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烈

《吳醫匯講》~ 卷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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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4)

1. 讀書須立主見

《景岳全書·關格門》歷引《經》文,而曰關格一證,《內經》本言脈體,以明陰陽離絕之危證。又歷辯越人以「上魚為溢,為外關內格,入尺為覆,為內關外格」,及仲景、叔和、東垣等,以「在尺為關,在寸為格,關則不得小便,格則吐逆」之非。而獨創論曰:人迎察六腑之陽,寸口察五臟之陰。

白話文:

《景嶽全書·關格門》一章中,引用了許多《內經》中的文句,並將「關格」這一證候予以歸納和闡述。在《內經》中,關格一詞主要用來描述脈象的變化,用以說明陰陽離絕的嚴重證候。

作者接著論述了越人關於「上魚脈為外關內格,入尺脈為內關外格」的說法,以及仲景、叔和、東垣等人關於「尺脈為關,寸脈為格;關脈則不通小便,格脈則嘔吐」的見解。

作者獨創了一個理論,認為:人迎脈可以反映六腑之陽的狀態,寸口脈可以反映五臟之陰的狀態。

人迎盛至四倍以上,此孤陽獨見,故曰格陽,格陽者,陰格於陽也;氣口盛至四倍以上,此元陰無主,故曰關陰,關陰者,陽關於陰也;若人迎寸口俱盛至四倍以上,且大且數,此陰陽相離,故名關格也。總由傷腎傷精,陽不守舍,雖與勞損症不同,實即勞損之別名也。烈按:關格二字,諸先哲久已相傳為下關上格矣,一旦獨闢為陰陽離絕之脈證,不囿於相傳舊說,觀此可以開我儕自立主見之一助。

白話文:

如果「人迎穴」的脈搏盛大超過四倍,表示孤陽獨存,因此稱為「格陽」,「格陽」是指陰脈壓制陽脈;如果「氣口穴」的脈搏盛大超過四倍,表示元陰失去控制,因此稱為「關陰」,「關陰」是指陽脈壓制陰脈;如果「人迎穴」和「寸口穴」的脈搏都盛大超過四倍,而且脈象又大又數,表示陰陽分隔,因此稱為「關格」。這些情況都是由傷腎傷精所引起,陽氣不能固守自身,雖然與勞損症狀不同,但實際上是勞損症狀的另一種表現。黃烈按:關格這兩個字,諸多前輩醫家一直相傳為「下關上格」,現在獨自闢為陰陽分絕的脈象徵兆,不拘泥於傳統說法,由此可以幫助我們這些後輩建立自己的見解。

2. 讀書必須隅反

王損菴曰:《內經》言溫瘧在臟者,止以風寒中於腎,言癉瘧者,止以肺素有熱。然冬令之寒,既得以中於腎,則其餘令氣之邪,又寧無入客於所屬之臟者?既肺本氣之熱為瘧,則四臟之氣鬱而為熱者,又寧不似肺之為瘧乎?此殆舉一可以三隅反也。烈按:《內經》止說得冬令之寒,而損菴即於冬令推到春夏秋令氣之邪;《內經》止說得肺素有熱,而損菴即於肺臟推到心肝脾腎。可見讀書貴乎隅反,不可固執一說也。

白話文:

王損菴說:《黃帝內經》中提到溫瘧出自臟腑,認為這是風寒侵襲腎臟所致。說到癉瘧,則認為是肺臟素來有熱所致。然而,既然冬天的寒氣可以侵襲腎臟,那麼其他季節的邪氣難道就不會侵擾它?既然肺臟本氣的熱性會導致瘧疾,那麼其他臟腑氣鬱而化熱,難道不會像肺臟一樣導致瘧疾嗎?這或許就是舉一反三的道理吧。

烈按:原文《黃帝內經》中只提到冬天寒氣侵入,而王損菴從冬天的寒氣推論到了春夏秋三季的邪氣。原文只提到肺臟素來有熱,而王損菴從肺臟推論到了心肝脾腎。由此可見,讀書要注重類比推論,不能死守一隅之見。

3. 讀書須善比例

喻嘉言治金鑑一案曰:觀其陽症、陰症,混在一區,與兩感傷寒無異,仲景不立治法,然曰發表攻裡,本自不同。又曰:活法在人,神而明之,未嘗教人執定勿藥也,於是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兩解其在表陰陽之邪,附子瀉心湯兩解其在裡陰陽之邪而愈。烈按:春溫之症本無兩感,嘉言以其病情同於兩感,而即以仲景之方比例治之,真所謂活法在人,神而明之也。今人奇疾甚多,治法宜從權變,故引此以為比例之法。

白話文:

喻嘉言治療金鑑的一起病例說:觀察病人的陽性症狀和陰性症狀,混雜在一起,與同時感染風寒沒有什麼不同。張仲景沒有明確提出治療方法,但是說發散表面寒邪,攻下裡面的熱邪,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又說:靈活運用法方,是根據具體情況而定的,靈活地運用,不是教條式地不能用藥。於是,他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來治療病人的表面陰陽邪氣,用附子瀉心湯來治療病人的內部陰陽邪氣,病人就痊癒了。

《傷寒論》的作者李烈按語:春季溫病本來沒有同時感染風寒的說法,喻嘉言認為這種病的病情與同時感染風寒類似,於是就把仲景的治療方法對應運用,這真所謂靈活運用法方,根據具體情況而定的。如今疑難雜症很多,治療方法應該根據具體情況靈活運用,所以引用這個案例作為對應治療方法的依據。

4. 讀書須剔錯處

王安道《內傷余議》曰:東垣《內外傷辯》有曰飲食勞倦傷而內熱者,乃陰火乘其坤土也。又曰勞者溫之,損者溫之,惟宜溫藥以補元氣而瀉火邪,《內經》曰溫能除大熱耳。按「陰火」二字,《靈》《素》《難經》未嘗言,而東垣每每言之。又勞者溫之,所以調其飲食,適其起居,澄心息慮,以待其真氣之復常也,《禮記》所謂「柔色以溫之」,正與此同。

白話文:

王安道在《內傷餘議》中說:劉河間在《內外傷辯》中說,飲食過度、勞累過度而導致內熱的人,是因為陰火侵犯了身體的坤土(指脾胃)。又說,勞累的人要用溫和的藥物來治療,虛損的人也要用溫和的藥物來治療,只有用溫和的藥物來補益元氣,同時祛除邪火,纔是適當的。《內經》中說,溫熱可以祛除大熱。需要注意的是,《靈樞》、《素問》和《難經》中都沒有出現「陰火」這個詞,但劉河間卻經常提到。另外,對勞累的人使用溫和的治療,其目的是調節飲食、適應起居,平心靜氣,等待真氣恢復正常。這種做法與《禮記》中所說的「以溫和的態度對待」是相通的。

今東垣謂宜溫藥補元氣而瀉火邪,又易損者益之為損者溫之,又以溫能除大熱為《內經》所云,而遍考《內經》,並無此語,此亦不能無疑者也。烈按:東垣乃醫賢中翹楚,尚有舛惜《內經》之處,況其他書哉!讀書者豈可苟焉從事哉,故引此以為一鑑。

白話文:

現在東垣主張應該服用溫熱的藥物來補充元氣,同時清除火氣的邪氣。還有,他認為對容易受到損害的人應該給予滋補,而滋補的方法是溫補。他又說,溫熱可以消除大熱,這是《內經》所說的。但是細讀《內經》,並沒有這句話。這一點也讓人有點懷疑。烈按語:東垣是醫學界中的佼佼者,尚且有在引用《內經》時出現疏漏的地方,何況其他的書籍呢!讀書的人豈能馬馬虎虎地應付了事呢?因此引述這件事作為一個借鑑。

5. 讀書須汰衍說

張會卿曰:瘧疾一證,《內經》言已詳盡,後世議論煩多,反資疑貳,茲舉陳氏《三因》之說,以見其概。如內因五臟之瘧,在《內經》所言,不過為邪在何經之辨,原非謂七情所傷也。再若不內外因,或以瘧邪亂神,因致狂言似鬼者有之,豈鬼祟果能為瘧乎。至若胃瘧,既云飲食,明是內傷,且凡先因於瘧,而後滯於食者有之,未有不因乎外邪,而單有食瘧者也。陳氏之說,既以三因立論,故不得不敷衍其說,不知響影之談,不但無益,而且亂人意見。

白話文:

張會卿說:瘧疾這個病,《內經》已經講得很詳細了,後代人爭論很多,反而產生了懷疑和爭議。現在舉出陳實功「三因」的說法,來概括一下這些爭論。比方說《內經》所講的內因五臟之瘧,不過是說明邪氣在那個經絡,本意並不是說是由七情所傷。再說那些不屬於內外因的,或者認為是瘧邪擾亂了精神,導致發狂像鬼一樣的,難道鬼祟真的能導致瘧疾嗎?至於胃瘧,既然說是飲食,顯然是內傷。而且凡是先因瘧疾,後因飲食停滯而生的瘧疾,都是因為外邪所致,沒有單純由飲食造成的瘧疾。陳實功的說法,既以三因立論,就不得不把自己的說法延伸出來,不知道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不僅沒有好處,反而會擾亂人的見解。

烈按:此類之衍說甚多,如士材之《診家正眼》,每脈中必以寸、關、尺為主病,甚至將遲數之脈亦復分之,而云寸遲上寒,關遲中寒,尺遲火衰,夫三部之脈,數則俱數,遲則俱遲,如何提出一部之獨遲、獨數以為主病乎,此亦景岳所謂敷衍其說也。諸如此類,不可為其所惑。

白話文:

我強烈主張:這種衍生出來的說法太多了,就像徐大椿的《診家正眼》一書,每次評脈都一定要以寸、關、尺三部為主要病象,甚至連脈搏的快慢也細分開來,說寸脈遲緩表示上焦有寒、關脈遲緩表示中焦有寒、尺脈遲緩表示命火衰微。但是,三部脈搏的數率應該是相同的,如果遲緩的話也應該是全遲緩的,怎麼能單獨提出某一部的脈象遲緩或頻數就認為是主要病象呢?這就像李中梓所說的,是誇大了說法。諸如此類的說法,大家不要輕信受迷惑。

6. 讀書須辨訛字

喻嘉言《秋燥論》曰:《生氣通天論》謂秋傷乾燥,誤傳「傷燥」為「傷濕」,解者竟指燥病為濕病,遂至《經》旨不明。烈按:此一字之訛,而有毫釐千里之謬,諸書中傳寫訛字頗多,讀書者自須具眼

白話文:

喻嘉言在《秋燥論》中說:《生氣通天論》提到秋天會受乾燥影響,但誤傳的「傷燥」被當成「傷濕」,解釋的人竟然把燥症當成濕症,導致《經》文的意思不清楚。烈按:這個字的錯誤,卻造成千裏之外的巨大誤會,許多書籍中流傳著寫錯的字,讀書的人一定要自己有分辨真偽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