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國瑞

《治痢捷要新書》~ 張氏醫案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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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醫案跋 (1)

1. 張氏醫案跋

憶昔髫齡就傅城南編吉巷施師補華墊中,課讀閒嘗聞之太夫子許雷門汪謝城兩先生言吾浙名醫,以桐鄉張千里學博為最著,惜詠生也晚,不及瞻仰丰儀為憾事。旋從曉五胞伯侍診十年,耳提而命,時亦曾以張先生勖勵後進。爾時先嘉六府君就貴陽,張公秀水縣刑席,公餘之暇散步城中,向有書癖,在舊書攤上購得此稿,閱之珍為拱璧,藏諸行篚有年矣。

內有許陳錫山孫文成公病腫議請停止草藥緣山將身體作提防,洞徹病因分明璧解,名言精義頗具至理,不愧斷輪老手。治病治河何莫不然,令人企敬前型,百讀不懨詠。曾筮仕山左隨督河主任豫懷張愚箴都轉上達於上中下三遊,堵合張村大寨四紙坊韓家垣陶城埠格提高家套諸險工合龍案內薦保二千石虛榮,隨帶加一級於河工堤防堵合宜泄引河掛柳護掃譴要略有心得,躬履其境似與醫。

2. 治痢宜伸陽氣之權論

經曰:「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夭折而不張。」又曰:「陽氣衰不能滲營,其經終。」故經言:「飲食入胄,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陰陽揆度,以為常。」曰「遊溢」,曰「上輸」,曰「散精」,曰「上歸」,曰「通調」,曰「下輸」,曰「四布」,曰「並行」,皆陽氣之用。也可知陽氣者,內則運化飲食,外則分溫四體,揆度如常,百病不生者也。

痢疾者,陽氣抑鬱於脾胃之間而為病者也。然當陽氣得位之時,伏而不發;至於陽氣斂降之時,而其患漸萌。因是而水道不通,因是而腹痛食減,因是而下痢赤白,因是而裡急後重矣。故治痢而有宜表藥者,外感風寒,陽氣不得舒越,必發之散之,使風寒去而陽氣始得舒越。

也有宜攻藥者,內傷積滯,陽氣不得宣通,必刮之逐之,使積滯去而陽氣始得宣通。也有宜溫補者,臟腑虛寒,陰邪凝結,陽氣無權不能舒越宣通,必溫之熱之升之補之,所以助其舒越宣通之用也。自古言痢諸家,從未有專論陽氣者。然觀大苦大寒之味,尚必佐以辛熱。今人治痢,一見後重輒行攻克,一見下血惟事清涼。

詎知攻克過度,陽氣受傷,因之下陷而後重益甚。清涼過度,陽氣虛冷,血不歸經而下血愈多,甚至絕谷不食,通身逆冷以死者,皆陽氣撕滅之明驗也。故凡治痢投藥之後,脈有疏暢條達之意者,即便知為可愈之兆也。何也?蓋邪郁開而陽氣通行故也。

3. 治痢宜辨寒熱虛實論

李土材曰:痢之為症,多本脾腎。腳司倉凜,土為萬物之母;腎主蟄藏,水為萬物之原。二臟皆根本之地,投治少差,冤沉幽冥。究其疵誤,皆寒熱未明,虛實不辨也。晚近不足論,即在前賢頗有偏僻。如局方與復庵,例行辛熱;河間與丹溪,專用苦寒。何其執而不圓,相去天壞耶!夫痢起於豆,秋濕蒸熱鬱,本乎天也。

因熱求涼過,吞生冷由於人也。氣壯而傷於天者,鬱熱居多;氣弱而傷於人者,陰寒為甚。濕土寄旺於四時,或從火化,則陽土有餘而濕熱為病,經所謂「墩阜」是也;或從於水,則陰土不足而寒濕為病,經所謂「插監」是也。言熱者遣寒,言寒者廢熱,豈非立言之過乎?至於赤為熱,白為寒,亦非確論。

果爾則赤白相兼者,豈真寒熱同病乎?必以見證與色脈辨之,而後寒熱不淆也。須知寒者多虛,熱者多實,更以虛實細詳之,而寒熱愈明矣。脹滿惡食,急痛拒接者,實也;煩渴引飲,喜冷畏熱者,熱也;脈強而實者,實也;脈敝而滑者,熱也。外此者靡非虛寒矣。而相似之際,尤常審察。

如以口渴為實熱似矣,不知凡瀉痢必亡津液,液亡於下,則津涸於上,安得不渴?更當以喜熱喜冷分虛實。他以腹痛為實熱似矣,不知痢出於臟腸胄,必傷膿血剝膚,安得不痛?更當以痛之緩急,按之可否,臟之陰陽,腹之脹奧不脹,脈之有力無力,分虛實也。以小便之黃赤短少為實熱似矣,不知水從痢去,溲必不長液,以陰亡溺因色變,更當以便之熱與不熱,液之涸與不涸,色之澤與不澤,分虛實也。

以裡急後重為實熱似矣,不知氣陷則倉凜不藏,陰亡則門戶不閉,更當以病之新久,質之強弱,脈之盛衰,分虛實也。

4. 治痢要訣

凡治痢疾最當察虛實辨寒熱,此瀉痢中最大關係。若四者不明,則殺入甚易。須知寒症近乎虛,然寒中亦有實;熱症近乎實,熱中亦有虛。能將虛實、寒熱、表裡、陰陽八個字細心體察,認得清清楚楚,病雖千變萬化,亦難出此範圍。在諸病皆然,又不獨治痢而已也。

痢之一證,總由夏秋之交,陽氣斂降之際,或感風寒、暑濕,或觸時行疫氣,或恣食腥冷,或飢飽失宜,以致裡氣壅滯,表氣鬱遏而為痢矣。傷於氣分則白,傷於血分則赤,赤白同見則氣血並傷。其治法大要在宣通陽氣,舒通滯氣,消宿食,清濕熱而已。間有下元虛弱,或脾濕胃弱,驟為寒邪所乘,與傷寒少陰證直中寒邪相似者,此係純虛無實,純寒無熱之症也。即當以大溫大補之法治之。

總之,寒熱虛實,其色脈情形,不難立辨。最緊要處,只在初得之一二日,認定是寒是熱是虛是實,立施汗下利、溫消導、升補之法,病雖險惡,亦不難立見奇功。或遇年邁氣虛,患積滯實熱之症,法應消導清裡者,亦即照法清之、導之,勿疑慮、勿畏葸。但其輕重緩急間,與年強力壯者略有區別耳。

蓋積滯去則胄氣升,邪氣除則正氣復,飲食一進,表裡自利。若狃於氣虛年邁,不可攻伐,專進以補氣養血之藥,殊不知愈補愈壅,愈痢。邪氣未除,正氣消盡,飲食不進,病勢日增,補之不得,瀉之不可,雖有善者,亦無加之何矣!我故曰:治痢疾與治瘟疫同,只在初得之一二日,全在瞻力壯識見,定認明寒熱虛實,以施治之。否則鮮有不輕病轉重,重病致死者。

承斯任者,可不慎之於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