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醫案》~ 《程杏軒醫案》輯錄 (5)
《程杏軒醫案》輯錄 (5)
1. 殷仲周先生筋攣便濁
據諭病原始末，考諸經云：肝主筋。身之所束者，筋也。所以榮筋者血也，病本血不榮筋，而跗筋之血，又耗於足瘤之滲漏，加之時疫熱邪，深入經絡，足跗之大筋，得熱而短。經又云：肝氣熱，膽泄口苦，筋膜乾，則筋急而攣者是矣。然治攣固難，而治濁亦不易。雖津液藏於膀胱，氣化能出，但肺為生水之源，金燥則水不生。
白話文：
根據你提出的病症，查閱經典文獻，經文中記載：肝臟主導筋脈。人體的束縛和牽拉，都是由筋脈負責的。而滋養筋脈的是血液，病症的根本原因是血液無法滋養筋脈，而足踝的筋脈血液，又因腳部腫瘤而滲漏消耗。再加上時疫的熱邪，深入經絡，足踝的大筋受到熱邪影響後收縮變短。經文中還說：肝氣過熱，膽汁外泄導致口苦，筋膜乾燥，筋脈就會緊張攣縮。然而，治療攣縮本身就困難，治療體內津液阻滯也不容易。雖然津液儲藏於膀胱，但它的氣化作用可以排出體外。但是，肺是生水之源，如果肺部乾燥，則津液無法產生。
諸病水液渾濁，皆屬於熱，義可知矣。進而求之筋攣血涸，使非養血榮筋不可也。然徒知榮養，而不明夫輔金制木之法，亦不可也。苟以金制木而木反榮，筋反舒矣。且金清則水生而熱降，此榮筋即可以治濁也。水足則木暢而筋柔，此治濁即可以榮筋也。明見諒以為然。
白話文：
所有因體內水液渾濁所產生的疾病，都屬於熱症，這個道理不難理解。進一步探討，若是筋脈痙攣、血氣乾涸，就必須滋養氣血、疏通筋脈。然而，如果只知道滋養，卻不解輔金制木的方法，也不行。如果以金制約木，木反而會生長，筋也反而會舒展。而且金氣清淨，水液就會滋生，熱症就會消退，所以滋養筋脈就可以治療水液渾濁。水液充足，木氣就會通暢，筋脈就會柔軟，所以治療水液渾濁就可以滋養筋脈。明白這個道理後，想必您也會贊同。
安波按：金清則水生而熱降，此榮筋即可以治濁。擬《準繩》人參清肺法，冀其治節之令行，則膀胱氣化出矣。所謂不治濁而治濁也。復以朱氏虎潛法，以濡養營衛，壯陰潛陽，所謂水足則水暢，不榮筋而筋自榮也。
白話文：
安波醫師註解：金元素清澈，可以生水、降熱，榮養筋骨，因此可以用來治療濁氣。仿效《準繩》中用人參清肺的方法，希望它能使膀胱氣化恢復正常。所謂「不治療濁氣，而能治療濁氣」。再用朱氏的「虎潛法」，來滋養營衛，壯大陰氣，潛藏陽氣，所謂「水足了，水路就會通暢，不必榮養筋骨，筋骨自然會得到滋養」。
2. 張佩韋先生肝腎兩虧證治
兩尺細澀，肝腎下虧，必得之醉而使內也。壯時血氣方剛，故無所苦。自強仕以來，漸覺目盲不能遠視，耳如蟬吟蛙鼓，虛里其動應衣，闔目轉盼，則身非己有，腰膝酸楚，行步不正，種種病狀，就衰之徵。經云：肝開竅於目，腎開竅於耳，目得血而能視，耳得血而能聽，血氣衰耗，不能上充，故視聽失其常度。心為君主之官，血虛心無所養，故掣動不安。
白話文：
脈象細弱而澀滯，表示肝腎精氣虧損，必定是過度飲酒傷身所致。年輕時血氣旺盛，所以不覺得有什麼不適。自從當官以來，逐漸感到眼睛昏花，看不清遠處的事物；耳朵像蟬鳴蛙叫，虛空飄渺；衣服摩擦到肌膚時感到很刺痛；閉上眼睛轉動眼珠，就會覺得自己的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腰膝痠痛，行走不穩，各種病狀都出現了，是衰弱的徵兆。經書上說：肝臟開竅於眼睛，腎臟開竅於耳朵，眼睛得到血氣的滋養才能看到東西，耳朵得到血氣的滋養才能聽見聲音。血氣衰弱，無法上達，所以眼睛和耳朵的功能就失常了。心臟是人體的主宰，血虛時心臟得不到滋養，所以感到不安和悸動。
腦為髓海，下通命門，上氣不足，頭為之苦傾。腰者腎之府，腎憊則憚於轉側。膝者筋之府，筋憊則艱於屈伸。方用人參為君，形不足溫之以氣；地黃河車龜鹿膠為佐，精不足補之以味，更用山萸五味，攝納腎氣歸元，氣旺精充，百骸司職，收視而視明，返聽而聽聰矣。
白話文：
大腦是骨髓的海洋，與下方的命門相通。如果上方的氣息不足，頭部就會出現傾倒的痛苦。腰部是腎臟的府邸，腎臟疲乏就會害怕轉動身體。膝蓋是筋骨的府邸，筋骨疲乏就會難以屈伸。
一方中使用人參為主藥，意在溫補氣血。地黃、河車、龜鹿膠等為輔藥，意在滋補精血。此外，再加入山萸肉、五味子等藥材，收斂腎氣，使其迴歸元氣。
當氣血充足、精華充沛時，身體各部分都能正常運作，視力敏銳，聽力靈敏。
安波按：方議皆精妙入化。
3. 家近陶翁肝陽逆肺咳嗽加感風溫標本異治
兩寸關脈候俱大，左關尤急。據述前冬因情志抑鬱，先見此脈。後覺心煩不安，舊春心煩稍定，咳嗽至今不止，舌苔時黃時退，此肝為受病之源，腎為傳病之所。夫肝之傷脾，人所易知，肝之傷腎，人所不識。譬如折花枝安插瓶中，花枝日茂，瓶水日為吸乾，肝陽吸引腎陰，此之謂也。
白話文：
兩寸的關脈脈象都很大，左關脈尤其急促。根據病人的描述，在前年的冬天因為精神情緒抑鬱，就出現了這種脈象。後來感到心煩不安，去年春天心煩稍微平息，但咳嗽至今未癒，舌苔時而發黃時而退卻。這表明肝臟是受到病邪的源頭，腎臟是病邪傳遞的部位。肝臟傷害脾臟，這是人所共知的；肝臟傷害腎臟，卻是不為人所知。這就像把花枝剪斷插在花瓶中，花枝一天天茂盛，花瓶中的水一天天被吸乾一樣，肝陽會吸收腎陰，這就是這個道理。
且肺為腎母，子虛必盜母氣，不特金不制木，而木反得侮金。肝陽上升，衝心為煩，沖肺為咳，脈大不斂，舌見黃苔，要皆陽亢陰虧之所使然。所幸寢食如常，別無兼證。議以滋腎生肝，保金化液，辛溫剛愎，似非所宜。復診脈急依然，連日嗽甚，於前夜臥欠安，頭額手心俱熱，是屬挾有風溫外因。
白話文：
肺是肝臟的母親，肝氣必須順從母氣（肺氣），肺氣不僅不能剋制肝氣，反而能幫助肝氣強盛。肝陽上升，衝擊心臟則稱為「中風」，衝擊肺臟則稱為「咳嗽」，脈搏強勁且不受抑制，舌頭出現黃苔，這些都是陽氣盛而陰氣衰弱所造成的。
慶幸的是，患者的飲食正常，沒有其他合併症狀。考慮使用滋陰生肝、保金化液的藥物，但辛溫剛烈的藥物可能不適合。
再次診脈，發現脈象仍然急促，病情近幾日惡化，前一晚患者出現打哈欠的現象，頭額和手心都發熱，這表示外感風溫。
若云陰血之熱，當發於日晡，不應發在午前，且其來也漸，何驟若此。質虛恙久，固不能正從標治，然亦未可過補。仿汪廣期前輩風溫湯方法。
白話文：
如果說這是陰血的熱症，那麼它應該在傍晚發病，而不應發生在上午。而且陰血熱症通常是逐漸發作的，怎麼會如此突然？體質虛弱，病情長期拖延，固然不能只從表面治療，但是也不能過度進補。可以借鑑汪廣期的前輩所用的風溫湯方法。
安波按：卓識名論。非熔經鑄史者不能。
4. 汪舜賡翁令愛水腫
色白膚嫩，腎氣不充，數月病魔，脾元又困，諸醫調治，病勢日增，請求其本而論治焉。經言諸濕腫滿，皆屬於脾。曩服五苓、五皮，非無所據，但腎為胃關，關門不利，故聚水而從其類。仲師主用腎氣丸，即此意也。若謂童年精氣未泄，補之不宜，然治標不應，理應求本，所謂有者求之，無者求之是已。
白話文：
皮膚白嫩，氣血不足，幾個月的病纏身，脾胃也受損。許多醫生開藥治療，病情卻越來越嚴重，希望能從根本原因來治療。醫書上說，各種水腫脹滿的病都和脾有關。之前服用的五苓散和五皮飲方，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腎臟是胃的關卡，關卡不順暢，所以積水就從屬於它。仲景大師用腎氣丸治療，就是這個道理。如果認為小孩子精氣沒有耗損，不適合補腎，但治療症狀沒有效果，就應該求其根本。所謂「有的要找有，沒有的也要找有」就是這個意思。
夫水流濕，火就燥，二陽結，謂之消。三陰結，謂之水。消者患其有火，水者患其無火。且水病雖出三陰，而其權尤重於腎。腎居水臟而火寓焉，此火者，真火也，天非此火不能生物，人非此水不能有生。即膀胱津液藏焉，亦必由命門氣化而出。華元化曰：腎氣壯則水還於腎，腎氣虛則水散於皮。
白話文：
水流動會引起濕氣，火氣會趨於乾燥。陽氣阻塞稱為「消」，陰氣阻塞稱為「水」。罹患消病的人擔心有火，罹患水病的人擔心沒有火。而且水病雖由陰氣阻塞引起，但對腎臟的影響尤其嚴重。腎臟掌管水，但其中藏有火，這火氣是真火，沒有這火氣，天就不能創造生命；沒有這水氣，人就不能生存。此外，膀胱中貯藏的水液，也必須經由腎臟氣化才能排出。華元化說：腎氣強壯，水液就能回歸腎臟；腎氣虛弱，水液就會散發到皮膚表面。
白話文：
以前服用了腎氣丸效果不錯，但最近飲食沒有節制，病情復發後再服用就不見效了。參考《己任編》記載：這種病單用腎氣丸或補中益氣湯都不見效，必須同時使用補中益氣湯和《金匱》中的腎氣丸。謹遵此法。
安波按：於庚長秋，行醫於杭筧橋，一士子患水腫，面目無縫，陰大如栲，小水點滴不爽，切脈沉細模糊，苔膩白滑，不渴。閱前醫有開鬼門者，有潔淨府者，有用五子五皮者，有需《金匱》腎氣法者，服之如石投海。余意腎氣虛則水泛為腫，以腎氣丸為旗鼓之劑，何反不應。
白話文：
安波醫師說，在庚長秋這年，我在杭筧橋行醫，有一位書生得了水腫病，臉部腫脹得看不見五官，睪丸腫得像木瓜一樣大，小便又少又頻，把脈後發現脈象沉細模糊，舌苔膩滑白淨，不覺得口渴。我看過他之前看過的中醫開的藥方，有的用鬼門方，有的用潔淨府方，有的用五子五皮方，有的用《金匱》裡的腎氣丸方，但吃這些藥就像石頭丟進大海一樣，毫無效果。我想，腎氣虛弱，水液就會泛濫成災，造成水腫，用腎氣丸來振奮腎氣，怎麼會沒有效果呢？
追憶《己任編》有益氣陽，送腎氣丸之法，翻書令彼視之，伊以為然。服之竟驗。視此與先生暗合也。
5. 方芷南茂才夫人產後心脾兩虧之證
《金匱》云：婦人新產有三證，一曰痙，二曰鬱冒，三曰大便難。三證所因，無非陰傷血耗之所致耳。人知四物湯能補血，此第認其面目，而未審其根源。夫血生於心，統於脾，欲求其源，舍此誰與?再按脾主肌肉，脾虛故肌肉發熱，心主神明，心虛故神明失藏。計惟黑歸脾湯一方，可稱對證之藥，泛涉他求，恐多岐也。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提到，婦人產後有三種常見症狀：抽筋、煩躁鬱悶、大便困難。這三種症狀的根源，都是因為產後陰血受損、氣血耗傷造成的。
一般人提起補血，就會想到四物湯，但這只是看到了表象，沒有深入探究源頭。血液是由心臟產生的，由脾臟統治。如果想補血，就應該從心脾入手，沒有其他器官能取代。
再說脾臟主管肌肉，脾虛就會導致肌肉發熱。心臟主管精神意識，心虛就會導致意識失常。所以，只有黑歸脾湯這種藥方，纔是針對這三種症狀的對症之藥。如果胡亂使用其他藥方，恐怕會適得其反。
語云：寧醫十男子，莫醫一婦人。蓋女科病本無難，其所難者，胎產兩端而已。胎前諸病，尚須培養氣血，況乎產後百脈空虛，不言可知矣。產經十朝，發熱昏冒，肢掣煩躁，夜臥欠安，脈息數大無力，斷非蓄瘀風邪，顯屬陰虧陽越。病關根本，非枝葉小恙可比。歸脾湯培養心脾化源，喜其虛能受補。
白話文：
有俗話說：治療十個男人都不如治療一個女人。這並不是說婦科疾病很難治，而是因為婦科疾病中最難治的就是懷孕和生產。在懷孕之前發生的各種疾病，都需要調理氣血，更何況生產後身體虛弱，脈絡空虛，這是不用解釋的。產後十天出現發燒、昏迷、肢體抽搐和煩躁，晚上睡不著，脈搏又快、又大、又無力，這肯定不是因為淤血或風寒，而是明顯的陰虛陽盛。這種疾病關係到女性的身體健康，不能把它和小毛病相提並論。歸脾湯可以調理心脾，供給營養，它的好處是身體虛弱時也能受補。
第補藥治虛，如旱田稼穡，灌溉宜頻。病人畏藥，昨晨至今，停藥未進，心煩肢擾，痙厥欲萌，原方加膠黃棗麥，守服勿懈。
白話文：
補充藥物用於治療虛弱，就像灌溉旱田農作物，需要頻繁施肥。病人害怕藥物，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一直沒有服藥，出現心煩、肢體騷動、抽搐的徵兆。現在需要在原來的藥方中加入膠黃棗麥，堅持服用，不可懈怠。
安波按：近時之大弊，產後輒以生花湯從事，徒不知芎歸等之走竄，散渙無常。茲閱此案，較以歸脾膠黃，何啻霄壞之殊。昔丹溪之產後多血虛，嘗以大補為主，雖有雜症，以末治之。景岳云：產後多不虛症，胎前為氣血所壅，及產後始見。通快之語。細玩二言，在醫者之靈機活潑，不可固執一見，以致膠柱鼓瑟也。
白話文：
安波注：近日最不好的做法就是，產後動不動就用生化湯，卻不知道芎歸等藥性竄散，效果不穩定。現在看到這個病例，跟用歸脾湯加膠黃來調理，簡直是天壤之別。以前丹溪的產後調養多考慮血虛，常以大補為主，即便有其他症狀，也用末梢治療。景嶽說：產後多不虛弱、血虛，是因懷孕時氣血被胎兒壅塞，產後才顯現出來。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仔細品味這兩句話，作為醫生應當靈活變通，不要固執於一種看法，導致死板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