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烈

《吳醫匯講》~ 卷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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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2)

1. 認疫治疫要言

疫癘之證,病家每每忌諱,醫家故不明言,然口雖不必明言,心內還須認清,若認之不清,不但用藥無效,而且開口便差。認疫若何?於聞見中但有兩三人病情相同者,便要留心。留心若何?病有來蹤去跡,怪怪奇奇,傳變遲速,不近情理,較諸正傷寒、風溫、溫熱、濕溫、暑暍等門,迥乎大異者,即疫也。脈證不必大涼,而服大涼之藥,似有害而終無害者,即疫也。

白話文:

當出現瘟疫時,患者家屬通常會忌諱提起,醫生也往往不會明確表明,但是嘴上不說,心中還是要了解清楚。如果不能辨別清楚,不但用藥無效,而且診斷也會錯誤。如何辨別瘟疫?如果在接觸過的人中,只發現兩三人病情相同,就需要注意。如何注意?瘟疫的發病、發展、傳播都比較古怪,傳播速度快慢,不合常理,與正傷寒、風溫、溫熱、濕溫、暑暍等病症相比有很大不同,這就是瘟疫。脈象、症狀不必大涼,但服用了大涼藥物後,即使看似對病情有害,但最終也沒有危害,這就是瘟疫。

脈證可進溫補,而投溫補之劑,始似安而漸不安者,即疫也。

治疫之法,總以毒字為提綱,憑他如妖似怪,自能體會無疑。君如不信,試觀古今治疫之方,何莫非以解毒為主,吳又可之專用大黃,非解毒乎?張路玉之酷喜人中黃,而以童便配蔥、豉為起手方,非解毒乎?葉天士之銀花、金汁必同用,非解毒乎?至於犀角黃連、生甘草等味,十方九用,非解毒乎?故嘉言喻氏有要言不繁曰:「上焦如霧,升而逐之,佐以解毒;中焦如漚,疏而逐之,佐以解毒;下焦如瀆,決而逐之,佐以解毒。

白話文:

治療疫病的方法,總是以「毒」為中心思想。不論病徵如何怪異,只要能領會這個原則,就能對症下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觀察古今治疫的藥方,哪一種不是以解毒為主?吳又可專用大黃,不就是解毒嗎?張路玉酷愛人中黃,並以童便、蔥、豆豉為起始藥方,不就是解毒嗎?葉天士的金銀花、金汁,一定是同時使用,不就是解毒嗎?至於犀角、黃連、生甘草等藥材,十分之九的藥方都會使用,不就是解毒嗎?所以嘉言喻氏簡潔地說道:「上焦像霧,用升法驅散它,配合解毒藥;中焦像水泡,用疏通法驅散它,配合解毒藥;下焦像溝壑,用利水法疏通它,配合解毒藥。」

」觀其旨,上中下則有升疏決之異,而獨於解毒一言,疊疊緊接,不分彼此,豈非反覆丁寧,示人以真諦也哉。

2. 趨庭雜記

憶余少時,嘗讀《內經》云:「肺藏魄,肝藏魂。」又云:「肺主氣,肝主血。」夫既清陽之氣歸之於肺,濁陰之血歸之於肝,又何以清陽之魂不歸於肺金,濁陰之魄不歸於肝木哉?以是析疑於先子,先於曰:噫!汝之愚也,然亦不可無此一問。

白話文:

人受天地陰陽之氣而成,先天有平衡之理,如乾位在南坤位在北、離位在東坎位在西。因此,屬東方的離位是太陽所屬,反藏著屬庚的金雞;屬西方的坎位是月亮所屬,又依存於屬甲的玉兔。金氣中含有木氣,木氣中也含有金氣,金氣與木氣相互作用,木性依附金氣,這種衝和之道就是大自然的規律。而肝藏魂、肺藏魄,更不用多說了。

蓋人法天地,稟賦陰陽,先天皇極,干南坤北,離東坎西,是以東離日府,反藏庚位之金雞,西坎月宮,又賴甲方之玉兔,金中有木,木中有金,金情戀木,木性戀金,是大地衝和之道也,肝魂肺魄,更何疑哉?

相傳孫思邈有降龍伏虎之說,余問於先子,先子曰:此亦當時之寓言耳。蓋今之肝氣橫逆,脅痛嘔惡,目張痙厥,非猙獰之逆龍乎?而肺氣不宣,喘急痰壅,便溺俱無,非猖狂之猛虎乎?當此之際,有慧心明手,一劑而其病如失,是即思邈之降龍伏虎也。子輩讀書,由此說而隅反之,自可日進於高明矣。

白話文:

傳說孫思邈有降龍伏虎的神通,我曾問過我的父親,父親說:這只是當時的比喻罷了。現今所謂「肝氣橫逆」,也就是肋骨疼痛、嘔吐噁心、眼睛瞪大、抽搐痙攣,這不就是兇猛猙獰的逆龍嗎?而所謂「肺氣不宣」,也就是呼吸急促、痰液壅塞、大小便不通暢,這不就是狂暴兇猛的老虎嗎?此時如果遇到有智慧有本領的醫生,開一劑藥就能治好他們的病,就像孫思邈降龍伏虎一樣。你們讀書,要由這個比喻反過來思考,自然就能在醫學上進步了。

竊怪今之人學術未精,每咎於藥品之未醇,或嫌膠之不陳,或憎連之非川,用桂無交趾之產,用術難於邑之真,諉辭卸責,不知上古之世,衣服宮室尚有未全,金、石、草、木之品豈如今之悉備耶?然古人未嘗不治人也。且醫之有藥,猶繪事之有色也。青、黃、赤、黑,色之常也,而淡紅、微翠、嫩綠、嬌黃,乃繪家均合之巧。

白話文:

我感到奇怪,當今的醫者學術不精,總是歸咎於藥材品質不好,有的抱怨膠類藥材不夠陳舊,有的厭惡連翹不是產自四川,用桂皮時要求來自交趾,用術藥時要求來自邑地,總是找藉口推卸責任。卻不知道在古代,連衣服和房屋都還不齊全,金、石、草、木之類的藥材哪能像現在如此齊全呢?但是古人從未放棄治病。而且,醫者用藥就像畫家使用顏料。青、黃、赤、黑是基本的顏色,但是淺紅、淡綠、嫩綠、嫩黃這些顏色,纔是畫家調配巧妙的功夫。

寒、熱、溫、涼,藥之範也,而大小、綏急、奇偶、輕重,亦由醫者配合之微妙耳。嗟乎!可以醫而不如繪者乎?

白話文:

寒、熱、溫、涼,是中藥的基本性質。而藥物的劑量大小、煎煮時間長短、藥材數量奇偶、藥材輕重,也需要醫生根據具體情況靈活調整。唉!難道醫生的配藥技巧,能比畫家配顏料還差嗎?

讀《素問》五運合化之理,有黃氣橫於甲巳,白氣橫於乙庚,黑氣橫於丙辛,青氣橫於丁壬,赤氣橫於戊癸,余潛心仇對,難以自明,及讀《天元冊》文,有丹天之氣經於牛女,黅天之氣經於心尾,蒼天之氣經於危室、柳鬼,素天之氣經於亢氐、昂畢,玄大之氣經於張翼、婁胃,因以張介賓所繪《運氣圖》玩索之,始悉天干與二十八宿所處之向,所合之位,讀時雖少開茆塞,然其合化之根源,一定不移之法,則尚難胸中明轍,確乎無疑,由是問於先子,先子曰:天下之事不出乎五行,而《河圖》為五行之祖,今爾以合化之所以然,而欲溯流窮源,盍以《河圖》思之也。夫《河圖》之數,一與六合,二與七合,三與八合,四與九合,五與十合。

白話文:

讀《素問》中關於五運合化的理論,發現黃氣橫行在甲巳,白氣橫行在乙庚,黑氣橫行在丙辛,青氣橫行在丁壬,赤氣橫行在戊癸。我潛心研究,但難以理解。後來讀《天元冊》,裡面提到丹天的氣經行在牛女,黅天的氣經行在心尾,蒼天的氣經行在危室、柳鬼,素天的氣經行在亢氐、昂畢,玄大的氣經行在張翼、婁胃。於是我參照張介賓繪製的《運氣圖》進行探究,這才明白天干和二十八宿所處的位置和相應的位置。雖然閱讀過程中有所瞭解,但對於它們合化變化的根源,缺乏一個確定的法則,心中還是不能明確肯定。於是我向父親請教,父親說:天下的事情都離不開五行,而《河圖》是五行之祖。現在你想要追根溯源,瞭解合化變化的緣由,不妨從《河圖》中去思考。

《河圖》中的數字,一與六相合,二與七相合,三與八相合,四與九相合,五與十相合。

試屈指天干之次第,甲數居一,巳數居六,乙數居二,庚數居七,丙數居三,辛數居八,丁數居四,壬數居九,戊數居五,癸數居十,即《河圖》生成之數。土為萬物之母,故以為首而相生合化也。此至簡至易之事,而人多未有悟及者也。

白話文:

我們嘗試以手指來數天干的順序:甲為一,巳為六,乙為二,庚為七,丙為三,辛為八,丁為四,壬為九,戊為五,癸為十,這就是《河圖》中生發的數字。土是萬物之源,所以把它放在第一位,用來代表生生不息的變化過程。這是一個非常簡潔易懂的道理,但是很多人還沒有明白。

3. 辨醫書音義

《傷寒》書有「噫氣不除」句,今人以「噫」字讀作「依」字聲者居多,因《四書》注:「噫,心不平聲也。」但此噫氣由中氣不和,胃氣上逆,與心不平聲義不合。考《字典》音於介切,應讀「隘」字之去聲為是。

白話文:

《傷寒論》中提到「噫氣不除」這個句子,現在很多人把「噫」字讀作「依」字的音。因為《四書》的註解中說:「噫,表示內心不平靜的聲音。」但這種解釋與中氣不和、胃氣上逆所產生的噫氣意思不符。查閱《字典》,「噫」字的發音應該是「於介切」,應該讀成「隘」字的去聲。

《脈訣》二十八脈內有濡脈,注云:「與爛綿相似。」今人讀作「如」字聲者居多,然非濡滯之義。考《字典》「濡」字有而、囚、如、柔、耎、五音,《莊子》有「濡弱謙下為表」句,與「耎」字之義頗合,則此「濡脈」,宜讀「耎脈」為是。

白話文:

《脈訣》中描述的二十八種脈象中,其中一種叫做「濡脈」。古籍中註解為:「類似潮濕的棉絮。」現代人大多把這個「濡」字讀作「如」的音,但這不是「濡」字原本的含義。

查閱《字典》,「濡」字有多個讀音,包括:而、囚、如、柔、耎。在《莊子》中有一句:「濡弱謙下為表」,其中的「濡」字的意思與「耎」字的含義非常接近。因此,這個「濡脈」應該讀作「耎脈」,這樣才符合它的本意。

痹者,閉而不通之謂也。《字典》兵糜切,音秘。今人多唸作「避」字聲者非。

4. 夏月忌枳說

枳殼枳實,皆破氣之品,夏月乃「熱傷氣」之令,二藥非宜,故暑濕熱三氣門方中,惟陽明實滿,不得不與承氣湯者間有用之,其餘皆不用,此古人制方之意,若有不謀而合焉。今人未能體會,每於暑熱之時任意用之,是何讀古人書而漫然未覺耶?或曰:枳不宜於夏令,檳榔尤甚矣,余曰:不然,夏月之邪,三焦受者居多,非檳不達,故為要藥,枳不能通三焦,故為時令之禁。

白話文:

枳殼、枳實這些藥材都是破氣散熱的。夏季是「熱傷氣」的時節,這兩味藥不適合使用。因此,在治療署濕熱的藥方中,只有太陽病正值盛期,不得不使用承氣湯時才會用到它們,其他情況都不要用。這是古人製定藥方的用意,如果有人不按照這個原則,那就是沒有領會古人的意思了。現在的人不容易理解這個道理,常常在夏季任意使用這些藥物,這是怎麼讀古人的書而沒有認真領悟呢?有人說:夏季不適合用枳實,檳榔就更不適合了。我不同意這個說法。夏季的病邪,大多集中在三焦,不使用檳榔無法達效,所以它是重要的藥物。枳實不能通三焦,所以夏季禁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