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雜論序》~ 經歷雜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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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雜諭 (6)

1. 胞衣不下不必驚慌論

穩婆無識,每見胞衣不下,故作驚慌者,怛須鎮定,勿為所惑。俗有用自己發入口作惡心取下者,其法亦效然。有瀝漿生者,因下血水過多,胞衣乾涸滯於腹內者,需用補血生其血液方能達下沃,宜於增液四物湯,酌虛實寒熱脈象擇而用之。並無囚胞衣不下上走至心者,醫家勿為邪說所愚可也。

亦有反胞而生者,因胞已仰承在腹內,胞中滿注瘀血不下者,但須穩婆用手伸入,以一指頂胞底,則胞內瘀血得濰於外亦可下矣。

2. 產後論

古人論產前多實熱,產後多虛寒。世俗遂因之,新產後必食紅糖粥湯、胡椒湯、蘄艾湯生化湯等類,牢不可破,習俗相沿,永定為例節。尋常庸醫亦只知以芎歸四物湯佛手散烏金丸、生化湯溫和之劑調理產後諸症。間有產後虛熱、瘀熱、溫熱等,需用甘寒辛涼之劑者,無不群相訕謗,以為不可。

殊不知古人立言,下一「多」字者,亦不過虛寒症多於虛熱、實熱耳,非謂必無熱症也。若產前豈無一二傷寒虛寒,需用溫者乎?產後豈無一二虛熱、實熱用寒者乎?豈可膠柱鼓瑟,拘執一偏之見乎?學者但須照脈舌症合參,斷病宜寒則寒之,宜溫則溫之,宜補則補之,宜通則通之。全在指下清楚,目下清楚,務在得其病根,不致張冠李戴耳。

茲將產後破格用藥治愈之案列後,以告後學知所變通焉。

一鄧姓女,因夫妻相打動胎下血,延余安胎不遇。次日余往其夫曰:「昨日請君不至,因抄達生編中安胎方服下,何反比催生散更速乎?」余見其脈洪數,鼓指有力,按之力更甚,因謂其夫曰:「方中殆用歸芎續斷等品。現在熱血已乾滯腹中矣,宜戒俗用通套艾椒紅糖之品下咽,恐難挽回。

過七日自見熱症大作矣。」過七日延余診脈更數至七八,至炕熱氣喘有汗不退熱,腹中時痛時止,口渴。余曰:「氣血兩燔,今西瓜上市,可用西瓜自然汁緩緩沃之,需服七八日,再議。」其夫不敢信,門外門內鄰醫聞之吐舌。幸病人自主索西瓜甚急,因與之一杯,稍安後,其夫膽漸大,遂日以西瓜汁三次當三餐,七八日,周身出紅疿數次,始變白疿。白疿出腹覺脹痛,又延余。

余用吳氏加減桃仁承氣湯一劑,大寒熱二劑,經行其病如失。按此症與古產後黃耆湯血虛症相似,惟脈有根無根之別耳。此症全在脈,按之愈數愈有力定案。若按之虛空無力,則是血虛陽無附症矣,仍遵古法可也。

3. 目疾論

眼科諸書率以風熱外感主治,久患者率以補腎補肝等法主治。殊不知眼之全體屬肝,黑珠屬腎,白睛屬肺與大腸,兩目角紅肉屬心與小腸,上下胞屬脾胄。目外皆屬少陽,內皆下屬陽明。睛明穴上胞眉稜骨屬太陽。陽明、五運六氣偏勝,六淫皆能為病。亦有氣血痰濕自生之病。

其濕邪如雲霧矇蔽太陽,患目者固多,而瘀血、濕痰、陰凝之氣侵目者亦復不少。氣虛血瘀不能生光退紅者亦復時有。非深明醫法者不能出古法拘執範圍也。辨之之法全在於脈、六淫、時氣、脈症診治,加以上內症法,特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謹將罕聞創見之反乎古法治之獲效者列案於左:

一耿姓患目,念年醫以滋補肝腎法治之久不效,且覺羞明,不可見些微之光,胸中氣怯,甘甜之物不能稍離片刻。余診其脈緩大如綿包,止三四至,往來滑利。余曰此濕痰凝結中宮症,上下胞浮腫光亮。用苦辛溫兼苦寒法,倍蒼樸、黃芩黃連,微加桂附以消。前服陰寒藥,配藥時藥店力阻勿服,次日又延余。

余曰爾覺虛甚,桂圓、蜜棗不能稍離,然亦不能不虛。爾先購川撲(二分)來,放一二片入口嚼之,如比棗圓有功,覺不甚虛矣。爾即服昨方,不必改也。二劑愈矣。

一施琴夫婢女左目白睛有黃膿一點如蘇子大,外眥紅絲貫之。余曰瘀血循少陽膽經貫目,其殆天癸來不暢歟?用加減桃仁承氣法,二劑愈。余侄文瀾黑睛下白膿一點如蘇子大,揉之覺睛痠。余曰此痰氣術陽明經上也。用二陳湯一劑愈。一吳霖生患二目久不愈,至余處時已欲相者扶至。

余診其脈浮澀沈滑而細,二目紅瘀不辨黑白。余曰此氣鬱血凝,因不遂意而得也。誤服涼潤矣。用辛溫散郁七八劑愈。

4. 癰疽論

癰疽者外症之總名,其小者為癤(大不一寸之徑),大者為癰(二三寸大者有頭),高起有頤,潰膿有包者為癰;平腫扁塌,平爛仿延者為疽。亦有高起如覆杯,如小鰻首,根腳如繩束,引頭如平圓棋子、小豆餅者,潰後深凹起。肛口亦陰疽也。

痛陽毒根淺,來源少,易治(內服清涼,外用升丹、太乙膏)。癰陽毒根深,來滁遠,大難治。內經有初傳熱,中末為寒中之文,故有始實終虛者,亦有毒實人虛者,有始末皆虛者(未潰已虛,既潰更虛,脈芤,血虛脈澀弱,氣血兩虛脈繃弱,氣虛,法當甘補,甘溫益氣)。

有半陰半陽者(濕熱相兼,治宜平劑,內用金鑑正宗活命飲,有八珍湯等法,外用忌疔散、擒王散、萬應膏)。全陽者(脈數,舌宣,紅腫有頭,初宜清解,潰後防虛,宜兼扶正)。有陽毒發於陰部位者,有兼陰毒而發於陽部位者(如伏兔疽、環跳疽,部位則陽病因在,兼寒濕血氣凝滯者,陰部如囊癰、橫痃、魚口、大腿裡面、腋下、胸腹等是也)。

疽陰症也有氣血凝滯而發者(如范增因恚忿發疽而死),有濕痰凝結而發者(如紅痰、白痰、痰核等),有氣血不足死氣而發者,如石疽、脫營等症是也。諸書有以紅白辨陰陽虛實,分癱疽治法者,然余每兒有初起不紅之疽,因治不得法,變為紅紫而平爛者,甚有紫暗、灰暗色者,若曾經治,顏色已變,從何分別乎?法當問其初起顏色、形狀以定之。蓋白疽誤用涼散之藥,冰凝其血,其色必變更,紅紫、灰暗矣。

法當用陽和膏或小散陰膏貼之。如石疽脫營之症,其脈多弦細、緊澀,按之如引繩、循刀,堅而不移,往來不利,法當內外溫補,虛甚者,用血肉有情填補之法)。有介乎癰疽之間,實因內症不解,發於外而為病移者(其外症形勢,介乎不癰不疽之間,傳變症候,不與外症古人定論相合,必問其外症未起之先,會有他病否?但此種病移之外症,多陽明當下不下症傳變而來,但有暑熱、燥濕之異耳。治之之法,務在得其內症之根由,對症施治,除盡病根方愈。

外亦勿用癰疽古法未藥敷摻之,但以溫和膏藥貼獲其外,慎毋用涼血、販毒、提膿之法。若外用涼藥遏其內邪外解之勢,則綿延難愈,橫斕侵淫,膿水多稀,累月經年,杳無效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