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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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上卷 (9)

1. 第一三案,葛根湯證(其二,穎師親撰)

師曰葛根湯方治取效之速,與麻黃略同。且此證兼有渴飲者。予近日在陝州治夏姓一婦見之。其證太陽穴劇痛,微惡寒,脈浮緊,口燥。予用:

白話文:

老師說,葛根湯方劑治療效果的快速,與麻黃略同。而且,這個證狀還伴有口渴的症狀。我前幾天在陝州給一位姓夏的婦女看病時,當時的情況是她的太陽穴劇烈疼痛,怕冷,但不是太明顯,脈絡浮起並且緊,並且口乾苔少。我當時開的藥方如下:

葛根(六錢),麻黃(二錢),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生草(一錢),天花粉(四錢),棗(七枚)

白話文:

  • 葛根:6錢

  • 麻黃:2錢

  • 桂枝:3錢

  • 白芍:3錢

  • 生草:1錢

  • 天花粉:4錢

  • 紅棗:7枚

按診病時已在南歸之前晚,亦未暇問其效否。及明日,其夫送至車站,謂夜得微汗,證已全愈矣。予蓋因其燥渴,參用栝蔞桂枝意。吾願讀經方者,皆當臨證化裁也。

白話文:

在病人回鄉的前一晚,我就已經為他診斷了病情,也沒有空問他治療的效果如何。到了第二天,他的丈夫把他送到車站,告訴我說他晚上出了一點汗,病情已經完全好了。我之所以用栝蔞和桂枝,是因為他感到口渴。我希望那些鑽研經典醫方的人,都能根據實際情況靈活運用。

佐景按,本案為吾師所親撰者,竊謹敬照錄,未敢損益毫釐,拜讀再四,乃恍然悟曰:夏姓婦所病者即太陽溫病也。向使吾師用葛根湯原方,未始不可優治之。今更以花粉易生薑,則所謂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其技之神,嘆觀止矣!

白話文:

佐景註解,這個病案是我老師親自寫的,我謹慎地逐字照錄,不敢增減分毫。反覆閱讀四次,才恍然大悟。夏姓婦女得的是太陽溫病。當時我老師用葛根湯的原方,恐怕沒有辦法好好地治療。現在用花粉代替生薑,想要看得更遠,登高再上一層樓。他的醫術真是神乎其技,令人嘆為觀止!

雖然,讀者於此有不能釋疑者在焉。曰:溫病條言「不惡寒」,葛根湯條言「惡風」,風寒本屬互稱,如是得毋自相矛盾乎?答曰:此正仲聖之互文見意處,可以深長思者也。夫曰風寒為互稱,此言不謬。但當知寒為重,風為輕,惡寒為重,惡風為輕。故溫病及葛根湯二條合一之後,即成「惡風不惡寒」。

白話文:

即使有讀者對這點還有疑問,比如有人說:「溫病條辨」說「不惡寒」,葛根湯條辨說「惡風」,風寒本來是互相通稱的,這樣是不是自己跟自己矛盾了?回答說:這正是仲聖的互文見意的技巧,可以深入地思考。說風寒是互相通稱,沒錯。但要知道寒是嚴重的,風是輕的,惡寒是嚴重的,惡風是輕的。因此溫病和葛根湯兩條條辨合併後,就成了「惡風不惡寒」。

其意猶曰「微惡風寒」,節言之,即本案吾師所謂「微惡寒」是也。為其尚不能盡脫惡寒本色,而合於太陽首條提綱之旨,故仲聖稱此為太陽病。又為其兼口渴津傷,易於化熱,故仲聖稱此為太陽溫病。

白話文:

其意思就是說「微微怕風寒」,說得簡潔一點,也就是我老師說的「微微怕冷」。因為這種症狀還不能完全擺脫怕冷的本質,符合太陽病的提綱要點,所以仲聖稱它為太陽病。又因為它兼有口渴、津液受傷,容易化熱,所以仲聖稱它為太陽溫病。

歷來《傷寒》注家有一絕大錯誤,賢賢相承,莫能自覺者,即以溫病為陽明病是也。佐景覺之,不容緘默。夫依吾說,溫病為太陽病之一綱,判然異於陽明病,固矣,然竊以為尚有辨證之法在。大論曰:「問曰:陽明病,外證云何?答曰:……反惡熱也。

白話文:

歷代以來,《傷寒論》的注釋家都有一個巨大的錯誤,代代承襲,都不能自覺地發現,這個錯誤就是把溫病作為陽明病。佐景察覺到了這個錯誤,不能不把它講出來。根據我的見解,溫病是太陽病的一種綱領,和陽明病判然不同,這是很明顯的。但是,我私下認為還應該有辨證的方法。在《傷寒論》中說:「問:陽明病,外證是怎麼樣的?答:……反惡熱。

」然則惡熱者方為陽明病,其但渴而不惡熱之溫病得稱陽明病乎?然則惡熱者當用膏知硝黃,其但渴而不惡熱者得用辛溫發散之麻桂,仲聖於此又豈非暗暗點明乎?佐景之旨,蓋在於此。今試排列太陽陽明之主證如下:

白話文:

那麼,那些感覺發熱的患者纔算是陽明病嗎?那些只感到口渴,但不感覺發熱的溫病患者,能夠被稱為陽明病嗎?那麼,感覺發熱的患者應該服用膏知、硝黃等藥物,而那些只感到口渴,但不感覺發熱的患者,能夠服用辛溫發散的麻桂藥物嗎?仲聖在這裡難道不是暗暗地點明瞭這些嗎?佐證景嶽的觀點,主要就在於此。現在試著將太陽病和陽明病的主要證狀排列如下:

太陽傷寒,或已發熱或未發熱,惡風惡寒

太陽中風,發熱,惡風

太陽溫病,發熱而渴,惡風不惡寒

陽明,發熱譫語,不惡寒反惡熱

白話文:

太陽傷寒 無論發熱或未發熱,都怕風寒。

太陽溫熱病 發熱而口渴,怕風但不怕冷。

陽明熱病 發熱、胡言亂語,不畏寒反而怕熱。

閱者試察上表,其中層次何等分明。太陽傷寒當「或未發熱」「惡寒」之時,完全為寒象,且不但曰「惡風」,兼曰「惡寒」,顯見其惡風寒之重。至太陽中風,即但曰「發熱」,顯無「或未發熱」之時,且但曰「惡風」,不兼曰「惡寒」,顯見其惡風寒之輕。至太陽溫病,不但曰「發熱」,且加「渴」以示其津液之傷,曰「惡風」,又曰「不惡寒」,顯見其惡風寒之微。

白話文:

讀者試看上表,其中層次多麼分明。太陽傷寒應在“或未發熱”“惡寒”時,完全是寒症,而且不只說“惡風”,還說“惡寒”,可見其惡風寒的嚴重。到了太陽中風,就只說“發熱”,顯然沒有“或未發熱”的時候,而且只說“惡風”,沒有兼說“惡寒”,可見其惡風寒的症狀較輕。到了太陽溫病,不但說“發熱”,還加上“口渴”以說明津液受到損傷,說“惡風”,又說“不惡寒”,可見其惡風寒的症狀輕微。

至陽明,其甚者曰「譫語」,以示其津竭之後,神經且受熱灼矣;又曰「反惡熱」,至此完全為熱象,與太陽傷寒之完全為寒象者適相反。由是吾人可得外感疾病傳變之第一原則,曰「由寒化熱」是也。此原則實為吾人依經探討之收穫,而溫病之不得稱為陽明病,又其餘事也矣!

白話文:

到了陽明經的病症,嚴重的會「說胡話」,這是體液枯竭後,神經也受到高溫灼傷的現象。另外,「討厭熱」,在這個階段完全是熱症,跟太陽病傷寒的完全寒症正好相反。因此我們可以得到外感疾病傳變的第一個原則,就是「由寒化熱」。這個原則實際上是我們依照經典探討所得出的收穫,而溫病不能稱為陽明經的病症,也就是另外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