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權初編》~ 卷上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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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10)

1. 論治痘當歸脾胃第四十五

古今方書,論痘毒皆藏於腎,惟沈虛明謂五臟惟土能藏物,當藏於脾。予意土之藏物,一歲即發,豈待歲久始發耶?蓋痘毒如石火然,取石置之水中,雖百年而火不少減,若激之,則隨發矣。是知痘毒必藏腎水,須俟歲氣激動乃發。沈子之言,非也。然所治之理,則當歸於脾胃。

蓋脾胃為五臟之總關,痘毒之發,從腎經傳之脾胃始出,觀古人首用升、葛,意可見矣。又為五臟強弱之本,胃氣強則易出,胃氣餒則難出,胃火盛則為火毒,胃虛寒則為寒毒。又為氣血生髮之源,肺雖灑陳六腑,灌溉諸臟,實由胃氣上騰所致。若胃有積滯痰蟲疼脹之病,則中氣痞結,何能上騰輸肺,宣布痘毒而出,並交會氣血哉?小兒最多此病,即閉痘之源也。若舍此而徒補氣血,與清涼升發,終無益也。

後惟費建中好用青皮,謂痘毒深伏肝腎者,以此發之。蓋青皮肝脾兼入,最能去脾胃痰滯,予謂當改為脾胃有痰滯而痘不出者,以此發之為是。由是推之,則二陳、枳、樸、蕪荑、使君之類隨症選用,加以酒蒸大黃斟酌下之,則胃結一開,中氣發越,然後補瀉升發無不立效矣。

2. 論小兒驚搐多屬痰火附小兒久虛新停積滯不可強進補劑第四十六

小兒驚搐,多屬痰火。其痰火之由,不止一端。蓋小兒元氣未充,腠理不密,加以純陽而欲外竄,則腠理愈疏,最易傷風。又睡大人懷中,被覆不密,亦易傷風。又乳易變為痰,為有水乳相合之理。又易傷食,恐小兒啼哭,可食者咸與之以止其哭,又恐過飢,凡甘脆之物,靡不頻勸食之。

蓋食停則變為痰,傷風所致,乃肺家之痰,乳與食滯所變,乃脾胃之痰。書云:「脾為生痰之本,肺為貯痰之標。」況二經兼有,則痰之多可見。且小兒不會吐痰,即肺痰有時而出,則下咽於胃,胃痰有時而出,則上浸於肺,互相牽引而不能去,是痰有增無減。既有痰滯久郁之火,加以傷風之火,濟以純陽之火,痰隨火升,詎不方寸迷亂,變為驚搐之症乎?醫人惟執以驚嚇起見,用龍齒平肝,麝香開竅,硃砂寧心。殊不知所迷亂者,乃痰火壅逼心包絡之外,痰火一清立愈。

若麝香與硃砂同用,反引痰深入心竅,兼以龍齒之澀,痰何得出?反成真痰迷心竅之症矣。縱有驚嚇,使無痰火,自可隨愈,何能變為斯症?醫者當審其痰火在肺在胃,或二經兼有。若有表邪,當以清痰利氣,加以前胡薄荷,或寒熱往來,則加柴胡以治之。若表邪已清,或本無表症,則當專清肺胃之痰火。

是麝香、龍齒、硃砂所治,乃已成痰迷心竅,非驟然驚搐之症也。至日久不愈,形瘦氣餒,變為慢驚。蓋小兒氣血未充,最易變虛,又當溫補脾胃,兼以理氣化痰消滯治之矣。又有小兒久病,當用溫補。又忽新停積滯,家人畏責不敢言,須細心審察,不可因其形瘦氣餒,遽投大補,補之不效,又以為虛重補輕,強進不已,立見危殆。

然此症多屬不治,為其補瀉兩難,縱治之,亦當辨其積滯之寒熱多寡,與人之虛弱輕重,斟酌至當而治之也。

3. 論醫道執一之弊第四十七

醫者,義也。義者,宜也。宜者,權也。道至乎權,尚有所執乎?醫道如水,隨方就圓,大無不通,小無不入,無有定形,無有定見,方為醫道盡善者。若或執於補,或執於瀉,更有補瀉兩不敢,而惟執平和媚世之劑,此儒者之鄉愿,可恥之甚者也。

或執於法,或執於方,或執於運氣天時,或執於四方風土,或執於老少強弱,或執於膏梁藜藿,或執多乎內傷,或執精乎外感,或執於補腎,或執於補脾,或執於初中末三法,或執於五奪不可瀉,是皆不明乎道之權者也。然予所言,似易而實難,不熟明乎經之理,焉達乎道之權?用經不當,猶有可救,用權不當,則殺人於俄頃矣。故必須讀書多,經歷久,戰兢履薄,澄心玩索,而始得其宜也。

若夫粗浮自是,或專倚世法動人,或單恃家傳得譽,何怪乎終身由之而不知道者之眾也?

4. 論立方當先立案第四十八

醫者立方,當先立案。案,即作文之題也。案立某脈兼某脈,某症兼某症,平素強弱,某臟素病,某日得病,曾服某方几帖,年紀若干。一症一脈,猶單題。數症數脈,猶搭題。看題中當重某字某句某節,或單重,或並重,或少帶,字字射題,自中肯綮矣。若不先立醫案,則標準不的,勢必想入成方。

方雖可觀,何能見效?為其吃緊處不得也。何異作文者?忘卻題眼,剿聾陳文,文雖可觀,與題何涉乎?

5. 論用藥戒濫竽術第四十九

經云:「毒藥攻邪,五穀為養。」是知攻邪必以毒藥,調養必以五穀也。臟氣之偏者為病,藥氣之偏者為毒。病,亦毒也。以偏救偏,以毒治毒,但使歸於中正而已。故書云:「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但有似是實非,不可顛倒誤施。故經云:「毋實實,毋虛虛」。又中病即止,不可過劑。

故經云:「大毒治病,十去其六;中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九」是也。吾觀今之醫人見解不透,恐瞑眩之劑,用之不當,立刻取咎,姑取中平藥數十種,俗號為果子藥,加以世法濫竽於眾醫之中。病之淺而將退者,適湊其效,不知此病不服藥亦痊。若病之深者,適足養虎貽患也。

此醫馳名甚眾,謂其穩妥而樂服也。見用瞑眩之劑,反指為霸。譬如阿諛逢迎,碌碌無奇者,舉世悅之。而剛正直諒者,反畏而遠之,群起而笑之也。可勝嘆哉!雖然,其賢於寡聞淺識,粗心浮氣誤用剛猛之劑,而殺人於俄頃者,又不無優劣於其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