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匱懸解》~ 卷十 (1)
卷十 (1)
1. 水氣（三十二章）
水氣之病，陽衰土濕，氣鬱而水泛者也。或內停於臟腑，或外溢於經絡，內則有氣血之分，外則有風濕之辨。風濕之清濁不同，氣血之上下異位，上下之界，以腰為準，腰上為陽，是謂氣分，腰下為陰，是謂血分。氣分之病，發其汗孔，血分之病，利其水道，而上下疏通，總以保中為主，中氣輪轉，血溫而升則汗出，氣清而降則便通。
白話文：
水氣病是因為陽氣衰弱、濕氣過盛，導致氣血停滯而引發水液氾濫。這種情況可以分為內部停留在臟腑，或外部溢出經絡。
內部停留在臟腑的水氣，又可以分成氣血兩種。外部溢出的水氣，則可以區分為風濕兩種。風濕的清濁度不同，氣血的上下面位置也不同。上下交界的界線以腰部為準，腰部以上屬陽，稱為氣分，腰部以下屬陰，稱為血分。
治療氣分病時，應讓汗孔疏通。治療血分病時，應讓水管道通暢。這樣才能讓上下疏通，總的原則是以保衛中氣為主。中氣運轉後，血液溫暖上昇就會發汗，氣清下降就會大便通暢。
蓋水病不離氣，氣病不離水，氣水一物，以上下而異名耳。中焦氣水之交，所以降氣化水、升水化氣之原也，未有中氣不敗而氣水獨病於上下者。治水氣之病，而敗中氣，則人亡矣。
白話文：
所有的水病都離不開氣，氣病也離不開水，氣和水其實是同一個東西，只是因為在身體中的位置不同而名稱不同而已。中焦是氣水交接的地方，所以它是下降氣來化為水、上升水來化為氣的根源。不會出現中氣不損壞而氣水只在身體上下出現病變的情況。治療水氣的病症，如果損壞了中氣，那麼人就會死亡。
後世庸工，加減八味之法，輕者偶服可愈，重病而久服之，以濕土而得地黃，未有不死者。俗子見其偶效，以為良方，誤人甚多。八味之方，制於仲景，使其可以治水，仲景何以不用，而待下士加減乎！
白話文：
後來的庸醫，隨意增加或減少「八味」這個方子裡的藥材，輕症的人偶爾服用可能有效，但重病的人長期服用，就好像在潮濕的泥土中生長人參一樣，不會有人不死。平庸的人看到偶爾有效果，就以為是好方子，害死的人很多。「八味」方是出自名醫張仲景，他做這個方子是為了治療水腫，如果真的有用，張仲景為什麼不用，而要留給水平差的醫生去加減呢！
2. 水氣一
師曰：病有風水，有皮水，有正水，有石水，有黃汗。
風水者，水之閉於風邪。皮水者，水之溢於皮膚。正水者，水之正病於肺腎。石水者，水之凝結於腎臟。黃汗者，水之內入於汗孔者也。
白話文：
**風水：**水氣受風邪阻滯於體內。
皮水： 水氣溢於皮膚表面。
正水： 水氣病變於肺腎。
石水： 水氣凝結於腎臟，形成結石。
黃汗： 水氣從內部滲入汗孔中。
3. 水氣二
風水其脈自浮，外證骨節疼痛，惡風。皮水其脈亦浮，外證胕腫，按之沒指，不惡風，其腹如鼓，不渴，當發其汗。正水其脈沉遲，外證自喘。石水其脈自沉，外證腹滿不喘。黃汁其脈沉遲，身發熱，胸滿，四肢頭面腫，久不愈，必致癰膿。
白話文：
浮脈：脈象浮起，伴有骨節疼痛，怕吹風。
皮水 ：脈象也浮起，伴有小腿浮腫，按壓有凹陷，不怕吹風。腹部脹滿如鼓，不口渴，需要發汗治療。
正水 ：脈象沉細而慢，伴有自發性呼吸困難。
石水 ：脈象沉穩，伴有腹部脹滿，不喘。
黃汁 ：脈象沉細而慢，身體發熱，胸部脹滿，四肢、頭面腫脹，長時間不癒合會形成膿腫。
風水者，風鬱其水也。《素問·水熱穴論》：勇而勞甚則腎汗出，腎汗出逢於風，內不得入於臟腑，外不得越於皮膚，客於玄府，行於皮里，傳為胕腫，本之於腎，名曰風水，所謂玄府者，汗孔也。風襲皮毛，故其脈自浮。濕流關節，故骨節疼痛。病因風得，是以惡風。
白話文：
風水病指風氣鬱阻在體內的水液中。《素問·水熱穴論》中記載：如果一個勇猛的人勞累過度，就會出腎汗，而腎汗如果遇上風氣，既不能進入臟腑，也不能外達皮膚，就會停留在汗孔內，沿著皮膚表面傳播，導致身體浮腫，這種情況是由腎臟引起的，稱為風水病。所謂的汗孔，就是玄府。風氣侵襲皮毛，患者脈象就會浮表。濕氣流注關節，導致骨節疼痛。因為發病的原因是風氣，所以患者會畏風。
皮水者，水之溢於皮膚。外與風水同處，其脈亦浮。水氣泛溢，營衛郁阻，故皮肉胕腫，按之沒指。不因風得，故不惡風。水脹於腹，是以如鼓。水旺土濕，是以不渴。風水、皮水，皆外在皮里，法當發汗。
白話文：
所謂「皮水」，就是水氣溢於皮膚表面。它的致病原因與風水有關，因此脈象也浮於表面。水氣氾濫，營衛之氣鬱阻，導致皮肉鬆軟腫脹，按壓後手指會陷入其中。由於不是因風而得，所以患者通常不畏風。如果水腫集中在腹部，則腹部會脹大如鼓。水氣過勝，脾胃濕潤，所以患者不口渴。風水、皮水這兩種病症都屬於外在皮膚病，治療方法應當發散汗液，排出體內水氣。
正水者，水之正病於肺腎。少陰水旺，故其脈沉遲。水上連肺，氣道壅遏，故外證自喘。「水熱穴論」：肺者，太陰也，少陰者，冬脈也，其本在腎，其末在肺，皆積水也，故水病下為胕腫大腹，上為喘呼不得臥者，標本俱病。此水之自下而氾濫於上者。
白話文：
真正的水證，是水邪侵犯肺和腎的病症。少陰水脈旺盛，所以脈象深沉而緩慢。水液上連肺部，氣道受阻，所以出現喘息的症狀。「水熱穴論」中說：肺屬太陰，少陰是冬脈，其根源在腎，末端在肺，都與積水有關。所以水證的病症，下會引起腳腫和大腹便滿，上會使人喘息、不能平臥，標本同病。這是水從下而上氾濫的結果。
石水者，水之凝結於腎，如石之堅。腎氣實則脹，故外證腹滿。上不至肺，是以不喘。
黃汗者，汗出而浴，水入汗孔，浸於經絡。水旺陰盛，故其脈沉遲。水遏陽氣，不得外達，故身發熱。土濕胃逆，肺氣不降，是以胸滿。濁氣上壅，故頭面腫。土敗不能行氣於四肢，故四肢腫。久而不愈，濕鬱為熱，肌肉腐爛，必致癰膿也。
白話文：
出汗過多，皮膚浸濕，水氣進入汗孔，滲入經絡。水氣過盛，陰氣旺盛，所以脈搏沉細。水氣阻礙陽氣，無法外達，所以身體發熱。脾胃濕盛，肺氣不降，導致胸部發悶。濁氣上行，導致頭面浮腫。脾氣虛弱，無法氣行四肢，所以四肢腫脹。如果長時間不癒合，濕氣鬱結化熱，肌肉腐爛，必定會形成癰膿。
4. 水氣三
寸口脈沉滑者，中有水氣，兩目腫大，有熱，名曰風水，視人之目窠上微腫，如蠶新臥起狀，其頸脈動，時時咳，按其手足上陷而不起者，風水。
白話文：
寸口脈搏緩慢而滑溜，表示體內有水氣，兩眼浮腫，有發熱現象，稱為「和風水」。觀察病人的眼眶，稍稍浮腫，就像蠶寶寶剛甦醒的樣子。頸動脈搏動，時常咳嗽，按壓病人手足，陷下去後無法恢復，也是「和風水」的症狀。
寸口脈沉者，腎陰之盛，滑者，風客皮毛，水氣內鬱而動盪也，是謂中有水氣，面目腫大，身上有熱，名曰風水。視人之目窠上微微壅腫，如蠶之新臥起狀，其頸脈振動，時時咳嗽，按其手足上陷而不起者，是風水也（視人之目窠上至末，《靈樞·論疾診尺篇）文。「水脹篇」、《素問·平人氣象論》皆有此段，而語稍不同）。
白話文：
當寸口脈摸起來沉穩有力時，表示腎陰充足。如果脈象滑利，則表示風邪侵入了皮毛，體內水氣鬱積導致動盪，這就是所謂的「中有水氣」，症狀包括面部腫脹、身體發熱，稱為「風水」。仔細觀察患者的眼眶上方，會發現輕微的腫脹，像蠶剛剛甦醒的樣子。同時，頸部的脈搏會振動，患者會時不時地咳嗽。如果按壓患者的手腳，出現凹陷且無法回復原狀的情況，則說明患者患有風水。
《素問·評熱病論》：諸有水氣者，微腫先見於目下也。水者陰也，目下亦陰也，腹者至陰之所居，故水在腹者，必使目下腫也。其氣上逆，故口苦舌乾，臥不得正偃，正偃則咳出清水也（此論風水，岐伯曰：病名為風水）。頸脈者，足陽明之人迎，動於結喉之旁，頸脈動，時時咳者，胃氣之上逆。
白話文：
《素問·評熱病論》：
凡是水氣過多的人，往往在眼袋處先出現輕微水腫。水屬陰，眼袋也屬陰，腹部是極陰之處，所以水在腹部就會導致眼袋腫脹。
水氣上逆，所以口苦舌乾，無法平躺，平躺的話就會咳出清水。（這是在講述風水病，岐伯說：病名叫做風水。）
頸部動脈，是足陽明經的「人迎」穴，位於喉結旁邊。頸部動脈跳動，且頻繁咳嗽的，是胃氣上逆所致。
按其手足，陷而不起者，腫之堅厚也。
5. 水氣四
太陽病，脈浮而緊，法當骨節疼痛，反不疼，身體反重而酸，其人不渴，汗出即愈，此為風水，惡寒者，此為極虛發汗得之。渴而不惡寒者，此為皮水。身腫而冷，狀如周痹，胸中窒，不能食，反聚痛，暮躁不得眠，此為黃汗。痛在骨節，咳而喘，不渴者，此為脾脹，其狀如腫。發汗則愈。然諸病此者，渴而下利，小便數者，皆不可發汗。
白話文：
患有太陽病，脈象浮而緊，按道理應該有骨節疼痛的症狀，但卻不疼，身體反而沉重和痠痛，患者不口渴，出汗後病情就會好轉。這是因為風邪和水邪入侵造成的，惡寒的患者是體質極度虛弱後發汗導致的。口渴但不惡寒的，這是表皮受水邪侵襲造成的。
身體腫脹且發冷，症狀就像全身關節痹痛，胸中發悶，不能進食，反而疼痛加劇，到了傍晚煩躁不安不能入睡，這是黃汗病的症狀。
骨節疼痛，伴有咳嗽和喘息，不口渴的，這是脾臟脹脹的，症狀像腫脹。發汗後病情會好轉。
但是，凡是出現上述症狀，同時還伴有口渴、腹瀉、小便次數頻繁的，都不可以發汗治療。
太陽病，脈浮而緊，是傷寒之脈，法當骨節疼痛，今反不疼，身體反重著而酸，其人不渴，是非傷寒，乃水氣在內，發汗則愈，此為風水也。其惡寒者，此為陽氣極虛，而又發汗亡陽而得之。其渴而不惡寒者，衛陽未泄，此為皮水。若身體胕腫寒冷，狀如周痹，隨經脈上下而痛作，胸中窒塞，不能下食，氣反聚痛於膈上，暮躁不得眠睡，此為黃汗。若痛在骨節，咳而發喘，口不渴者，此為脾脹。
白話文：
太陽症，脈象浮且緊，是傷寒的脈象，應當有骨節疼痛，現在卻反而不疼，身體反而感到沉重痠軟，病人也不口渴，這不是傷寒，是水氣在身體內，發汗就會痊癒，這是風水病。如果惡寒，是因為陽氣極度虛弱，又發汗損耗了陽氣所致。如果口渴但不惡寒，是衛陽沒有耗盡，這是皮水。如果身體腫脹寒冷，狀似周圍神經受阻，沿著經脈上下游走疼痛，胸口堵塞，不能進食，氣息逆行聚集成塊疼痛在橫膈膜以上，夜晚煩躁睡不着，這是黃汗病。如果疼痛在骨節，咳嗽氣喘，不口渴，這是脾氣脹滿。
以濕土壅阻，肺氣鬱礙，故咳喘俱作。其狀亦如胕腫，乃內脹而非外腫也。以上諸證，皆發汗以泄其水氣則愈。然諸病此者，設若渴而下利，小便數者，津液內耗，不可發汗也。
白話文：
因為濕氣壅塞，阻礙肺氣運行，所以會同時出現咳嗽和喘息。症狀看起來像浮腫，但它是內部腫脹，而不是外部腫脹。上述所有症狀，都可以通過發汗來排出體內水分而得到改善。但是，如果同時出現口渴、腹瀉、小便頻繁的症狀，這表示體液已經消耗，不適合發汗治療。
6. 水氣五
脈浮而洪，浮則為風，洪則為氣，風氣相搏，風強則為癮疹，身體為癢，癢者為泄風，久為痂癩，氣強則為水，難以俯仰。風氣相系，身體洪腫，汗出乃愈，惡風則虛，此為風水。不惡風者，小便通利，上焦有寒，其口多涎，此為黃汗。
白話文：
脈搏浮而洪大，浮主風，洪主氣，風氣相互影響。如果風勢強，則會引起癮疹，身體會發癢。發癢是風熱外泄的緣故，久而久之會形成痂癩。如果氣勢強，則會引起水腫，難以低頭或仰頭。風氣相互關聯，會導致身體浮腫和出汗，出汗後病情才會好轉。如果怕風，則說明身體虛弱，這是風水病。如果不怕風，小便通暢，上焦有寒，口中多痰液，這是黃汗病。
脈浮而洪，浮則為風邪之外襲，洪則為衛氣之內郁。風性疏泄，氣性斂閉，外風與內氣相搏，風泄於外，氣閉於內，營鬱熱作，透出汗孔，而見紅斑，是謂痧疹。氣之為性，愈泄則愈斂，若風強而外泄，氣強而內閉，則紅斑不出。其風強而氣不能全閉，紅斑半出，出而不透，隱見於皮膚之內，是為癮疹。
白話文：
脈搏浮而有力，浮代表風邪從外部入侵，有力代表身體的防衛之氣在內部鬱結。
風的性質是疏散，氣的性質是收斂，外來的風邪和內部的氣相交爭，風邪會向外疏散，氣會向內收斂，導致血氣鬱積發熱，透出汗孔，形成紅斑，這就是痧疹。
氣的性質是，疏散得越多，收斂得越厲害，如果風勢強勁而向外疏散，氣勢強盛而向內收斂，那麼紅斑就不會出現。但如果風勢強而氣不能完全收斂，紅斑就只出現在皮膚表面，若隱若現，這就是癮疹。
氣不透出，則鬱而為癢，癢者名為泄風。泄風者，風之半泄而未透也，《素問·風論》：外在腠理，則為泄風是也。泄風不愈，營血之鬱熱莫宣，久而肌肉腐潰，則為痂癩（義詳「風論」），《素問》名為癩風，亦曰脈風，「脈要精微論」謂脈風成為癩是也（《金匱》此段，見《傷寒·脈法》）。
白話文：
體內氣血不暢通，就會鬱積而形成皮膚搔癢，搔癢的病證就叫做「泄風」。「泄風」是指風邪只宣洩了一半，還沒有完全透發出來。根據《素問·風論》的記載，外感風邪停留在皮膚和肌肉之間，就會形成「泄風」。如果「泄風」不治癒，體內的營血鬱積發熱無法宣通，時間久了肌肉就會腐爛潰瘍，形成痂瘡（具體症狀詳見《素問·風論》），《素問》中稱這種疾病為「癩風」，也叫「脈風」。《脈要精微論》認為，脈風發展成癩瘡。
蓋肺竅於鼻，司衛氣而主皮毛，衛氣鬱，故皮腫毛落而鼻壞，法當瀉衛氣之閉遏，清營血之鬱熱，則瘡癩平矣。若氣強而風不能半泄，則氣閉而為水，以氣為水母，氣行則水行，氣鬱則水鬱也。氣水鼓脹，故難以俯仰。風氣摶結，兩相維繫，營衛郁阻，氣水不行，故身體洪腫。
白話文：
因為肺部與鼻子相通，控制防衛之氣，保護皮毛。防衛之氣鬱結，導致皮腫脫毛，鼻子潰爛。治療方法應當瀉下阻閉的防衛之氣，清除營血的鬱熱，才能讓瘡疤消退。如果風氣過強，不能順利宣洩，就會阻閉氣體，形成水分。氣是水分的「母親」，氣流動，水分就會流動；氣鬱結，水分也會鬱結。氣和水在體內鼓脹，所以上下俯仰都困難。風氣互相凝結，營衛之氣阻滯，氣和水分無法流動，所以身體腫脹。
汗出而水氣外泄，腫乃愈也。惡風者，是其表氣之虛，得風則衛氣愈閉而病加，是以惡之，此為風水。不惡風者，小便通利，上焦有寒，肺氣不降，其口多涎，此為黃汗。黃汗者，土濕木鬱，而生下熱，上原無熱，惟有寒也。
白話文：
當汗水流出，體內的水氣排出時，水腫就會逐漸好轉。畏懼風寒的人，表示其體表的氣血比較虛弱，如果接觸到風寒，衛氣就會閉滯得更厲害，病情也會加重，因此才會畏寒。這是由於風邪和水濕同時存在所導致的。不畏懼風寒的人，小便通常比較順暢，上焦有寒氣，肺氣無法下降，嘴裡會有較多的口水。這是因為黃汗的產生，是由於脾胃濕熱、肝氣鬱結，導致下焦產生熱氣，而上焦原本沒有熱氣，只有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