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陽綱目》~ 卷六十七 (1)

回本書目錄

卷六十七 (1)

1.

求嗣全書,論曰:凡孕子在男女之氣血沖和,厚積而時發。其艱且晚者,由稟受虛弱,榮衛偏勝,故資藥餌調攝,抑太過,助不及,俾就沖和已耳。庸醫識謬,動投香燥辛熱,消爍真陰,煽引諸火,心火得熱而熾,怔忡恍惚,驚悸狂躁發焉。肝火得熱而灼,掉眩強直,支痛軟縮,昏瞀發焉。脾火得熱而燥,嘔吐暴注,脹鼓癰疹,鼽衄淋悶發焉。肺火得熱而燋,咳唾喘滿,痿痹膹郁發焉。腎火得熱而沸,水虧則火盛,化源枯涸,四臟之疾叢起焉。是本來無恙,因補藥過驟,補而病,病而甚,猶不知剛劑之酷烈也。血虛,四物可矣;氣虛,四君子可矣。王道雖無近功,亦無遠禍。然所以稱虛者,恣欲過度致之,果虛則虛中有火,未有不制火而能收補益之效也。蓋火盛,則雖有補藥,從邪而不從正,火益旺而氣血愈耗矣,但調氣清火而血自勻和。婦人性多偏怒,妾媵情鮮疏暢,偏則暴,暴則火性益騰。偏則鬱,鬱則伏火愈積。心不足則血不流,脾不足則味不化,加以毒食猛劑,安得沖和。此入制香附丸,性味極純,氣調則血調,血調則經順,久服收功,百發百中,不敢自私,公之於人。又曰:男子陽精微薄,雖遇血海虛靜,流而不能直射子宮,多不成胎。蓋因平時嗜欲不節,施瀉太多所致。宜補精元,兼用靜功存養,無令妄動,候陽精充實,依時而合,一舉而成矣。女人陰血衰弱,雖投真精,不能攝入子宮,雖交而不孕,雖孕而不育。是以男子配合,必當其年,未笄之女,陰氣未完,欲盛之婦,所生多女。性行和者經調易,性行姤者月水不勻。相貌惡者刑重,顏容媚者福薄。大肥脂滿,子宮不能受精。太瘦子宮無血,精不能聚,俱不宜子。男精女血,皆兼氣血陰陽,總屬腎與命門,精血充盛,別無雜病,宜交會得時,乃成胎孕。凡經盡一日至三日,新血未盛,精盛其血,男胎成矣。四日至六日,新血漸長,血勝其精,女胎成矣。六日至十日,鮮有成者,總成亦皆女胎。欲求子者,全在經盡三日以里,於夜半子時,生氣瀉精,受妊必男。斯時男女無暴怒,毋醉飽,毋食炙煿辛熱,毋用他術贊益,陰陽和平,精血調暢,交而必孕,孕而必育,育而為子且壽。妊後宜內遠七情,薄五味,大冷大熱之物,皆在所禁。蓋子食母氣以成形,食母味以養精,苟無胎動、胎痛、漏血及風寒外邪,不可輕易服藥,亦不得交合,觸動欲火。生後攝養,一如胎前。蓋母食熱則乳熱,母食寒則乳寒,母食膏粱熬烈之物則乳毒,有是數者,子受其害。寡欲則不妄交合,積氣儲精,待時而動,故能有子。凡心有所動即是欲,心主血而藏神,腎主精而藏志,心神外馳,則腎志內亂,其於交會之際,殊無靜一清和之氣,所瀉之物,同歸腐濁而已,安能發育長養於其間哉。欲寡神完,不惟多子,抑且多壽。若見命門脈微細或絕,陽事痿弱,法當補陽。若見命門脈洪大鼓擊,陽事堅舉,是為相火妄動,法當滋陰。若或腎脈浮大芤緊,遺精尿血,法當補陰。若帶洪數,兼以瀉火。若見腎脈微甚欲絕,別無相火為病,法當陰陽雙補。陽脫痿弱,精冷而薄,或來慢不能直射子宮,命門脈微細者,還少丹打老兒丸。精清淡者,雀卵丸。陽痿不舉,命門脈虛欲脫者,巨勝子丸壯陽丹。腎氣欠旺,來慢不能直射子宮者,續嗣丹溫腎丹。精漏無火者,金鎖思仙丹。陰虛有火者,大造丸腎氣丸補陰丸虎潛丸。四十以後,縱有火動者,只宜小菟絲子丸天門冬膏,忌用知柏、芍藥寒涼。陰陽兩虛者,八味丸二神交濟丹、通用種子大補丸玄牝太極丸五子衍宗丸、十子丸、加味蒼朮膏何首烏丸。女宜鼓動微陽,女金丹螽斯丸、大小烏雞丸。調養經血,四制香附丸十味香附丸、墨附丸、單醋附丸、百子附歸丸琥珀調經丸加味養榮丸、加味益母膏、滋陰百補丸、大造丸、補陰丸,依證選用。不可過服熱藥以遺子患。古云:父吞剛劑,子患熱淋,且性燥多火,男女皆然,況造化之妙,豈可專恃藥餌乎。

又曰:或問《千金方》有房中補益法,可用否?予應之曰:人之有生,心為火居上,腎為水居下。水能升而火能降,一升一降,無有窮已,故生意存焉。水之體靜,火之體動,動易而靜難。儒者曰:正心收心養心,皆所以防此火之動於妄也。道者曰:恬淡虛無,精神內守,亦所以遏此火之動於妄也。

蓋相火藏於肝腎陰分,君火不妄動,相火惟有稟命守位而已,焉有燔灼之虐焰飛走之狂勢也。易兌取象於少女,兌,說也,遇少男艮為咸。咸,無心之感也。艮,止也。房中之法,有艮止之義焉。若良而不止,徒有戕賊,何益之有。為補益之說者,此可用於質壯心靜遇敵不動之人,苟無聖賢之心,神仙之骨,未易為也。

女法水,男法火,水能制火,一樂於與,一樂於取,此自然之理也。若以房中為補,殺人多矣。又曰: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之陽氣為氣,地之陰氣為血,故氣常有餘,血常不足。何以言之,天地為萬物父母。天大也,為陽,而運於地之外,地居天之中,為陰,天之大氣舉之。

日實也,亦屬陽,而運於月之外。月缺也,屬陰,稟日之光以為光者也。人身陰氣,其消長視月盈缺。故人之生也,男子十六歲而精通,女子十四歲而經行,是有形之後,猶有待於乳哺水穀以養,陰氣始成,而可與陽氣為配。《內經》曰:年至四十,陰氣自半而起居衰矣。人之情欲無涯,此難成易虧之陰氣,若之何而可以供給也。

主閉藏者,腎也。司疏瀉者,肝也。二臟皆有相火,而其繫上屬於心。心,君火也,為物所感則易動,心動則相火亦動,動則精自走,相火翕然而起,雖不交會亦暗流而疏瀉也。所以聖賢只教人收心養心,其旨深矣。《內經》曰:冬不藏精者,春必病溫。十月屬亥,十一月屬子,正火氣潛伏閉藏以養天然之真,而為來春發生升動之本。

若於此時縱欲戕賊,至春深之際,下無根本,陽氣輕浮,必有溫熱之病。夫夏月火土之旺,冬月火氣之浮,此論一年之虛耳。若上弦前,下弦後,月廓月空,亦為一月之虛。大風大霧,虹霓飛電,暴寒暴熱,日月薄蝕,憂愁忿怒,驚恐悲哀,醉飽勞倦,謀慮勤動,皆為一日之虛。若患病初退,瘡痍正作,尤不止於一日之虛。

今人多有春末夏初患頭痛腳軟,食少體熱。仲景謂春夏劇,秋冬瘥,而脈弦大者,正世俗所謂注夏病。若犯此四者之虛,似難免此。夫當壯年,便有老態,仰事俯育,一切墜壞,與言及此,深可驚懼。古人謂不見所欲,使心不亂。夫以溫柔之感於體,聲音之感於耳,顏色之感於目,馨香之感於鼻,誰不為之動心也。

善攝生者,於此五個月出居於外,苟值一月之虛,亦宜暫遠帷幕,各自珍重,幸甚。又曰:昔褚澄氏有言,男女交合,陰血先至,陽精後沖而男形成。陽精先入,陰血後參而女形成,信斯言也。人有精先瀉而生男,精後瀉而生女者,獨何與。東垣曰:經水才斷一二日,血海始淨,感者成男。

四五日血脈已旺,感者成女。至於六七日後,則雖交感,亦不成胎,信斯言也。人有經始斷交合生女,經久斷交合生男者,亦有四五日以前交合無孕,八九日以後交合有孕者,獨何歟。俞子木撰《廣嗣要語》,著方列圖,謂陽實能入虛陰,實陰不能受陽,即東垣之故見也。又謂微陽不能射陰,當補益精元。

弱陰不能攝陽,當調養精血,信斯言也。世有尪羸之夫,怯懦之婦,屢屢受胎,雖欲止之而不能止者。亦有血氣方剛,精力過人,顧乃艱於嗣續,而莫之救者,獨何歟。他如巢氏墳墓手命之說,理或有之,蓋聖人存而不論也。而集群醫大成如丹溪者,亦諄諄以婦人月水為務,而陽施陰受之理,未之權焉。

殊不知富貴之家,侍妾已多,其中豈無月水當期,而無先後之差者乎。有已經前夫頻頻生產,而娶此以圖其易者,顧亦不能得胎,更遣於他人,轉盼數年,復生男女已成行矣。豈不能受孕於此,而能受孕於彼乎。抑丹溪之論,猶有未盡乎。愚以為父母之生子,不拘老少,不拘強弱,不拘康泰,患病不拘精之易瀉難瀉,只以交感之時,百脈齊到者為善耳。

蓋子之於父,耳目鼻口,毛髮骨爪,四肢百體,無不相肖者,以其稟於父母者,百脈具足也。是故交感而百脈齊到,則雖老,雖弱,雖病,患雖易瀉,亦可以成胎矣。交感而百脈參差,則雖少,雖強,雖康泰,雖難瀉,亦無以成胎矣。婦人所構之血,固由於百脈會聚,較之男子之精,不能無輕重之分也。

若男女之辨,又不以精血先後為拘,不以經盡幾日為拘,不以夜半前後交感為拘,不以父強母弱、母強父弱為拘,只以精血各由百脈之齊到者,別勝負焉。是故精之百脈齊到,有以勝乎血,則雖精先血後,雖經盡已久,雖夜半以前,雖母強父弱,亦可以成男。血之百脈齊到,有以勝乎精,則雖血先精後,雖經盡未久,雖夜半以後,雖父強母弱,亦可以成女。至有既孕而小產者,有產而不育者,有育而不壽者,有壽而黃耆無強者。

則亦精血之堅脆,分為修短耳。世俗不察精血之堅脆,已定於稟受之初,乃以小產專責之母,以不育專付之兒,以壽夭專委之數,不亦謬乎。然同此人,則同此精血,同此精血,則同此百脈,而有齊到參差之異者,何歟?夫齊到者,常也;參差者,變也。或賦稟異質,或飲食失調,或勞役不時,或色欲過度,或六氣為逆,而七情所感有見而為疾者,有不見而為疾者,其為經絡之損傷則一也。

由是交感之間,常變雜揉,輕則二八三七四六之分,重則倍半什一百一之分,均為不能齊到,以是而望胎之成,不亦難乎。故又假明醫良藥,伸縮百脈,使急者緩之,遲者速之,痿痹者動盪之,流滑者抑遏之,調濟使得其平,必如乾坤之靜專靜翁。父精之施,有以會百脈之精而為精。

母血之受,有以會百血之血而為血。常使精勝血負,勿使精負血勝,則交感必孕,生男而壽矣。周子曰: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夫真以理言,精以氣言,理不可象,而氣則可狀也。何也,二者陰陽也,夫婦之謂也。五者,水火木金土也,心肝脾肺腎之謂也。

然心肝脾肺腎之中,又各有陰陽,其形質雖拘於一體,其脈絡則通乎百骸,使交感而一脈不至,則五有不全而二不能不缺矣,烏能妙合而凝乎。夫惟齊到而無參差,由是精血之交,無兩大之理,非精能勝血,則血能勝精,此乾道坤道之所由分,而成男成女之所由判,乃嗣續之關鍵也。或者曰:世有殘廢之人,或瘸或瞽,或毀折,宜乎百脈之不齊到也。

顧有能生子,與不能生之異,又有生子遂傳父,疾與克兌之異者,何哉?(兌,易也,不若父疾也。)予曰:人之脈絡因形質而殘廢者,固無生子之理,有形質殘廢而脈絡猶自若者,初不妨於嗣續之育也。其以疾相傳者,是雖精血之遺殃,亦有受胎之後,夫婦同居密邇,內胎之形象,因外感而遷移,以故不能不繫於世類也。知是則知克兌父疾者,固由精血之無恙,而調養敬慎之功,亦不可誣也。

古人受胎教,視正色,聽正聲,道正言,食正味,莫非使之薰陶感化,而生子無不正耳。觀此則殘廢者之脈絡,亦不能以盡同,而遂盡疑其不齊到耶。又曰:種子之道有四,一曰擇地,二曰養種,三曰乘時,四曰投虛。蓋地則母之血也,種則父之精也,時則精血交感之會也,虛則去新之初也。

予聞之師曰,母不受胎,氣勝血衰故也。衰則傷於寒熱,感於七情,氣凝血滯,榮衛不和,則經水先後不一,多寡不均,謂之陰失其道,何以能受。父不種子,氣勝精弱故也。弱則原於色欲過度,傷損五臟,五臟皆有精而藏於腎,精既弱,譬之射者力微,矢往安能中的。謂之陽失其道,何以能施。

斯皆由已之不能自保,以至真元耗散,陰涸陽枯,不成孕矣。故必地盛則種可投,又必時與虛而俱得焉,未有不成育者。雖然藥餌之力,調攝之宜,如期之候,尤不可不加之意也。故種子之法,以調經養精為首,而用藥須審和平,夫婦各相保守,旬日之間,使精血俱盛,所待者時也,當月經一來,即記其時而算,以三十時辰兩日半,則積穢蕩盡,新血初生,所謂精與血俱會矣,及其既孕。

將欲審定男女,先以父生年以爻在上,母生年一爻在下,後以受胎之月居中,果遇乾、坎、艮、震則為男,巽、離、坤、兌則為女,可預得而知者,單歲為陽爻一,雙歲為陰爻一。又曰:天以六氣流行於四時,而寒止居其一。地以百物醞釀乎五味,而性味之寒者最少。然一經烹飪,則寒者亦熱矣。

人之七情所發,皆有火邪。經云:陽常有餘,陰常不足。氣屬陽,氣常有餘。血屬陰,血常不足,故氣有餘謂之火。又曰:諸動屬火。凡藥品之燥熱悍慓者入氣分,人之一身氣血,以沖和為貴。既雲氣有餘為火矣,何又從而補之,補之則火熾而氣益壯,所以壯火食氣,銷爍真陰,百脈沸騰,眾疾蜂起。

舉世以惡攻喜補之情而忘其實,實太過之害,醫者又不明亢極承製兼化之理,於男動謂下元虛冷,於女動謂子宮虛寒,投以烏附丁桂香燥種種剛劑,志心久服,以致熱與熱投。陽明容受之經也,毒先受之,引入腎經,次及心肺肝經,無不漸漬深入,如油入面,膠著固結而不可解,是醫與患者,未究心於《素問玄機原病式》也。誤天下之人,何啻千萬。

而天下之受誤,以馴致於斃者,猶且諉之命數,而竟不知醫之不刃而殺之也。四物、四君子,治氣血,王道之劑也,用之失宜,猶能貽害,況辛燥諸品,毒厚性猛,藥中之斧斤也,可輕試耶。或曰:天生五材,誰能去兵,熱藥固五材之兵,可盡去乎?曰:大毒治病,十去其九,豈容廢乎。俱中病則止,可一而不可再,可少而不可多。

以之治癰疽外證敷貼膏散,如《周禮》瘍醫五毒散之類則可,以之調和臟腑,補助羸弱,猶熾火於灶,而釜中之水,被其煎耗。每見服峻劑者,後來燔灼潰裂,不忍見聞,借無預以此曉之耳。或曰:少壯時服熱藥者,毒不輒發何也?曰:血氣尚盛,足以降伏其邪。猶國家方泰,豈無奸宄,皆屏息潛藏,至其末造,投間竊發,遂不可支矣。

或曰:有服熱藥而亦孕且子者,何也?曰:氣盛血餘,容有之矣。在孕則多異證,生子亦有餘毒。父吞熱劑,子患熱淋,昔人有是論矣。豈惟熱藥,凡飲啖醇釀厚味之人,未有生子而不驚癇,不瘡疥者。或曰:男子精寒,婦人中冷,亦有之乎。曰:男子縱欲過度,虛中無火者,間亦有之。

婦人崩漏帶下之久,其中必冷,第酌天之時,令驗身之強弱,以四物、四君子,少加辛熱升提之劑,愈即止服,不宜過治,過則燥耗陰血,孤陽獨盛,為熱,為嗽,為瘵,相因而致矣。小兒一科,臟腑脆弱,尤忌熱劑,惟宜益元散,以蔥湯調之則可汗,以燈心竹葉湯調之則可清,以車前調之則可分利,以穀芽湯調之則可消導,以辰砂麥冬湯調之則可鎮驚。劉河間直格論中雲:孕婦小兒,時時宜與服之。

遵用已久,早有明效,至於理之曲盡其妙,發千古不傳之秘,則張子和補論一篇,劉守真之《素問玄機原病式》具在。婦人科八制香附丸,小兒科抱龍丸,益元散。男子科,日以清氣化痰,理脾抑火開鬱之劑,自然康和安泰矣。奚必助火消陰,自貽伊感。古人於滋陰,則以黃柏知母三補丸

黃柏、黃連黃芩數品,性味寒涼,非參朮歸地之溫,非丁桂烏附之熱,乃謂之補,何也。蓋腎經之火既制,則水不至於枯涸;心肝脾肺之火既瀉,則氣血不至於燔灼,使清化之令,周浹於各經,平和之效,順布於四體,所謂誰識攻中有補存之理也。

況有峻補熱補如烏頭附子吳茱萸天雄鎖陽乾薑肉桂膃肭臍、巴戟、覆盆、菟絲、砂仁鹿茸、豆蔻、菖蒲、故紙、杜仲、益智之類,溫補如遠志、歸、芎、白朮蒼朮龍齒龍骨、五味、人參、黃耆、山茱萸丹參熟地陳皮紫菀阿膠、小茴香之類,平補冷補有茯苓茯神、天門、麥門、生地、黃柏、知母、芩、連、桑皮之類。天之生物,熱性多而寒性少。

人之用物,寒者少而熱者多。況膏粱酒醴,雞,魚,姜椒,醯,醬,韭,蒜,何品非熱。雖有寒涼之味,雜以調和,經以烹煿,皆化為熱矣。先輩云:補腎不如補脾,藥補不如食補。今人日用飲食之物,皆補也。物之性味,皆熱也。其生疾也,陽明經十居八九,自口而入,實有形味者也。

飲食皆補物,性皆熱,致病所由,則藥之以寒涼,恐不能勝,又從而峻補之,熱補之,是厝火而加之積薪之上,以火濟火,如火益熱,若之何而不劇也。且一杯之涼藥,豈能勝一盂之酒醴。數藥之寒涼,豈能解一箸之肥甘。日餐涼藥,猶有杯水車薪之懼,又可以悍烈之劑而增其虐焰乎哉。

或曰:西北高寒,非熱藥莫之祛也。曰:此東垣生於北方,其所著之書,流害至今未已。庸醫殺人,藉為口實者也。蓋西北誠寒矣,寒其外之體膚,未必寒其中之臟腑也,其俗飲燒酒,啖蒜面棗韭,寢臥火炕,寒豈能傷。大抵內熱盛而遇嚴寒以束之,遂至戰慄,亦猶酒噤火過極而兼水化也。

嘗謂京都人之日習酒炕而不皆病,每秋冬,瓜梨湊集,入夏冰水市賣,諸熱賴以大解,故有冬服百梨之說。亦有上天陰騭斯民,產此佳寶,百姓日用而不知誰之為之者。嶺南地熱產饒,枝圓、砂仁、豆蔻、胡椒、蔗糖,飲食以此為常品,蘊毒積久,值火運司天,群染瘴癘,亦猶疫之沿門闔境,而病根實在於此。果能清心寡慾,節飲食起居,何瘴之能災人也。

愚亦傷於虎者,談及補藥而神色獨變,敢為珍攝者告。又曰:調攝之道,在心腎上。蓋人之受胎也,先生腎,天一生水也。次生心,地二生火也。腎主藏精,心主藏神,仙家配以坎離二卦。

善攝生者,行止坐臥,念念不放,固守丹田,養其精神,遠女色,節飲食,慎起居,息思慮,少嗔怒,去煩惱,戒燥暴,則腎水上升,心火下降,坎離自然交媾,吾身之男女既合,在內之男女自成矣。又曰:氣盛則生子。子者,滋也。即吾氣之有餘而滋息耳。禮云三十而壯有室,蓋自嬰乳而三十氣盛矣,精神完矣,至是而有室,不亦宜乎。

今之人童年斲喪,淫縱無節,以至氣日消損,精神枯耗,安望其生子。又曰:寡欲多男子。所謂欲者,凡心有所動,即是欲。心主血而藏神,屬手少陰。腎主精而藏志,屬足少陰。心神外馳,則腎志內亂,其於交會之際,殊無靜一清和之氣,其所瀉者,同歸腐濁而已。

褚尚書,曰:合男女必當其年,男雖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雖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陰陽完實,然後交而孕,孕而育,育而子,堅壯強壽。今未笄之女,天癸始至,已近男色,陰氣早瀉,未完而傷,未實而動,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而子脆不壽也。

李氏,曰:山無不草木,人無不生育。婦人要調經,男子要神足,然後交而必孕,孕而必育矣。

(蔭按:)太初之時,天地絪縕,一氣生人,乃有男女。男女構精,乃自化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蓋言男女生生之機,亦惟陰陽造化之良能焉。齊司徒褚氏言,血先至裹精則生男,精先至裹血則生女。陰陽均至,非男非女之身。精血散分,駢胎品胎之兆。

道藏經言:月水止後,一三五日成男,二四六日成女。東垣言:血海始淨,一二日成男,三四五日成女。聖濟經言:因氣而左動陽,資之則成男。因氣而右動陰,資之則成女。丹溪先生乃非褚氏,而是東垣,主聖濟左右之說而立論,歸於子宮左右之系,諸說可謂悉矣。而時珍先生謂褚氏未可非也,東垣未盡是也。

蓋褚氏以精血之先後言,《道藏》以日數之奇偶言,東垣以女血之盈虧言,《聖濟》丹溪以子宮之左右言,各執一見,會而觀之,理自得矣。夫獨男獨女之胎,則可以日數論,而駢胎品胎之感,亦可以日數論乎。稽之諸史,一產三子四子者甚多,其子或男多女少,男少女多,參差不同。

《西樵野記》載明朝天順時,揚州民家一產五男,皆育成,觀此則一三五日為男,二四六日為女之說,豈其然哉。焉有一日受男,二日復受女之理乎。此則褚氏,《聖濟》、丹溪主精血子宮左右之論,似為有見,而《道藏》東垣日數之論,乃為可疑矣。蔭以臆度之,男女之成,只以交感之際,百脈齊到者別勝負焉。

若是精之百脈齊到者,有勝乎血,雖精先血後,雖右動乎陰,雖經盡已久,亦可以成男。血之百脈齊到者,有勝乎精,雖血先精後,雖左動乎陽,雖經盡未久,亦可以成女。故周子曰:無極之真,二五之精(真以理言,精以氣言,二者陰陽也,夫婦之謂也。五者金木水火土也,心肝脾肺腎之謂也。

)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非此之謂乎。又方家載轉女為男之法,有束弓弦者,有佩雄黃者,有暗藏雄雞羽於席下者,種種諸法,有應有不應。其應者幸耳,終不若究其本源為合理也。求子者,果能清心寡慾(朱子所謂稟於有生之初者是也,既孕再能絕欲,生子必聰明無疾。

)節戒飲食(大冷大熱,辛辣酒膩等物,夫婦俱各宜戒。蓋胎元先天之氣,極宜清淨,倘或不戒,則精本乎熱,胎元混濁,其子他日胎毒驚風痘疹之證危而難治。)養其強健之體,培其百脈之至,務令精勝血負,勿使精負血勝,縱經盡日久,所感必男。既或男女命運乖舛,速宜悔過自新,修德惜福,時時以濟人利物為念,三年五載,勤勉不怠,天必佑之得男。更能放生戒殺,則所生男,不惟聰敏,益且長壽矣。

況天有好生之德,人有迴天之功,切不可委之於命運,更不可惑於風水,而歸咎於先人之墳墓矣。倘惑於堪與之說,講求風水,棄親而求子嗣,東遷西葬,年久棺槨難免毀裂,其中屍骸暴露,遺發失骨,幽魂不安,不惟子嗣從此而斬,且災禍必接踵而至矣(戒之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