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塘

《溫病條辨》~ 卷六·解兒難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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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解兒難 (4)

1. 小兒易痙總論

按小兒易痙之故,一由於肌膚薄弱,臟腑嫩小,傳變最速;一由於近世不明六氣感人之理,一見外感無論何邪,即與發表。既痙之後,重用苦寒,雖在壯男壯女,二、三十歲,誤汗致痙而死者,何可勝數!小兒薄弱,則更多矣。余於醫學,不敢自信,然留心此證幾三十年,自覺洞徹此理,嘗謂六氣明而痙必少,敢以質之明賢,共商救世之術也。

白話文:

關於小兒容易痙攣的原因,一是因為皮膚薄弱,臟腑嬌嫩,病情轉變極快。二是因為近來醫家不明白六氣侵人的道理,一旦遇到外感,無論哪種邪氣,都用發汗的方法治療。痙攣後又大量使用苦寒藥物,即使是壯年男女,二三十歲,因發汗過度而痙攣致死的,也不在少數!小兒體質虛弱,因此痙攣的更多。我對於醫術不敢自信,但留心鑽研這個證候已經快三十年,自認深刻理解其道理,所以曾說六氣的理論弄明白了,痙攣症狀必定會減少。我鬥膽用這個道理向各位賢達請教,共同商討救世之道。

2. 痙病瘛病總論

《素問》謂太陽所至為痙,少陽所至為瘛。葢痙者,水也;瘛者,火也;又有寒厥,熱厥之論最詳。後人不分痙、瘛、厥為三病,統言曰驚風痰熱,曰角弓反張、曰搐搦、曰抽掣、曰癇、痙、厥。方中行作《痙書》,其或問中所論,亦混瘛而為痙,籠統議論。葉案中治癇、痙、厥最詳,而統稱痙厥,無瘛之名目,亦混瘛為痙。

白話文:

《素問》記載:太陽經流經的地方會出現痙攣,少陽經流經的地方會出現驚厥。痙攣是由於水邪,驚厥是由於火邪。另外還有寒厥、熱厥的詳細論述。後人將痙攣、驚厥、厥這三種病症混為一談,統稱為「驚風痰熱」,或稱之為「角弓反張」、「搐搦」、「抽搐」、「癇」、「痙」、「厥」。方中行著有《痙書》,在「或問」中對痙攣的論述,也將驚厥混為痙攣,論述籠統。葉案中對癇、痙、厥的治療論述最為詳盡,但統稱為「痙厥」,沒有「驚厥」的名目,也將驚厥混為痙攣。

考之他書,更無分別,前痙病論因之,從時人所易知也。謹按痙者,強直之謂,後人所謂角弓反張,古人所謂痙也。瘛者,蠕動引縮之謂,後人所謂抽掣、搐搦,古人所謂瘛也。抽掣搐搦不止者,瘛也。時作時止,止後或數日,或數月復發,發亦不待治而自止者,癇也。四肢冷如冰者,厥也;四肢熱如火者,厥也;有時而冷如冰,有時而熱如火者,亦厥也。

白話文:

查閱其他醫書,沒有不同的說法,前面的痙病論述因此沿用,因為這樣便於後人理解。謹按:痙指身體強直,後人所說的「角弓反張」,就是古代所說的痙。瘛指身體蠕動、抽縮,後人所說的「抽搐」、「搐搦」,就是古代所說的瘛。抽搐、搐搦不止的,就是瘛。時而發作時而停止,停止後或過幾天,或過幾個月又發作,發作也不需要治療就會自行停止的,就是癇。四肢冰冷如冰的,就是厥;四肢發熱如火的,也是厥;有時冰冷如冰,有時發熱如火的,也是厥。

大抵痙、瘛、癇、厥四門,當以寒熱虛實辨之。自無差錯。仲景剛痙柔痙之論。為傷寒而設,未嘗議及瘛病,故總在寒水一門,兼風則有有汗之柔痙,葢寒而實者也;除寒痙外,皆瘛病之實而熱者也。濕門則有寒痙有熱瘛,有實有虛;熱病久耗其液,則成虛熱之瘛矣。前列小兒本臟自病一條,則虛熱也。

白話文:

大致上,痙、瘛、癇、厥這四種病症,應當根據寒熱虛實來分辨,自然不會錯。仲景提出的「剛痙」、「柔痙」之說,是針對傷寒而提出的,未曾討論過瘛病,因此總歸於寒水一類。兼有風則有有汗的柔痙,這可能是寒實所致;除了寒痙以外,其他都是瘛病的實熱證型。濕證則有寒痙、熱瘛、實證、虛證;熱病長期耗損體液,就會形成虛熱的瘛病。前面所列的「小兒本臟自病」一條,就是虛熱證。

產後驚風之痙,有寒痙,仲景所云是也;有熱瘛,本論所補是也。總之痙病宜用剛而温,瘛病宜用柔而涼。又有痙而兼瘛,瘛而兼痙,所謂水極而似火,火極而似水也。至於癇證,亦有虛有實,有留邪在絡之客邪,有五不可發汗,即不發汗之辛甘,亦在所當禁也。且傷志過極之臟氣,葉案中辨之最詳,分別治之可也。

白話文:

產後驚風痙攣分為冷痙和熱瘛:冷痙,就是仲景說的;熱瘛,是「本論」中補充的。總的來說,痙病宜用強勁溫熱的藥,瘛病宜用柔緩涼性的藥。還有一種痙瘛兼有的情況,就像水到極致像火,火到極致像水。至於癲癇證,也有虛證和實證,有的屬於客邪留滯在經絡,有的屬於五種不能發汗的證型,即使治無法發汗,辛甘發散的藥物也不能用。另外,由於情緒過度損傷而影響臟腑氣血的,葉案中辨析得最為詳盡,可按其區別施治。

瑭因前輩混瘛與痙為一證,故分晰而詳論之,以備裁採。

3. 六氣當汗不當汗論

六氣六門,止有寒水一門,斷不可不發汗者。傷寒脈緊無汗,用麻黃正條;風寒挾痰飲,用大小青龍一條。飲者,寒水也,水氣無汗,用麻黃甘草附子麻黃等湯,水者,寒水也,有汗者即與護陽。濕門亦有發汗之條,兼寒者也;其不兼寒而汗自出者則多護陽之方。其他風温禁汗、暑門禁汗、亡血禁汗、瘡家禁汗、禁汗之條頗多,前已言之矣。

白話文:

在六氣六門之中,只有寒水一門是絕對不可以不發汗的。傷寒脈象緊促,沒有出汗,應使用正條麻黃;風寒夾雜痰飲,應使用大小青龍湯。痰飲之症,是寒水引起的。如果寒水沒有出汗,可以使用麻黃、甘草、附子、麻黃等湯劑。汗出,是寒水造成的。如果有出汗,則可以保護陽氣。濕邪一門也有需要發汗的條例,因為濕邪通常伴有寒邪;如果不伴有寒邪,而汗液自動排出,則多用保護陽氣的方法。此外,風溫、暑熱、失血、瘡瘍等病症都有禁止發汗的條例,這些在前面已經說明過了。

葢傷於寒者,必入太陽,寒邪與寒水一家,同類相從也。其不可不發者何?太陽本寒標熱,寒邪內合寒水之氣,止有寒水之本,而無標熱之陽,不成其為太陽矣。水來剋火,如一陽陷於二隂之中,故急用辛温發汗,提陽外出。

白話文:

那些因寒邪受傷的人,必定會進入太陽經,因為寒邪與寒水同屬一類,所以會互相吸引。為什麼說寒邪必須發作呢?因為太陽經原本是寒底但有發熱的表現,寒邪進入體內與寒水之氣相合,只剩寒水之本,而沒有發熱的陽氣,這樣就無法形成太陽經了。水會剋制火,就像一陽陷入兩個陰之中一樣,所以需要緊急使用辛溫之劑發汗,將陽氣引發出來。

欲提陽者,烏得不用辛温哉!若温暑傷手太隂,火剋金也,太隂本燥標濕,若再用辛温,外助温暑之火,內助臟氣之燥,兩燥相合,而土之氣化無從,不成其為太隂矣,津液消亡,不痙何待!故初用辛涼以救本臟之燥,而外退温暑之熱;繼用甘潤,內救本臟之濕,外敵温暑之火,而臟象化氣,本來面目可不失矣。此温暑之斷寒門中,兼風而自汗者,即禁汗,所謂有汗不得用麻黃。

白話文:

想要提升陽氣的人,怎麼可能不用辛溫之藥呢!但是,如果溫熱之邪傷及手太陰肺經,火就會剋制金,太陰肺經本就乾燥,容易生痰濕。如果再用辛溫之藥,等於是外助溫熱之邪,內助臟腑之燥熱,兩股燥熱結合,土的運行氣化就無從發揮,太陰肺經的功能也就不存在了。津液蒸發消耗殆盡,不抽筋纔怪!所以,一開始要先用辛涼的藥物來改善臟腑的燥熱,同時驅除外在的溫熱之邪;接著再用甘潤的藥物,內部改善臟腑的濕熱,外部對抗溫熱之邪,這樣臟腑的功能才能恢復正常,本來面目纔不會消失。對於由於溫熱之邪而導致寒門中樞受損,同時伴有風邪而自汗的人,就要禁止發汗,也就是所謂的有汗不能用麻黃。

無奈近世以羌活代麻黃,不知羌活之更烈於麻黃也。葢麻黃之發汗,中空而通,色青而疏泄,生於內地,去節方發汗,不去節尚能通能留,其氣味亦薄;若羌活乃羌地所生之獨活,氣味雄烈不可當。試以麻黃一兩,煮於一室之內,兩三人坐於其側,無所苦也。以羌活一兩,煮於一室內,兩三人坐於其側,則其氣味之發泄,弱者即不能受矣。

白話文:

遺憾的是,現在的人用羌活代替麻黃,卻不知道羌活比麻黃更猛烈。麻黃發汗,它的莖中空通暢,顏色青綠疏鬆,生長在內地,除去節點後才能發汗,不去除節點還能疏通滯留,它的氣味比較淡;而羌活是羌地生長的獨活,氣味濃烈到無與倫比。試試用一兩麻黃,在一個房間裡煮沸,兩三個人坐在旁邊,並不會感到不適。用一兩羌活,在一個房間裡煮沸,兩三個人坐在旁邊,它的氣味就會發散出來,體質虛弱的人馬上就會受不了。

温暑門之用羌、防、柴、葛,產後亡血家之用當歸川芎澤蘭、炮姜,同一殺人利劍,有心者共籌之。

白話文:

在治療溫熱病方面,羌活、防風、柴胡、葛根都有殺傷力。在治療產後失血方面,當歸、川芎、澤蘭、炮姜同樣有致命的風險。有良知的人應該共同商討,妥善使用這些具有雙重作用的藥物。

4. 疳疾論

疳者,干也,人所共知。不知干生於濕,濕生於土虛,土虛生於飲食不節,飲食不節,生於兒之父母愛其子,惟恐其兒之飢渴也。葢小兒之臟腑薄弱,能化一合者,與一合有半,即不能化,而脾氣鬱矣。再小兒初能飲食,見食即愛,不擇精粗,不知滿足,及脾氣已鬱而不舒,有拘急之象,兒之父母,猶認為飢渴而強與之。日復一日,脾因鬱而水穀之氣不化。

白話文:

疳病的意思是「乾枯」,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但不知道乾枯是從濕氣而生,而濕氣是從脾氣虛弱而來,脾氣虛弱是因為飲食沒有節制。飲食不節制,是因為孩子的父母過於疼愛孩子,只怕孩子會飢餓口渴。但小孩子的五臟六腑都很脆弱,消化一碗飯的能力,只有大人的一半,不能再消化更多了,脾氣就會鬱積不舒。況且小孩子剛開始進食時,看到食物就喜歡,不挑剔精細或粗糙,也不知道滿足。等到脾氣已經鬱積不舒,出現拘急的現象,孩子的父母仍然認為是孩子飢渴而硬要給他吃。日積月累,脾氣更加鬱積,水穀之氣無法消化。

水穀之氣不化而脾愈郁,不為胃行津液,濕斯停矣。土惡濕,濕停而脾胃俱病矣。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中焦不受水穀之氣,無以生血而血乾矣。再水穀之精氣,內入五臟,為五臟之汁;水穀之悍氣,循太陽外出,捍衛外侮之邪而為衛氣。

白話文:

如果飲食精華不能順利轉化,就會導致脾氣鬱結,脾胃無法正常傳輸津液,導致濕氣停滯在體內。脾臟怕濕,濕氣停留後就會導致脾胃兩虛。中焦得到精氣後,會吸收並轉化成精血,也就是血液。如果中焦收不到飲食精華,就無法生成血液,導致血液乾枯。而飲食精華中的純淨部分會進入五臟,滋養五臟;而飲食精華中的濁氣會沿著陽經往外走,抵禦外邪的侵犯,形成衛氣。

中焦受傷,無以散精氣,則五臟之汁亦干;無以行悍氣,而衛氣亦餒,衛氣餒故多汗,汗多而營血愈虛,血虛故肢體日瘦,中焦濕聚不化而腹滿,腹日滿而肢愈瘦,故曰干生於濕也。醫者誠能識得干生於濕,濕生於土虛,且扶土之不暇,猶敢恣用苦寒,峻傷其胃氣,重泄其脾氣哉!治法允推東垣、錢氏、陳氏、薛氏、葉氏,誠得仲景之心法者也。

白話文:

中焦受傷,不能散發精氣,因此五臟的津液也會耗竭;不能運送營氣,衛氣也會虛弱,衛氣虛弱就會多汗,出汗多就會導致營血更虛,營血虛就會導致四肢日益消瘦。中焦濕氣積聚不化,就會腹滿,腹滿就會讓四肢更消瘦,所以說「乾」是從「濕」中產生的。醫生如果能真正認識到「乾」是由「濕」引起的,「濕」是由脾胃虛弱引起的,還要輔助脾胃,怎麼還敢隨意使用苦寒的藥物,嚴重損傷胃氣,加重洩氣脾氣呢!東垣、錢氏、陳氏、薛氏、葉氏的治療方法確實推崇仲景的醫學理論。

疏補中焦,第一妙法;升降胃氣,第二妙法;升陷下之脾陽,第三妙法;甘淡養胃,第四妙法;調和營衛,第五妙法;食後擊鼓,以鼓動脾陽,第六妙法(即古者以樂侑食之義,鼓盪陽氣,使之運用也);《難經》謂傷其脾胃者,調其飲食,第七妙法;如果生有疳蟲,再少用苦寒酸辛,如蘆薈胡黃連烏梅、使君、川椒之類,此第八妙法;若見疳即與苦寒殺蟲便誤矣,考潔古、東垣,每用丸藥緩運脾陽,緩宣胃氣,葢有取乎渣質有形,與湯藥異岐,亦第九妙法也。

白話文:

  1. 調理脾胃是上策;
  2. 升降胃氣是妙法;
  3. 補益下陷脾陽是良方;
  4. 甘淡滋養胃部是妙計;
  5. 調和營衛是關鍵;
  6. 飯後擊鼓,鼓動脾陽是妙法(古代以音樂佐餐,鼓舞陽氣,促進運化);
  7. 《難經》說:脾胃受傷,調理飲食是妙法;
  8. 如果有疳蟲,少量使用苦寒酸辛之物,如蘆薈、黃連、烏梅、使君子、花椒等,這是妙法;
  9. 若發現疳蟲就給予苦寒殺蟲藥物是錯誤的。根據古人與朱丹溪的經驗,常使用丸藥緩緩運化脾陽,緩緩疏通胃氣,因為丸藥藥渣有形,與湯藥作用不同,是妙法。

近日都下相傳一方,以全蠍三錢,烘乾為末,每用精牛肉四兩,作肉團數枚,加蠍末少許,蒸熟令兒逐日食之,以全蠍末完為度,治疳疾有殊功。愚思蠍色青,屬木,肝經之蟲,善竄而疏土,其性隂,兼通隂絡,疏脾郁之久病在絡者最良,然其性剽悍有毒。牛肉甘温,得坤土之精,最善補土,稟牡馬之貞,其性健順,既能補脾之體,又能運脾之用。牛肉得全蠍而愈健,全蠍得牛肉而不悍,一通一補,相需成功,亦可備用。

白話文:

最近京城流傳一種偏方,是用 3 錢全蠍烘乾後研成粉末,每次取 4 兩精瘦牛肉,做成肉團,加入少許蠍子粉末,蒸熟後讓孩子每天吃,吃到蠍子粉末用完為止,對於治療疳積病有特別好的效果。

愚人認為:蠍子呈青色,屬木,是肝經的蟲類,擅長鑽洞疏通泥土,其性屬陰,也貫通陰脈,對疏通脾臟鬱結已久的絡脈病症最有效,但其性情暴躁有毒。牛肉甘溫,得坤土之精,最擅長補土,稟承公馬的純陽之氣,其性情溫順,既能補脾的體質,又能促進脾的功能。牛肉搭配全蠍會變得更滋補,全蠍搭配牛肉後不會暴躁,一通一補,相互作用取得療效,也可以作為備用藥方。

一味金雞散亦妙(用雞內金不經水洗者,不拘多少,烘乾為末,不拘何食物皆加之,性能殺蟲磨積,即雞之脾,能復脾之本性)。小兒疳疾,有愛食生米、黃土石灰、紙、布之類者,皆因小兒無知,初飲食時,不拘何物即食之,脾不能運,久而生蟲,愈愛食之矣。全在提攜之者,有以謹之於先;若既病治法,亦惟有暫運脾陽,有蟲者兼與殺蟲,斷勿令再食,以新推陳,換其臟腑之性,復其本來之眞方妙。

白話文:

一種叫做「金雞散」的藥方也很神奇,只要用沒有用水洗過、不限份量的雞內金烘乾後磨成粉末,不論加入任何食物中,都有驅蟲和化積的功效。

因為雞內金就是雞的脾,具有恢復脾臟本質的功能。

小孩子的疳疾(一種兒童的營養不良症狀),有喜歡吃生米、黃土、石灰、紙張、布料等異食癖的,都是因為小朋友不懂事,一開始亂吃東西,脾臟運化不良,時間一久產生寄生蟲,反而越愛吃這些東西。

要預防這種情況,重點在於大人要事先約束好小朋友;如果已經發病了,治療方法也只有溫補脾陽,有寄生蟲的同時驅蟲,並且絕對禁止再讓小朋友吃這些異物,以新換舊,改變臟腑性質,才能恢復原本健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