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46)
五、醫案 (46)
1. 1．懷妊受溫病
何姓婦，年三十二歲，受妊五月，於孟秋感受溫病。
病因，懷妊畏熱，夜眠當窗，未上窗幔，自窗紗透風，感冒成溫。
證候，初病時調治失宜，溫熱傳裡，陽明府實，延醫數人皆言病原當用大涼之藥，因懷妊實不敢輕用，繼延愚為診視，見其面紅氣粗，舌苔白厚，中心已黃，大便乾燥，小便短赤。診其脈左右皆洪滑而實，一息五至強。
白話文：
症狀： 最初生病時治療不當，導致熱邪傳入體內，陽明腑氣過盛。請了好幾位醫生診治，都說病因應當用大幅度清涼的藥物，但因懷孕在身，不敢輕易使用。繼而請我前去診視，見病人口面潮紅、粗喘，舌苔厚白，中間已經泛黃，大便乾燥，小便短赤。診其脈象，左右兩側脈搏都又強又快，每分鐘跳動五次以上。
白話文：
根據你的症狀和脈象，不僅是胃部的熱症很嚴重，肝膽的熱量也很高。推測你在發病之前一定曾經動怒，如果不能及時清熱，就會導致血氣亂竄，危險就在眼前。治療方法是使用白虎加人參湯，用白虎湯來解決熱症，加入人參來保護胎兒，趕緊開方讓你服用。
白話文：
藥方：
生石膏（三兩，搗細）、野黨參（四錢）、生懷地黃（一兩）、生懷山藥（一兩）、生杭芍（五錢）、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
方解，按此方雖非白虎加人參湯原方，而實以生地黃代知母，以生山藥代粳米，而外加芍藥也。蓋知母、地黃同能滋陰退熱，而知母性滑，地黃則饒有補腎之力，粳米與山藥皆有濃汁能和胃，而粳米汁濃而不黏，山藥之汁濃而且黏，大有固腎之力。如此通變原方，自於胎妊大有益也。外加芍藥者，欲借之以清肝膽之熱也。
白話文：
這個方劑雖然不是白虎湯加人參的原方，但實際上是用了生地黃代替知母，用生山藥代替粳米，並加入了芍藥。因為知母和生地黃都能滋陰退熱，但知母性質滑溜，生地黃則更注重補腎。粳米和山藥都有濃厚的汁液，能調和胃氣。粳米的汁液濃而不粘，山藥的汁液濃且粘，有很好的固腎作用。這樣變通原方，對懷孕有很大的好處。另外加入芍藥，目的是藉助它來清肝膽之熱。
復診，將藥分三次服完，翌日午前大便通下一次，熱已退十之七八，脈象已非洪實，仍然有力，心中仍覺發熱，擬再用涼潤滋陰之品清之。
白話文：
重新診脈後，將藥分成三次服完。第二天上午大便暢通一次，發熱已經退了大半，脈象雖然還是有力，但不再像之前那樣洪實。患者心中仍然覺得有些發熱，準備再用滋陰清熱的藥物來治療。
白話文：
藥方：
- 玄參 一兩
- 熟地黃 一兩
- 天花粉 五錢
- 生杭芍 五錢
- 鮮茅根 四錢
- 甘草 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病遂霍然全愈。
說明，凡外感有熱之證，皆右部之脈盛於左部之脈，至陽明府實之證，尤必顯然於右部見之。因胃府之脈原候於右關也。今此證為陽明府實，其右部之脈洪滑而實宜矣。而左部之脈亦現此象，是以知其未病之先肝中先有鬱熱，繼為外感之熱所激，則勃然發動而亦現洪滑而實之脈象也。
白話文：
許多由外感引發、有發熱症狀的疾病，右手的脈象都會比左手的脈象強盛。陽明腑實的病症尤其如此，這種現象會明顯出現在右側的脈象中。這是因為胃腑的脈象原本就顯現在右關脈上。
現在這個病症屬於陽明腑實，右側脈象洪大、滑利、有力是正常的。但左側脈象也呈現了類似的徵象，由此可知，患者在發病之前，肝臟中就已經有鬱熱。後來受到外感熱邪的刺激，鬱熱便劇烈發作，也表現出了洪大、滑利、有力的脈象。
2. 2．受妊嘔吐
天津王氏婦，年二十六歲，受妊後，嘔吐不止。
病因，素有肝氣病，偶有拂意，激動肝氣，恆作嘔吐。至受妊後，則嘔吐連連不止。
證候，受妊至四十日時，每日必吐，然猶可受飲食，後則吐浸加重，迨至兩月以後勺水不存。及愚診視時，不能食者已數日矣。困頓已極，不能起床。診其脈雖甚虛弱，仍現滑象，至數未改，惟左關微浮，稍似有力。
白話文：
**症狀：**懷孕後四十天左右，每天都會嘔吐，但還能進食。後來嘔吐逐漸加重，到兩個月後，即使喝一口水也無法留住。
我診治時，她已經好幾天無法進食了。極度疲憊，無法起牀。診脈時，脈象雖然非常虛弱，但仍然呈現滑動感，脈速沒有改變。只有左關脈位略微浮起，有點力道的樣子。
診斷，惡阻嘔吐，原妊婦之常，茲因左關獨浮而有力，知系肝氣膽火上衝，是以嘔吐特甚。有謂惡阻嘔吐雖甚劇無礙者，此未有閱歷之言。愚自行道以來，耳聞目睹，因此證僨事者已有多人，甚勿忽視。此宜急治以鎮肝降胃之品，不可因其受妊而不敢放膽用藥也。
白話文：
診斷，懷孕惡心嘔吐，本來是孕婦的正常現象。但現在是左關脈象獨自浮起而有力，說明是肝氣膽火上逆，導致嘔吐特別嚴重。有人說惡心嘔吐即使很厲害也不會有問題，這是沒有經驗的說法。我從醫以來，親眼見過很多人因為這種情況而流產，絕不可輕視。應及時使用平肝降胃的藥物治療，不要因為懷孕就不敢大膽用藥。
白話文：
處方：
- 生赭石（研磨成細粉，兩半的量）
- 黨參（三錢）
- 生懷山藥（一兩）
- 生懷地黃（八錢）
- 生杭芍（六錢）
- 大甘枸杞（五錢）
- 淨萸肉（四錢）
- 青黛（三錢）
- 清半夏（六錢）
白話文：
藥材總共有九種。先用溫水清洗半夏三次，將其苦味洗淨。然後用小鍋煮半夏，取出一碗清湯。用麵粉煮成湯，加入白糖調味，服用後可止吐。再將剩下的八味藥材煎煮一大碗湯藥，分三次溫服。
復診，將藥連服兩劑，嘔吐即止。精神氣力稍振，可以起坐，其脈左關之浮已去，六部皆近和平。惟仍有噁心之時，懶於飲食，擬再治以開胃、理肝、滋陰、清熱之劑。
白話文：
回診後，連續服用了兩帖藥，嘔吐情況已停止。精神和體力稍有恢復，可以起身坐著，脈象中左關脈的浮脈已消失，身體各部位狀況趨於平和。不過，偶爾還有噁心感，不想進食。打算再調配益氣、理肝、滋陰、清熱的藥方。
白話文：
藥方：
- 生懷山藥：1 兩
- 生杭芍：5 錢
- 冬瓜仁：4 錢（搗碎）
- 北沙參：4 錢
- 碎竹茹：3 錢
- 淨青黛：2 錢
- 甘草：2 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病遂全愈，體漸復原，能起床矣。
3. 3．懷妊得溫病兼痰喘
天津董姓婦，年三十四歲，懷妊，感受溫病兼有痰作喘。
病因，受妊已逾八月，心中常常發熱。時當季春，喜在院中乘涼，為風襲遂成此證。
證候，喘息有聲，呼吸迫促異常，晝夜不能少臥，心中煩躁。舌苔白厚欲黃。左右寸脈皆洪實異常，兩尺則按之不實，其數八至。大便乾燥，小便赤澀。
白話文：
症狀：
- 氣喘有聲
- 呼吸急促，異常費力
- 晝夜難以平躺入睡
- 心中煩躁不安
舌象：
- 舌苔白厚，略帶黃色
脈象：
- 兩側寸脈異常洪實
- 兩側尺脈按之無力，脈率約每分鐘 8 次
其他症狀：
- 大便乾燥
- 小便赤黃刺痛
診斷，此證前因醫者欲治其喘，屢次用麻黃髮之。致其元氣將脫，又兼外感之熱已入陽明。其實熱與外感之氣相併上衝，是以其脈上盛下虛，喘逆若斯迫促，脈七至即為絕脈，今竟八至恐難挽回。欲辭不治而病家再三懇求，遂勉為擬方。以清其熱，止其喘，挽救其氣化之將脫。
白話文：
診斷： 這個病人的情況，起因於之前的醫生想要治療她的喘息，多次使用麻黃湯來發汗。這導致她的元氣幾乎耗盡，再加上外感熱邪已經侵入陽明經。現在，熱邪和外感之氣相互結合，往上衝擊，所以她的脈象上盛下虛，喘息非常急促。脈搏七次跳動就表示脈搏將要停止，現在已經跳動八次，恐怕難以挽回。本來想辭謝不治，但病人一再懇求，只好勉為其難開出藥方。目的是清熱、止喘，挽救她將要耗盡的元氣。
白話文：
處方：
- 乾淨的茱萸肉 (50 克)
- 生懷生地黃 (50 克)
- 生龍骨 (50 克，搗碎)
- 生牡蠣 (50 克，搗碎)
將四味煎湯，送服生石膏細末三錢，遲五點鐘若熱猶不退。
煎渣再服，仍送服生石膏細末三錢。
復診，服藥頭煎次煎後，喘愈強半，遂能臥眠，迨至黎明胎忽滑下，且系死胎。再診其脈較前更數，一息九至，然不若從前之滑實，而尺脈則按之即無。其喘似又稍劇，其心中煩躁依舊，且覺怔忡，不能支持。此乃肝腎陰分大虧，不能維繫陽分而氣化欲渙散也。當峻補肝腎之陰兼清外感未盡之餘熱。
白話文：
復診時，服用藥物的第一帖和第二帖後，呼吸困難明顯減輕過半，於是能夠躺下睡覺。到了黎明，胎兒突然滑落下來，而且是死胎。再次診脈，脈搏比以前更加微弱，一呼吸之間脈搏跳動 9 次，但不像以前那樣滑動而有實力，而尺脈一按就消失了。呼吸困難似乎又稍稍加劇，心中煩躁依然，並且感到心慌意亂，無法忍受。這都是因為肝腎陰分虧損過大，不能維持陽分而氣化幾乎渙散。應當大力補益肝腎之陰並祛除外感餘熱。
白話文：
藥方：
- 生懷山藥：360 克
- 玄參：150 克
- 熟雞蛋黃：6 個（搗碎）
- 正宗西洋參：12 克（搗成粗末）
先將山藥煎十餘沸，再入玄參、雞子黃煎湯一大碗，分多次徐徐溫飲下。每飲一次，送服洋參末少許，飲完再煎渣取湯接續飲之，洋參末亦分多次送服，勿令餘剩。
白話文：
先把山藥煎煮十餘次，然後加入玄參和雞蛋黃，繼續煎煮出一大碗湯汁。分成多次慢慢溫熱飲用。每次喝完，都服用少量的洋參粉末。喝完後，再次煎煮藥渣，取出湯汁接著喝。洋參粉末也分成多次服用，不要剩餘。
三診，翌日又為診視，其脈已減去三至為六至，尺脈按之有根，知其病已回生。問其心中已不怔忡，惟其心中猶覺發熱，此非外感之熱，乃真陰未復之熱也。當純用大滋真陰之品以復其陰。
白話文：
三診
第二天我又去診視，他的脈搏已經減少了三至六至，尺脈按上去有根，說明他的病情已經復原。我詢問患者，他的心悸已經消失，但是心中仍覺得發熱。這不是外感發熱，而是真陰尚未恢復的虛熱。應該純粹使用大補真陰的藥物來恢復他的陰氣。
處方，玄參（三兩），生懷山藥（兩半），當歸（四錢），真西洋參（二錢搗為粗末）
白話文：
藥方：
- 玄參：三兩
- 生懷山藥：兩半
- 當歸：四錢
- 真西洋參：二錢，搗成粗末
將前三味共煎湯一大碗，分多次溫飲下。每飲一次送服洋參末少許。
四診，前方服一劑，心中已不覺熱，惟腹中作疼，問其惡露所下甚少，當系瘀血作疼。治以化瘀血之品，其疼當自愈。
白話文：
透過望、聞、問、切「四診」檢查，服了第一劑藥後，胸中的燥熱感已經消失，但腹中卻疼痛起來。詢問後得知，惡露排出得很少，可能是瘀血所引起的疼痛。使用化瘀血的藥物治療，疼痛應該可以自然痊癒。
白話文：
藥方：
生山藥（60克），當歸（30克），懷牛膝（30克），生雞內金（12克，研成黃色粉末），桃仁（12克），紅花（9克），西洋參（12克，搗成粗末）
將前六味共煎湯一大盅，送服洋參末一半，至煎渣服時再送服餘一半。
效果，前方日服一劑，服兩日病遂全愈。
或問，他方用石膏皆與諸藥同煎，此證何以獨將石膏為末送服？答曰：石膏原為石質重墜之品，此證之喘息迫促，呼吸惟在喉間，分毫不能下達，幾有將脫之勢。石膏為末服之，欲借其重墜之力以引氣下達也。且石膏末服，其退熱之力一錢可抵半兩，此乃屢經自服以試驗之。而確能知其如斯，此證一日服石膏末至六錢，大熱始退。若用生石膏三兩，同諸藥煎湯，病家將不敢服，此為救人計，不得不委曲以行其術也。
白話文：
有位患者問道，其他地區用石膏都是和藥物一起煎，為什麼這個病症單獨將石膏研磨成粉末後服用呢？
回答說：石膏原本是質重下沉的石質材料，這個病症的喘息急促，呼吸只能在喉嚨間進行，一點也無法下達，幾乎有窒息的危險。將石膏研磨成粉末服用，就是要藉助它質重下沉的力量來引導氣息下達。
而且石膏研磨成粉末服用，它的退熱效果是一錢相當於半兩，這是我多次親自試驗後知道的。而這個病症一天服用石膏粉末至六錢，高燒才開始退去。如果使用三兩的生石膏，與其他藥物煎湯，病人一定不敢服用的。這是為了救人，不得不用迂迴的方式來施行醫術。
或問，產後忌用寒涼，第三方用於流產之後，方中玄參重用三兩，獨不慮其過於苦寒乎？答曰：玄參細嚼之其味甘而微苦，原甘涼滋陰之品，實非苦寒之藥。是以《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善治產乳余疾，故產後忌用涼藥而玄參則毫無所忌也。且後世本草謂大便滑瀉者忌之，因誤認其為苦寒也。而此證服過三兩玄參之後，大便仍然乾燥，則玄參之性可知矣。
白話文：
有人問：產後忌用寒涼之品，但第三方用於流產後，方子中卻大量使用玄參，難道不擔心它過於苦寒嗎？
答曰：玄參細嚼後，味道甘而微苦，本是甘涼滋陰之品，並不是苦寒之藥。因此《神農本草經》中記載其略微寒涼，擅長治療產後虛熱餘疾，所以產後忌用涼藥，但玄參並無此禁忌。
而且後世本草記載，大便滑瀉者忌用玄參，是因為誤認它為苦寒之藥。但此證服用三兩玄參後，大便依然乾燥，可見玄參的藥性並不寒涼。
或問，此證之胎已逾八月，即系流產，其胎應活，何以產下竟為死胎？答曰：胎在腹中，原有臍呼吸，實借母之呼吸以為呼吸，是以凡受妊者其吸入之氣，可由任脈以達於胎兒臍中。此證因吸入之氣分毫不能下達，則胎失所蔭，所以不能資生也。為其不能資生，所以下降，此非因服藥而下降也。
白話文：
有人問：這種懷孕超過八個月的症狀，叫做流產，理論上胎兒應該活著，為什麼產下後卻是死胎？
回答說：胎兒在子宮裡，原本有臍帶呼吸，實際上是藉由母親的呼吸來呼吸的，因此凡是懷孕的人，吸入的氣可以透過任脈到達胎兒的臍帶中。這個症狀是因為吸入的氣完全無法下達，所以胎兒失去滋養，因此不能夠存活。因為不能夠存活，所以下墜，這不是因為服藥而下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