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無言醫案》~ 疔癰 (1)
疔癰 (1)
1. 疔瘡走黃險證
婦人患生指疔，初則腫若紡錘，潰爛出膿，腐臭不堪，痛楚幾絕。延及半月，旁又增生，紅腫蔓延，迅至手腕至肘關節，皆發赤腫。再二三日，手掌、手背、手腕等處，又潰穿十餘處，此疔毒走黃也。與以疔瘡丸，連續大瀉而痊。後試之於癰證，其效亦良。因易其名日癰疔百效丸。
白話文：
婦人得了手指生瘡，一開始腫得像紡錘一樣，潰爛化膿，又臭又爛，疼痛難忍。大約過了一個半月，旁邊又長了一個，又紅又腫，迅速蔓延到手腕和肘關節，都充血腫脹。再過了兩三天，手掌、手背、手腕等部位又潰爛了十幾處，這種膿瘡毒性很大。給病人服用了疔瘡丸，連續大瀉後痊癒。後來試用於癰疽證，效果也很好。因此改名為癰疔百效丸。
余當少壯之時，初業醫於鄉里，兼充三區小學校長。適有鄰村鄧藻芳之婦，年41歲，患生疔瘡，來就余診。第察其患，原在左手中指中節，蔓延至手掌手背手腕，又破潰十餘處，連及小臂亦有浮腫，有更將蔓延之勢。而破潰處，膿水之惡臭，紅絲之蜿蜒，殊可懼也。
白話文：
在我年輕時，最初在鄉裏行醫，兼任三所小學的校長。恰巧有鄰村鄧藻芳的妻子，41歲，患上了疔瘡，來找我看病。我仔細檢查了她的病情，發現疔瘡生在左手中指的中節，蔓延到手掌、手背、手腕，還有十幾處破潰的地方，連小臂也腫脹起來，有繼續蔓延的跡象。破潰處的膿水惡臭燻人，紅色的膿線蜿蜒而行，令人看之膽寒。
詢其起始情形，則謂初於中指腹部，疼痛腫脹，漸至化膿，繼則手指背亦腫，形若紡錘。經外科專家李某治之，內服外敷，均無功效。延及半月．腫勢則漸見走竄。昨夜忽疼痛更甚，迅至手掌手背手腕，均發腫脹，而今則破潰不堪矣。
白話文：
詢問他症狀發生的經過，他說最初在中指的腹部疼痛腫脹，逐漸化膿，接著手指背也腫了，形狀像紡錘。經外科專家李某治療，內服外敷，但都沒有效果。拖延了半個月，腫脹逐漸蔓延。昨天晚上突然疼痛加劇，迅速蔓延到手掌、手背和手腕，都腫脹起來，現在已經潰爛到不堪入目。
余因索閱前醫之方，亦頗對證，而竟無效，是亦證重藥輕使然。心忖證至於此時，業已走黃危險，若用通用之方，必難獲效。曾記陳修園《醫學三字經》篇末，載有疔毒丸一方，謂於疔瘡有特效，雖走黃者亦可救治。但從未試過，今可一試之矣。因立即如法制成，即以濕丸十粒與之，囑其用熱水送服，如得四五次之大瀉，即以冷開水一杯，服下止之。
白話文：
我因為參考了前一位醫生的藥方，雖然藥方看起來很對症，但最終卻沒有效果。因此，我推測是病情嚴重，藥物劑量不足所致。我心裡琢磨著，病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已經發展成黃疸，如果再用普通的藥方，恐怕很難見效。
我曾經讀過陳修園《醫學三字經》的最後一章，其中記載了一種叫「疔毒丸」的藥方，據說對疔瘡有奇效，即使黃疸患者也能救治。但我從未試過，現在可以一試。
所以我立刻按照書中的方法配製了藥丸，並給患者服用了十粒濕丸。我囑咐他用熱水送服，如果能拉四五次大便，就喝一杯冷開水止瀉。
病家如言，不二小時，即得大瀉一次。再後於二小時內，連瀉四次。每瀉一次，則腫脹疼痛即隨之減輕一次。其效之神奇有如此者，惟體力漸覺不支，即於最末一次瀉後，立即飲冷開水一杯，果然瀉不再作，人亦神安睡去。迨次晨一覺醒來，腫痛消其六七，膿水淋漓，而各破潰皮膚之表面，已大形起皺矣。
白話文：
病患說，不到兩個小時，他就已經大便了一次。在那之後的兩個小時內，他又連續拉了四次。每次排便，腫脹和疼痛感就會減輕一次。它的效果神奇到這種程度，只是病患逐漸感到體力不支，所以在他最後一次排便後，立即喝了一杯冷開水，果然腹瀉就停止了，人也心安地睡著了。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腫痛已經消退了六七成，膿水不斷流出，而皮膚破潰的地方表面也已經皺巴巴的了。
再診之時，復與六丸，使之再瀉數次，以清余孽。及紅腫消清，痛楚全無，改服解余毒、扶正氣之劑，外敷提毒生肌散，而完全就治。
白話文：
再次看診時，又給了病人六粒藥丸，讓他們再瀉幾次，以清除殘留的毒素。等到紅腫消退，疼痛完全消失後，改用能解毒、扶正氣的藥物，外敷排毒生肌的粉末，最後完全治癒。
2. 項疽及諸癰證
又有許北山者，年45歲，精拳棒，以武術聞。忽發一偏項疽，即俗稱之「偏對口」是也。初隻局部發癢，以手搔之，漸至腫一小粒，麻癢相兼，亦不介意。次日則腫勢漸大，麻癢更兼疼痛，乃懼而求醫。醫以藥膏貼之，冀其消散，而絕不得效。第三日則腫痛更甚，頭項且不能轉動矣，改就余診。
白話文：
此外，有一位名叫許北山的人，年紀45歲，精通拳術，以武術聞名。忽然得了頸部一側的膿腫，俗稱「偏對口」。剛開始只局部發癢，他用手抓撓，逐漸腫起一個小疙瘩，既麻又癢，但也不以為意。第二天腫勢逐漸增大，麻癢之外還伴有疼痛，這才害怕起來，前來求醫。醫生用藥膏貼敷，希望能消散膿腫，但效果不佳。第三天腫痛更加劇烈，頭頸部都不能轉動了，於是改來看我的病。
余思此偏項疽證，較之正項疽尤險。起已三足日，內膿雖未成，但普通方劑，必不易散。疔毒丸治療，既效而且捷，今以此癰疽之大證試之，不知其有效否也。復思病者為武術家，體素強健，即服此丸，必能當之，而無危險。乃決與以十丸，令服如法，許君從之。服藥大瀉四次，而腫痛漸消，僅於初起之未老先白頭處，稍出黃白色之水而已。
白話文：
我認為這種偏側的疽證，比正面的疽證更加危險。發病已三天，雖然內部膿液尚未形成，但一般的藥方未必能有效消散。疔毒丸的治療，既快速又有效，如今用它來治療這種巨大的癰疽，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我又想到這個病人是武術家，身體本來強壯，即使服用這種藥丸，也一定能承受，不會有危險。於是決定給他十顆藥丸，讓他按照方法服用。許君照做了。服藥後大瀉四次，腫脹疼痛漸漸消退，只剩下剛發病時還沒成熟變白的地方，稍微流出黃白色液體而已。
由此以後，凡遇實熱證之癰疽瘍癤，均用此丸治之，不論初起已潰，皆有奇功，不獨治各種疔瘡而已也。因改名之日癰疔百效丸。後又於《中國醫學大辭典》亦見載有此丸，云係盧成琰氏方，但不知盧為何代人，有無其他著作，尚希知者有以告我。
白話文：
從此以後，凡是遇到實熱證型的癰疽瘡癤，我都用這種藥丸醫治，無論剛開始發病還是已經潰爛，都有顯著療效，不僅僅能治療各種疔瘡。因此，我把它改名爲「癰疔百效丸」。後來，在《中國醫學大辭典》中也記載了這種藥丸，說是出自盧成琰先生之方，但是我不知道盧先生是哪朝代的人，有沒有其他著作，還請知情者告知我。
癰疔百效丸方 （原名疔毒丸。盧成琰氏方。）
白話文：
巴豆 3 錢（去掉外皮和膜），明礬 3 錢，生大黃 3 錢。
上各研細末，再共研極細，加飛羅面醋糊為丸，如梧桐子大。輕者每服六七丸，重者十丸左右，用白開水送下，俟瀉三至五次，再以冷粥湯一小碗，服下止之。
白話文：
上述藥材全部研磨成細末後，再一起研磨成極細的粉末。加入飛羅面醋糊做成丸藥，大小如梧桐子。病情較輕者，每次服用六七丸，病情較重者，每次服用約十丸。用白開水送服，等到腹瀉三到五次後，再用冷粥湯一小碗服用，以止瀉。
3. 肝癰
病者右脅內部作痛，初尚輕微，繼則加重。脅下作腫，累及左肋亦覺脹滿。漸至右脅更形腫痛，突出如拳，但無大寒熱。醫斷為肝臟腫毒，必須開脅割治，病者懼之。余聞其腫才四日，捫之其硬如石，尚未化膿。以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加減與之，一服而大瀉腫減，再服而連瀉腫消。再為加減，計四服而痊。
白話文：
患者右腹內疼痛，初期較輕，後來逐漸加重。肋骨下方出現腫脹，接著左肋也開始脹滿。逐漸右腹腫痛情況更加惡化，腫得像拳頭一般大小，但沒有明顯發燒或畏寒。醫師診斷為肝臟腫毒，必須剖開腹部進行手術，患者因此感到害怕。我聽說她的腫塊才形成四天，觸摸起來堅硬如石頭，還沒有化膿。我用牡丹湯加上龍膽瀉肝湯調整後給她服用，服用一次後，她大便解了很多，腫脹也消退了。再次服用後，連續解便，腫脹完全消除了。再調整藥方，四次服用後痊癒。
患者邵梅生，住長壽路梅芳裏，在廠中作工。1948年夏季，由廠中歸來，即覺微有寒熱，右脅隱隱作痛，而左脅亦覺微脹。次日請假休息，而脅下腫脹更甚，當請附近醫生治之。醫與小柴胡湯，因時在夏季，柴胡只用一錢，服之無效。第三日右脅腫痛之處，漸形突出，其大如拳，按之則痛牽胸腋。至第四日，至滬西平民醫院求診。
白話文：
病人邵梅生，住在長壽路梅芳裡，在工廠工作。1948年夏天，他從工廠回來後，就感覺到身體微微發冷發熱，右肋隱隱作痛，而左肋也感到微微脹痛。第二天，他請假休息，而肋部腫脹得更加厲害，於是請附近醫生前來診治。醫生給他開了小柴胡湯，由於當時是夏天，柴胡只用了1錢（單位）。服用後沒有效果。第三天，他右肋腫痛的地方逐漸突出，大小如拳頭，按壓時會牽扯到胸部和腋窩。到第四天，他到滬西平民醫院就診。
經醫診察之下，斷為肝臟發炎，有化膿之可能，須速行開刀，住院療養。能於開刀後不發手術後炎症，則可日漸痊癒，否則有發生意外危險之可能。病家要求，保證開刀無險，方敢住院，而醫師不可。病者本人，亦反對開刀。於是返家，另行延醫治療。服藥打針，均無寸效，而局部之腫脹則更甚。至第五日，謀之於余之外甥王成龍，以電話招余往診。
白話文：
經過醫生的檢查，診斷出是肝臟發炎，可能有化膿的情況，需要立即動手術，住院治療。如果手術後沒有發生感染，就可以逐漸康復，否則可能有意外危險。患者家屬要求保證手術沒有風險纔敢住院，但醫生不能保證。患者本人也反對開刀。於是他們返回家裡，另找醫生治療。服用藥物和打針都沒有效果，而局部的腫脹反而更加嚴重。到了第五天，他們向我的外甥王成龍諮詢，電話請我前去診治。
余見其腫在右脅，突出於肋下，如拳如瓜，以其人體質本瘦，在肋骨條條可數下，更形明顯。捫之則其堅如石，上下左右，四圍均硬，毫不柔軟，決為尚未成膿。問其大便，已四日未解，即平常之大便，亦乾燥者多。其他口苦咽乾，舌苔根黃，尖及邊部均絳，口乾欲飲，而小便黃赤，頭亦覺眩，而時則眼火閃發。綜合許多症候，有用瀉下之必要。
白話文：
我看到他右肋有一個腫塊，突出於肋骨下方，大小像拳頭或西瓜，由於此人體質原本瘦弱，在清晰可見的肋骨之間，腫塊顯得更加明顯。觸摸起來堅硬如石，上下左右四面都很硬，沒有任何柔軟的感覺，這說明腫塊還沒有化膿。詢問他的排便情況，他說已經四天沒有排便了，平時大便也多為乾燥。其他症狀包括口苦、咽喉乾燥、舌苔根部發黃、舌尖和邊緣發紅、口乾想喝水、小便黃赤、頭暈，有時還會出現眼睛發熱灼痛。綜合這些症狀，有必要使用瀉下藥物。
當此時肝體發炎，尚未化膿。設因一瀉而腫消，未嘗非意中事也，姑一試之。乃為之處方，以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以為加減。蓋體雖較弱，而證則大實，且肝熱頗重，可以奪其實而瀉其熱也。
白話文：
此刻肝臟發炎，但還沒有化膿。假設使用瀉藥而腫脹消退，這也並非想像不到的事，且可以試一試。於是開立處方，使用牡丹湯加上龍膽瀉肝湯，作為加減。因為患者身體雖然比較虛弱，但是症狀很明顯，而且肝火很旺盛，可以通過瀉藥來祛除熱氣。
迨服藥之後，病者即漸覺痛勢微減，而腫則如故。二小時後，覺腹內蠕動而雷鳴，無何，即大瀉乾溏夾雜之糞便，有乾硬如球者，有濕黏如醬者。於是續服二煎，至夜間又連解大便二次，則如球之硬者，由少而無，而如黏醬者，則更多矣。次日一覺醒來，自視其患處，已腫消其半，復招余診。
白話文：
病人服藥後，疼痛逐漸減輕，但腫脹依舊。兩小時後，感到腹部蠕動轟鳴，不久之後，出現嚴重腹瀉，排出硬如球狀和黏稠如醬料的糞便。於是又服第二帖藥，直到晚上又連續排便兩次，硬如球狀的糞便逐漸減少，黏稠如醬料的糞便則更多。次日醒來，病人檢查患處，腫脹已消退一半，再次請我診治。
余再捫之，亦覺肝腫部之抵抗大減，肋下之皮膚，已可扭撮成皺，余亦大喜。因西醫謂非經開刀不可，而竟以中藥消散之，豈非一治療之奇跡哉。乃只將大黃、芒硝，各減一錢，囑再服一劑。迨服後於一日夜間，大便又續下四五次，腫痛消去七八。再次日復延余診，特為之加入益氣養血之品，減大黃、膽草，去芒硝。續服二帖，而完全治癒。
白話文：
我再次按壓，也感覺到肝腫部位的阻力大幅減少，肋骨下的皮膚已經可以捏成皺紋。我非常高興。因為西醫說不開刀不行，但是現在居然用中藥消散了，這不是一個治療的奇蹟嗎？我把大黃和芒硝各減一錢，囑咐他再服一劑。藥後一天晚上，他再次大便四五次，腫痛消退了七八分。第二天他又請我看診，我特別加入補氣養血的藥材，減少大黃和膽草，去掉芒硝。繼續服了兩帖藥之後，他完全康復。
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加減方
白話文：
牡丹皮 6 錢
錦紋軍 5 錢
元明粉 5 錢
生黃芩 4 錢
桃仁泥 4 錢
龍膽草 3 錢（用酒炒過）
春柴胡 3 錢
生地黃 6 錢
當歸尾 4 錢（用酒洗過）
均木通 3 錢
夏枯草 3 錢
金銀花 1 兩
再診方
前方錦紋軍、元明粉，均減為四錢。
三診方
白話文：
前面的藥方中，減少大黃和膽草，去掉桃仁、芒硝和木通，加入赤芍三錢、茯苓三錢、白術三錢和薏仁四錢，連續服用兩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