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祖

《長沙方歌括》~ 卷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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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3)

1.

張隱菴曰。順治辛卯歲。予年四十有二。八月中生一胃脘癰。在鳩尾斜下右寸許。微腫不紅。按之不痛。隱隱然如一雞卵在內。姚繼元先生視之曰。此胃脘癰也。一名捧心癰。速宜解散。否則有性命之憂。與一大張膏藥。上加末藥二三錢。午間烘貼。至暮手足蘇軟。漸至身不能轉側。

白話文:

張隱菴說:順治辛卯年,我四十二歲,八月中旬生了一個胃脘癰,位於鳩尾斜下右寸左右,微微腫脹但不紅,按壓時也不痛,隱隱然如同一枚雞卵在裡面。姚繼元先生看過之後說:「這是胃脘癰,又名捧心癰,需要立即想辦法使其消散,否則會有性命之憂。」於是開了一個大張的膏藥,並在上面加了兩三錢的末藥,於中午的時候貼上。到了傍晚,手腳都軟弱無力,漸漸地整個人都不能翻身了。

仰臥於書齋。心煩意亂。屏去家人。至初更時。癰上起一毒氣。從左乳下至肋下脅。入於左腎。入時如燒錐刺入。眼中一陣火光。大如車輪。神氣昏暈。痛楚難言。火光漸搖漾而散。神昏始蘇。過半時許。其氣復起。其行如舊。痛楚如前。如此者三四次。予思之。此戊與癸合也。

白話文:

仰臥在書齋裡,心中煩躁不安。屏退家人,到了初更時分,癰瘡上起了一股毒氣。從左乳下到肋下脅部,進入左腎。進入時像燒紅的錐子刺入,眼中一陣火光,大如車輪。精神昏沉暈眩,疼痛難以形容。火光漸漸搖晃閃動而消失,昏迷的精神才開始清醒。過了好長時間,那股毒氣又起來了,行走的路線和以前一樣,疼痛也像以前一樣。這樣反復了三四次。我思考著,這可能是戊土與癸水的合會。

然腑邪入臟。自分必死。妄想此毒氣不從脅下入腎。得從中而入於腸胃。則生矣。如此靜而行之。初次不從。二次即隨想而仍從於左乳下入於腸中。腹中大鳴。無從前之痛楚矣。隨起隨想。因悟修養之道。氣隨想而運用者也。(運氣法大能起鼓脹之證。勞怯咳嗽亦妙。)至天明大泄數次。

白話文:

但是內臟的邪氣進入臟腑,自己一定會死。我期望這種毒氣不要從脅下進入腎臟,能夠從中間進入腸胃,那麼就可以活命了。就這樣安靜地進行,第一次沒有成功,第二次就跟著想法,仍然從左乳下進入腸中。腹中大聲鳴叫,沒有以前疼痛了。於是就跟著起身,想到修養之道,氣跟著想法而運用的緣故。(運氣的方法確實能引起鼓脹的症狀,勞累、恐懼引發的咳嗽也有奇效。)一直到天亮排泄了好幾次。

胸膈寬疏。繼元先生復視之曰。毒已散解。無妨事矣。至次年中秋復發。仍用膏藥末藥。毫無前番之狀。而腫亦不消。予因想運氣之妙。徑行坐臥。以手按摩。意想此毒氣仍歸腸胃而出。如此十餘日而散。

白話文:

病人的胸膈舒暢寬鬆了。繼元先生再次診視後說:「毒氣已經散解了。沒什麼問題了。」到了第二年的中秋節,毒氣又再次發作了。再次使用膏藥和末藥,但一點也沒有上次發作時的情況,但腫脹也沒消退。我因此想到運用氣的方法,直接讓病人坐臥著,並用雙手按壓咳嗽,並想像這股毒氣重新回到腸胃中排出體外。這樣做了十多天後,毒氣就消散了。

按讀此案。知病家不能深信。斷斷不可勉強相從。且不必言及治當何法。應用何方。恐後到之醫。矯吾言而走入錯路。又恐其從吾言而還致生疑。不如三緘其口之為得。

白話文:

看完了這個病案,知道病人家屬不能深深的相信。一定不能勉強相從。而且不必談論治療應該用什麼方法,應用哪些藥方。唯恐後來到的醫生,矯枉我的話語而走入錯路。又唯恐他從我的話語中而產生懷疑。不如不說纔好。

2.

喻嘉言寓意草云。王岵翁深知醫理。投劑咸中肯綮。所以長年久世。然苦耳鳴。不樂對客。其左右侍從。誰能究心醫藥之事。前病獲安。競以為人參之力。而卸禍者反得居功。謂其意中原欲用參。但不敢專主。姑進余商榷。以示詳慎耳。於是善後之宜。一以諉之。曾不顧夫一誤再誤也。

白話文:

喻嘉言在《寓意草》一書中說,王岵翁精通醫理。他開出的藥方都能切中病因,所以他得以長壽。然而,他卻患有耳鳴的毛病,不喜歡接待客人。他的左右侍從,沒有人肯深入研究醫藥。他以前的病得到緩解,人們都競相認為是人參的功勞。而那個把禍害卸給人參的人卻反倒居功自傲。他說,王岵翁本來想用人參,但是不敢獨斷專行。他只是為了徵詢別人的意見,以顯示自己慎重罷了。於是,後來治療的失誤,就都推到了人參身上,根本不考慮一錯再錯的後果。

前所患虛風症。余用甘寒藥二劑稍效。俄焉更醫而致危。不得已又召余視之。雖用旋覆代赭二劑迴天。然前此虛風本症。尚無暇於驅除。而主家及醫。其時方競夸人參之力。謂調理更宜倍用。無俟參酌。獨不思虛風醞釀日深。他日再求良治。不能及矣。余向為岵翁視病。言無不聽。

獨患此大病。竟不樂與交談。且日來喜食羊肉河豚以召風。然亦不自由也。蓋風煽胃中。如轉丸之捷。食入易消。不得不借資於厚味。而不知胃中元氣。久從暗耗。設虛風止熄。即清薄之味尚不易化。況於肥甘乎。今之醫家。全不究病前病後消息。明語以虛風之證。竟不知虛風為何物。

白話文:

只患有這一種大病。整天鬱鬱寡歡,不喜歡與人交談。並且最近喜歡吃羊肉河豚來誘發風疾。然而吃這些東西也不是出於自願。因為風在胃中煽動,如同滾動的丸子一般快速。食物吃進去容易消化,不得不藉助厚味。但不知道胃中的元氣,長時間都在暗暗地耗散。即使虛風停止了,那些清淡的食物也不容易消化。更何況是那些肥甘之物呢?如今的醫生,完全不追究病前病後的變化。明明說的是虛風的證狀,卻不知道虛風是什麼東西。

奈何言醫耶。奈何言調攝耶。彼時余適有浙遊。旋日復得重恙。召診時語余云。一病幾危。今幸稍可。但徹夜撰改本章不輟。神亂奈何。余對曰。胃風久熾。津液乾槁。真火內燔。宜用知母一兩。人參、甘草各一錢。日進二劑自安。眾議方中用參太少。且無補藥佐之。全無取義。

白話文:

為什麼要談醫術呢?為什麼要談養生呢?那時我剛好在浙江遊歷,不久又得了重病。請來的醫生診察,對我說:上次差點死掉。現在還好,病情稍可。可是整天整夜修改本章,不停筆,精神錯亂怎麼辦?我回答說:胃病很嚴重,津液乾枯,體內真陽亢盛,應該用知母一兩,人參、甘草各一錢,每天服用兩劑,就可以安定下來。大家議論方劑中用參太少,並且沒有補陽藥佐助,一點道理也沒有。

竟置不用。連進參、術大劑不效。越三日。劑中人參竟加一兩。服後頃刻氣高不返而逝。

按讀此案。以自知醫理。與平時心服之人。忽為時醫蠱惑。侍從尼阻。竟至不能用而死。可知命之所定。非人力所能主也。嘉言既盡其道。可告無罪於王岵翁。而人言不足恤也。余因之有感焉。天下事事後易為智。大病一愈。邀功者議補議溫。紛紛不一。以致既愈之後。仍留遺患者有之。

白話文:

讀了這個案例,可以讓醫師們瞭解醫理。平時心服的醫師,都被當代的醫師蠱惑。久病臥牀,以致不能用藥而死去。可見生命的終結,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既然肺病的醫理已經盡其道了,就可以告訴王岵翁自己沒有罪,而不用在乎別人的閒言閒語。由此,我有感而發。天下事事後,很容易有智慧。大病剛癒,邀功的人就有進補或溫補的建議,建議紛紛不一。以致於病癒之後,仍然留下後遺症的病人很多。

垂成忽敗者有之。夫大病自我愈之。而善後之計不復一商者。其故有二。一以勝任有人也。一以酬謝可免也。偷薄之風。適以殞命。堪發一嘆。

白話文:

有時病情才剛有起色就突然惡化了。大病要靠自己去治癒。但後續的治療計劃卻沒有再和醫生商討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認為自己已經勝任了;二是認為酬謝醫生可以免除後患。這種偷工減料的作風,很容易就會喪命,實在是令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