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案辨疏》~ 卷下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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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10)

1. 脾肺腎虧損遺精白濁吐血便血等症

一男子,年逾二十,斫喪太早,夢遺精滑,睡中盜汗,唾痰見血,足熱痿軟,服黃柏知母之類,余曰:此陽虛而陰弱也,須滋其化源。不信,恪服之,前症益甚,頭漸大,囟門漸開,視物恍惚,吐痰叫喊,余以如法調理,諸症漸退,頭囟總漸斂而安。

按:仲景云小兒解顱或久不合者,因腎氣有虧,腦髓不足之故。立齋治一小兒年十四解顱,自覺頭大,視物昏花,畏日羞明,用六味丸加鹿茸及補中加山藥、萸肉,半載而愈。二載而囟合。既婚之後復作,足心如炙,日服前藥二劑,三載而愈。後入房兩腿痿軟,又服前丸而愈,此案云如法調理,當亦猶是方法也。

少宰汪涵齋,頭暈白濁,余用補中益氣加苓、半而愈。復患腰痛,用山茱、山藥、五味、萆薢遠志頓愈。又因勞心,盜汗白濁,以歸脾湯加五味而愈。後不時眩暈,用八味丸全愈。

疏曰:白濁一症,其因甚多,若胃虛濕痰下陷者,補中加苓、半是所宜也。但人見有頭痛,必不敢用升柴,不知此案之白濁,所以敢用升、柴者,因頭暈故耳。蓋胃經清氣在下,不能上升充溢於頭目,故為之暈也。補中升提,清氣上行,於是頭暈自愈,白濁自止矣。

至於愈而復患腰痛,似屬腎虛而宜用六味等劑,而所用乃澀精分清之品,豈病本白濁,故雖腰痛,而治不離本耶?蓋此案原屬胃虛,濕痰下陷,今甫得提起其清氣,而且濕痰餘氣未淨,若即用地黃等降滯之藥,寧不復助濕痰而清氣復陷乎?故以山藥等數味,原能補腎而不降滯者,兼以分清治之。

至於又因勞心而患盜汗白濁,則以勞心為主,故用歸脾後不時眩暈,而無他症,自當從肝腎本病主治,故用八味丸。若以前症頭暈相同,而不用補中,何也?以無胃虛下陷之見症也。

司廳陳石鏡,久患白濁,發熱體倦,用補中加炮姜四劑濁止,再六味兼用諸症皆愈。

疏曰:此案補中是矣。何以加炮姜?經曰:甘溫除大熱。補中,甘而未溫,不足以除大熱也。然發熱而體倦者,方可用此法,蓋以其氣虛也,不然熱症甚多,豈必用甘溫乎?立齋有補中加炮姜及加桂、加附之法。加炮姜者,氣虛下陷而胃陽虛寒不能使氣充斥者也;加桂、附者,氣虛下陷,腎陽虛寒,不能使氣充斥者也。

或問此案與前汪涵齋案,同患白濁,同用補中,而何以前加苓、半,此加炮姜?何以前有腰痛而不用六味,此無腰痛而即用六味?其意可揣乎?曰:前之加苓、半者,必以其有濕痰也;此之加炮姜者,必以其有發熱也。前何知其有濕痰?以其頭暈也。丹溪云:無痰不作暈是也。

前之不用六味丸者,必以其有下陷之氣也;此之用六味者,必以其有腎水之虛也。此何以知其腎虛以其發熱也?丹溪云:陰虛則發熱是也。

光祿柴某,因勞患赤白濁,用濟生歸脾、十全大補二湯,間服愈。

疏曰:歸脾、十全非治赤白濁之劑,而用之者,因勞而患耳。勞則傷心脾,亦復傷脾腎,其人之勞心而兼勞力者也。故以二方間服,誰謂赤白濁為小恙,例用分清滲利之品哉。

司廳張某,陰囊腫痛,時發寒熱,小腹作痛,莖出白津,用小柴胡加山梔、膽草、茱萸、芎、歸而愈。

疏曰:陰囊腫痛,肝膽濕熱下流也。寒熱是肝膽現症,小腹是肝膽部分,玉莖是肝膽所主,小柴胡是入膽經,加山梔、膽草,直清肝膽之火,加茱萸、芎、歸入肝經,但無滲利濕熱之劑,然白津自出,滲利所忌,只清其火而濕自去矣。夫白津自出,淺者必以為虛而用補澀之劑,不知本在肝膽濕熱,清散之而白津自止,故治病必求本。

朱工部,勞則遺精,齒牙即痛,用補中加苓、半、芍藥,並六味丸漸愈,更以十全大補加麥冬、五味而痊。

疏曰:齒牙痛屬胃火上炎者多,即遺精亦屬脾濕下流者多,合而觀之,宜清降脾胃濕火,然勞則遺精者,悉屬脾胃氣虛矣,且精與齒牙又俱屬於腎,故並用六味丸。而勞則多氣血虛,故又終之以十全大補也。我意此症,其肺胃間必有虛火,故補中加白芍,十全大補加麥冬、五味也。

夫察症須知一貫之法,如此症勞則遺精,其遺精必屬於虛,遺精而齒牙即痛,痛亦必屬於虛,更何有胃火上炎,脾濕下流之疑耶?

一男子白濁夢遺,口燥作渴,大便閉澀,午後熱甚。用補中加芍藥、玄參,並加減八味而愈。

疏曰:主病口乾作渴,大便閉澀,俱以為實火,即不然。亦以為燥火就使。午後屬陰虛發熱,然亦未有不以為陰虛火動,血虛燥結之症也。雖見有白濁遺精,獨無火燥所致者乎?而必用八味,何也?余細詳先生序法,可知其意者。蓋此案因白濁久而後至於夢遺,夢遺久而後至於口乾作渴等症,非先有口乾作渴而後兼有白濁夢遺。

故先生先序白濁,次序夢遺,又次序口乾作渴等症,若然則白濁者,脾胃之氣已虛,夢遺者,腎臟之陰亦虛矣。脾腎既虛,則口乾作渴等症非實火也,明矣。是不得不用補中以補脾胃,八味以補腎臟也。然虛中原有火燥,故補中加白芍、元參以清火,八味去附加五味以潤燥也甚矣。

先生筆法之妙也。

一男子莖中痛,出白津,小便閉,時作癢。用小柴胡加山梔、澤瀉、炒連、木通、膽草、茯苓,二劑頓愈,又兼六味丸而痊。

疏曰:此案少陽經濕火所致,故用小柴胡加清火滲濕之品治之。然察其所以,則火甚於濕,何也?蓋芩、桅、連、膽草,清少陽之藥,不遺餘味,而滲濕之藥,不過澤瀉、木通、茯苓,輕淺者而已,然數味亦只是火從小便出耳。初不論有濕無濕也,若果甚有濕,六味又不可兼用,今兼用之者,蓋因少陽火甚,則厥陰之陰必虛,故又兼六味以補之,況小便實為肝經所主者乎。

夫小便有病,大概皆以膀胱為主,即白津出者,亦必以通利為先,若莖中痛,小便秘而論,更屬膀胱無疑。不知膀胱屬一定之腑,而所以致此腑之病不一,蓋相火多寄旺於肝經,少陽實主之莖中之病,相火為多白津,非相火所繫乎?痛癢非肝經所為乎?故曰肝主小便也。然相火當從腎經主治,而知、柏在所宜用,然而知、柏治腎經相火,而山梔、膽草實治肝經相火者也。而究不離乎腎,故又兼用六味丸也。

一男子發熱,便血精滑;一男子便血發熱;一男子發熱遺精,或小便不禁。俱屬腎經虧損,用地黃丸益氣湯,以滋化源皆得愈。

疏曰:此三案自屬腎經無疑,其用地黃丸當矣。何必兼用益氣耶?蓋便血遺精及小便不禁諸症,其為元氣下陷者居多,雖曰陰虛火旺,總不宜專用補陰降火之劑,何也?補陰降火,則火迫於下,而遺滑等症更甚矣。故當兼用升補之品。此地黃丸、益氣湯所以兼用而並得愈也。雖然此亦虛症論耳,即此三案盡多少陽、陽明實火濕熱所致,又當以色脈及兼症細詳之。

一男子鰥居數年,素勤苦,勞則吐血發熱煩躁,服犀角地黃湯,氣高而喘,前症益甚,更遺精白濁,體倦食少,脈洪大,舉按有力,服十全大補加麥冬、五味、山萸、山藥而愈。

疏曰:此案脈洪大,舉按有力,宜作實火治。況鰥居數年者乎?不知其人素勤苦而病,又勞則發之,又服寒涼而增病,且體倦食少,則此脈自當作不足假象論,而非實火也,明矣。夫吐血以下諸症血虛也,氣高已下諸症氣虛也,實火也,明矣。故十全加麥冬、五味者,為氣高而喘也;加茱萸、山藥者,為遺精白濁也。

一儒者,素勤苦,吐血發痙,不知人事。余以為脾胃虛損,用十全及加減八味而痙愈,再用歸脾而血止。

疏曰:痙症多發於亡陽或吐血之症,或病後氣血兩虛者,要不外於肝木之象也。此案在勤苦吐血所致,則宜補血為先,而用十全、八味溫補脾腎之方者,必有大虛大寒脈症現耳。且既云脾胃虧損而治兼及腎者,蓋吐血屬脾胃土虛,寒不能統攝,而脾胃土之虛寒又屬命門火衰,不能生土故也。雖現肝木之象,土已傷損無暇,治肝木矣,至痙愈後而仍用歸脾,此是勤苦吐血之方也。

論血症未止,而用桂、附,非灼見有虛寒者不可也。

一儒者,因飲食勞役及惱怒,眉發脫落。余謂勞傷精血,陰火上炎所致。用補中加麥冬、五味,及六味丸加五味,眉發頓生如故。

疏曰:眉發脫落,世皆不問所因,悉云風症而以表散風藥治之。稍知醫者,亦不過養血潤燥而已,不知乃精血之傷,陰火上升而然也。然陰火上升,而用升提之品,獨不慮陰火更致上升乎?蓋精血既傷,無以制養陰火,勢必上升,上升則乘脾克肺,而脾肺之氣必傷,傷則必陷,此時若降陰火,則脾肺之氣愈傷愈陷。

往往有痰嗽便瀉之症生焉,然只升其氣,又恐助其陰火上炎之勢,而脾肺之症更劇,兩難之際,實云掣肘,先生乃用一升一降之法,使脾肺之氣得充,陰火之升得降,並行而兩不悖者也。至於加減之法,則在臨症者隨機應變耳。凡今勞弱之症,無非精血所傷,陰火上升之局,故詳論之,不特眉發脫落也。

此案因飲食勞役,脾肺之氣已虛,及惱怒肝腎之陰亦虛矣,故用藥如是。然余謂精血屬陰,既勞傷其精血,只宜補陰而已,何以復用補中以補脾肺之元氣耶?不知有形藉無形而生,故精血必藉元氣而生,是以用六味補陰而先用補中助氣也。先生當用二方為滋化源也。

一男子年二十,巔發脫盡,用六味丸不數日,發生寸許,兩月復舊。吳江史榮湖云,有男女偶合,眉發脫落,無藥調治,至數月復生。

疏曰:鬚髮實精血之所榮,故年老之人精血必衰,鬚髮必白,而巔頂多脫。若病後發落是精血衰耗之故,可見腎氣為鬚髮之本,鬚髮為精血之華舍,是而求其愚甚矣。觀此二案,一用六味而鬚髮生,非補腎之精血而效乎?一偶合而鬚髮脫,非腎經之精血虧損而然乎?當信哉。

一童子年十四,發熱吐血。余謂宜補中益氣以滋化源。不從,用寒涼降火愈甚,始謂余曰:童子未室,何腎虛之有,參、耆補氣胡為用之?余述丹溪先生云,腎主閉藏,肝主疏泄,二臟俱有相火而其繫上屬於心,心為物所感,則易動,動則相火翕然而隨,雖不交會,精已暗耗矣。又精血篇云,男子精未滿而御女以通精,則五臟有不滿之處,異曰有難狀之疾。

遂用補中及地黃丸而瘥。

疏曰:童子發熱吐血,或多有之,先生何即知其當用補中耶?至於寒涼降火亦不甚相遠,而服之益甚者,必有肝腎脾肺之虛症虛脈現乎。然近世童子虛症頗多,或先天不足,或斫喪太早,不特吐血發熱為然,即凡諸症,每每由此。

一男子咳嗽吐血,熱渴痰盛,盜汗遺精,用地黃丸料加麥冬、五味治之而愈。後因怒,忽吐紫血塊,先用花蕊石散,又用獨參湯漸愈。後勞則咳嗽吐血三口,脾肺腎三脈皆洪數,用補中、六味丸而愈。

立齋先生,凡遇此案之症,未嘗不以補中、六味或兼生脈以兼脾肺腎之法治之。而此案何以只用六味合生脈以補肺腎而獨遺脾也?是必陰分獨虛,而且燥熱者。然而何以知之?蓋無肢體勞倦,飲食少思等症故也。至勞怒後忽吐紫血塊,則脾氣已虛矣。然瘀血不可不消,故先用花蕊石散消之,而後繼以獨參湯補元氣。

此因勞怒則元氣既傷,消瘀則元氣復傷,故進獨參湯直補元氣,若兼他藥,功不專一而且緩矣,及後勞則咳嗽吐血三口,而見脾肺腎三脈皆洪數,是肺腎既已素虧,而脾亦因勞怒後同虛矣。故即以補中、六味常法進之也。然洪數之脈,未嘗無火,獨見於腎,猶曰陰虛火旺也。

尚可用六味滋陰而火自退,若兼見於脾肺,未有不曰氣分有火,若用參、耆,則肺熱還傷肺矣。不知從勞怒後吐血,脈見洪數,正是脾肺氣虛極處,土被火銷,金被火爍,非急補土金,元氣何以遲銷爍之火乎?

辛丑夏余,在嘉興屠內翰第遏星士張宋谷談命時,出中庭嘔血一二口,云久有此症,有勞即作,余意此勞傷肺氣,其血必散,視之果然,投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山藥、熟地茯神、遠志得愈。

翌夙,請見曰:每服四物、黃連、山梔之類,血益多而倦益甚,余得公一匕吐血頓止,神思如故,何也?余曰:脾統血,肺主氣,此勞傷脾肺,致血妄行,故用前藥健脾肺之氣,而噓血歸源耳。後率其子以師余,余曰:管見已行於世,子宜覽之。

疏曰:此案云勞傷肺氣,補中合生脈足矣。而更加歸脾、六味之半,要知勞者未有不兼傷心脾與腎也。夫勞心者,傷心脾當用歸脾湯主之;勞力者,傷脾腎,當用十全、六味主之;勞煩者,傷脾肺,當用補中益氣主之。然未嘗不可合而治之。但要分心脾、脾腎、脾肺之傷,孰輕孰重,而主之也。

大概多言者,傷肺;多思者,傷脾;此正是星士之所勞傷也。故以補中為主,然多言多思,未有不傷心者,故復加茯神、遠志,心與腎交,心傷則及腎,故並加山藥、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