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三信編》~ 上卷(醫學補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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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醫學補遺) (3)

1. 脈義心參

診脈有道,參《素》、《難》而自可得矣。古人以三部九候而審辨之曰:上以候上,下以候下,中以候中。此固不易之論,或因診視不便,故易於兩手之寸口。然亦分三部九候之別,然皆本太陰之脈也。

夫臟腑之氣,互相交錯,無刻不然,惟手太陰猶能決其虛實。即人飲食入胃,其精微之氣上朝於肺經,待肺而傳諸百脈、於是諸臟腑之氣莫不相隨,水穀之精氣而歸詣於肺。但其分辨各臟腑部位,《內經》嘗備言之。

自北朝高陽生歌訣一出世,人以其易讀,誤信其偽,則《內經》脈義幾乎息矣。雖闢者代不乏人,及闡經旨,則遺漏未暢者甚多。至景岳部位解傳世,殆孟子之廓如也。參考諸家診法,惟李士材《正眼》為全。近世高鼓峰《心法》之脈義,猶當顯豁。能熟究二書,其原自得。予聞窮理盡性,始能達道,故物雖號萬而知之不難者,在能察其根源耳。

今脈義以部位定臟腑,以二十八脈別病情,以十怪脈斷人生死吉凶,皆是也。其所以然者何故?今人所見之脈何象?其變態二十有八及怪脈十種,何故而使然?昔人曰:脈乃氣血之先。今東垣以診而有力者,確然指以為神。予更有說焉,夫脈之在於人也,非氣非血亦非神也,又不可謂非神也。

昔人曰:我生非我有,是天地之委氣也。《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是脈本人生不息之天機,豈可竟擬為是氣、是血、是神乎?彼李氏竟指曰神,亦不盡然矣。試言外感等症,脈大有力者居多,豈六淫之邪,輒犯於神而然哉。故察脈雖可以知神,而要亦未盡如此。即三部九候,亦不宜拘執,何也?今人臟腑,五行而已。

《陰符》云:天有五賊,見之者昌,此指五行也。又云: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此指三元也。昔人有云:天地之數,不可竟曰五,不可竟曰三,又不可曰非五、非三也。今人所恃而生者,氣也,其行氣之主,神也。而養神之道,精也。此三者,臟腑莫不賴之。故論五臟六腑者,是從五行之道也。

而予諄諄於精氣神者,豈無從哉?本三才之理耳。其義亦分三部九候,亦可取決於手太陰之寸口也。蓋神寓絳宮,應居寸位。精藏元海,尺位堪求。氣塞乎中,關脈可決。右手屬陽,可察陽神、陽氣、陽精。左手屬陰,可察陰神、陰氣、陰精。此三才之部位也。

然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如太極之義也。至如舉神也、尋氣也、按精也,此又以浮中沉而定三才矣。故高鼓峰云:暴病以右關為主,蓋恐陽中陰氣消亡。久病必求左手,亦恐陰內陽神欲去故耳。即謂神之虛實也,非只一心,謂五臟之神,俱當求於二寸也。氣之存亡者,亦非只脾胃,謂五臟之氣,俱當求於二關也。此其一義,余可類推。

又如散脈多浮,乃神欲去也。弱脈多沉,乃精耗竭也。弦脈多中,乃氣無生理也。至於感冒脈浮,非神病也,因氣鬱而現於外,自出其本部耳。吐瀉而脈伏,緣氣泄而隱於內,自退其本位也。即精神亦有進退,宜仿此義。

大凡五精涸竭,脈沉而數。五氣衰微,脈中而弦。五神飛越,脈浮而散,此皆危候。若浮而軟,神不足也。沉而細,精不足也,中而虛,氣不足也。其變見之不同者,亦可由李瀕湖之二十八脈以參之。但必圓活,不宜執滯,則無不可。

今予立三才貫五行之論,恐人拘泥古法,不能盡得病情耳,姑再詳言之。今人寸脈沉軟,皆曰心虛,殊不知亦精虛也。尺脈浮軟,皆曰腎虛,殊不知亦神虛也。即寸尺之脈中而軟,亦當以氣衰斷之,此活法也。凡三部神虛,治補本臟,猶必兼於補心。三部精虛,用滋本陰,亦必合於固腎。

其義詳見「藥性疏辨」,茲不復述。然精虛不已,則氣亦耗。氣虛不已,則神亦亡矣。故三者又同一源,須斟酌其孰急者先治之,又不可執其一,而遂忘其二也。予論皆本於經義,但諸家未有是說,故為之備論焉。

2. 寸關尺部位圖

左寸陰神,陰中之陽神。心即神,元神也,火焰砂中汞也。

左關陰氣,陰中之陽氣。肝氣即生氣,魂也,生氣也。木中滋也。

左尺陰精,陰中之陽精。腎水即元精,志也,先天氣也,真精也。

右寸陽神,陽中之陰神。肺即魄藏,魄也,元氣也,金中液也。

右關陽氣,陽中之陰氣。脾即中氣,意也,土氣也,胃液也。

右尺陽精,陽中之陰精。腎火即相火,志也,先天氣也,元精也。

仿《性命圭旨》之式,圖傍註解,皆不用虛字收腳。

3. 感證鉤玄論

感證之始,皆緣於天淫六氣。人受賊邪,隨時發現,百出多端,治或有差,損人天年,不可不慎。

然以理揆之,無非風寒暑濕燥火而已。其著人也,亦不過經絡臟腑,苟能隨證施治,何致為害?但古人立方,多屬峻利。予思藥之峻利無窮,而人之元氣有限,故未敢盡信。惟張介賓所謂邪實者,暫宜解標。邪微者,只當求本。此言真治感證之準繩,活人之寶訓也。又創立五柴胡等方,分按五行,通療感症。

然其間求本解標,並行不悖,其意不過言人初感必有外邪,故分別為之解散。即或需用滋補等藥,亦念氣血虛弱之人感邪既深,不能徒逐而散,所以助其氣血而邪自去矣。然病至一七、二七之外,無問邪之解否,視其脈症劇極,雖非治者失宜,終不可執用成方,又必另畫一策。

高鼓峰云:三元虧損土無基,遇著庸醫促命期。斯言良有以也。夫人之土,脾胃是也。萬物皆生於土,而調土之法猶難。蓋土燥不生,端由水之憊也。若土寒冰冽,抑非火之衰乎。至於土鬱不舒,焉能生髮?故高氏有三元之論。夫三元者,即水火土之位,精氣神之所聚也。絳宮位尊而處上焦,元海幽深而列下部,黃庭界乎上下而居中州,乃人生之大要也。

故感證屢散而不解者,必屬三元虧損,真土無基,縱邪實邪微,而生氣將絕,斯時豈可再遇庸醫,舍三元虧損之本症,而妄攻外感之末邪哉。

今董西塘之論,惟以救胃液為主,其論固確,然猶有未盡者也。夫所謂胃液者,乃土無腎水滋潤,燥極而不能生,故所用皆養陰藥,即高氏三元中之一也。若夫土鬱不舒,非胃陰之枯槁,實中氣之閉塞。中氣閉塞,則諸經絡之氣一時凝滯,血脈為之不行,心神為之悶絕,而死期不待終日矣。

斯時設用西塘養陰之法,非惟無益而反增其膩隔,適促其斃耳。法當疏氣散郁,使中州道路得通,則心腎交於頃刻矣。何必拘於養陰,方交其子午哉。

又夫中氣本虛,胃陰不乏,惟緣外邪熾甚,火逼絳宮而心神揚越,以致土寒冰冽,生氣蕭條。若此非養陰運氣之藥,必以安神收斂之品,先救其君。君主得明,則十二官必無危殆矣。明此三例,始合高氏之說,可拯感證而獲大全。

大凡感證之脈,浮大弦數者居多。浮弦舉按有力,確屬外邪,自宜攻之。倘浮而無力,防有心神飛越之患。中候弦數有力,亦外邪也。倘或弦微澀數而似郁脈者,則是中宮氣塞之病,沉而堅實或有積也。倘細數而無力者,確乎腎水之消亡,必用西塘之法,以救胃陰為主。若非是脈,雖舌胎之枯燥,不得概責其無水,可參神氣二者治之。

倘因中氣閉塞,遽投養陰之藥,豈不增其窒礙。若或陰液將竭,而誤投運氣之劑,亦是速彼枯涸耳。又如心神散越,屢服壯水之方,似乎渴而穿井。頻服健運之藥,勢如火上添油。又如水涸火炎,雖服安神之品,若揚湯而止沸,曷如釜底抽薪。倘氣悶而神昏,縱助心君之力,猶焚膏而燭暗。

孰知啟牖通明,若能精研斯理,熟記於胸,用之無失,則不致隨庸醫附和而促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