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12)
五、醫案 (12)
1. 11．瘀血短氣
鹽山劉××，年二十五歲，得瘀血短氣證。
病因，因出外修工，努力抬重物，當時覺脅下作疼，數日疼愈，仍覺脅下有物妨礙呼吸。
證候，身形素強壯，自受病之後，遲延半載，漸漸羸弱，常覺右脅之下有物阻礙呼吸之氣，與人言時恆半句而止，候至氣上達再言，若偶忿怒則益甚，脈象近和平，惟稍弱不能條暢。
白話文：
症狀：
患者原本體格強壯，得病後半年多，逐漸消瘦虛弱。經常感覺右側肋骨下有東西堵塞，呼吸困難。和別人說話時，經常講到一半就停下來，等到氣提上來才能繼續說。偶爾生氣時，症狀會加重。脈象接近正常，但稍微虛弱，不順暢。
診斷，此因努力太過，致肝經有不歸經之血瘀經絡之間，阻塞氣息升降之道路也。喜其脈雖稍弱，猶能支持，可但用化瘀血之藥，徐徐化其瘀結，氣息自能調順。
白話文：
診斷：
（患者）是因為過度勞累，導致肝經有血液淤積在經絡中，阻礙了氣息的升降。值得慶幸的是，（患者）的脈搏雖然有點虛弱，但還能支撐，因此可以用化瘀血的藥物，慢慢化解瘀血，氣息自然可以通暢。
方解，三七為止血妄行之聖藥，又為化瘀血之聖藥，且又化瘀血不傷新血，單服久服無礙，此乃藥中特異之品，其妙處直不可令人思議。愚恆用以消積久之瘀血，皆能奏效。至麥芽原為消食之品，生煮服之則善舒肝氣，且亦能化瘀者也。是以用之煎湯，以送服三七也。
白話文：
三七是一種神奇的中藥材，能止血、化瘀血。特別是它在化瘀血的同時不會損傷新的血液。長期服用三七也不會產生副作用，這在藥物中是很罕見的。以三七單獨服用或長期服用，都有消散瘀血的功效。麥芽原本是幫助消化的藥材，但生吃或煮熟服用，能舒緩肝氣，也有化瘀血的作用。因此，煎熬麥芽湯，用來送服三七效果很好。
效果，服藥四日後，自鼻孔中出紫血一條，呼吸較順，繼又服至藥盡，遂脫然全愈。
或問，人之呼吸在於肺，今謂肝經積有瘀血，即可妨礙呼吸，其義何居？答曰：按生理之學，人之呼吸可達於衝任，方書又謂呼出心肺，吸入肝腎，若謂呼吸皆在於肺，是以上兩說皆可廢也。蓋心、肺、肝，原一系相連，下又連於衝任，而心肺相連之系，其中原有兩管，一為血脈管，一為回血管，血脈管下行，回血管上行。肺為發動呼吸之機關，非呼吸即限於肺也，是以吸入之氣可由血脈管下達，呼出之氣可由回血管上達，無論氣之上達下達，皆從肝經過，是以血瘀肝經，即有妨於升降之氣息也。據斯以論呼吸之關於肺者固多，而心肺相連之系亦司呼吸之分支也。
白話文：
有人問，呼吸是肺的功能，但現在說肝經積聚瘀血就會影響呼吸，這是什麼道理？
回答：根據生理學，人的呼吸可以到達衝任二脈，中醫書上也說呼氣從心肺而出，吸氣由肝腎而入。如果說呼吸只在肺部進行，那麼以上兩種說法都不成立。
其實，心、肺、肝本來就相互連通，下面又連接到衝任二脈。連接心肺的系統中有兩條管道，一條是血脈管，一條是回血管。血脈管向下運行，回血管向上運行。肺是推動呼吸的器官，但呼吸並不只侷限於肺。吸入的氣體可以通過血脈管向下到達，呼出的氣體可以通過回血管向上到達。無論是氣體向上還是向下運行，都要經過肝臟。因此，肝經瘀血就會阻礙氣息的升降。
由此可見，呼吸與肺的關係固然密切，但連接心肺的系統也參與了呼吸的功能。
2. 1．腦充血頭疼
京都談××，年五十二歲，得腦充血頭疼證。
病因，因勞心過度，遂得腦充血頭疼證。
證候，臟腑之間恆覺有氣上衝，頭即作疼，甚或至於眩暈，其夜間頭疼益甚，恆至疼不能寐。醫治二年無效，浸至言語謇澀，肢體漸覺不利，飲食停滯胃口不下行，心中時常發熱，大便乾燥。其脈左右皆弦硬，關前有力，兩尺重按不實。
白話文：
症狀：
臟腑間總是有氣向上頂，頭部因此疼痛，甚至出現眩暈。到了晚上頭痛加劇，經常痛到無法入睡。治療兩年都沒有效果，逐漸說話困難，肢體活動不便，飲食停滯在胃裡，心中經常發熱，大便乾燥。
脈象：
左右兩側脈象都緊硬，關脈前段有力，兩尺脈按下去不實。
診斷，弦為肝脈，至弦硬有力無論見於何部，皆繫有肝火過升之弊。因肝火過升，恆引動沖氣胃氣相併上升，是以其臟腑之間恆覺有氣上衝也。人之血隨氣行，氣上升不已，血即隨之上升不已，以致腦中血管充血過甚，是以作疼。其夜間疼益劇者，因其脈上盛下虛，陰分原不充足，是以夜則加劇，其偶作眩暈亦職此也。至其心常發熱，肝火熾其心火亦熾也。其飲食不下行，大便多幹燥者，又皆因其沖氣挾胃氣上升，胃即不能傳送飲食以速達於大腸也。其言語肢體蹇澀不利者，因腦中血管充血過甚，有妨礙於司運動之神經也。此宜治以鎮肝、降胃、安沖之劑，而以引血下行兼清熱滋陰之藥輔之。又須知肝為將軍之官，中藏相火，強鎮之恆起其反動力，又宜兼用舒肝之藥，將順其性之作引也。
白話文：
診斷：
如果脈象呈弦狀（緊而有力），無論出現在身體任何部位，都表示肝火過旺。因為肝火過旺，會帶動衝氣和胃氣一起上升，因此臟腑之間總有氣往上衝的感覺。人體的血跟著氣而走，氣不斷往上衝，血也就跟著不斷上升，導致腦部血管充血過多，因而產生疼痛。夜間疼痛會加劇，是因為脈象上盛下虛，陰氣本來就不足，所以夜間會惡化，偶爾也會出現眩暈。至於心臟經常發熱，是因為肝火旺盛，心火也會旺盛。飲食無法順利消化，大便多半乾燥，都是因為衝氣帶動胃氣上升，胃就不會傳送食物到結腸。語言和肢體的動作不靈活，是因為腦部血管充血過多，妨礙了控制運動的神經。
治療：
應該使用鎮肝、降胃、安衝的藥物，並輔以引血下行兼清熱滋陰的藥物。但要注意的是，肝臟是將軍之官，內藏相火，如果強力鎮壓，反而會引起反彈，因此也應兼用舒肝之藥，順著它的性情讓它發散。
白話文：
藥方：
- 生赭石（一兩，研磨成細粉）
- 生懷地黃（一兩）
- 懷牛膝（六錢）
- 大甘枸杞（六錢）
- 生龍骨（六錢，搗碎）
- 生牡蠣（六錢，搗碎）
- 淨萸肉（五錢）
- 生杭芍（五錢）
- 茵陳（二錢）
-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復診，將藥連服四劑，頭疼已愈強半，夜間可睡四五點鐘，諸病亦皆見愈，脈象之弦硬已減，兩尺重診有根，擬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白話文：
回診後，服用了四劑藥，頭痛已好了一半，晚上可以睡四五個小時，其他症狀也都有所好轉。脈搏的弦硬感減弱，兩尺脈診斷氣虛有根。準備稍作調整原來的處方，讓病人繼續服用。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生懷地黃（一兩），生懷山藥（八錢），懷牛膝（六錢），生龍骨（六錢搗碎），生牡蠣（六錢搗碎），淨萸肉（五錢），生杭芍（五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茵陳（錢半），甘草（二錢）
白話文：
處方：
- 生赭石（1 兩，磨成細粉）
- 生懷地黃（1 兩）
- 生懷山藥（8 錢）
- 懷牛膝（6 錢）
- 生龍骨（6 錢，搗碎）
- 生牡蠣（6 錢，搗碎）
- 淨萸肉（5 錢）
- 生杭芍（5 錢）
- 生雞內金（1.5 錢，黃色的搗碎）
- 茵陳（1.5 錢）
- 甘草（2 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五劑，頭已不疼，能徹夜安睡，諸病皆愈。惟辦事，略覺操勞過度，頭仍作疼，脈象猶微有弦硬之意，其心中仍間有覺熱之時，擬再治以滋陰清熱之劑。
白話文：
經過三次診治，連續服用五帖藥後，頭痛已經消失，可以安然入睡，其他症狀也已經痊癒。但是工作時，依然感覺疲勞過度，頭痛又出現，脈象仍略帶弦硬，心中偶爾覺得發熱，打算再使用滋陰清熱的藥物治療。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生懷地黃（八錢），玄參（四錢），北沙參（四錢），生杭芍（四錢），淨萸肉（四錢），生珍珠母（四錢搗碎），生石決明（四錢搗碎），生赭石（四錢軋細），懷牛膝（三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甘草（二錢）
白話文：
藥方：
- 生懷山藥（60克）
- 生懷地黃（40克）
- 玄參（20克）
- 北沙參（20克）
- 生杭芍（20克）
- 淨萸肉（20克）
- 生珍珠母（20克，搗碎）
- 生石決明（20克，搗碎）
- 生赭石（20克，研細）
- 懷牛膝（15克）
- 生雞內金（7.5克，黃色的搗碎）
- 甘草（10克）
共煎湯一大盅，溫飲下。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至經理事務時，頭亦不疼，脈象已和平如常。遂停服湯藥，俾日用生山藥細末，煮作茶湯調以白糖令適口，送服生赭石細末錢許，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白話文：
藥效很好，服用了六劑藥後，到了處理事務的時候，頭也不痛了，脈搏也恢復了正常。於是停服湯藥，每天用鮮山藥磨成細末，煮成茶湯，加些白糖調味，送服生赭石細末少許，當點心服用，以鞏固療效。
3. 2．腦充血頭疼
天津李氏婦，年過三旬，得腦充血頭疼證。
病因，稟性褊急，家務勞心，常起闇火，因得斯證。
證候，其頭疼或左或右，或左右皆疼，劇時至作呻吟。心中常常發熱，時或煩躁，間有眩暈之時，其大便燥結非服通下藥不行。其脈左右皆弦硬而長，重診甚實，經中西醫診治二年，毫無功效。
白話文：
症狀：
- 頭痛，有時在左側，有時在右側，有時兩側都痛。嚴重時會痛到呻吟。
- 內心經常發熱，偶爾煩躁，間中有頭暈。
- 大便乾結，不服用瀉藥無法通便。
- 脈象：左右兩側都弦硬而長，再次診脈時脈象仍然很實。在中西醫的診治下兩年，都沒有任何效果。
診斷，其左脈弦硬而長者，肝膽之火上升也；其右脈弦硬而長者，胃氣不降而逆行，又兼沖氣上衝也。究之，左右脈皆弦硬，實亦陰分有虧損也。因其臟腑之氣化有升無降，則血隨氣升者過多，遂至充塞於腦部，排擠其腦中之血管而作疼，此《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厥證也。亦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證也。其大便燥結不行者，因胃氣不降，失其傳送之職也。其心中發煩躁者，因肝胃之火上升也。其頭部間或眩暈者，因腦部充血過甚，有礙於神經也。此宜清其臟腑之熱，滋其臟腑之陰，更降其臟腑之氣，以引腦部所充之血下行，方能治愈。
白話文：
診斷：
- 左脈弦而硬、很長的話，是肝膽火氣上炎。
- 右脈弦而硬、很長的話，是胃氣無法下降而逆行，加上肝氣上衝。
- 如果左右脈都弦而硬，表示陰分也有虧損。
由於臟腑之氣只升不降，導致氣血過度上衝頭部，擠壓腦血管而疼痛，這就是《內經》所說的「血與氣同時上衝」的症狀。西醫稱之為腦充血。
- 大便乾結不通，是因為胃氣不降，失去傳輸功能。
- 心中煩躁不安，是因為肝胃火氣上炎。
- 頭部時常眩暈，是因為腦部充血過多，影響神經。
治療方法是清肝胃火熱，滋陰補虛，降氣引血，讓腦部充血的血液下行，才能治癒。
白話文：
藥方：
- 生赭石（研磨成細粉，用量：兩半）
- 懷牛膝（用量：一兩）
- 生懷山藥（用量：六錢）
- 生懷地黃（用量：六錢）
- 天冬（用量：六錢）
- 玄參（用量：五錢）
- 生杭芍（用量：五錢）
- 生龍齒（搗碎，用量：五錢）
- 生石決明（搗碎，用量：五錢）
- 茵陳（用量：錢半）
- 甘草（用量：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赭石能降胃平肝鎮安沖氣。其下行之力，又善通大便燥結而毫無開破之弊。方中重用兩半者，因此證大便燥結過甚，非服藥不能通下也。蓋大便不通，是以胃氣不下降，而肝火之上升沖氣之上衝，又多因胃氣不降而增劇。是治此證者，當以通其大便為要務，迨服藥至大便自然通順時，則病愈過半矣。牛膝為治腿疾要藥，以其能引氣血下行也。而《名醫別錄》及《千金翼方》，皆謂其除腦中痛，蓋以其能引氣血下行，即可輕減腦中之充血也。愚生平治此等證必此二藥並用，而又皆重用之。用玄參、天冬、芍藥者，取其既善退熱兼能滋陰也。用龍齒、石決明者，以其皆為肝家之藥，其性皆能斂戢肝火，鎮熄肝風，以緩其上升之勢也。用山藥、甘草者，以二藥皆善和胃，能調和金石之藥與胃相宜，猶白虎湯用甘草粳米之義，而山藥且善滋陰，甘草亦善緩肝也。用茵陳者，因肝為將軍之官，其性剛果，且中寄相火，若但用藥平之鎮之，恆至起反動之力，茵陳最能將順肝木之性，且又善瀉肝熱，李氏《本草綱目》謂善治頭痛，是不但將順肝木之性使不至反動，且又為清涼腦部之要藥也。諸藥彙集為方，久服之自有殊效。
白話文：
藥方說明： 赭石可以降胃氣、平息肝火、鎮靜安神、疏通經氣。它向下行的作用又可以通暢大便，解決便祕問題，同時沒有腹瀉的弊端。方中大量使用兩味半夏，是因為這種病症便祕嚴重，不服用藥物無法通便。因為大便不通，胃氣也就無法下降，而肝火上升和經氣上衝又因為胃氣不降而加重。因此，治療這種病症，最重要的任務是暢通大便。當服藥後大便自然通暢時，病情已經好了一半。牛膝是治療腿疾的重要藥材，因為它能引氣血向下運行。《名醫別錄》和《千金翼方》都提到，它可以消除腦痛，因為它能引氣血下行，就可以減輕腦部的充血。我一向治療這種病症都使用這兩種藥物，而且用量都很大。
使用玄參、天冬、芍藥，是因為它們既能退熱又能滋陰。使用龍齒、石決明，是因為它們都是治療肝臟疾病的藥物，它們都能收斂肝火，平息肝風，緩解肝臟上行的勢頭。使用山藥、甘草，是因為這兩種藥物都能調和胃氣，能使金石中藥與胃氣相宜，就像白虎湯中使用甘草粳米一樣，而且山藥還能滋陰，甘草也能緩和肝氣。使用茵陳，是因為肝臟是將軍之官，它的性質剛烈，而且寄藏著相火，如果只用藥物平息和鎮壓它，往往會引起反彈。茵陳最能順應肝木的特性，還能瀉肝熱，李時珍《本草綱目》說它能治療頭痛，這不僅是因為它能順應肝木的特性，防止反彈，還因為它是清涼腦部的良藥。將這些藥物配伍成方，長期服用會有特別好的效果。
復診，將藥連服二十餘劑（其中隨時略有加減），頭已不疼，惟夜失眠時則仍疼，心中發熱、煩躁皆無，亦不復作眩暈，大便屆時自行，無須再服通藥，脈象較前和平而仍有弦硬之意，此宜注意滋其真陰以除病根。
白話文：
再次就診時，服用了二十多劑藥物（期間藥方略有調整），頭痛已經消失，但是晚上失眠時還是會痛，心中發熱、煩躁的感覺都沒有了，不再感到頭暈，大便在規律的時間自行排出，不再需要服用通便藥，脈象比之前平穩，但仍略有弦硬，這表示需要關注滋養身體的真陰以消除病根。
白話文：
藥方
- 生赭石（研磨成細粉，一兩）
- 懷牛膝（八錢）
- 生懷山藥（八錢）
- 生懷地黃（八錢）
- 玄參（六錢）
- 大甘枸杞（六錢）
- 淨萸肉（五錢）
- 生杭芍（四錢）
- 柏子仁（四錢）
- 生麥芽（三錢）
-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方中用麥芽者，藉以宣通諸藥之滯膩也。且麥芽生用原善調和肝氣，亦猶前方用茵陳之義也。
白話文：
將所有藥材一起煎成一大碗湯，溫熱服用。這道方劑中使用麥芽，目的是讓其他藥材的作用不那麼濃稠滯膩。而且，生麥芽有疏肝理氣的作用，就如同前面提到茵陳的作用一樣。
效果，將藥又連服二十餘劑（亦隨時略有加減），病遂全愈，脈象亦和平如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