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烈

《吳醫匯講》~ 卷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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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1)

1. 痘毒藏脾經說

痘之毒,當由妊婦飲食中得來,曾見《伍氏痘科》論毒藏脾經,云飲食氣味屬濕,濕本從脾,胎孕賴脾氣生養,母脾氣有濕熱,襲於子之脾經,猶豆種土中,非時則寂然不動,必待陽氣外鼓,萌芽內生,然後苗而秀,秀而實矣。且物入水則腐,入木則蠢,入火則焚,金堅不容物,惟土受物則可久,又能植物,又能生實也。按此論最為有識,其云痘毒藏脾,只是太陰經氣有未純處,毒字亦勿太泥。

白話文:

痘瘡的毒素,應該是來自於孕婦的飲食。曾看過《伍氏痘科》中論述毒素藏匿在脾臟經脈裡,說飲食中味道屬濕,濕氣本來就來自脾臟,胎兒的生長仰賴脾氣的滋養,母親脾氣中如果有濕熱,就會侵襲胎兒的脾臟經脈,就像豆種埋入土中,不適當的時候就靜靜不動,一定要等到陽氣由外驅動,內部發芽,才會長出芽苗並結果。而且物體入水會腐爛,入木會發黴,入火會燃燒,金屬堅硬不能容納物體,只有泥土能久藏物體,還能使其發芽結果。根據這段論述來看,痘毒藏匿在脾臟,只是太陰經的氣血尚未完全純淨,也不要太執著於「毒」字的說法。

即此知古人保嬰用拭口法及朱蜜等方逐下穢糞,亦非不見到者。命門藏毒之說,從此無容印定矣。

2. 痘出同時論

痘本天瘡,其始也,無不因天時驟暖,氣從外泄,濕熱乃蒸而為痘,譬如大人病春溫,同一自內達外之象,所以溫病禁汗下,痘瘡亦禁汗下。病痘者,多則痘氣熏蒸,飄泊遠近,天氣通於鼻,橐龠相感,引動而出,故證候相同,而亦各隨其人之體氣為變動。治法以和其陰陽為主,而升發尤為吃緊。

白話文:

痘瘡是由天生的病氣造成的,初期時,必定是因為天氣突然變暖,體內的氣從外頭洩出,濕熱蒸發形成痘瘡,就像大人得了春溫熱病一樣,都是體內病氣從內部發作到外部的症狀。因此,熱病不能讓病人發汗或瀉下,痘瘡也不能讓病人發汗或瀉下。

長痘瘡的人,痘瘡的病氣會蒸發擴散到很遠的地方,天氣和鼻腔相通,引起共鳴,引動痘瘡的發作。因此,痘瘡和熱病的症狀很相似,但也會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而有變化。治療痘瘡的方法是以調和陰陽為主,而升發痘瘡尤為關鍵。

蓋諸瘡屬火,火鬱則發,況氣從鼻入,在上者尤宜引而越之。若毒厲深重,必直行膜原,擾動三焦,與素有之濕熱,兩相搏激,阻遏氣機,則當如喻嘉言論疫之法,「上焦如霧,升而逐之,兼以解毒;中焦如漚,疏而逐之,兼以解毒;下焦如瀆,決而逐之,兼以解毒」,乃為調劑無誤。榮衛得通,痘出自順。

白話文:

總之,各種瘡瘍都屬於火氣上火,鬱結發作。再者,火氣從鼻子進入,尤其容易往上越發。如果毒邪嚴重,就會直入膜原,擾動三焦,與本來就有的濕熱互相激盪,阻遏氣機。這時就應當按照喻嘉言治療瘟疫的方法:「上焦如霧,升而逐之,兼以解毒;中焦如漚,疏而逐之,兼以解毒;下焦如瀆,決而逐之,兼以解毒」,這樣才能正確調治。榮衛氣血通暢,痘瘡就能順利排出。

務宜先達其邪,而後聽其元氣之收發,拓之、斂之,貴在行所無事而已。蓋痘雖本胎中濕熱,然為毒皆不甚重,惟穢惡之氣,乘內氣不實而潛入者,痘發乃密。今種痘之法盛行,而選苗不善,易涉險候,其明驗也。故毒重者,須分別三焦以逐其邪,即宜照顧中氣以扶其正;但云見痘治痘,急於清解,無惑乎輿尸而歸矣。

白話文:

治療痘痘時,應先祛除體內邪氣,然後再依照元氣的收放變化進行治療,擴張或收斂,只要順其自然即可。痘痘雖然源自胎中的濕熱,但毒性本身並不太重。只有穢氣乘虛而入,引發內氣不足,痘痘才會密佈。

現在種痘的方法很流行,但如果選擇的痘苗不當,很容易出現危險。這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因此,如果毒性較重,需要區分三焦來驅除邪氣,同時還要照顧中氣以扶正。只強調治療痘痘,急於清熱解毒,難怪會徒勞無功,甚至死亡。

至於必先歲氣,無伐天和,道理極變通,極精微,《內經·至真要大論》詳列司天在泉、間氣、主客、勝復之治法,最難執一,非子午火燥,治皆清潤,丑未濕寒,治皆溫補之謂也。苟能於陰陽、表裡、虛實、寒熱、標本、先後之間,因病施治,即於歲氣天和之道,無不合矣。

白話文:

至於一定要掌握歲氣變化的規律,不違背天和之理。這個原則極其靈活變通,精微奧妙。《內經·至真要大論》裡詳細列舉了司天之氣、間氣、主氣、客氣、勝復之氣的治療方法。這些方法最難只執著於一種,不能說子午季節火氣旺盛,治療都用清涼潤澤的方法;醜未季節濕氣重寒氣盛,治療都用溫補的方法。如果能根據陰陽、表裡、虛實、寒熱、標本、先後的具體情況,根據病情施治,那麼就一定能符合歲氣天和的規律。

3. 痘由太陰轉屬陽明論

疹屬肺而達於皮毛,從太陽而泄;痘屬脾而達於肌肉,從陽明而透。其宜於溫補者,大陰虛寒也,異功、保元,所以得效;其宜於涼瀉者,陽明鬱熱也,承氣、白虎,所以致勝。只因由內達外,激動真氣,症候似旁涉五臟,非相傳也。傷寒邪自表入,痘瘡毒自里出,毒由太陰轉屬陽明,土為萬物所歸,無所復傳,灌漿收靨,計日可愈。故順者,能自出者也;險者,欲出而不能自出者也;逆者,不得出者也。

白話文:

皮疹屬於肺病,到達皮膚表面,從太陽穴排出;痘瘡屬於脾臟病,到達肌肉,從陽明穴排出。

適合溫補的,是因為大陰虛寒,異功散和保元丸因此有效;適合瀉涼的,是因為陽明鬱熱,承氣湯和白虎湯因此剋制病情。

因為病邪由內向外傳播,激發了人體內氣,症狀好像涉及五臟六腑,但並不是真的如此。傷寒的病邪從表皮侵入,痘瘡的毒從體內排出,毒素從太陰轉移到陽明,土能承載萬物,所以不會再傳播,敷藥收膿,幾天後就能痊癒。

所以,順利的痘瘡能自行排出;危險的痘瘡想排出卻無法自行排出;惡化的痘瘡無法排出。

然則痘瘡之首尾,重陽明一經,從可知矣。胃為十二經之海,氣血俱多,外鄰太陽為之閤闢,自能領毒出戶,鼓清陽而上升,務使毒火透出肌肉,夫然而內火得化,膿之灌,漿之養,何莫非陽明融化之功乎,即如升麻葛根湯,古人以為首尾可用,深得鼓舞陽明之旨。若妄執解毒之說,承氣入胃,劫盡真陰,白虎下咽,鏟盡元陽,中土一餒,後天本撥矣,明者必計不出此。

白話文:

因此,痘瘡的始終都與陽明經有關。胃是十二經之海,氣血都很旺盛,旁邊的太陽經負責開合,因此胃能把毒素排出體外,鼓動陽氣上升,讓毒熱透出肌肉。這樣一來,體內的火氣就能化解,膿液的生成、漿液的滋養,不都是陽明經融化之功嗎?比如升麻葛根湯,古人認為可以始終使用,就是深刻理解了鼓舞陽明之旨。如果盲目執著於解毒的說法,用承氣湯進入胃中,劫奪了真陰,用白虎湯下嚥,鏟除了元陽,中焦就會虛弱,後天的根本就會被動搖,明智的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4. 題費建中《救偏瑣言》

是書也,今人家置一編,而究竟解悟者亦少,夫既云「救偏」,原為爾時偏尚溫補者說法。集中雖虛實並舉,而虛症作賓,意以人所共知者,不妨從略也;實症作主,意以人所未悉者,不嫌縷述也。苟順口唸去,眼光都註定實火一邊,直以痘為有實無虛矣。又每條詳載治驗,全以大黃石膏等收功,然其詳述病情處甚明,無一症非身熱如火,躁亂異常,口膩如脂者。

白話文:

這本書雖然很多人家裡都有一本,但真正能理解並開悟的人卻很少。既然說「救偏」,原本就是針對當時過度偏重溫補的說法。書中雖然提到了虛證和實證,但虛證只是輔助,因為大家對虛證比較熟悉,所以著墨不多;而實證是重點,因為大家不太瞭解,所以才詳加描述。如果只是順口讀過,眼光都只放在實火上,那就會把痘瘡完全當成實證,沒有虛證了。而且書中每條內容都詳細記載了治療效果,都是用了大黃、石膏等藥物來治癒的。不過,仔細看病情的描述,會發現沒有一種不是發高燒、躁動不安、口裡黏糊糊像油脂的。

夫身熱而日如火,陽明熱盛也;躁亂而曰異常,三陽熱極也;口燥咽乾,亦少陰中急用承氣湯症也。建中治法,原自中款,況所述痘點,不日形色紫黯,即日按之板實,可知脈象亦必滑數實大,實火有餘,於茲可悟。然則表症苟非壯熱之極,內症苟非躁亂之極,咽中苟非乾燥之極,痘粒苟非紫黯板實之極,脈象苟非滑數實大之極者,斷不宜參用大黃、石膏等藥矣。

白話文:

如果身體發熱像火,這是陽明經的熱氣過盛;如果躁動不安而異常,這是三陽經的熱氣極盛;如果口乾舌燥咽喉乾燥,這也是少陰經中急需要用承氣湯治療的症狀。

建中湯的治療方法,本來是針對中度的陽明火盛,更何況您所描述的痘痘,不僅很快出現紫色或暗色的形狀,而且按壓起來很硬實。由此可知,脈象肯定也是滑數實大,說明實火過多。

然而,如果表證不是極度的發高燒,內證不是極度的躁亂,咽喉不是極度的乾燥,痘痘不是極度的紫黯板實,脈象不是極度的滑數實大,那麼就不適宜摻用大黃、石膏等藥物了。

建中未始非錚錚者,即所著《瑣言》,亦一片婆心,惜語意太責重熱毒,治驗復多誇盪滌,且又雜撰覆釜、鱗座,及遊蠶、疊錢,諸名目,概用寒涼攻發,全不顧慮氣血,和其陰陽,俾灌漿周浹,以偏救偏,語㓨㓨不能休,使無識者,奉為指歸,更無隅反,則建中與有罪焉。

白話文:

建中雖然不是什麼有名的人物,但他在《瑣言》中的用心良苦。可惜的是,他的言論過於偏重於熱毒,而且治療效果往往被誇大。此外,他還混雜了覆釜湯、鱗座膏、遊蠶散、疊錢湯等寒涼攻發的方劑,完全不考慮氣血的調和與陰陽的平衡,導致灌漿過度,以偏救偏。這種片面的言論很容易誤導無知的人,讓他們奉為圭臬,而不能有所反省。這樣一來,建中就難辭其咎了。

嘗考吳又可論治疫而及痘症,專以承氣為制勝之法,且云「諸家論痘,從未言及,但知揚湯止沸,不思釜底抽薪,則古來小兒不死於正命者多矣。」此論當為建中開山之祖。顧下奪之法,雖不可偏廢,只是全體中一隅,古人如萬密齋、聶久吾方書,何嘗無三一承氣湯桂枝大黃湯、敗毒和中飲等法,只取數語,該括救偏全部,其餘按症列方,變化生心,未嘗印定後人眼目也。

白話文:

曾考證過吳又可論述治療瘟疫和痘症的文章,他主張用承氣湯作為治療的關鍵方法,並且說:「各家理論中從未提到過痘症,只知道死馬當活馬醫,不去探究根本原因,所以自古以來很多小孩不是因為疾病本身而死亡。」這個論點應當是建中派的開山祖師。至於瀉下的方法,雖然不能全部廢除,但它只是整體中的一小部分。像萬密齋、聶久吾等古人的方書中,也有三一承氣湯、桂枝大黃湯、敗毒和中飲等方法,只引用幾句話,概括了治療所有情況的方法,其他則根據症狀開方用藥,隨機應變,沒有拘泥於某一方劑。

效密齋、久吾不得,當不失為中醫,刻鵠不成,尚類鶩焉;效又可、建中不得,必致殺人無筭矣。即又可著《瘟疫論》時,因明季辛巳、壬午之疫起見;而喻嘉言《寓意草》又言辛巳、壬午時疫盛行,道殣相望,各處醫者,發汗和中藥內惟用人參,多以活人。更有發斑一症最毒,惟用人參入消斑藥內,全活者多。

白話文:

學醫如果不重視臨牀實務,而只鑽研理論,那麼即便學識淵博,也很難成為一名合格的中醫。就好像刻製木偶,如果不能掌握精髓,那麼做出來的木偶也只不過像個鴨子罷了;如果學習中醫的理論和臨牀實務都沒有掌握好,那將會導致無數的死亡。

明朝末年辛巳、壬午年間爆發了瘟疫,當時喻嘉言在《寓意草》中記載,瘟疫肆虐,死亡人數眾多。各地的醫生都使用發汗和中藥來治療,其中人參的使用特別廣泛,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當時有一種發斑的證候極其危急,醫生們便將人參加入消斑藥中,這種方法救活了很多人。

由此觀之,南昌去蘇郡雖遠,或症治自當不同,然安知喻氏所謂活者,入又可手而不誤藥耶?著書垂後,為萬世計也。病變何常,而師心自用,據目前得效之方,自詡為不易之法,多見其不知量耳。

白話文:

從這一點來看,南昌到蘇州雖然路途遙遠,有些症狀的治療方法自然會有不同,但是誰能保證喻氏所說的救活病人的方法,換一個人用也不會弄錯用藥呢?撰寫醫書流傳後世,是為了給萬世後人提供幫助。病情的變化並沒有定規,而那些固執己見的醫生,只是根據眼前見效的藥方,就自吹自擂自己的方法不會改變,這樣的人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