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集醫案》~ 卷一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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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2)

1. 清陽不升

曾魁星,六月由家赴灣,舟中被風寒所客,惡寒頭痛,連進發表,頭痛愈甚,又與歸附芎芷之屬,頭愈不耐,呻吟床褥。同事中,見表之加重,補又加重,且有呻吟不已之狀,莫敢措手。余診之,脈來浮緩,二便胸腹如常,問其所苦,僅雲頭痛,問其畏寒,亦惟點額,又問飲食若何,則曰腹中難過,得食稍可,又不能多食,所以呻吟也。

余曰:此中氣大虛,清陽不升,濁陰不降,以致頭疼不息,過辛過溫,非中虛所宜,本宜補中益氣,則清陽可升,濁陰自降,而頭患自除,中虛自實。但因前藥辛溫過亢,腎水被劫,故舌苔滿黃,小水短赤,故用益氣聰明湯,果一劑而愈。可見醫貴精思,不可拘泥也。

益氣聰明湯

黃耆人參白芍甘草黃柏,蔓荊,升麻葛根

2. 痰火上攻

傅璜生,苦頭痛,嘔吐黃水膠痰,口渴喜飲熱湯,發熱惡寒,診得寸口洪滑,此諸逆衝上,皆屬於火之症。因令先服滾痰丸,繼服小承氣一劑,頭痛如失,嘔吐亦止,外症反加熱象,目赤鼻乾,小水短赤,咽喉作痛,口渴喜熱。細察之,悉屬陽明之火,其喜熱飲者,同氣相求之義,有非中寒者比,遂與竹葉石膏湯,加茶葉一劑,請症方清,後與六味丸,調理而痊。

可見醫之為道,權變在人,倘入庸手,見其惡寒嘔吐,錯認外感,誤投散劑,其火豈不愈升乎?又如口渴喜熱屬寒之論,要未可膠柱而鼓瑟也。

,:後治張宇山,卒然頭痛,因前醫誤服附桂理中等藥,以至日晡尤甚,診得寸口洪大,令服大柴胡,倍加大黃,兼進滾痰丸,加茶葉,二劑而愈。按此二症,乃實熱挾風寒痰火,上攻之患也。

滾痰丸

礞石,大黃,黃芩沉香

小承氣湯

大黃,厚朴枳實

竹葉石膏湯,方見卷一傷寒門首案

3. 與龔漁莊先生論頭風原委治法書

頭風一症,古無確論。原風雖屬陽邪,實有內外之分,淺深之別,病多委曲,治少精詳,且更混列於頭痛門,悖謬不可勝紀。惟近代葉氏、黃氏,始有頭風失明之說,僕鑑頭風害目之流弊,頗得其旨,知眼科內外諸障,即方脈科之內外頭風也。日者仁兄語以頭風之病,欲為急治,且謂多因飲食失宜,煩勞過度,以致內風為患,足下雖未習醫,不啻深於醫理者。及今診脈,益信不誣。

蓋頭痛一症,或風,或火,或寒,或痰,而脈遂成或浮,或數,或緊,或滑之形。今脈來主緒清晰,絲毫不紊,且來去應指純靜,在叔和,則謂六陰永壽之徵,在《太素》,則稱脈清品貴之驗。正岐伯所言,眾脈不見,眾凶弗聞。然脈既無病,則內無實據之風火寒痰可知。而其所以頭痛者,誠以縈思過度,加以夜坐氣升,擾動肝陽,化風內起。

夫肝為剛臟,體陰而用陽,又經言肝為將軍之官,謀慮出焉,內因之病,當從此臟悟之。夫肝喜疏泄,故常有夢遺精泄之症。又上盛而下必虛,故見有足寒筋惕之症。且肝陽既已化風內動,必乘陽明而走空竅,故兼有牙齦牽痛之症。竊擬頭形象天,為清虛之界,惟風得以居之。

夫肝陽伏則風熄而鎮靜,肝陽升則風旋而鼓舞,足下之頭痛時止時發者,關乎肝陽升伏之故也。《內經》以目為肝竅,內風日旋,肝陰日耗,神水消爍,清竅遂蒙,陽亢陰涸,其明漸喪。然則頭風害目之弊,亟宜除之。僕嘗揆人身一小天地,天地不外陰陽以為運用,人身不外水火以為健行,審症當求虛實,治法必從標本。足下水非不足,火非有餘,只因肝陽上行逆僭,不肯下伏潛藏。

至於用藥大旨,不過和肝熄風、育陰潛陽已耳。然猶有權宜者,務在識機觀變,巧施手眼。風若鼓時,乃標重於本,則兼治標以固本,凡輕清甘緩抑揚之味,不得不為酌投;風若靜時,乃本重於標,則當固本以除標,凡介類沉潛柔濡之品,不得不為亟進。審度於可否之間,權衡於化裁之內,必使腎陰上注,肝陽下降,庶幾清空之竅,永保光明之舊矣。辱承下問,敢抒蠡測,惟仁兄鑑之。

4. 眉稜骨痛

夫病有未經臨治之症,亦必有未經用過之方,果症奇耶,抑方奇耶?總之內外之因,變幻不一,未經臨治之症,汗吐下消和溫清補八法,凡未經主用者,皆當觸類旁通,分經別絡為之主用其間,而收捷效者,乃曰善。王子冬,臨治林用禮,心腹氣痛,牽引頭巔,綿綿半載,猶可治事,偶因用椒炒雞,兩塊下咽,頭痛如破,神昏氣喘,不敢稍動。診得脈如平人,不疾不徐,惟眉稜骨內痛如刀刺,天明痛發,至午如刺,至夜如失。

余臨症十餘載,未嘗一遇,即平日所讀書中,亦不見載,慚愧實甚。勉從厥陽上冒,雞性助肝之旨,且痛甚於左眉骨,用熄風和陽,兩劑不效,更進清肝涼血之劑,亦如故。竊思痛發天明,正肝木旺於寅卯,顯屬肝火為患,治之不中肯綮,其理安在?復將三陽頭痛疆界辨別,計眉稜骨,屬陽明,陽明者,胃府也。

經曰:葛根陽明藥,柴胡少陽藥,於太陽有何涉乎?此三陽之藥,治三陽之病,稍遜毫釐,尚無干涉。今眉稜骨痛,果陽明胃火,而主治厥陰,宜乎罔效。乃疏以石膏石斛、生地、丹皮之屬,佐以葛根為使,服之果獲全愈。余甚愕然,怪其速愈也。一日檢閱諸書,適見《張氏醫通》,於頭痛門中,集有眉稜骨痛一條,分虛實兩途,並用選奇湯,虛加歸芍,實加葛膏。又曰:虛而痛者,天明時發,實而痛者,晝靜夜劇。

此雖與余治驗痛發天明屬熱稍異,足徵先賢纂述,用心頗苦。想張氏當日集頭痛諸症,特拈出眉稜骨痛一條,多屬陽明風熱之語,以一時之心裁,啟後人之端緒者多也。若曰分門別匯之症,先賢皆經臨治,溯百歲之師,未嘗盡遇也。所謂審機之士,不拘於文,通變之才,自符千古,亦視乎人之心思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