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彥純

《玉機微義》~ 卷五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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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3)

1. 辨赤白分冷熱之誤

原病式曰:或言下痢白為寒者,誤也。若果為寒,則不能消穀,何由反化為膿也?所謂下痢谷反為膿血,如世之穀、肉、果、菜,濕熱甚則自化腐爛,潰發化為膿血也。其熱為赤熱,屬心火故也;其濕為黃濕,屬脾土故也;燥郁為白,屬肺金也。經曰:「諸氣憤郁,皆屬於肺。

」謂燥金之化也。然諸瀉痢皆兼於濕,今反言氣燥者,謂濕熱甚於腸胃之內,而腸胃拂鬱結而又濕至於否,以致氣液不得宣通,因以成腸胃之燥,使煩渴不止也。假如下痢赤白,俗言寒熱相兼,其說尤誤。豈知水火陰陽,寒熱者猶權衡也。

一高則必一下,一盛則必一衰,豈能寒熱俱甚於腸胃而同為痢乎?如熱瘡瘍而出白膿者,豈可以白為寒?與其在皮膚之分,屬金故色白也;次在血脈之分,屬心火故為血;也在肌肉,屬脾土故作黃膿;在筋部,屬肝木故其膿色帶蒼;深至骨,屬腎水故紫黑血出也。各隨五臟之部而見五色,是其標也。

本則一出於熱,但分淺深而已。大法下迫窘痛,後重裡急,小便赤澀,皆屬燥熱,而下痢白者必多有之。然則為熱明矣。

按河間謂赤白不當分冷熱,乃屬肺金心火之化,又謂五色各屬五臟,本則一出於熱,其論至當。但世患此疾者,赤白居多。今既以不當分冷熱為治,若專以辛苦寒退熱,此則治本之法。所謂心火肺金之化者,抑有別與?蓋心主血,肺主氣。白屬肺金,此氣受病也;赤屬心火,此血受病也。赤白相雜,血氣俱受病也。知此則肝青脾黃腎黑之說,亦可得而互明矣。

2. 論熱藥治痢之誤

原病式云或曰白痢既為熱病何故服辛熱之藥亦有愈者耶?蓋辛熱之藥能開發腸胃鬱結,使氣液宣流通,濕潤燥氣和而已。蓋病微者可愈,甚者鬱結不開,其病轉加而死矣。凡治熱甚吐瀉亦然。夫治諸痢者,莫若以辛苦寒藥治之,或微加辛熱佐之則可。蓋辛能發散開通鬱結,苦能燥濕,寒能勝熱,使氣宣平而已。

如錢氏香連丸之類是也。故治諸痢者,黃連黃柏為君,以其至苦大寒,正主濕熱之病。乃若世傳辛熱金石毒藥治諸吐瀉下痢,或有愈者,以其善開鬱結故也。然雖亦有驗者,或不中效,反更加害。

按治痢用辛苦寒之劑,開鬱燥濕勝熱三法俱備。世之用辛熱金石毒藥者,誠非也。然亦有久痢腸胃虛滑者,亦當求責。

3. 治痢通因通用之法

子和云:夫下痢膿血腹痛不止,可用調胃承氣湯加薑棗煎,更下藏用丸,瀉訖以五苓益元散調下。又一男子瀉痢不止如傾,不敢冷坐,諸醫皆以為寒治,延二十載,兩手寸脈皆滑,余不以為寒。所以寒者水也,以茶調散,湧寒水五七升,又以無憂散泄積水數十行,乃通因通用之法也。次以淡劑利水道。

按此用吐下以治痢,本內經通因通用之說,使腸胃虛滑者,其可下乎?中氣虛弱者,其可吐乎?今云可下者,謂有積滯在腸胃壅不通者,也可吐者,謂有痰飲在膈上氣不能降,以致大腸不能收斂者也。

丹溪曰:積濕成痰在肺中,宜大腸之不固也。清其源則流自清矣,正是此意。

4. 論局方用熱藥澀藥之非

丹溪曰泄痢一證,局方用鍾乳健脾丸朝真丹、訶藜勒丸、大溫脾丸等藥,皆用熱藥為主治,澀藥為佐使。當為腸虛感寒而成滑者設也。彼瀉痢者將無熱證耶?將無積滯耶?內經曰:「痢有膿血,多屬滯下。」夫瀉痢證其類尤多。先賢曰:「濕多成泄。」此確論也。然有挾風者固不可得而同矣。

況風與濕之外,又有雜合受邪,似難例用澀熱之藥。局方出證,有兼治裡急者,有兼治後重者,有兼治裡急後重者。此豈非滯下病乎?今瀉痢與滯下袞同論治,實實虛虛之患,將不俟終日矣。經曰:「暴注下迫皆屬於熱。」又曰:「暴注皆屬火。」又曰:「下痢清白屬於寒。

」屬火熱者二,屬水寒者一。瀉痢一證,似乎屬熱者多,屬寒者少。局方專以澀熱為用。若用之於下痢清白為寒者或可矣。所謂下迫者,即裡急後重之謂也。其病屬火,相火所為,具毒甚於熱矣。投以澀藥,非殺而何?

5. 滯下亦有挾虛挾寒

丹溪曰:或問河間之言,滯下似無挾虛挾寒者乎?否乎?予曰:泄痢之病,水穀或化或不化,並無努責,惟覺困倦。若滯下則不然,或膿或血,或膿血相雜,或腸垢,或無糟粕,或糟粕相混,雖有痛不痛,大痛之異,然皆裡急後重,逼迫惱人,似乎皆熱證實證也。予近年涉歷,亦有大虛大寒者,不可不知,敢筆其略,以備採覽。

予從叔年逾五十,夏間患滯下病,腹微痛,所下褐色,後重頻並,穀食大減,時有微熱。察其脈皆弦而澀,似數而稍長,卻喜不甚浮大,兩手相等,視其神氣大減。予曰:此滯下憂慮所致,心血虧,脾氣弱耳。遂以參朮為君,當歸陳皮為臣,川芎炒芍藥茯苓為佐使,時暄熱甚,加少黃連,兩月而安。

婁長官年三十餘,奉養厚者,夏秋間患滯下,腹大痛,有人教服單煮乾姜與一帖,則痛定,少頃又作,又與之定,由是服乾薑至三斤八日,視之,左脈弦而稍大,似數,右脈弦而大,稍減,亦似數,重取之,似緊。予曰:此必醉飽後吃寒涼太過,而當作虛寒治之。因其多服乾薑,遂教用四物湯去地黃,加人參白朮陳皮酒紅花茯苓桃仁,煎入生薑汁飲之,至一月而安。

金氏婦年近四十,秋初尚熱,患滯下,腹但隱痛,夜重於書,全不得睡食,亦稍減,口乾不飲,已得治痢靈砂二帖矣。予觀之,兩手脈皆澀且不勻,神思倦甚,飲食全減,因與四物湯倍加白朮,以陳皮佐之,與十數帖而安。此三病者,若因其逼迫而用峻劑,豈不誤人?

按:滯下之證,古人多與泄瀉同論,至三因方始能另立條目,蓋實有不同。夫病有從外感而得者,須分六氣之異,外既受傷,腸胃鬱結,遂成赤白等證,當隨其寒熱溫涼以調之。有因臟氣發動,干犯腸胃而得者,須察其何臟相乘以平治之。又有因飲食失節而得者,則又審其何物所傷以消克之。

世之感此疾者,其因誠不越乎是三者。但其受病之後,腸胃拂鬱,膿血稠黏,裡急後重,諸方雖有寒熱虛實之論,劉河間則以為一出於熱,然考之內經,似亦熱多而寒少也。我丹溪先生則以為亦有挾虛挾寒之證,深戒學者,須宜識此。世之局方不辨三因,專用澀熱之藥,其失甚矣。

至河間立說,專用苦寒疏下之藥,則亦未甚為當。何則?蓋病有虛實,治用先後。若病氣暴至,元氣壯實,積滯膠固,須宜下之。病久氣脫,腸胃虛滑不禁者,亦宜溫之澀之。大抵治痢當從仲景河間之法,可溫則溫,可下則下,或解表,或利小便,或待其自已。劉河間分別在表在裡,挾風挾熱挾寒等證,後之作者無越於斯,但氣血一條未嘗表出立論。

其於芍藥湯下有曰:「行血則便自愈,調氣則後重除。」蓋謂溲便膿血血之滯也,故曰行血自愈。奔迫後重氣之實也,故曰調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