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醫門法律》~ 卷一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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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5)

1. 絡脈論(附律一條)

喻昌曰:十二經脈,前賢論之詳矣,而絡脈則未之及,亦缺典也。經有十二,絡亦有十二,絡者兜絡之義,即十二經之外城也。復有胃之大絡、脾之大絡、及奇經之大絡,則又外城之通界,皇華出入之總途也,故又曰絡有十五焉。十二經生十二絡,十二絡生一百八十系絡,系絡生一百八十纏絡,纏絡生三萬四千孫絡。

白話文:

喻昌說:十二經脈,前人論述得很詳細了,但是絡脈卻沒有論及,也漏掉了這一部分。經有十二條,絡也有十二條,絡有圍繞、聯絡的意思,就是十二經之外的城牆。此外還有胃的大絡、脾的大絡,以及奇經的大絡,這些都是外城之外的通界,皇帝出入的總路,所以又說絡有十五條。十二經產生十二絡,十二絡產生一百八十系絡,系絡產生一百八十纏絡,纏絡產生三萬四千孫絡。

自內而生出者,愈多則愈小,稍大者在俞穴肌肉間,營氣所主外廓,繇是出諸皮毛,方為小絡,方為衛氣所主。故外邪從衛而入,不遽入於營,亦以絡脈纏絆之也。至絡中邪盛,則入於營矣。故曰:絡盛則入於經,以營行經脈之中故也。然風寒六淫外邪,無形易入,絡脈不能禁止,而盛則入於經矣。

白話文:

從人體內部產生的東西,越多就越小,稍大的在俞穴與肌肉之間,是營氣所管轄的外在輪廓,從這裡出到皮膚上的,才叫做小絡,才叫做衛氣所管轄的。所以外來的邪氣從衛氣侵入,不會馬上進入營氣,也是因為絡脈纏著交絆的緣故。等到絡脈中的邪氣盛大,就會進入營氣了。所以說:「絡脈盛的時候,邪氣就會進入經脈」,是因營氣運行在經脈之中。然而風寒暑濕燥火這六種外邪,無形容易侵入,絡脈不能禁止,盛大的時候就會進入經脈了。

若營氣自內所生諸病,為血為氣,為痰飲,為積聚,種種有形,勢不能出於絡外。故經盛入絡,絡盛返經,留連不已,是以有取於砭射,以決出其絡中之邪。今醫不用砭射,已不足與言至巧,而用藥之際,不加引經透絡,功效羈遲,安得稱為良工耶?至若三部九候,《內經》原有定位,王叔和以相絡之故,大小二腸,候之於上。

白話文:

因為人體內的營氣之病,皆因血、氣、痰飲、積聚所造成,它們都屬於有形的東西,勢必無法從經絡之外排出。所以經絡中的氣血旺盛時會進入經脈,經絡中的氣血旺盛返迴經脈,經絡中的氣血不斷循環運行,所以可以用砭刺針灸的方法將經絡中的病邪排出。現在的醫生不用砭刺針灸,已經不能稱之為高明瞭,而且在用藥時不加入活血化瘀、疏通經絡的藥物,療效遲緩,怎麼能稱得上是好大夫呢?至於三部九候,《內經》原先有其一定的定位,王叔和根據經絡相連的道理,將大小腸的病候歸類於上部。

心主之脈,候之於下,而不知絡脈所主者外,所關者小,雖是系絡表裡相通,未可定其診象。況水穀變化濁穢之府,去膈上父母清陽之藏,重重脂膜遮蔽,其氣迥不相通,豈可因外絡連屬,反謂右寸之清陽上浮者,為大腸脈,沉者為肺脈。《經》所謂藏真高於肺者,乃藏真高於大腸矣,周身之治節,渾是大腸主之矣。

白話文:

心臟主管的脈搏,可以在足部感受到,但如果不知道絡脈主治什麼、關聯什麼,那麼即使絡脈連接著表裡,也不能確定它的診斷意義。況且,水穀在胃腸中消化後,產生濁穢之氣,而膈上則是父母清陽之藏,中間隔著一層層的脂膜,二者之間的氣息完全不相通,怎麼能因為絡脈相連,就認為右寸脈中清陽上浮的是大腸脈,沉下去的是肺脈呢?《黃帝內經》中說的「藏真高於肺」,應該是指藏真高於大腸,所以全身的治節,都是由大腸來主管的。

左寸之浮者,為小腸脈,沉者為心脈。水中汙泥,反浮於蓮花之上,有是理乎?夫心胞之脈,里擷乎心,代君主行事,正如宰相統攝政府,節當從左寸候之。若分屬右尺,與三焦同位,忽焉入閣辦事,忽焉遠竄遐荒,一日萬幾,舍樽俎而從事道路乎?切脈論中已定其診,今再論及,恐安常者不加深察耳。唯是經有十二,絡有十五,《難經》以陽蹺陰蹺,脾之大絡,共為十五絡,遂為後世定名。

白話文:

在左寸上的脈象浮取者,是屬於小腸的脈象,沉取者是屬於心的脈象。水中的汙泥,反浮於蓮花之上,這種道理存在嗎?心包絡的脈,自裡端連接到心臟,代替君主來執行政事,正如宰相統領政府,應當從左寸上來切脈診斷。假如把心包絡的脈屬之於右尺,與三焦位於同一位置,一下子進入朝中辦理政事,一下子又遠走荒遠的邊疆之地,一天處理成千上萬的事情,拋棄杯盤樽俎而奔波於道路之上,這有可能嗎?《切脈論》中已經確定了心包絡脈的診斷,現在再論述一遍,恐怕是那些安於現狀的人,不加深思細察罷了。只有經脈有十二條,絡脈有十五條,《難經》中把陽蹺脈、陰蹺脈、脾經的大絡脈,共列為十五絡脈,遂成為後世確定不變的名稱。

反遺《內經》胃之大絡,名日虛里,貫膈絡肺。吃緊一段,後人不敢翻越人之案,遂謂當增為十六絡。是十二經有四大絡矣,豈不冤乎?昌謂陽蹺陰蹺,二絡之名原誤,當是共指奇經為一大絡也。蓋十二經各有一絡,共十二絡矣。此外有胃之一大絡,繇胃下直貫膈肓,統絡諸絡脈於上。

白話文:

反遺在《內經》一書中提出,胃部有一條大的經脈,名為「虛裡」,這條經脈貫穿了橫膈,與肺部相連。而後人卻不敢超越古人的論述,認為應該增加到十六條經絡。因此,十二條經絡就有了四條大絡,這豈不是冤枉嗎! 趙昌認為,陽蹺陰蹺,這兩條經絡的名稱原本是錯誤的,應該是指奇經為一大絡。因此,十二條經絡各有其一條大絡,一共十二條大絡。此外,還有一條胃部的大絡,由胃部直達隔肌,統率著所有的經絡脈絡在上面。

復有脾之一大絡,繇脾外橫貫脅腹,統絡諸絡脈於中。復有奇經之一大絡,繇奇經環貫諸經之絡於周身上下。蓋十二絡以絡其經,三大絡以絡其絡也。《難經》原有絡脈滿溢,諸經不能復拘之文,是則八奇經出於十二經脈之外,經脈不能拘之,不待言矣。昌嘗推奇經之義,督脈督諸陽而行於背。

白話文:

另外有脾臟的一條大絡脈,從脾臟向橫貫穿於脅腹,把所有的絡脈統率到身體中間。另有奇經的一條大絡脈,從奇經環繞貫通於所有經脈的絡脈於全身上下。概括起來是說,十二條絡脈連接其經脈,三條大絡脈連接其絡脈。《難經》原有絡脈滿溢,所有經脈不能再限制住它的文字,那就是除了十二經脈之外,還有奇經,經脈不能限制它,不必再多說了。我曾推究過奇經的道理,督脈督察所有陽經,在背部運行。

任脈任諸陰而行於前,不相絡也。衝脈直衝於胸中。帶脈橫束於腰際,不相絡也。陽蹺陰蹺,同起於足跟,一循外踝,一循內踝,並行而鬥其捷,全無相絡之意。陽維陰維,一起於諸陽之會,一起於諸陰之交,名雖曰維,乃是陽自維其陽,陰自維其陰,非交相維絡也。設陽蹺、陰蹺,可言二絡;則陽維陰維,更可言二絡矣。

白話文:

任脈統御著所有的陰經並通行於人體前側,但是彼此之間並不相互交絡。衝脈筆直地通向胸中。帶脈橫行於腰腹之間,彼此之間並不相互交絡。陽蹺脈和陰蹺脈,同時起始於足跟,陽蹺脈沿著外踝向上,陰蹺脈沿著內踝向上,並行而不相互交絡,根本沒有相互交絡的意思。陽維脈和陰維脈,都起始於諸陽之會穴和諸陰之交穴,雖然名稱中帶有“維”字,但實際上是陽經維護著自己的陽,陰經維護著自己的陰,而不是互相交絡。如果說陽蹺脈和陰蹺脈可以稱作兩條絡脈,那麼陽維脈和陰維脈,就更可以稱作兩條絡脈了。

督、任、沖、帶,俱可共言八絡矣。《難經》又云奇經之脈,如溝渠滿溢,流於深湖。故聖人不能圖,是則奇經明等之絡,夫豈有江河大經之水,擬諸溝渠者哉?《難經》又云:人脈隆盛,入於八脈而不環周,故十二經亦不能拘之,溢蓄不能環流灌溉諸經者也,全是經盛入絡,故溢蓄止在於絡,不能環溉諸經也。然則奇經共為一大絡,夫復何疑。

白話文:

督脈、任脈、沖脈、帶脈,都可以歸類於八絡。難經中說奇經的脈絡,如同溝渠滿溢,流入深湖中。因此,聖人都無法繪製出奇經的圖表。這意味著,奇經與明堂之絡共同組成了一大絡脈系統,怎麼可能用溝渠之水來比擬江河大經的水流呢?難經又說:人體的脈絡盛滿,溢入八脈卻不繞行周圍,因此,十二經脈也不能約束它,過盛積蓄的經脈之水無法環繞流動,灌溉其他經脈,這全都是因為經脈之水盛滿而流入絡脈,所以過盛積蓄的經脈之水只存在於絡脈中,不能環繞灌溉其他經脈。因此,奇經共同構成了一大絡脈系統,這一點毋庸置疑。

【律一條】

凡治病不明臟腑經絡,開口動手便錯。不學無術,急於求售,醫之過也。甚有文過飾非,欺人欺天,甘與下鬼同趣者,此宵人之尤,不足罪也。

白話文:

提問:背逆春天之氣(冬季養肝之氣)就會傷害肝臟,夏天出現寒症的變化。這是什麼病呢?

附答《內經》十問

問逆春氣則傷肝,夏為寒變,此何病也?曰:寒變者,夏月得病之總名也。緣肝木弗榮,不能生其心火,至夏心火當旺反衰,北方腎水得以上陵。其候掩抑而不光明,收引而不發露,得食則飽悶,偶事則狐疑,下利奔迫,慘然不樂。甚者戰慄如喪神守,證與啟玄子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似同而實大異。

回答:寒變者是指在夏天出現的所有疾病的總稱。其原因是肝木不繁榮,不能生出相應的心火,到夏天,心火本來應該旺盛,但反而衰弱了,北方腎水趁機上犯。它的病症如下:精神壓抑而不舒暢,性格收斂而不外露,吃飯容易飽並感到煩悶,遇到事情猶豫不定,腹瀉急迫,情緒低落不快樂。嚴重的會戰慄彷彿失去了魂魄,這個病症和啟玄子《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中所說的疾病看似相似,但實際上卻是大不相同。

蓋彼所謂益火之源者,主君相二火而言,非用黃連,即用桂、附。而此所謂益火之源者,全在發舒肝木之郁遏,與黃連、桂、附,絕不相干也。

白話文:

他所謂的增益火氣的來源,是指心君相火的關係,不是使用黃連,就是使用桂枝、附子。而這裡所說的增益火氣的來源,完全在發揚舒展肝木的鬱滯之氣,與黃連、桂枝、附子完全沒有關係。

問逆秋氣則傷肺,冬為飧泄。與春傷於風,夏生飧泄有別否?曰:傷風而飧泄,以風為主,風者東方木也。傷肺而飧泄,以肺為主,肺者西方金也。其候各異,安得比而同之。風邪傷人,必入空竅,而空竅惟腸胃為最,風既居於腸胃,其導引之機,如順風揚帆,不俟脾之運化,食入即出,以故飧已即泄也。

白話文:

質問:因為逆秋氣而傷害到肺臟,就會產生冬天腹瀉。這跟春天傷害到肝氣,夏天產生腹瀉,是否有區別?回答:肝氣受到傷害而產生腹瀉。主要原因是肝臟,肝屬東方木。肺臟受傷而產生腹瀉,主要原因是肺臟,肺屬西方金。這兩種疾病的症狀不同,怎麼可以這樣比較和混為一談呢?肝氣受到傷害,疾病會侵犯身體的空腔器官,而空腔器官中,腸胃最為重要。肝氣侵犯腸胃,就會刺激腸胃蠕動,就像順風揚帆一樣,不用等脾臟進行消化,吃進去就排出體外,所以腹瀉就會隨之而來。

不知者以為脾虛完穀不化,如長夏洞泄寒中,及冬月飧泄之泄,反以補脾剛燥之藥,助風性之勁,有泄無已,每至束手無策。倘知從春令治之,用桂枝領風從肌表而出,一二劑而可愈也。而秋月之傷肺,傷於肺之燥也,與秋傷於燥,冬生咳嗽,同是一病。但在肺則為咳嗽,在大腸則為飧泄,所謂肺移熱於大腸,久為腸澼者,即此病也。

白話文:

不懂醫理的人,以為脾虛不能消化穀物,就像夏天天熱腹瀉或冬天食物中毒腹瀉,反而使用補脾健脾、燥熱的藥物,助長風邪的勁道,腹瀉沒辦法停止,常常束手無策。如果知道從春天就開始治療,用桂枝引導風邪從皮膚排出,一兩劑藥就能治癒。而秋天傷害肺臟,是因為秋天的燥氣,和秋天受燥氣侵襲,冬天就產生咳嗽,其實是同一種疾病。只是在肺臟就是咳嗽,在大腸就是腹瀉,所謂肺臟將熱氣傳給大腸,久了就會成為腸澼,就是這種疾病。

但使肺熱不傳於大腸,則飧泄自止,不知者惟務止泄,以燥益燥,吾目中所見諸大老之誤,歷歷可指也。冤哉!

問逆冬氣則傷腎,春為痿厥,同一病乎?曰:痿自痿,厥自厥,本是二病。然痿者必至於厥,厥者必至於痿,究竟是一病也。但肝氣可持,則痿病先見;筋脈未損,則厥病先見耳。肝主筋,肝病則筋失所養,加以夙有筋患,不覺忽然而痿矣。肝氣以條達為順,素多鬱怒,其氣不條達而橫格,漸至下虛上盛,氣高不返,眩暈不知人而厥矣,厥必氣通始蘇也。此皆冬時失養藏之道,正氣不足之病,與治痰治風,絕不相干。

白話文:

向您請教,冬季氣候寒冷,傷及腎臟,到了春天就會出現痿症與厥症,這兩種疾病是一樣的嗎?答覆說,痿症就是痿症,厥症就是厥症,本質上是兩種不同的疾病,但痿症的人一定會伴隨著厥症,反之亦然,究其本質,其實是同一個疾病,只是肝氣能夠支撐得住,就會先出現痿症;而經脈未受損傷的話,就會先出現厥症。肝臟主導筋脈,肝臟有疾病,筋脈就會失去滋養,加上本來就有筋脈上的毛病,就會很突然地發作萎縮。肝氣通暢為正常,如果長期鬱悶發怒情緒,肝氣就會不暢通,導致氣血亂竄,逐漸導致下部虛弱,上部亢盛,氣血上衝,出現頭暈目眩,甚至人事不省的厥症,只有氣血暢通了才會恢復清醒。這些都是冬天沒有好好保養收藏所造成的,是正氣不足引起的疾病,跟治療痰症和風症完全無關。

治痰與風,虛者益虛矣。一味培補腎水,生津養血,聽其筋自柔和,肝自條達可也。若精枯氣削,亦難為矣。

問秋傷於濕,上逆而咳,發為痿厥,與逆冬氣則傷腎,春為痿厥有別否?曰:此痿厥與春月之痿厥大異。秋傷於濕,吾已力辨其為傷燥矣,傷於燥則肺先病也。咳者肺之本病,其候不一,上逆而咳,燥之徵也。至發而為痿,則肺金摧乎肝木,發而為厥,則肺氣逆而不行,燥之極矣。

白話文:

有學生提問說:秋天受濕邪的影響,濕邪逆行至上造成咳嗽,進而轉化為痿厥症狀,和冬季因受逆氣影響而損傷腎臟,導致春天發生痿厥是否有所不同?

回答說,這種痿厥與春天發生的痿厥有很大的不同。秋天受濕邪侵襲,我已經努力辨別其為燥邪所傷,因燥邪傷人,肺為首當其衝。咳嗽是肺的本病,其症狀不一,往上逆行而咳嗽,是燥邪的表現。至於發展而成為痿厥,則是肺金剋制肝木所致,發為厥證,則是肺氣逆而不行,燥邪已至極點。

此蓋燥火內燔,金不寒,水不冷,秋冬不能收藏。與春月不能發生之故,相去不亦遠乎?

問逆春氣則少陽不生,肝氣內變;逆夏氣則太陽不長,心氣內洞;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滿;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與前寒變等病,又不同者何也?曰:前言逆春氣而夏始病,此言逆春氣而春即病也。春氣屬少陽木主生,夏氣屬太陽火主長,秋氣屬太陰金主收,冬氣屬少陰水主藏。

白話文:

如果違背了春季的陽氣生發,則少陽之氣不能生長,肝氣就會發生變化;如果違背了夏季的陽氣生長,則太陽之氣不能生長,心氣就會出現問題;如果違背了秋季的陰氣肅殺,則太陰之氣不能收斂,肺氣就會焦躁滿實;如果違背了冬季的陰氣閉藏,則少陰之氣不能收藏,腎氣就會獨自沉降。與前面所講的感受寒邪引起的病症相同,那麼為什麼又有所不同呢?因為前面所講的是違背了春季的陽氣生發,到了夏季才發病,而這裡所講的則是違背了春季的陽氣生發,在春季就發病了。春季的陽氣屬少陽木,主生發;夏季的陽氣屬太陽火,主生長;秋季的陰氣屬太陰金,主收斂;冬季的陰氣屬少陰水,主閉藏。

春未至而木先芽,夏未至而火先朗,此為休徵。春已至而木不生,夏已至而火不長,此為咎徵。若春已過而不生,夏已過而不長,則死期迫矣。收藏亦然,肝氣內變,即所謂不條達而橫格也。心氣內洞,洞開也,心虛則洞然而開。有人覺心大於身,大於室,少頃方定者,正此病也。

白話文:

春天還沒到,樹木就先發芽,夏天還沒到,火勢就先旺盛,這是吉祥的徵兆。春天到了,樹木不生長,夏天到了,火勢不旺盛,這是凶兆。如果春天過去了,新的樹木也不生長,夏天過去了,火勢也不旺盛,那麼死亡的日子就迫近了。收藏也是一樣的,肝氣在內部發生變化,這就是所謂的不通暢而橫衝直撞。心氣在內部通透,通洞而開,心虛則通透而開闊。有些人覺得自己的心比身體大,比房間大,過一會兒才安定下來,正是這種病。

惟心洞開,北方寒水得乘機竊入,為寒變之病。非心氣內洞,別為一病也。

問寒變與煎厥,皆屬夏月之病,究竟何別?曰:寒變者,南方心火無權,為北方寒水所變也。煎厥者,北方腎水無權,而南方心火亢甚無制也。兩者天淵,不可同論。煎者火性之內燔;厥者火氣之上逆,即《經》文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闢積於夏之說。可見陽根於陰,深藏腎水之中。惟煩勞無度,則陽張於外,精絕於內,延至夏月火王,而煎厥之病生矣。

白話文:

問寒變與煎厥,都是夏季的疾病,究竟有什麼區別呢?

寒變是南方心火衰弱,被北方寒水所侵犯而引起的疾病。煎厥是北方腎水衰弱,而南方心火亢盛、不受控制引起的疾病。兩種病的病理截然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煎厥是指火熱向上逆,導致陽氣亢盛,精氣消耗而引起的疾病。《黃帝內經》中說:陽氣過於亢盛,就會導致煩躁不安,精氣枯竭,在夏季則會導致煎厥。這說明瞭陽根根源於陰,深藏於腎水中。如果過度勞累,就會導致陽氣外張,精氣內耗,到了夏季火熱旺盛的季節,就會出現煎厥之病。

問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又云味過於甘,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衡,此何解也?曰:此未經闡發之義,蓋少陰主藏者也,冬月水旺,腎藏甚富,源泉混混,盈科而進。若冬無所藏,新舊不相承接,有獨沉而已。《太素》不解其旨,至謂獨沉為沉濁,何況後人乎?味過於甘,腎氣不衡,注作不平,亦屬膚淺。蓋人身心腎相交,水火相濟者其恆也。

白話文:

有人問:冬季進補,少陰之氣不能收藏,腎氣獨自沉降;又說:口味過於甘甜,心氣喘滿,面色發黑,腎氣不平衡,這怎麼解釋?答:這是一些未經闡發的道理。少陰主收藏,冬季水旺,腎藏甚富,源泉混混,盈科而進。如果冬季不能收藏,新舊不能相承接,只能獨自沉降。《太素》不理解其旨意,竟然把“獨沉”理解為“沉濁”,更何況後人呢?口味過於甘甜,腎氣不平衡,注作“不平”,也是膚淺的。人體的身心腎臟相交,水火相濟,這是恆常的。

味過於甘,腎氣為土掩,而不上交於心,則心氣亦不得下交於腎,所以鬱抑而為喘滿也。腎氣不衡,即腎氣獨沉之變文,見心腎交,則腎脈一高一下,猶權衡。然知獨沉為有權無衡也。則不衡二字恍然矣。夫腎間之氣,升灌於上,則為榮華;獨沉於下,則為枯謝。《難經》謂五臟脈平而死者,生氣獨絕於內,不滿五十動一止者,腎氣先盡。

白話文:

如果味道過於甘甜,腎氣就會被土氣掩蓋,而無法上升與心相交,心氣也就無法下降與腎相交,所以就會鬱積抑鬱而形成喘息和胸悶。腎氣不平衡,就是腎氣獨自沉降的變異,如果見到心腎相交,那麼腎脈就會忽高忽低,就像權衡一樣。但是要注意,獨沉只有一個權而沒有衡,所以「不衡」這兩個字的意思就很明顯了。腎間的氣,如果上升灌輸到上面,就會榮華滋潤;如果獨自沉降於下面,就會枯萎凋落。《難經》說,五臟脈搏平和的人會死亡,這是因為生氣在內部獨自斷絕;未滿五十歲,脈搏動一下就停止一下的人,這是因為腎氣先衰竭了。

故知腎氣獨沉,非細故也。

問味過於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此何解也?曰:此人身消息之所在。王注牽強,不合乎道。夫人天真之氣,全在於胃,津液之多寡,即關真氣之盛衰。而胃復賴脾以運行其津液,一藏一府,相得益彰,所以胃不至於過濕,脾不至於過燥也。觀下文味過於苦,脾氣不濡,胃氣乃厚,其為脾過燥,胃過濕可知。

白話文:

提問:若味覺過酸,則肝氣會如此,脾氣則會如此,這是什麼道理?

回答:這樣的身體狀況,是身體的機能消散的症狀。王注牽強附會,不符合根本之道。人體中與生俱來的元氣,全部藏於胃,身體津液的多寡,控制著元氣的盛衰。胃又能依靠脾臟,使津液運行,臟腑之間的相互作用,幫助胃不至於過於濕潤,脾不至於過於乾燥。

從下文可知,味覺過苦,脾的津液不夠滋潤,胃的濁氣就會增多,由此可知是脾臟過於乾燥,胃臟過於濕潤導致的。

然終是相連臟腑。嘿相灌滲,所以脾氣但言不濡,病反在胃,且未甚也。至以過酸之故,助其曲直,將胃中津液,日漸吸引,注之於肝,轉覺肝氣津潤有餘矣。肝木有餘,勢必剋土,其脾氣坐困,不至於絕不已耳。若胃中津液尚充,縱脾氣不濡,有濡之者在也,亦安得坐斃哉?

白話文:

這些都是連接臟腑的。肝脾相灌溉滲透,所以脾氣只說不滋潤,病反在胃,且未甚也。到過酸的時候,幫助它的彎曲,胃中的津液,漸漸吸引,注入肝臟,轉變肝氣津潤有餘。肝木有餘,必然克土,其脾氣受困,不絕望罷休嗎?如果胃中的津液仍然充沛,縱然脾氣不滋潤,有滋潤的東西在那裡,豈能坐等死亡?

問味過於苦,胃氣乃厚;味過於辛,精神乃央。注謂厚為強厚。央為久長。豈五味中酸鹹甘多所損,苦與辛多所益乎?曰:二義原不作此解,王注與《經》文全相背謬。觀於胃氣乃厚,繇於脾氣不濡,明系脾困,不為胃行津液,胃氣積而至厚也。胃氣一厚,容納遂少,反以有餘成其不足,更難施治。

白話文:

如果吃得太苦,胃氣就會變得過於強盛;如果吃得太辛辣,精神就會變得旺盛持久。注釋中說「厚」是指強盛,「央」是指持久。難道在五種味道中,酸、鹹、甜對身體損害較大,而苦與辛反而對身體有益嗎?可以肯定地說,這兩種說法最初並不是這樣解釋的,王冰的注釋與《黃帝內經》的原文完全背道而馳。從「胃氣乃厚」這句話來看,是因為脾氣不夠滋潤,顯然是脾胃虛弱,不能為胃輸布津液,胃氣積聚而變得過於強盛。胃氣一旦過於強盛,容納的食物就會減少,反而會因為有餘而導致不足,更難以治療。

今人守東垣一家之學,遇胃病者咸用補法,其有愈補愈脹者,正坐此弊。如西北之人,喜食生硬麵酪。迨至受病,投以牽牛、巴豆,乃始暢適。即香、砂、桔、半,用且不應,況用參、術之補乎?《內經》有言胃氣實則脹,虛則泄,蓋可知矣。至精神乃央,上文既云筋脈沮弛,明是筋脈得辛而緩散不收也。

白話文:

現在的人只守著東垣的醫學理論,遇到胃病的患者都用補養的方法,其中有的人越補越脹,正是因為這種弊端。比如西北地區的人喜歡吃生硬麵食和酪。等到生病了,用大黃、巴豆這類藥物治療,才開始感到輕鬆暢快。即使是使用香附、砂仁、桔梗和半夏等藥物,效果也不好,更何況是使用人參和白術等補藥呢?《內經》中說胃氣實則脹,虛則泄,這就可以知道了。至於精神竟然睏乏,上文已經說到筋脈沮弛,說明是筋脈得到辛味藥物而緩散不收斂的結果。

況人之精神,全貴收藏,不當耗散,寧有辛散既久,而不為殃害者耶?曰央則其為病,且有卒暴之虞矣。相傳多食辛令人夭,豈不然哉?

白話文:

人的精神,最珍貴的是收藏,不應該耗散。難道有長期服用辛散之品,而不遭受損害的人嗎?由此可知,沉迷於辛散之品必定會生病,而且會有突然暴發的危險。民間流傳的「多食辛辣令人早夭」,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問味過於咸,大骨氣勞,從前無解,請一明之。曰:身中消息,有謂心未有不正,腎未有不邪者,以腎為作強之官也。有謂腎未有不正,心未有不邪者,以心為情欲之府也。大骨氣勞,心腎兩有所涉,而實有不盡然者,嘗見高僧高道,棲真習定,忽焉氣動精傾,乃知味過於咸,大骨氣勞之說,不盡關於情欲耳。蓋食鹹過多,峻補其腎,腰骨高大之所,其氣忽積,喜於作勞。

白話文:

請問飲食口味過於鹹,導致大骨關節僵硬勞累的病症,從前都沒有解答,請您為我解惑。回答說:人體的生老病死,有人認為心臟從來沒有不正的時候,腎臟從來沒有邪氣的時候,因為腎臟是生長強壯的器官。也有人認為腎臟從來沒有不正的時候,心臟從來沒有邪氣的時候,因為心臟是產生情慾的根源。大骨關節僵硬勞累的病症,與心臟和腎臟都有關係,但實際上並非完全如此。我曾經見過一些高僧大德,他們潛心修行,超凡脫俗,忽然出現氣血運行不暢,精氣衰竭的症狀,這才明白飲食口味過於鹹,導致大骨關節僵硬勞累的說法,並不完全與情慾有關。究其原因,大概是飲食中攝取過多的鹹味食物,過度滋補腎臟,導致腰部和骨骼高大,其氣血忽然積聚,喜歡做勞動。

氣既勃勃內動,則精關勃勃欲開,雖不見可欲,而不覺關開莫制矣。《經》謂強力入房,腎氣乃傷,高骨乃壞。此固嗜欲無節者之本病,奈何清修卓練之士。每於蔬菜間,多食鹹藏厚味,以虧道體。無有以《內經》之理,一陳其前者。及病已成而食淡齋,長年累月自苦,亦足補偏救敝,然不如當日味勿過咸之超矣,因並及之。

白話文:

當人體氣機旺盛時,腎臟的精竅就會勃勃欲開。即使沒有看見可慾的事物,但腎竅開合的變化是無法控制的。《黃帝內經》指出,縱慾過度就會損傷腎氣,並使高骨受傷。這是嗜慾無節的人的根本病因。但一些清修者、賢士也在蔬菜中多加鹹藏厚味,以至於虧損自己的身體,沒有用《內經》的道理來約束自己。等到疾病已經形成後,才開始飲食清淡,齋戒,這要長年累月地自苦,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不如一開始就控制好飲食,不要過鹹,這樣才能從根本上預防疾病。因此,在這裡一併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