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暇卮言》~ 尤序
尤序
1. 尤序
新安程云來先生，嘗輯即得方，予既序而行之矣。居久之，復出《醫暇卮言》示予。予讀而笑曰：嘻，夫醫安得暇乎哉？世所謂名醫，吾知之矣。旦起而納謁者，履滿戶焉。入其室，問其疾，各投以藥而去。其士大夫以折簡邀者，則登名於版，日中而食，肩輿而出，望門而止。
白話文：
新安地區的程雲來先生，曾經編寫了一本名為《即得方》的書，我已經為它寫了序文並推薦它。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拿出了《醫暇卮言》這本書給我。我讀了以後笑道：「啊，醫生哪來的閒暇啊？」世人所說的那些所謂的名醫，我知道他們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們一大早就起來，前來拜訪求醫的人踏破門檻。他們進入醫生的屋子裡，講述自己的病情，醫生就給他們開了藥方，然後讓他們離開。那些士大夫如果用簡帖相邀，醫生就會把他們的姓名記錄在木板上，中午吃完飯後就乘著轎子出門，到了請求他們診治的人家門前才停下來。
候主人之顏色，酬酢未畢。索筆定案以授使者，歸而謀諸弟子，俾參劑焉，抵暮而返，則藥囊果然矣。其為小兒醫者，晝居不出，昏夜叩人之門戶，秉燭一視，疾趨而去，若驛傳之速。漏盡始休，或要於路，或候於門，咸喜其來而恨其晚也，其下醫竊慕之。雖病者之有無多寡未可知，往往乘車從僕，招搖過市，窮日之力而後已。
白話文：
醫生會觀察主人的臉色，應酬還沒有結束。請求主人提供紙筆，寫下藥方交給送藥的人，回家後與弟子商議，讓弟子們一同準備藥材。到了黃昏時分纔回來，那裝藥的布袋果然準備好了。那些專門為孩童看病的醫生，白天不出門，到了黃昏後就敲別人的門戶，點起蠟燭看一眼後，就快步離開，像驛站中傳遞訊息那般迅速。等天黑才能休息，有的在路上被攔下，有的在家門口被等待，大家都喜歡他來，但又怨恨他來得太晚，地位較低的醫生很羨慕他。雖然不知道病人的多少，但往往騎著馬，帶着僕人，招搖過市，窮盡一整天的心力才結束。
見者詫之曰：夫夫也忙甚，必名醫也，醫安得暇乎哉？先生曰：唯唯否否，醫而不暇，何以為醫良。醫病萬病，藥亦萬變，是故以志一之。以氣輔之，以理持人，以神守之，寂而通之，息而遊之，此豈汲汲遑遑所能治乎夫治病猶治兵也。欒針之稱晉師曰：好以暇，金鼓方急，使攝飲焉，鄢陵所以勝也。
白話文：
旁觀的人驚訝地說：「連你這位先生都這麼忙碌，一定是位名醫吧，哪有時間閒下來治病呢？」先生回答說：「不是不是，醫生如果沒有閒暇，怎麼能成為良醫？疾病千變萬化，藥物也需要不斷調整，所以要用專注的心態，用真氣輔助，用道理約束自己，用精神守護，靜心通達，在休息時暢遊。這些難道是匆忙應付所能做到的嗎？治療疾病就像治理軍隊一樣，當晉國名將欒針訓練軍隊時，強調要保持從容。即使在戰鼓急響時也要讓士兵喝水，這是鄢陵之戰獲勝的原因。」
諸葛之羽扇，謝艾之胡床，祭遵之投壺，安石之賭墅，皆暇也。余之治病，亦如是矣。或謂先生既暇，當注《金匱》之書，何取乎卮言。蓋聞之許子，醫者意也，意之所解，不可言傳。故先生即得方，述而不作也。若其《卮言》，籠天地。羅萬物，洸洋縱恣于堅白同異之談。
白話文：
諸葛亮的羽扇、謝艾的胡牀、祭遵的投壺遊戲、蘇東坡的賭墅，這些都是消閒活動。我治病也是這樣，有人說先生既然有空閒，應該註解《金匱要略》這本書，為什麼卻去拾取酒話來解說呢？我聽過許肇宗說，醫生靠意會，意會的東西是無法用言語傳達的，所以老師即使得到了好的方子，也只能述而不作。而他的《傷寒雜病論注》，包羅天地萬物，汪洋恣肆地暢談堅白同異的道理。
雖不言醫，醫道寓焉。斫輪之說，通於讀古，解牛之旨，進於養生。觀《卮言》，則問難思過半矣。《周禮醫事》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三次之，十失四為下，未有即得者，先生之即得。先生之暇為之也夫。
白話文：
即使不談醫學，醫道仍隱含其中。魯班的木工理論通於閱讀古書，庖丁解牛的道理有助於養生。讀了《卮言》這本書，就能思考問題和反省自己的過錯。《周禮》中關於醫務的規定是：十次治療都成功為上，十次治療失敗一次為中，十次治療失敗兩次或三次為下，從來沒有人能一次治療就成功的。只有先生您能一次治療就成功。這是因為先生在閒暇時鑽研醫道。
康熙丙辰中春朔日吳門年家弟尤侗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