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

《本草思辨錄》~ 卷一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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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0)

1. 白蘚皮

白蘚之根作羊氈氣,氈屬風,宜治在下之風矣。而其根於四五月花開之後,即虛惡無用,是未花之前,其氣上注必力,且採於二月風木司令,自於治頭風極合。至味苦化燥,氣寒已熱,又能於濕熱大展其用,治淋瀝陰腫者,根走極下之驗也。治黃疸濕痹者,皮走肌肉之驗也。

治四肢不安腹中大熱飲水者,皮黃白入肺胃之驗也。用之於濕熱,不必挾風,用之於風,不必挾濕而必挾熱,否則於是物無當矣。

2. 龍膽

黃芩主少陽之經熱,竹茹主少陽之腑熱,龍膽則主由少陽入厥陰之熱。其味苦中有澀,苦主發,澀主收,即發即收,其用在少陽者少,在厥陰者多,故用龍膽者皆取其瀉肝。凡肝之熱,有本臟挾膽而熱者,有為膽所侵侮而熱者。龍膽治膽侮肝之熱,能內極於骨間,謂之治肝無愧。以其未全離少陽,故瀉肝之氣熱,不瀉肝之血熱,龍膽之名,所由來也。

3. 芍藥

芍藥十月生芽,正月出土,夏初開花,花大而榮,正似少陽漸入陽明,故得木氣最盛。根外黃內白,則為具木氣於土中而土生其金,金主攻利,又氣味苦平,故能入脾破血中之氣結,又能斂外散之表氣以返於裡。凡仲聖方用芍藥,不越此二義,以此求之方得。

芍藥別錄酸微寒,隱菴輩多議其非。今取嚼之,卻帶微澀,澀者酸辛之變味。況同一物而氣質有厚薄,安知古之不異於今。即本經之苦平與酸微寒並體之,皆不外斂之與破。識得芍藥之用,而無謂之吹求可已矣。

鄒氏於仲聖方之有芍藥,處處以破陰結解之,支離殊甚。桂枝因衛氣外泄不與營合,故於桂甘溫經驅風之中,用芍藥攝衛氣就營氣,營氣本未嘗結,何待於破,此斂之義也。當歸芍藥散治腹中㽲痛,此破之義也。桂枝加芍藥湯治腹滿時痛,此斂與破兼者也(滿須斂,痛須破)。何可執破陰結一說,以概諸方。

腹痛為太陰血中之氣結,芍藥以木疏土而破結,故為腹痛專藥(謂於土中瀉水者,猶屬膈膜之論)。下利乃陰氣下溜,土德有慚,豈堪更從而破之,故下利斷非所宜。若滯下之利,則正宜決其壅滯,芍藥又為要藥。潔古芍藥湯用之而以名方,可謂得仲聖心法矣。

仲聖黃芩湯治下利何以有芍藥,蓋太少合病,邪已近里,無用葛根湯之理,治之宜從里和。黃芩清少陽之熱而其氣輕,加芍藥以斂之,甘棗以固之,則里和而利止。且太少合病,則病氣未肯驟下,欲其里和,焉得不斂,芍藥之不可少如是。

甘遂半夏湯證,曰脈伏,欲自利,利反快,雖利心下續堅滿。脈伏者,有留飲在內。欲自利利反快者,利不即利,既利則快。心下續堅滿者,利後滿減,過時又續,顯系內有停阻,與滯下無異。芍藥能破堅積,正其所宜。且以甘遂逐在上之留飲,而又以芍藥斂而降之,則上下之邪盡去,用芍藥之妙有如此,而注家從未見及,可異也。

芍藥甘草附子湯證,曰發汗病不解,反惡寒者,虛故也。虛者陽虛,汗後氣已外散,故以附子扶陽,炙甘草補中,芍藥斂其外散之氣,方義易見。而鄒氏以芍藥甘草為得桂枝湯之半,盡太陽未盡之風邪。此與桂枝湯何涉,且以芍藥甘草當桂枝湯之用,不可謂非妄矣。

芍藥為太陰血中之氣藥,不能破血中之血結,且味澀則破而不泄,故凡下瘀血之方,芍藥得廁其間者,皆偏裨之任也。

芍藥若用為補劑,必配合得宜,如四物湯之類,方能獲益。辛祐之患消渴九年,止而復作,蘇樸授以芍藥甘草等分為末煎服,七日頓愈。陳日華謂古人處方,殆不可曉。實則無不可曉也,殆善師成無己酸以收之,甘以緩之,酸甘相合,用補陰血、斂逆氣、除肺燥之意耳。此最得用補之妙法,單用詎能即補。

潔古謂入脾經補中焦,東垣謂色在西方故補,皆足貽誤後人。洄溪又但以為養肝之聖藥,其亦昧之至矣。

古有減芍藥以避中寒之說,寇氏然之,謂氣虛禁用。此亦仲聖早有以示人者。傷寒太陰篇云:太陰病脈弱,其人續自便利,設當行大黃芍藥者宜減之,以其人胃氣弱易動故也。以芍藥與大黃並稱,即可知芍藥之為芍藥,胃弱宜減。更可知應用而尚不可多用,何後人直以為補劑而不加深考耶。

胃弱既宜慎矣,乃防己黃耆湯下云,胃中不和者,加芍藥三分,則何以解之?夫芍藥者,能斂外散之氣以返於裡者也。風濕脈浮身重汗出惡風,氣之外散為何如,故其證有兼喘者,有兼氣上衝者。和胃非他,斂胃氣使下降耳,豈芍藥而有和胃之專長。又肺與腸胃皆一氣直下,芍藥能斂氣入里,即能下歸腸胃,故芍藥為脾藥而兼為肺藥為胃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