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32)
三、醫論 (32)
1. 62．論心病治法
心者，血脈循環之樞機也。心房一動則周身之脈一動，是以心機亢進，脈象即大而有力，或脈搏更甚數；心臟麻痹，脈象即細而無力，或脈搏更甚遲。是脈不得其平，大抵由心機亢進與心臟麻痹而來也。於以知心之病雖多端，實可分心機亢進、心臟麻痹為二大綱。
白話文：
心臟是全身血液循環的關鍵。心臟每跳動一次，全身的血管就會跳動一次，因此心臟功能亢進，脈搏就會變強變大，甚至變快；而當心臟停止跳動時，脈搏就會變弱變細，甚至變慢。所以，脈搏不正常，通常是因為心臟功能亢進或停止跳動所導致的。由此可知，心臟疾病雖然種類繁多，但大致可以分為心臟功能亢進和心臟麻痹這兩個大類。
今試先論心機亢進之病：有因外感之熱熾盛於陽明胃府之中，上蒸心臟，致心機亢進者，其脈象洪而有力，或脈搏加數。可用大劑白虎湯以清其胃。或更兼腸有燥糞，大便不通者，酌用大、小承氣湯以滌其腸，則熱由下瀉，心機之亢進者自得其平矣。
白話文：
現在先討論心臟亢進的疾病：有一種是外來的熱氣盛行於胃部，蒸上心臟，導致心臟亢進，這種情況的脈象強而有力，或脈搏加快。可以使用大劑量的白虎湯來清胃熱。如果還有腸道乾硬便祕，大便不通的情況，就酌情使用大承氣湯和小承氣湯來通便，這樣一來，熱氣從下瀉出，心臟亢進自然就會平穩。
有下焦陰分虛損，不能與上焦陽分相維繫，其心中之君火恆至浮越妄動，以致心機亢進者，其人常苦眩暈，或頭疼、目脹、耳鳴，其脈象上盛下虛，或搖搖無根，至數加數。宜治以加味左歸飲。方用大熟地、大生地、生懷山藥各六錢，甘枸杞、懷牛膝、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淨萸肉三錢，雲苓片一錢。此壯水之源以制浮游之火，心機之亢者自歸於和平矣。
白話文：
當身體下方的陰氣虛損，無法與上方的陽氣相互協調時，內心的心火就會持續浮動躁動，導致精神亢奮。這樣的人通常會頭暈、頭痛、眼睛脹痛、耳鳴。他們的脈象上部旺盛而下部虛弱，或浮動不定，而且脈搏跳動越來越快。
適合使用加味左歸飲來治療。藥方如下：大熟地、大生地、生懷山藥各六錢，甘枸杞、懷牛膝、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淨萸肉三錢，雲苓片一錢。這個方子可以滋養腎陰，抑制浮動的心火，讓亢奮的心神恢復平靜。
有心體之陽素旺，其胃腑又積有實熱，復上升以助之，以致心機亢進者，其人脈雖有力，而脈搏不數，五心恆作灼熱。宜治以鹹寒之品（《內經》謂熱淫於內治以鹹寒），若朴硝、太陰玄精石及西藥硫苦皆為對證之藥（每服少許日服三次久久自愈）。蓋心體屬火，味之咸者屬水，投以鹹寒之品，是以寒勝熱水勝火也。
白話文：
對於體質原本就燥熱的人來說，如果胃裡又有實熱，再加上氣血上衝加劇，導致心臟亢進，雖然脈象有力，但脈搏不快，五心經常感到灼熱。可以用鹹寒的藥物治療（《內經》記載：內熱過盛時使用鹹寒藥物治療），例如朴硝、太陰玄精石和西藥硫磺，都是對症的藥物（每次服用少量，一日三次，長期服用會痊癒）。因為心臟屬火，鹹味屬水，使用鹹寒藥物，就是用寒勝熱，水勝火。
人之元神藏於腦，人之識神發於心。識神者思慮之神也。人常思慮，其心必多熱，以人之神明屬陽，思慮多者，其神之陽常常由心發露，遂致心機因熱亢進，其人恆多迷惑。其脈多現滑實之象，因其思慮所生之熱恆與痰涎互相膠漆，是以其脈滑而有力也。可用大承氣湯（厚朴宜少用），以清熱降痰；再加赭石（生赭石兩半軋細同煎）、甘遂（甘遂一錢研細調藥湯中服）以助其清熱降痰之力。藥性雖近猛烈，實能穩建奇功，而屢試屢效也。
白話文：
人的真靈藏在腦中，而人的意識則發自於心。意識是負責思考的神智。人經常思考，心就會產生很多熱氣，因為人體的神氣屬於陽，思考太多的人，陽氣會常常從心臟流露出來，導致心火亢盛，讓人經常感到糊塗。
這類人的脈象通常表現得很滑實，因為思考產生的熱氣會與體內的痰液互相黏附，所以脈象才會又滑又有力。可以使用大承氣湯（厚朴宜少用）來清熱化痰；再加入赭石（生赭石兩半軋細同煎）、甘遂（甘遂一錢研細調藥湯中服），以增強清熱化痰的功效。雖然藥性稍嫌猛烈，但實能發揮奇效，多次驗證都十分有效。
有心機亢進之甚者，其鼓血上行之力甚大，能使腦部之血管至於破裂，《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大厥也，亦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險證也。推此證之原因，實由肝木之氣過升，肺金之氣又失於肅降，則金不制木，肝木之橫姿遂上干心臟，以致心機亢進。若更兼沖氣上衝，其脈象之弦硬有力更迥異乎尋常矣。
白話文：
有嚴重心悸問題的人，其氣血上升的力量非常強大，足以導致腦部血管破裂。《內經》中所描述的「血隨氣上行，上升到極點」，就是西方醫學所說的「腦充血」的危險徵兆。探究這個證候的原因，實際上是肝木之氣過度上升，而肺金之氣又不能肅降，導致金不能制木，肝木的橫逆之氣便上升衝擊心臟，造成心悸加劇。如果再合併沖氣上衝，其脈象弦硬有力，與常見的脈象大不相同。
當此證之初露朕兆時，必先腦中作疼，或間覺眩暈，或微覺半身不利，或肢體有麻木之處。宜思患預防，當治以清肺、鎮肝、斂沖之劑，更重用引血下行之藥輔之，連服十餘劑或數十劑，其脈象漸變柔和，自無意外之患。向因此證方書無相當之治法，曾擬得建瓴湯一方，屢次用之皆效。
白話文：
當這種疾病最初出現跡象時，必定先出現腦中疼痛，或者偶爾感到頭暈，或者輕微感覺身體半側不靈活，或者肢體有麻木的地方。應該考慮提前預防，用治療肺部、鎮靜肝臟、收斂沖脈的藥物，再輔以引血下行的藥物為主，連續服用十多劑或數十劑後，脈象會逐漸變得緩和，自然不會有意外的困擾。以前因為治療這種疾病的醫書中沒有對應的治療方法，我曾經擬定了一個名為「建瓴湯」的藥方，反覆使用後都得到了很好的效果。
即不能治之於預，其人忽然昏倒，須臾能自甦醒者，大抵腦中血管未甚破裂，急服此湯，皆可保其性命。連服數劑，其頭之疼者可以全愈，即腦中血管不復充血，其從前少有破裂之處亦可自愈，而其肢體之痿廢者亦可徐徐見效。此方原用鐵鏽水煎藥，若刮取鐵鏽數錢，或多至兩許，與藥同煎服更佳。
白話文：
如果在病發前無法搶救，患者突然暈倒，但過一會兒又能自己甦醒，大多是腦部血管破裂不嚴重，緊急服用此藥湯，就能保住性命。連續服用幾劑，患者的頭痛可以完全痊癒，也就是腦部血管不再充血，以前稍有破裂的地方也能自己癒合，肢體麻痺無力的情況也能逐漸好轉。這個方子原本是用鐵鏽水煎藥，如果刮取數錢重的鐵鏽，或多到幾兩，和藥一起煎服，效果會更好。
有非心機亢進而有若心機亢進者，怔忡之證是也。心之本體，原長髮動以運行血脈，然無病之人初不覺其動也，惟患怔忡者則時覺心中跳動不安。蓋人心中之神明原以心中之氣血為憑依，有時其氣血過於虛損，致神明失其憑依，雖心機之動照常，原分毫未嘗亢進，而神明恆若不任其震撼者。此其脈象多微細，或脈搏兼數。
白話文：
有些人沒有心悸的問題，但卻感覺好像心悸，這可能是怔忡的徵兆。心臟原本會跳動，以運行血液，但是健康的人不會感覺到它的跳動。只有患有怔忡的人才會時常感覺到心中跳動不安。這是因為人心中的神明依賴心中的氣血作為憑藉。有時候氣血過於虛弱，導致神明失去憑藉。儘管心臟的跳動沒有什麼異常，但是神明卻好像承受不了它的震動。這種情況的脈象大多微弱，或脈搏兼數。
宜用山萸肉、酸棗仁、懷山藥諸藥品以保合其氣；龍眼肉、熟地、柏子仁諸藥以滋養其血；更宜用生龍骨，牡蠣、硃砂（研細送服）諸藥以鎮安其神明。氣分虛甚者可加人參，其血分虛而且熱者可加生地黃。有因心體腫脹，或有瘀滯，其心房之門戶變為窄小，血之出入致有激盪之力，而心遂因之覺動者，此似心機亢進而亦非心機亢進也。其脈恆為澀象，或更兼遲。
白話文：
建議使用山茱萸、酸棗仁、懷山藥等藥材來固守氣血；龍眼肉、熟地、柏子仁等藥材來滋養血液；更要用生龍骨、牡蠣、硃砂（研細後服用）等藥材來安神定志。氣虛嚴重者可加人參，氣血虛弱且熱者可加生地黃。
如果因心臟腫脹，或有血瘀，導致心房門戶狹窄，血液進出時受到阻力，而使心臟感到悸動，這種情況類似心悸，但又不是典型的心悸。其脈象通常較澀，或合併遲脈。
宜治以拙擬活絡效靈丹加生懷山藥、龍眼肉各一兩，共煎湯服。或用節菖蒲三兩，遠志二兩，共為細末，每服二錢，紅糖沖水送下，日服三次，久當自愈。因菖蒲善開心竅，遠志善化瘀滯（因其含有稀鹽酸），且二藥並用實善調補心臟，而送以紅糖水者，亦所以助其血脈流通也。
白話文：
建議使用「拙擬活絡效靈丹」，再加入生懷山藥和龍眼肉，各一兩，一起煎煮服用。或可以使用節菖蒲三兩、遠志二兩，研磨成細末，每次服用二錢，用紅糖水送服，一天服用三次，長期堅持就能自行痊癒。由於菖蒲具有暢通心竅的功效，遠志善於化解瘀滯（因其含有稀鹽酸），兩藥合用能有效調理補益心臟。而用紅糖水送服，也有利於促進血脈運行。
至心臟麻痹之原因，亦有多端，治法亦因之各異。如傷寒溫病之白虎湯證，其脈皆洪大有力也，若不即時投以白虎湯，脈洪大有力之極，又可漸變為細小無力，此乃由心機亢進而轉為心臟麻痹。病候至此，極為危險，宜急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將方中人參加倍，煎湯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使藥力相繼不斷，一日連服二劑，庶可挽回。
白話文：
導致心臟麻痺的原因有很多種，治療方法也因原因而異。例如傷寒溫病的白虎湯證，其脈象都強而有力。如果不立即服用白虎湯，強而有力的脈象會逐漸變成細小無力，這是由心臟過度亢進轉變為心臟麻痺。病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非常危險，應緊急服用大劑量白虎加人參湯，將方中的黨參加倍，煎一碗大湯，分數次溫熱服用，使藥力持續不斷，一天連服兩劑，纔有可能挽回。
蓋外感之熱，傳入陽明，其熱實脈虛者，原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是以傷寒汗吐下後用白虎湯時皆加人參）。然其脈非由實轉虛也。至其脈由實轉虛，是其心臟為熱所傷而麻痹，已成壞證，故用白虎加人參湯時宜將人參加倍，助其心脈之跳動，即可愈其心臟之麻痹也。
白話文：
對於外來暑熱導致陽明熱症，如果熱證實格但脈象虛弱，原本應使用白虎湯合入人參湯來治療（所以傷寒出汗、嘔吐、腹瀉後使用白虎湯時都會加入人參）。但患者脈象並非由實轉虛。當脈象由實轉虛時，表示患者的心臟受到熱邪損傷而麻痺，已成為嚴重病症。因此在使用白虎加人參湯時，應將人參增加一倍，以協助心脈跳動，進而治癒心臟麻痺。
有心臟本體之陽薄弱，更兼胃中積有寒飲，溢於膈上，凌逼心臟之陽，不能用事，其心臟漸欲麻痹，脈象異常微細，脈搏異常遲緩者，宜治以拙擬理飲湯，連服十餘劑，寒飲消除淨盡，心臟之陽自復其初，脈之微弱遲緩者亦自復其常矣。此證間有心中覺熱、或周身發熱、或耳鳴欲聾之種種反應象，須兼看理飲湯後所載治愈諸案，臨證診斷，自無差誤。
白話文：
如果患者本身心臟的陽氣本來就弱，加上胃裡積聚了寒濕，寒濕溢到橫膈膜上面，壓迫心臟的陽氣，導致陽氣無法發揮作用，心臟逐漸麻痺，脈象極其微弱，脈搏跳動異常緩慢，應該用拙擬理飲湯來治療，連續服用十幾劑，寒濕消除乾淨，心臟的陽氣自然恢復，脈象微弱緩慢的症狀也會跟著恢復正常。這種證狀偶爾會伴有心中發熱、全身發熱、耳鳴欲聾等各種反應，需要參考理飲湯後所記載的治癒案例，在看診時綜合判斷，就能避免誤診。
有心臟為傳染之毒菌充塞以至於麻痹者，霍亂證之六脈皆閉者是也。治此證者，宜治其心臟之麻痹，更宜治其心臟之所以麻痹，則興奮心臟之藥，自當與掃除毒菌之藥並用，如拙擬之急救回生丹、衛生防疫寶丹是也。此二方中用樟腦所升之冰片，是興奮心臟以除其麻痹也。二方中皆有硃砂、薄荷冰，是掃除毒菌以治心臟之所以麻痹也。
白話文：
霍亂的症狀為麻痹，導致脈搏閉塞。治療方法應著重於解除心臟麻痹，並消除導致麻痹的毒素。因此，必須同時使用興奮心臟的藥物和清除毒素的藥物，例如「急救回生丹」和「衛生防疫寶丹」。
這兩種藥方中使用的樟腦製成的冰片具有興奮心臟、消除麻痹的作用。方中所含的硃砂和薄荷冰則具有清除毒素、治療心臟麻痹根本原因的作用。
是以無論霍亂之因涼因熱，投之皆可奏效也（急救回生丹藥性微涼，以治因熱之霍亂尤效；衛生防疫寶丹其性溫，無論病因涼熱用之皆有捷效）。
白話文：
因此，不論霍亂是由寒涼還是熱邪引起，服用這兩種藥物都可以發揮效果。（急救回生丹藥性微寒，特別適合治療因熱邪引起的霍亂；衛生防疫寶丹性溫，無論病情是寒涼還是熱邪，使用後都有快速的效果。）
有心中神明不得寧靜，有若失其憑依，而常驚悸者，此其現象若與心臟麻痹相反，若投以西藥麻醉之品，亦可取效於一時。而究其原因，實亦由心體虛弱所致，惟投以強心之劑，乃為根本之治法。當細審其脈，若數而兼滑者，當繫心血虛而兼熱，宜用龍眼肉、熟地黃諸藥補其虛，生地黃、玄參諸藥瀉其熱，再用生龍骨、牡蠣以保合其神明，鎮靖其魂魄，其驚悸自除矣。
白話文：
有的人心神不寧，好像失去了依靠，經常驚慌不安。這種情況看似與心臟麻痺相反，如果給予西藥麻醉品，可以暫時緩解。但究其原因，實際上也是心臟虛弱所致。所以給予強心藥劑纔是根本的治療方法。
仔細檢查脈象，如果脈數且滑，說明是心血虛熱，宜用龍眼肉、熟地黃等藥物補虛，生地黃、玄參等藥物清熱。再用生龍骨、牡蠣保合心神，安神定魄，這樣驚悸之症就能自愈。
其脈微弱無力者，當繫心氣虛而莫支，宜用參、朮、耆諸藥以補其氣，兼用生地黃、玄參諸滋陰藥以防其因補生熱，更用酸棗仁、山萸肉以凝固其神明，收斂其氣化，其治法與前條脈弱怔忡者大略相同。特脈弱怔忡者，心機之發動尤能照常，而此則發動力微，而心之本體又不時顫動，猶人之力小任重而身顫也，其心臟弱似較怔忡者尤甚矣。
白話文：
如果脈象微弱無力，應重視心氣虛弱而不能支撐。宜使用人參、白朮、黃耆等藥材補益心氣，同時用生地黃、玄參等滋陰藥防止因補氣而生熱。再用酸棗仁、山萸肉凝固精神，收斂氣化。其治療方法與前一條脈弱怔忡者大致相同。
特別是脈弱怔忡的人，心臟跳動還能像平常一樣，但脈象微弱的人，心臟跳動的力道較弱，而且心臟本身還會不時顫動，就像人的力氣小，負擔重而身體顫抖一樣。他們的虛弱程度比脈弱怔忡的人更加嚴重。
有其驚悸恆發於夜間，每當交睫甫睡之時，其心中即驚悸而醒，此多因心下停有痰飲，心臟屬火，痰飲屬水，火畏水迫，故作驚悸也。宜清痰之藥與養心之藥並用，方用二陳湯加當歸、菖蒲、遠志，煎湯送服硃砂細末三分。有熱者加玄參數錢，自能安枕穩睡而無驚悸矣。
白話文：
有的人會在夜晚經常受到驚嚇而發作，每當剛閉上眼睛準備入睡時，心裡就突然驚悸而醒來，這通常是因為心臟裡積聚了痰液所致。心臟屬火，痰液屬水，火怕水，所以會產生驚悸。應同時使用化痰藥和補養心氣的藥。可以使用二陳湯，再加入當歸、菖蒲、遠志，煎湯後服用，再用湯送服三分細末的硃砂。如果身體有熱，可以再加入幾錢玄參，就能安然入睡，不再受驚悸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