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訂痘疹濟世真詮》~ 二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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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集 (9)

1. 【附】水痘論

痘疹之外,又有水痘,亦發熱二三日見苗,其苗亦似正痘,但起勢不成紅點,一見便含水氣,易於起發,並不開盤,不見暈腳,一二日即成水泡,內無膿漿,三四日即皆收靨,亦無痂皮。不似痘必十二日成功,輕者數十顆,重者不過百餘顆,即不用藥亦可。

從古至今,未聞有因水痘斃命者,此不過小兒脾胃濕熱,因風而發,故其證常多癢,體氣強壯者,荊、防、玉竹蟬蛻連翹白芷甘草、生耆、歸、芍、建泄、雲苓治之即安,虛者以耆、朮、玉竹、雲苓、芎、歸、北風、蟲蛻、炙草調之必愈。然一發即不復發,亦能以氣相感,童子肌膚鬆懈常見之,有成人不發者,則終不患此證。

余因今人每以時行正痘,誤作水痘治,傷人性命,因並示之,俾知水痘與正痘絕不相類,庶無所疑誤也已。

2. 痘證醫案

楚瞻氏治蔣總憲孫女,時年八歲,先天最薄,忽發微熱,面青肢冷,腹痛吐水,傾倒神疲,六脈甚微,重按若無。公曰:此中寒元氣內傷之候,雖防出痘,難於疏解,宜照脈溫散,既可以去疾病,復可以任痘瘡。所謂內傷多者,只須補助氣血,正氣得力,始能推出寒邪也。

乃用蜜耆、白朮當歸、上桂、炙草,次日精神稍長,面青退而四肢溫,脈少起而項少強,身壯熱而痘見矣。更進一劑,次日精神強健,脈弱不洪滑,所見痘點瑣屑,知必繁密,不敢迅攻,惟溫補氣血,令其陸續以出。果至三四朝來,勢甚稠密,幸無蛇皮蠶種之狀,此溫補氣血送毒出外之功也,若以解毒藥攻擊,則奔潰而出,如面如㾦,所不免矣。更加人參,痘與精神飲食,日長一日而愈。

此脾氣虛寒之候,故不禁白朮滲漿也。其孫甫十歲,半夜發熱,次早太陽額上已見點,連片不紅,腰痛疲憊,六脈無根,公知其先天陰陽兩虧,脾元中氣甚弱,不能約制,其毒得以妄參陽位,而脾腎兩虛必無力送毒出經,勢必沉溺而轉成伏陷,乃用熟地八錢,白朮五錢,當歸、雲苓各二錢,上桂錢半,炙草一錢,升麻六分,薑棗引,次早顴臉之間,一湧而出,如面如㾦,稠密無縫,六脈沉伏微弱,倦怠不食,幸腰痛愈。

但中虛若此,復犯如是重痘,若不託住本元,既能一擁而出,豈不可一擁而入乎?蓋正氣極虛,無力主宰,任毒縱橫,若不乘毒邪出外之時,急為填補中氣,調益榮衛,何以充灌成膿,化毒收功哉?加人參三錢,去升麻。次日人參用五錢,次早神氣稍壯,飲食少進,痘少長而紅潤,天庭之痘,已非若從前之純白色矣。公日:前者人參只用三錢,不過佐白朮以固中,實讓血藥以先建功耳。

今色雖轉而嬌,誠非蒼固之象,漿清癢塌,勢所必至,不可不急補衛氣以保之,用人參六錢,蜜耆、白朮各五錢,熟地四錢,當歸、上桂錢半,炙草一錢,早晚各進一劑,若大便一次,即服一錢參。然至七朝,猶瘙癢作而頭面抓破其半,幸充灌在前,爬破在後,痘毒化於表,藥力充於裡,不能為害,仍照前方加減。

至十日外,痘熟而微臭,少減人參,佐以養陰解毒之品,痂落疤痕紅潤,精神飲食,俱倍於常,此可見形色脈理宜相參也。按:脈之沉伏微弱者,為元陽不充,正氣不足之應,至六脈無根,陰陽元氣皆敗,則腰痛一證,決非腎水銷鑠之例,初劑即宜加人參、蜜耆,以固衛氣,毋令擁出,再加附片以溫補元陽,庶天庭之色可轉,大補元氣,庶無瘙癢爬破之時,方中天丁、炮甲,代為去之,亦可為更進一義也。

馮氏族侄甫七歲,平時嗜酒少食,真陰消耗,元氣空虛,是以一遇痘瘡發熱,神昏不醒者竟日,醒則口不能言,目不能見。醫用疏表攻托,痘不甚起,驚厥益甚,脈則六部洪數豁大無倫,身熱如火,五心如烙,此真陰虧極,不能斂陽,神無所依,浮越散亂,再為疏解,愈耗其陰,再為攻托,愈亂其神。不能言者,心不能用也;不能見者,陰不歸明於目也;五心如烙者,藏腑躁槁甚急也。

欲其肌竅滑潤流通,氣成其形,血華其色,排列疊疊於外,其可得乎?況驚厥一次,則神氣散亂一番,愈厥愈散,未傷性命於痘瘡,先失神氣於驚厥,必須求源潤本,以為不治之治,用熟地一兩,本梔六錢,麥冬三錢,上桂錢半,北味六分,或以五味酸斂為疑。不知有上桂君主之藥,一斂而辛散之勢更烈,正欲借其斂納以收浮散之元陽,隨肉桂之辛溫導入坎宮之命穴,真火既歸於中,陰翳之毒自顯於外,神自清而目自明矣。果一一驗而愈。

治王相國侄孫女,痘證亦發熱驚厥數次,目盲神昏,而痘難出,身微發熱,六脈沉微,重按則空,此正氣虛極,不能任其毒火沖激,愈厥愈虛而出愈難,愈難愈厥而氣愈虛。彼之脈洪數豁大者,責之真陰不足,不能斂陽,而陽無所依茲之,六脈沉微無根者,責之真陽正氣空虛,無力載毒出表也。

用白朮、雲苓、當歸、炙草、上桂,一劑痘出,二劑神清,三劑目明,痘色光彩,充灌成結而愈。按:此宜人參、蜜耆補助正氣,則送痘毒更為有力,無他變證矣。蓋二者之驚厥目盲同也,脈之洪數沉微有異,則藥之救陰救陽自別,且其外證,痘暈亦自不同。

故痘初發熱稍輕,至三四日痘尚不出,不可概以為痘輕毒少,惟神清能食,脈氣和平,見點尖圓紅潤,朝暮勃發,乃為痘少毒輕,若倦怠嗜臥,痘白無光,不易起發者,此氣血虛弱,不能送毒出外也,急宜溫中益氣,鼓舞榮衛以托之,甚者大劑連服,乃使中氣旺而運毒以出。如不知此,輕視忽略,毒氣內攻莫救矣。

若見其口乾唇燥,解毒寒涼,益增冰伏內攻之禍,何痘前之不可溫補乎?故實熱者,宣發其壅滯以逐毒,虛寒者,補助氣血以送毒,乃無痘患,且痘之始終,有危險不測者二焉,一曰毒盛,二曰體虛,見其毒盛,能順其勢以導之,勿用寒涼解毒以阻遏之,則毒盛未必斃也。

自起勢至痂落,因一藥一食之誤而即斃者,體虛也,能察其虛而補養之,勿誤清解,則虛未必斃也。又外科書云:癰疽破漏,最能走泄真氣。旨哉!破漏二字。小兒陰陽之氣未全,易虛易實,倘一患痘瘡,而逐處破漏,其走泄真氣,不更甚乎,故《心鑑》一書,諄諄以顧元氣為主。

矧所見嬰兒,天稟更薄,參、桂難求,一見發熱,輕用荊、防、羌、獨、紫、葛疏解,則表虛衛氣益傷,中氣亦耗,初則無力逐毒達表,繼則不能充灌成實矣。輕用犀角、知、柏、芩、連,則裡虛者榮血凝滯,脾胃虛寒,初則冰伏毒氣,繼則泄瀉喘汗矣。輕用天丁、穿甲、牛蝨以攻毒,則正虛無力擔當,奔潰而出,初則形如蠶種、蛇皮,繼則皮剝空殼,水泡清漿矣。故不惜詳言而申說之。

而看痘之決,莫如審七暈,詳五陷,觀形氣,辨脈理。脈之沉微無力者,非毒邪之內伏,乃氣虛不能送毒也,調元固中,即可以逐毒達表,參、耆、桂、術,誠為妙藥。脈洪無力者,非毒火之有餘,乃真水之不足也;火盛者,熟地、丹皮、紫草連翹之類;火假者,熟地、棗皮、上桂之屬,兼辛溫動盪之味,以助生髮長養之機。

務使正氣內充,榮陰外潤,氣血宣行,流動不息,如禾苗之得日暄雨潤,風宣露滋,則勃興有象矣。惟藜藿之兒,中外堅固,及稟氣壯盛,六脈洪大有力,外感有餘者,乃可任疏散焉,非必一於求補之謂。

體弱宜表者,亦用參蘇飲,荊、防、芷、葛,有時亦賴疏解,汗秘熱盛,羌、蘇亦可暫施;牛子、連翹,醫所泛用得當,每資清解;枳殼木通,豈無藉以通利之時;紫草、紅花,大可用為活血之具;莊黃、川連,秘結者安得不微下以救陰;桂枝麻黃,寒束者何妨少投以解厄。此固有活法在焉,非精於脈,神於痘者,莫克知也。

蔣公孫女,甫半歲,發熱半日,而即見痘,面色向來㿠白,料其出痘,必皮薄漿清,及至見點,不但稠密無倫,其胸背手足間,如蟢窠蛇皮段者不一,面上之痘,方及三朝,乾枯灰白,背項之痘,紫陷不榮。

要知元氣既弱而且滯,榮血不能從氣以宣行,故面見氣虛,身如血熱,實因氣血不能周流,所以滯而為紫,根窠平塌散漫,實為氣虛所致,乃力進參、耆、上桂、芎、歸、山藥、楂肉、炙草之類,溫補充托,自四朝以至六七朝,峻補毫不少緩,平塌者漸至高聳,枯陷者漸至潤澤,清淡者漸至濃厚,其為蛇皮蟢窠之處,變成水泡,潰爛而痊。

按:潰爛之故,總因加用天蟲、角刺所致,故去之。

有兒年歲出痘,時至四朝,顆粒不起,天庭一片如雲,糊塗灰白,舌有白苔,此痘毒未經傳出,寒伏丹田,宜升提透托,重用參、耆、上桂,加當歸、炙草之類,一劑而起,再劑紅活,三劑後顴骨身體俱有漿來,成膿收靨而愈。

有兒未及一歲,痘甚稠密,顴骨形若蠶種,色似胭脂,咳嗽便溏,精神甚弱,且向生瘡疥,氣血兩虛。用養血透托之藥,三四朝來,紅紫少減,而顴骨已有乾枯者矣,此痘太多而氣血甚少,無以為充灌之用,勢難成漿,毒從何解。

內攻之患,勢所必至,惟力與補助,俾其氣血得繼生於後,痘自不黑靨於表,用參、耆、熟地、山藥、上桂、鹿茸、芎、歸、炙草,極力滋補充托,六七日後,白如錫片者,變黃色而少潤,薄靨貼肉者,漸高聳而成厚痂,顴骨地閣之痘,從未有漿者,至八九日靨如石榴,高厚光彩而愈。

有兒九歲出痘,發熱如烙,口臭,斑紫,腰痛,痘密如蠶種,頂陷而紫,真血熱而兼氣虛也,用熟地、丹皮、生耆、紫茸、連翹、白芷蟬蛻川芎、元參、桔梗甘草,大劑化斑透托,二貼,痘既出齊,更入川連五分,清涼攻托,至四五朝,火勢少減,去川連,用前方加減。六朝血熱稍清,泄瀉又作,純見虛證,乃用保元湯參歸鹿茸湯,倍人參大補之。

九朝漿半足而水泡居多,如湯泡火燒之狀,因痘細密如蛇皮而無空地,兼稟氣又薄,氣虛血少,不能周灌,所以皮囊連串,清水成泡,乃加白朮、附片,溫脾滲水之品,漸得干靨,如同脫殼,此真血熱真氣虛,峻攻峻補以挽回者也。

夫無形之真陰真陽,誠生人之本,且須察人元氣,不可憑形質也。公之六郎,稟受不足,形肥㿠白,肉勝於骨,大便燥結,每甚苦楚,不知者以為脾胃壯實,不明腸中少津,所以大便燥結,腸中少氣,所以大便艱難。且周歲之內,時患氣從臍下,直奔而上,咳嗽不已,或用人參一錢,帶衣胡桃二枚煎服,後用八味丸加枸杞、牛膝、北味。然猶一病,即委頓不堪。

凡審其受寒發熱,陽不足也,用辛溫衛氣之藥以散之,加生薑、苓、朮、參、蘇、上桂之類。如受熱發熱,陰不足也,用辛溫榮氣之藥以勝之,如養榮湯地黃湯之類。如停食發熱,脾不足也,即於扶脾藥中佐推揚穀氣之味以化之。如孤陽浮越,發熱不已,審其因於脾虛者,甘溫以除之,因於水虧者,壯水以制之,因於火衰者,益火以消之,務使壯火仍為少火,而歸藏於中,勿令壯火力窮於外。蓋病發有餘之日,即正氣不足之時,設徒從標攻治,則虛者日虛矣。

然先天既薄,出痘必犯腎虛內潰之虞,未二周而五月出痘,身熱汗多,煩躁殊甚,熱一夕即見點於大庭右太陽,色白無光彩,摸之不礙手,攻之恐一齊湧出,任之則汗多身熱,能不慮向來不足之腎陰,益令熬煎枯竭耶?況腎陰一竭,陰火愈旺,煩躁愈甚,壯火蝕氣,正氣益虛,痘將何所假借以呈形華色哉?故斷不可以循常之法治之也。

始用大料六味地黃丸加升麻、柴胡、上桂,令乳母亦連服二貼,欲使腎陰不竭,煦濡有力,毒自不能沉溺於腎。二朝,痘漸外達,但色白與肌肉無殊,身與四肢雖粗肥,面上隱隱如㾦,此陰虛不能華色,陽虛不能上達,況身熱汗多,煩躁如故,而神氣更疲,則陰津陽氣並耗於外,可不託住中氣,填補真陰,滋其化源,抑此煩躁,斂其浮越之陽,以逐陰翳之毒,降其淆濁之氣,以令清陽之升耶?用熟地六錢,白朮三錢,淮膝、麥冬各錢半,北味四分,肉桂八分,服後壯熱稍減,潰汗少斂,煩躁少寧,痘乃陸續漸出。

三四朝,四肢雖泛起,頭面總不起發,且色白仍與肉同,氣血大虛,不待言矣,用參、耆、朮、桂、芎、歸、炙草,形稍起而無神,色稍紅而甚淡。五六朝來,猶晦滯而顯枯爍,仍用熟地六錢,白朮三錢,上桂一錢,人參三錢。

七朝,手足水泡已甚,而面上枯槁不榮,兼之大便溏泄,矢氣頻仍,則中虛更甚,能保其不泄瀉下陷癢塌空殼乎?用人參五錢,白朮三錢,上桂、附片各一錢,鹿茸二錢,炙草八分,加桂枝三分,以宣揚鼓舞,令津液無微不達,一夜頭面身體,盡化膿漿,清水之泡,變為濃濁,但疼痛煩啼,日以生脈飲,接續元氣,兼八味丸加減,乃依部結痂而愈。

然痘後手背浮腫,腳腫更甚,此固胃氣甚虛,而氣虛不能升舉也,用參、耆、苓、朮、當歸、炙草,加蜜炒升、柴各三分,虛腫乃退,但爪甲色黃而燥,乃肝榮不足也,足痿不能立,腎元大虛也,用八味加杜仲地骨皮,日中以八珍糕,調補元氣始安。按:前後用方,變易太多,因時制宜之道固然,而不舉脈立方,心中似全無主,且方中調治未善,略加增減,尤刪去天蟲、角刺,俾無誤於取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