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侶山堂類辯》~ 卷上 (10)
卷上 (10)
1. 利論
（古文作利，今文作痢。）
夫利有三因：因於外感風寒暑濕，而為下利膿血者，有死有生，有氣有血，宜補宜瀉，宜寒宜熱，具在《傷寒論》、《金匱要略》及《千金》諸方，各宜隨證而分別治之。又有陽中霧露之氣，陰中渾濁之邪，血凝自下，狀如豚肝，陰陽俱厥，脾氣孤弱，五液注下，下焦不闔，清便下重，令便數難，臍築湫痛，命將難全，詳論《辨脈篇》中。此外因之下利也。
白話文：
腹瀉有三個原因：
- 外感風寒暑濕，引起下痢膿血的，有死有生，有的有氣有血，有的宜補宜瀉，有的宜寒宜熱，具體情況在《傷寒論》、《金匱要略》及《千金》諸方中都有記載，各應根據證狀分別治療。
- 有些是陽中霧露之氣，陰中渾濁之邪，血凝自下，狀如豬肝，陰陽俱厥，脾氣孤弱，五液注下，下焦不闔，大便清稀而量多，排便次數多且困難，臍周疼痛，性命難保，詳情可參閱《辨脈篇》。
- 此外，還有其他原因引起的腹瀉。
有因食飲不節，起居不時，陰受之而入五臟，則填滿閉塞，下為飧泄，久為腸澼，此內因之下利也。有因於奇恆之下利者，乃三陽並至，三陰莫當，積並則為驚，病起疾風，至如霹靂，九竅皆塞，陽氣滂溢，干嗌喉塞，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澼，其脈緩小沉澀，血溫身熱死，熱見七日死。蓋因陽氣偏劇，陰氣受傷，是以脈小沉澀。
白話文：
1.食飲不節制、起居不按時，陰氣乘之而入五臟，則填滿而閉塞，下注而為飧泄，久了變成腸澼，這是內因之腹瀉。
2.奇恆之腑所致的腹瀉，乃三陽（三焦、太陽、陽明為一系）所致的實邪，三陰（少陰、厥陰、太陰為一系）不制，內發於驚恐，則病起疾風，其勢如霹靂，九竅皆塞，陽氣滂溢，汗途乾嚥喉塞，並於陰則無常處，輕者成腸澼，其脈緩、小、沉、澀，血溫而身熱而死，熱見七日而死。蓋因陽氣偏劇，陰氣受傷，以是脈小、沉、澀。
白話文：
這一症狀急需用大承氣湯來瀉陽、養陰，如果延緩治療，就會變成無法挽救的局面。醫生如果不知道這個奇怪又恆常的原因，只看到脈搏氣息平和緩和，就使用平淡普通的藥物，那和下毒藥有什麼區別呢？因此我說：服用平和湯而好的病人，原本就是不死的病，即使不用藥也不會死。服用平和湯而後變成無法挽救的，就是醫生的罪過。
2. 中風論
夫邪之中於人也，有皮肉筋骨腑臟之淺深，有陰陽寒熱燥濕之氣化。況風之善行而數變，是以傷於皮毛，則為頭痛、發熱、咳嗽、鼽涕之輕證；入於血脈，則肌膚不仁，或為癘瘍，或為腫瘻；邪在肌肉筋骨，則為痛痹，或為拘攣，或為偏枯，邪入於腹，或為飧泄，或為燥結；邪入於腑，即不識人；邪入於臟，舌即難言，口唾痰涎。此邪入之有淺深，而病之有死生輕重也。
白話文：
邪氣侵入人體，有的淺入皮肉筋骨腑臟，有的深入陰陽寒熱燥濕之氣化之中。況且風的性質善於流動且變化多端，所以傷到皮毛，就表現為頭痛、發熱、咳嗽、鼻涕清稀等輕微症狀；進入血脈，就表現為肌肉麻木不仁，或者化膿、或者為腫瘤等症狀；邪氣在肌肉筋骨中，就表現為疼痛麻木，或者為拘攣，或者為偏癱；邪氣進入腹中，或者表現為腹瀉，或者表現為燥結；邪氣進入腑臟，就令人神志不清，邪氣侵入臟腑，舌頭就難以言說，口中吐痰涎。這些都是邪氣入侵的深淺不同，而導致的疾病的輕重生死不同。
夫天有六淫之邪，風有六氣之化。邪襲於陽，則為熱化；中於陰，則為陰寒。濕盛者，則痰涎上壅；燥盛者，則腸胃下結。邪氣盛者，則病氣形氣皆盛；正氣虛者，則病氣形氣皆虛。總屬天之風邪，而人身中有寒、熱、燥、濕、虛、實之化。是以河間謂中風主於火，丹溪謂主於痰，東垣謂主於氣，又曰：中風之病，惟年老者有之。
白話文：
天有六種邪氣，風有六種變化。邪氣襲擊陽氣，就會化為熱邪；侵襲陰氣，就會化為陰寒。濕氣盛的人，則痰液上泛；燥氣盛的人，則腸胃閉結。邪氣盛的人，則病氣和形氣都盛；正氣虛的人，則病氣和形氣都虛。總歸是屬於自然界的風邪，而人體內有寒、熱、燥、濕、虛、實的變化。所以河間醫家認為中風主要是火邪引起的，丹溪醫家認為主要是痰邪引起的，東垣醫家認為主要是氣邪引起的，還說：中風病，只有老年人會有。
此皆未明陰陽氣化之道也。夫喎僻拘攣，目斜不語，在童稚則為急慢驚風，在少壯則為中風卒暴。予一侄女，年二十餘、體甚豐厚，精神強旺，六月盛暑，恆貪風涼，臨窗露臥。忽一日頭大痛，身熱，無汗，口不渴而躁，手足拘急，口眼喎斜。余診之，六脈沉細。予曰：邪已入臟，此危證也。
白話文：
這些都是不懂得陰陽生化的道理。歪斜偏執抽搐，眼睛斜視不言語，在孩童時期就是急慢驚風，在年輕壯年時就是中風卒暴。我的侄女，二十多歲、體態豐腴，精神旺盛，六月盛暑，一直貪圖風涼，依窗露臥。忽然有一天頭部劇烈頭痛，體溫升高，不出汗，口不覺得渴卻燥熱，手腳拘急，嘴巴與眼睛歪斜。我診斷她，六脈沉細。我說：邪氣已經侵入臟腑，這是危急的證候。
次日即不能言，口唾涎，藥亦不受，病三日而死。如此之候，年少壯盛者比比，又非獨於老人也。經曰：夏傷於暑，冬傷於寒。是夏月止有風暑，而無寒邪，即見陰寒之證，而宜於薑、附之熱藥者，乃邪中於里陰而不得陽熱之化，非天之寒氣也。（夏月陽氣盡發越於外，而裡氣虛寒。
白話文：
他第二天就說不出話來了，嘴巴還會流口水，藥也不願意吃。生病三天之後就去世了。像這樣的案例，年輕力壯的人也常常有，不只發生在老人身上。古籍《素問》上記載：「夏季受暑熱傷害，冬季受寒涼傷害。」夏季只可能遇上暑熱，而不會有寒邪，所以即便出現了陰寒的症狀，也應該服用薑、附這類溫熱的藥物，這是因為邪氣入侵了陰寒的內部，得不到陽熱的轉化，而不是因為天氣寒冷。
(夏季陽氣都發散到外在，內部氣血偏虛寒。)
）時下名流，咸以此證為中寒。予微哂之曰：是固知年少之無中風也。若謂少壯之人，血氣充實，而不為風邪所中，是亦不應中寒、中暑矣。此習俗之固弊，牢不可破者也。或曰：然則老年之多中風者，何氣使然？曰：年老之人，天癸已絕，血氣虛衰，腠理不密，故易於受風，且精氣竭而痰火盛，是以有因痰、因火、因氣之說焉。夫客氣邪風，中人多死。
白話文：
如今社會上流行的說法，都認為中風是因著涼受寒而得的。我不禁笑了一下，說：這固然是知道年輕人不會中風的緣故。如果說年輕人血氣旺盛，不會被風邪侵襲，那麼他們就也不應該得傷寒、中暑了。這些都是錯誤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很難糾正了。有人說：那麼，老年人中風比較多，這是什麼原因呢？我回答說：老年人腎精已衰，氣血不足，身體表面的組織結構鬆弛，所以容易受風邪侵襲。再加上情志鬱結，痰火旺盛，所以就會出現因痰、因火、因氣而中風的說法。外來的邪風侵襲人體，很多人就會因此而死亡。
若五臟安和，元真通暢，不使形體有衰，病則無由入其腠理。《靈樞經》曰：八風之邪，皆從其虛之鄉來，乃能病人。三虛相搏，則為暴病卒死。兩實一虛，則為淋露寒熱。其有三虛而偏中於邪風，則為擊僕偏枯。故聖人避風，如避矢石。是聖人之教化，又何嘗有年老少壯之分也！
白話文：
如果五臟安和，生命力通暢，不會讓形體衰敗，疾病就沒有辦法入侵身體。 《靈樞經》說：八種風邪，都是從虛弱的地方侵入，才能讓人得病。三種虛弱情況相互激盪，就會導致暴病猝死。兩種實症一種虛症，就會導致淋雨受寒、發熱。如果有三種虛弱情況，卻偏中於邪風，就會導致偏癱。所以聖人躲避風邪，就像躲避箭石一樣。由此可見，聖人的教化，怎麼會有年老、年少、壯年的區別呢！
3. 頭痛論
夫但知三陽之脈，上循於頭，而為頭痛，不知厥陰與督脈會於巔，而少陰之骨髓通於腦也。止知風寒火熱在頭，而為頭痛，又不知足六經之證，上逆於頭，而為厥頭痛也。足六經之氣，能厥逆於頭，而為頭痛，又當知寒邪入腦，亦能傳於厥陰、少陰，而為陰證也。真頭病者，頭痛甚，腦盡痛，手足寒至節，死不治。
白話文：
許多人只知道三陽經的經脈，向上延伸到頭部，會引起頭疼，但卻不知道厥陰經和督脈會合在巔頂，而少陰經的骨髓通達於大腦。他們只知道風寒暑熱在頭部，會引起頭疼，卻不知道足六經的病證，會上逆到頭部，而導致厥逆性頭疼。足六經的氣血，能夠逆行到頭部，而引起頭疼。此外，還應該知道，寒邪侵入大腦，也會傳到厥陰經、少陰經，而導致陰證。真正的頭部疾病，頭疼非常劇烈，整個大腦都在疼痛，手腳冰涼直到關節，這種情況是無法治癒的。
4. 心痛論
夫咸謂心痛者，乃胃脘當心而痛，不知有厥心痛也。厥心痛者，四臟之氣，逆客於心下而為痛也。心痛與背相控，善瘈。如從後觸其心，傴僂者，腎心痛也；心痛如以錐針刺其心，心痛甚者，脾心痛也；心痛色蒼蒼如死狀，終日不得太息者，肝心痛也；臥若徒居，心痛間，動作痛益甚，色不變，肺心痛也。胃脘當心而痛者，上支兩脅，膈咽不通，食不下。
白話文：
鹹謂心痛，是指胃脘當心位置疼痛，不知有厥心痛。厥心痛是指四臟之氣，逆行阻滯在心下而引起的疼痛。心痛與背部相應，容易痙攣疼痛。如從後觸其心，身體彎曲駝背，是腎心痛。心痛像錐針刺心，疼痛劇烈，是脾心痛。心痛面色蒼白如死狀，整天不得大聲嘆息，是肝心痛。平躺像獨睡，心臟間歇性疼痛，動作時疼痛加劇，面色不變，是肺心痛。而胃脘當心而痛，疼痛上達兩脅，隔膜咽喉不通，食物難以下嚥。
各審其脈證，而隨經取之，分別寒、熱、虛、實而治之，無有不效者矣。若真心痛者，手足青至節，心痛甚，旦發夕死，夕發旦死。
白話文：
根據各人的脈搏和症狀，按照經絡取穴，分別寒、熱、虛、實而治療，沒有不有效的。如果是真正的心痛，手腳會發青到關節處，疼痛劇烈，早上發作晚上死亡，晚上發作早上死亡。
5. 腹痛論
腹者，太陰之宮域，腸胃之郛郭。病滿痛者，有入腑干臟之分，有緩急輕重之別。如卒暴絞痛，面青肢冷，此邪直干陰分，急宜刺泄其邪。如暴吐下利，此邪傷陽明，名曰霍亂。若發熱頭疼，為欲愈也。如厥逆脈脫，急宜理中圓，甚者加附子，晬時脈還，手足溫者生，不復則死，此邪甚而胃氣絕也。如腹痛下利而能食者，乃邪入於腸中，利止則愈。
白話文：
腹部是太陰經的臟器部位，是腸胃的城郭。腹部疼痛的疾病，分為邪氣進入臟腑的區別，也有緩急輕重的不同。像突然劇烈絞痛，臉色蒼白四肢冰冷，這是邪氣直接傷害陰分，必須立即針刺放血以排出邪氣。如果突然嘔吐、腹瀉，這是邪氣損傷陽明經，稱為霍亂。如果發燒頭痛，是病情好轉的徵兆。如果出現厥逆，脈搏消失，必須立即服用理中湯，病情嚴重者可以加入附子，如果太陽下山後脈搏恢復，手足溫暖，則病人可以生還，否則則死亡，這是邪氣很重，胃氣絕斷所致。如果腹部疼痛、腹瀉，但還能飲食，則是邪氣進入腸道，腹瀉停止就能痊癒。
此皆直中於內，而有臟腑輕重之分焉。又有邪傳五臟，而為腹痛者，始發於皮毛腠理，正氣不能御邪，泮衍於血脈中，而傳溜於內，大氣入臟，腹痛下淫。此淫傳敗絕之證，不及二十日而死，雖盧、扁再生，亦不能救。此證多有不究心者，悠悠忽忽，反為病家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