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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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上卷 (11)

1. 第一五案,葛根湯證(其四,穎師講授,佐景筆記)

師曰,南陽橋有屠宰公司夥友三人,一日同病,求余往診。診視既畢,心甚奇之,蓋三人病均頭痛,身惡寒,項背強痛,脈浮數。二人無汗,一人有汗。余乃從其證情,無汗者同與葛根湯,有汗者去麻黃,即桂枝湯葛根。服後皆愈。後詢三人何以同病,蓋三人於夜半同起宰豬,深宵受寒之所致也。

白話文:

老師說,在南陽橋有一家屠宰公司,有三個工人,一天同時生了病,請我前往診斷。診斷結束後,心中感到非常奇怪,因為三個工人的病情都一樣,都頭痛、畏寒、項背僵硬疼痛,脈搏浮數。其中兩人沒有汗,一人有汗。我根據他們的症狀,給沒有汗的人開了葛根湯,給有汗的人去掉了麻黃,加了葛根的桂枝湯。服用後,他們都痊癒了。後來詢問他們三人為什麼會同時生病,他們說他們三個人在半夜一起宰豬,深夜受寒所致。

佐景按高粱之人,冬不藏精,春多溫病,前已言之。若夫勞苦之人,用力不節,亦足耗精傷津,而得溫病,本案宰豬夥友即其例也。何況宰豬者俯首從事,項背緊張最甚,更易受邪風之侵襲,故發為項背強𠘧𠘧,或有汗,或無汗,不過微有不同耳。其無汗者,即是剛痙之初步。故仲聖曰:「太陽病,無汗,而小便反少,氣上衝胸,口噤,不得語,欲作剛痙,葛根湯主之。」其有汗者,亦即柔痙之先聲。故仲聖曰:「太陽病,發熱,汗出,而不惡寒,名曰柔痙。」又曰:「太陽病,項背強𠘧𠘧,反汗出,惡風者,桂枝加葛根湯主之。」吾師本此以為治,效如桴鼓。然則苟不熟玩《傷寒》、《金匱》,其能若是乎?

白話文:

景嶽在按語中指出,高粱地區的人,冬天不注意養精蓄銳、春天天氣又溫暖,很容易得溫病,前面已經說過了。至於那些勞累的人,用力不節制,也足夠耗精傷津,而得溫病,本案中宰豬的夥計就是這樣的例子。何況宰豬的人低頭工作,項背緊張最甚,更容易受到邪風的侵襲,所以會出現項背強直、疼痛,或有汗,或無汗,不過是輕微的差別而已。其中無汗的人,就是剛痙的初期。所以仲景說:「太陽病,無汗,小便反而減少,氣往上衝胸,口禁閉,說不出話,想要變成剛痙,用葛根湯來治療。」其中有汗的人,也就是柔痙的先兆。所以仲景說:「太陽病,發熱,出汗,但不畏寒,叫做柔痙。」又說:「太陽病,項背強直疼痛,反而出汗,怕風的人,用桂枝加葛根湯來治療。」我的老師根據這些進行治療,效果很明顯。那麼,如果不熟讀《傷寒論》、《金匱要略》,能做到這樣嗎?

《本經》謂葛根主治「消渴,身大熱。」蓋病溫者津液素傷,渴飲即消,何況太陽病,身大熱,尤足灼津,惟用生津之葛根,既可以潤舌止渴,更可以解肌退熱。《本經》又謂葛根能「起陰氣,解諸毒」。此言若譯作西醫語,當曰:葛根能喚起白血球,殺滅一切病菌。以此釋葛根芩連湯證,更覺吻合。此《本經》《傷寒》之可以通釋者也。

白話文:

《本經》說葛根是主治「消渴,身大熱」的。這是因為溫熱病患者的體液原本就很缺乏,喝水容易流失,更何況是陽明病的患者,身體極度燥熱,更需要滋補體液,因此使用葛根生津,可以潤喉止渴,還能解除肌肉疼痛和退燒。《本經》又說葛根能「起陰氣,解諸毒」。如果把這句話翻譯成西醫用語,應該就是說:葛根能喚起白血球,殺滅一切病菌。用這句話來解釋葛根芩連湯的證據,更覺得貼切。這就是《本經》和《傷寒論》可以一致解釋的地方。

綜上所述,余謂葛根湯主治太陽溫病一說,合於《內經》,合於《本經》,合於《傷寒論》,合於《金匱要略》,合於吾師治驗,合於一切理論,推而廣之,將無有所不合。然則吾此說幸告成立以後,《傷寒論》一書將陡增萬丈光芒,平添無限聲價。何者?前人皆以大論為缺方之殘書,尤其缺溫病之方。

白話文:

綜合以上所述,我認爲葛根湯主治太陽溫病的觀點,符合《傷寒論》、《本經》、《金匱要略》等中醫經典,也符合我們老師的臨牀驗證,以及一切理論。這個觀點若能夠成立,那麼《傷寒論》一書將會更加熠熠生輝,價值連城。爲什麼呢?因爲以前的人們都認爲《傷寒論》是一本殘缺的書本,尤其缺少溫病的方劑。

今則主治溫病之方赫然在目,是大論不啻重為完璧之寶籍,雖撰次容或有異,無傷也已。不特此也,彼溫熱諸家藉口《傷寒論》中無溫病方明文,指為散佚失傳,故敢揭溫病旗幟,求與傷寒抗衡。今溫病之真方既顯,彼溫熱陣之偽壁壘將不攻自破。從此大家攜手,同歸仲聖正道,寧非中醫學之大幸也耶!

白話文:

現在治療溫病的方劑赫然在目,這讓《傷寒論》不僅成為完整無缺的寶籍,即使編排有所不同,也不影響其價值。不僅如此,那些溫熱病學派的人以《傷寒論》中沒有明確記載溫病的方劑為藉口,指為散佚失傳,因此敢於打出溫病的旗號,企圖與《傷寒論》分庭抗禮。現在既然溫病的真實方劑已經顯現,那些溫熱病學派的偽壁壘就不攻自破了。從此大家攜手合作,共同回歸仲聖的正道,這難道不是中醫學界的大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