一方，用滑石四兩，生石膏四兩，粉甘草二兩，硃砂一兩，薄荷冰一錢，共為細末，每服二錢，名之曰加味天水散。以治北方之暑病固效，以治南方之暑病，亦無不效也。
白話文：
河間天水散（就是六一散），是治療暑熱的良藥。經過研究，發現它最適合用在南方；如果要用在北方，就需要稍作調整。
這是因為南方的暑熱通常夾雜著濕氣，所以需要大量使用滑石，利用滑石的利水作用來減少濕氣，進而達到瀉熱退暑的效果。
但在北方，罹患暑熱的人多半不會有濕氣，甚至還會伴隨著乾燥的症狀。如果仍然大量使用滑石來利濕，那麼濕氣散去後，乾燥症狀會更加嚴重，暑熱也就更難消退。
因此，我根據這個原理，擬定了一種藥方：滑石四兩、生石膏四兩、甘草粉二兩、硃砂一兩、薄荷冰一錢，共研成細末，每次服用二錢，名為「加味天水散」。
這個藥方用來治療北方的暑熱疾病，效果非常好；用來治療南方的暑熱疾病，也一樣有顯著效果。
方中之義：用滑石、生石膏以解暑病之熱；而石膏解熱兼能透表，有薄荷冰以助之，熱可自肌膚散出，滑石解熱兼能利水，有甘草以和之（生甘草為末服之最善利水，且水利而不傷陰），熱可自小便瀉出，又恐暑氣內侵，心經為熱所傷，故仿益元散之義加硃砂（天水散加硃砂名益元散）以涼心血，即以鎮安神明，使不至怔忡瞀亂也。
白話文：
這個藥方的用意是：
使用滑石和生石膏來解除暑熱；石膏不僅能解熱，還能透皮解表，加上薄荷冰輔助，熱氣可以從皮膚散發出來；滑石也能解熱和利尿，再加入甘草調和（生甘草磨成粉服下去最能利尿，而且利尿而不傷陰分），熱氣可以從小便排出。此外，還擔心暑氣會入侵體內，傷害心經，所以仿照「益元散」的用意加上硃砂（「天水散」加上硃砂就叫做「益元散」）來清涼心血，同時安定心神，避免發生心悸、眩暈等症狀。
人受暑熱未必即病，亦恆如冬令伏氣伏於膜原，至秋深感涼氣激薄而陡然暴發，腹疼作瀉。其瀉也，暴注下迫，恆一點鐘瀉十餘次。亦有吐瀉交作者。其甚者，或兩腿轉筋。然身不涼，脈不閉，心中惟覺熱甚，急欲飲涼食冰者，此仍系暑熱為病，實與霍亂不同。丁卯季夏，暑熱異常，中秋節後發現此等證甚多，重用生石膏煎湯送服益元散，其病即愈。
白話文：
人在盛暑時節不一定會立即生病，不過也有像冬季潛藏在體內的病邪，等到深秋時被涼氣激發，突然發病，出現腹痛腹瀉。這種腹瀉，會突然發作，嚴重時一小時內腹瀉十幾次。有的患者還會出現嘔吐腹瀉交替發生的情況。嚴重的，甚至會小腿抽筋。但是，患者的身體並不發涼，脈搏也不閉塞，只是覺得身體非常熱，急於喝涼水或吃冰的東西。這種情況仍然是由於暑熱引起的疾病，與霍亂不同。丁卯年的夏季，天氣異常炎熱，中秋節後發現這種病症的患者很多，服用重劑量的生石膏煎湯，再服用益元散，即可康復。
腹中疼甚者，可用白芍、甘草（益元散中甘草甚少故加之）與石膏同煎湯，送服益元散。若瀉甚者，可用生山藥、甘草與石膏同煎湯，送服益元散；或用拙擬滋陰清燥湯加生石膏兩餘或二兩，同煎服，病亦可愈。其欲食冰者，可即與之以冰，欲飲井泉涼水者，可即與之以井泉水，聽其儘量食之飲之無礙也。且凡吐不止者，若欲食冰，聽其儘量食之，其吐即可止，腹疼下瀉亦可並愈。
白話文：
腹部疼痛劇烈的人，可以使用白芍、甘草（益元散中的甘草含量很少，因此添加了甘草）和石膏一起煎湯，然後服用益元散。如果腹瀉嚴重，可以使用生山藥、甘草和石膏一起煎湯，然後服用益元散；也可以使用作者設計的滋陰清燥湯，加入生石膏兩銖到二兩，一起煎服，病情也可以好轉。想要吃冰的人，可以立即給予冰塊；想要喝井水或泉水等涼水的人，可以立即給予，讓他們盡情享用，不必限制。另外，如果嘔吐不止，想要吃冰的話，就讓他們盡量吃吧，這樣嘔吐症狀就能緩解，腹痛和腹瀉也能同時好轉。
其間有不並愈者，而其吐既止，亦易用藥為之調治也。
3. 8．治幼年溫熱證宜預防其出痧疹
幼年溫熱諸證，多與痧疹並至。然溫熱之病，初得即知。至痧疹初得，其毒恆內伏而外無現象，或遲至多日始出；又或不能自出，必俟服托表之藥而後能出。若思患預防，宜於治溫熱之時，少用清表痧疹之藥。不然，恐其毒盤結於內，不能發出，其溫熱之病亦不能愈也。愚臨證數十年，治愈溫熱兼痧疹者不勝計，莫不於治溫熱藥中，時時少加以清表痧疹之品，以防痧疹之毒內蘊而不能透出。故恆有溫熱之病，經他醫治療旬日不愈，勢極危險，後經愚為診治，遂發出痧疹而愈者。
白話文：
小孩發燒和熱病，常常伴隨著麻疹。但熱病發作時，很容易察覺。至於麻疹發作時，它的毒素通常潛伏在身體內，不會外顯；或者要很多天後才發出來；又或者身體無法自行發出，必須服用驅散表症的藥，才能排出。如果想要提前預防，應該在治療熱病時，儘量少用清退麻疹表症的藥。否則，恐怕毒素會在體內盤結，無法排出，熱病也無法痊癒。我行醫幾十年來，治好了無數同時罹患熱病和麻疹的患者，無一不是在治療熱病的藥中，適時添加一些清退麻疹表症的藥物，以預防麻疹毒素內蘊而無法排出。因此，經常有些熱病患者，經過其他醫生診治十幾天都無法痊癒，病情極度危險，後來經我診治，發出麻疹而康復。
今略登數案於下，以為徵實。
奉天馬氏幼女，年六七歲，得溫病，屢經醫治，旬余病勢益進，亦遂委之於命，不復治療。適其族家有幼子得險證，經愚治愈，因轉念其女病猶可治，殷勤相求。其脈象數而有力，肌膚熱而乾澀，臥床上展轉不安，其心中似甚煩躁。以為病久陰虧，不堪外感之灼熱，或其痧疹之毒伏藏於內，久未透出，是以其病之現狀如是也。問其大便，數日一行。
白話文：
天馬氏家中幼女，年僅六七歲，患上溫病。多次就醫治療，十多天後病情反而加重，因此放棄治療，聽天由命。恰好她的族人有一位幼子患了險證，經我醫治痊癒。於是，族人轉而懇求我為其女兒診治。
幼女脈象快而且有力，皮膚灼熱且乾澀，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心中似乎非常煩躁。我認為她的病是因久病陰虛，無法承受外感的灼熱，或者痧疹之毒潛伏在體內，長時間未曾發出，因此導致了目前的病情。詢問她的大便習慣，她說幾天排便一次。
遂為疏方，生石膏細末二兩，潞黨參四錢，玄參、天冬、知母、生懷山藥各五錢，連翹，甘草各二錢，蟬蛻一錢，煎湯兩盅，分數次溫飲下。連服二劑，大熱已退，大便通下，其精神仍似騷擾不安。再診其脈，較前無力而浮。疑其病已還表，其餘熱當可汗解，用西藥阿斯匹林二分強，和白蔗糖水沖服下。
白話文：
根據病情，開了疏通劑：
- 生石膏粉末：兩錢
- 潞黨參：四錢
- 玄參、天冬、知母、生懷山藥：各五錢
- 連翹、甘草：各二錢
- 蟬蛻：一錢
將這些材料煮成兩碗湯藥，分成幾次服用。
連續服用了兩劑藥後，高燒退了，大便也通暢了，但精神仍然有些煩躁不安。
再次診脈，發現脈搏比之前更虛弱且浮動。懷疑病情已經轉移到體表，剩餘的熱症應該可以用發汗的方法解決。於是開了西藥阿斯匹林兩分量，用甘蔗糖水沖服。
周身微汗，透出白痧若干而愈。乃知其從前展轉騷擾不安者，因其白痧未發出也。為每劑中皆有透表之品，故其病易還表，而其痧疹之毒復亦易隨發汗之藥透出也。
白話文：
全身微微出汗，排出一些白色痘疹後就好了。這時才明白他之前翻來覆去、不安分的症狀，都是因為白色痘疹沒有發出來造成的。因為每劑藥方中都有讓毒素從皮膚透出的藥物，所以他的病情容易復發，而他痘疹的毒性也容易隨著發汗的藥物排出。
又：奉天劉××之幼女，年五歲，周身發熱，上焦躁渴，下焦滑瀉，遷延日久，精神昏憒，危至極點，脈象數而無力，重診即無。為疏方用生懷山藥一兩，滑石八錢，連翹、生杭芍、甘草各三錢，蟬蛻、羚羊角（此一味另煎當水飲之煎至數次尚有力）各一錢半，煎湯一盅半，分三次溫服下，周身發出白痧，上焦煩渴、下焦滑瀉皆愈。
白話文：
另外：奉天劉姓之幼女，五歲，全身發熱，上半身燥熱口渴，下半身腹瀉，拖延多日，精神昏沉，危急萬分，脈象快速而無力，重診則無脈象。開立處方，使用生懷山藥一兩，滑石八錢，連翹、生杭芍、甘草各三錢，蟬蛻、羚羊角（此味藥另煎，當水喝，煎煮多次仍有藥效）各一錢半，煎煮成一盅半的湯藥，分三次溫服，全身發出白色痧疹，上半身煩渴、下半身腹瀉的症狀都痊癒了。
按，：此方即滋陰宣解湯加羚羊角也。凡幼年得溫熱病即滑瀉者，尤須防其痧疹之毒內伏不能外出（滑瀉則身弱恆無力托痧疹之毒外出），此方既能清熱止瀉，又能表毒外出，所以一藥而愈也。
白話文：
這個藥方就是滋陰宣解湯加上羚羊角。凡是年幼者如果得了溫熱病立刻拉肚子，更需要防備痧疹的毒素內藏而無法發出來（因為拉肚子會導致身體虛弱，經常無力將痧疹毒素排出），這個藥方既能清熱止瀉，又能將發表的毒素排出，所以一種藥就能治癒。
奉天王××子，年二十八歲，周身發熱，出白痧甚密。經醫調治失宜，遷延至旬日，病益加劇。醫者又欲用大青龍湯減去石膏，王××疑其性熱，不敢用，延愚為之診治。其周身發熱，卻非大熱，脈數五至，似有力而非洪實，舌苔乾黑，言語不真，其心中似怔忡，又似煩躁，自覺難受莫支。其家人謂其未病之時，實勞心過度，後遂得此病。
白話文：
天王之子××，二十八歲，全身發熱，白痧密佈。因治療不當，拖延十天，病情加重。醫生準備用大青龍湯減去石膏，王××擔心它性質太熱，不敢服用，請我為他診斷。他全身發熱，但不是大熱，脈搏每分鐘五次，看似有力，但並不洪實，舌苔乾燥發黑，說話不清，心中似乎怔忡又煩躁，感到非常難受。他家人說，他生病前過度勞心，才導致了這種病症。
參之脈象病情，知其真陰內虧，外感之實熱又相鑠耗，故其舌乾如斯，心中之怔忡煩躁又如斯也。問其大便，數日未行，似欲便而不能下通。遂疏方用生石膏細末三兩，潞黨參五錢，生山藥五錢，知母、天花粉各八錢，連翹、甘草各二錢，生地黃一兩半，蟬蛻一錢，俾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又囑其服藥之後，再用豬膽汁少調以醋，用灌腸器注射之，以通其大便，病家果皆如所囑。翌日視之，大便已通下，其灼熱、怔忡、煩躁皆愈強半，舌苔未退而乾黑稍瘥。
白話文：
結合脈象和病情來看，知道他腎陰不足，又因外感而有實熱，兩者互相消耗，所以舌頭才會這麼乾，而且心神也會出現怔忡煩躁。問他大便情況，他說好幾天沒解便，想大便卻下不來。於是我開了一劑藥方，裡面有：
- 生石膏粉末三兩 *潞黨參五錢 *生山藥五錢 *知母、天花粉各八錢 *連翹、甘草各二錢 *生地黃一兩半 *蟬蛻一錢
讓他用這些藥材煎三碗湯，分三次溫熱服用。另外交代他服藥後，再用豬膽汁和醋調勻，用灌腸器灌腸，這樣可以通便。病人照辦後，第二天再去看，大便已經通了，灼熱感、怔忡、煩躁的症狀也都好了很多，舌苔雖然還沒完全退掉，但乾黑色已經好轉了。
又將涼方減石膏之半，生地黃改用一兩。連服三劑，忽又遍身出疹，大便又通下，其灼熱怔忡煩躁始全愈。恐其疹出回急，復為開清毒托表之藥，俾服數劑以善其後。
白話文：
後來將清涼解熱的藥方中石膏的劑量減半，生地黃改用一兩。服用了三劑藥後，患者突然全身出疹，大便也通暢了，灼熱、神志不清和煩躁不安的症狀也完全消失了。擔心患者疹子出得太快，又給他開了清熱解毒、發散表邪的藥物，讓他服用了幾劑以鞏固療效。
按，：此證既出痧矣，原不料其後復出疹，而每劑藥中皆有透表之品者，實恐其蘊有痧毒未盡發出也。而疹毒之終能發出，實即得力於此。然非臨時細細體察，擬方時處處周密，又何能得此意外之功效哉！
白話文：
依照，：這種症狀既已出痧，本來沒想到接著又會出疹，而每劑藥方中都有發散表邪的藥物，實在是因為擔心它的痧毒還沒有完全發出。而疹毒最終能發出，實際上是因為這些藥物的作用。可是，如果不仔細觀察，處方時各方面都考慮周到，又怎麼能有這樣意外的效果呢！
又：此證非幼科，亦因溫而兼疹，故連類及之，且俾人知溫而兼疹之證，非獨幼科有之，即壯年亦間有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