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仙醫案》~ 六、龔玉屏子椿官治效並後不治之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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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龔玉屏子椿官治效並後不治之驗

1. 六、龔玉屏子椿官治效並後不治之驗

龔玉屏,予少時第一交好也。其子椿官十六歲,自在楊管店務,當事亦太早,忽受暑而歸。發熱頭脹,倦怠少氣,心煩渴飲,天柱傾欹欲倒。予用人參白虎湯,其家以時症用參為疑。予曰:「先天氣弱,暑又傷氣,脈象數而甚虛,非參不可,且必佳參。汝等不信,多請先生斟酌,當可決疑。

」再三諄囑而去。是時天氣炎熱,病症甚多,予至晚回家。則其叔坐等已久,予一見即問曰:「爾侄服藥如何?」曰:「尚未。」問:「何以不服?」曰:「君教我多請先生斟酌,我連請七人矣。」問:「伊等云何?」曰:「止錢覲楊先生欲改用黨參,徐壽東先生以為君當不錯,其餘皆以為不可用參。內有焦醫尤以為不可。

曰『時邪用參,如吃紅礬,入腹必死。』眾言如此,不得不疑。而寒家素服君藥,亦有不效,又不敢服他人之藥,特再請教。」予曰:「予只道此法平常,醫者當無不解。今若此,更何言。但令侄今日不服此藥,明日即不救。子速回家制藥與服。尚有不測,余當償命。」送至門,又囑曰:「予願償命,君或不肯,此方人參一錢,銀三十兩。

不測,予定當罰出。君縱不要,聽憑散於窮苦,予決不食言。若不服,至不救,其責在子。」次日大早往視,已一藥而愈矣。嗟乎!醫道之不明竟至於是耶?《經》云:「熱傷氣,」又云:「壯火食氣。」盛夏酷熱,爍石流金,未有不傷氣分者,故治之必顧氣分。孫真人生脈散、東垣清暑益氣湯、丹溪十味香薷飲,皆人人共見之方,未有不用參者也。

至人參白虎湯,乃《金匱》中暍專主之方。《金匱》乃醫聖仲景之書,是不足法,更何法也!且夫椿官之症,乃中暑,非時邪也。時邪者,春當暖反涼,夏當熱反寒,秋當涼反暖,冬當寒反溫,為四時不正之氣。感而病者,謂之時邪。至風寒暑濕燥火,此六氣者應時而至。本天地之正氣,人或不慎,感之為病,直謂之中寒、中暑而已,不得混謂之時邪也。

今椿官當暑中暑,而混指為時邪,病且不知,何竟謗予之用藥哉。論椿官之虛弱,清暑益氣可用,因其大渴欲飲,恐黃耆白朮過於溫補,故用人參白虎。予本細心斟酌,尚幾為前輩所誤,椿官倖免矣。而當世之冤魂何可勝數哉!喻西昌曰:「醫至今日,生民之厄運也。」誠哉!是言也。

椿官廿一歲,自常販布回家,自稱有恙,延予診治。時十二月初一也,其症外似灑淅惡寒,內則煩躁覺熱,舌赤無苔,溲黃白濁,脈來洪數無倫,按之空象。謂之曰:「子如回家,一路恐有外感,而內又虧虛,攻補俱有未便,遲數日再診可也。」因密告其叔曰:「令侄此症真不治矣。

奈何?」其叔曰:「伊起居如常,飲食尚好,何至不治?」予曰:「子原難解,俟至春來,予言自驗。」後屢請,予堅辭,且遇伊家親友,遍告以椿官復病,予並未一診,恐將來受謗也。伊家只得另延他醫。初云無妨,繼則無效而加重。至次年正月十八日溘然長逝矣。後有他醫虛心問故,予曰:「此不難知也。

冬見夏脈,書稱不治。伊脈洪大無倫,在夏脈尚未太過,而見於冬令閉藏之日,且又無根,腎水告竭,肝火獨旺,木生於水,無水之木,何以應春氣之發生乎?如樹木然,當冬令閉藏,莫能定其生死,至春則生者生,而死者死。人身一小天地,肝木應乎春氣,根本既撥,故知其死於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