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雜論序》~ 經歷雜諭 (1)

1. 正名論

孔子說：「名不正則言不順」，醫方所載的病名就是如此。其命名之理，真偽混雜，專總不分，名不正，所以其言也不順，其治法亦難講求。我因此認為，必以正名為先，得其正名，然後才能講求治法。凡古書所載的傷寒、中寒、中熱、中暑、傷風、中風、中惡等名，是正名，也是專名，也可以其名求其治法，用其方者也。

忽又雜入瘧疾、痢疾類中風等名，瘧痢是總名，仍有專名在焉，加傷寒化瘧，則名曰寒瘧，也可，傷風、傷熱化瘧，則名曰風瘧、熱瘧，也可，類中風，偽病名，自有其真名在，為加血虛內風動，肝厥，則名曰肝厥，或名曰內風，也可，痰厥，則名曰痰厥，或名曰中痰，也可，乃不正其名，或以總名名之，或以偽名名之，又或雜入一二正名、專名者，昧者不知其故，見一名，即以一名門中治法團圇治之，不效，則曰吾照古法治之，非吾之過也。此皆古人命名不清，不能點清後學眉目之故。

降至後世，其弊更甚，如霍亂，古之總名也，後人名之曰發痧，且有子午痧、癟螺痧、轉筋吊腳痧、絞腸痧等名，小兒驚癇，古人之總名也，乃後人又有急驚、慢驚、慢脾風、□魚驚、蛾口驚、老鸛驚、天吊驚、披弓驚、疳驚等名，翻胄嘔吐，古人一症名也，後人遂有胃家寒、噎膈、隔食等名。

按後人捏造名中，惟胄家寒之名最正、最專、最切，惜無一人名胄家熱者，以對待之，於是死於胄家寒者多矣，以其只知有胄家寒之症，有以胃家熱告之者，必訕其妄以未之聞也。此外，更有各處方言不同，如蘇人患瘧，則名曰脾寒，南京人名癟螺，於曰鬼偷肉，是更無理取鬧，像形隨意命名，更不可從者也。今余以正名告後學，而分別總名、專名，求其至當不易之理。

為今之人聞人有病，輒問曰：何病，內症乎、外症乎？則內症、外症是總名也（外症需外科，內症請內科）。內症中有二大總名曰內傷、曰外感（內傷五志，外感六淫），可執此總名以治病乎？總名曰外感，分而言之，各有專名在焉，輕者曰傷，重者曰中，故有傷風、中風、傷寒、中寒、傷暑、中暑、傷濕、中濕、傷燥、中燥、傷熱、中熱之專名焉，感而不即發病，過後由里而發者，總名曰伏邪，故有伏風、伏寒、伏濕、伏暑、伏燥、伏熱之專名，為此外感病之專名、真名，也可以其名求其治法者也。其有兼感兩氣者，則兼名之，兼治之可也。

內傷之因於五志七情者，曰喜笑傷心，曰鬱怒傷肝，曰思慮傷脾，曰恐懼傷腎，曰操持動作傷腎，曰色欲傷腎，曰悲泣傷肺，外此又有氣血痰食所生之病焉，此四者是六淫之淵藪，邪氣所依踞者也，曰氣虛（邪傷氣則氣傷而虛），曰氣實（初感則實），曰氣鬱（按六淫七情皆能遏鬱氣機），曰氣復（按接熱病後血

2. 疼痛辨

近世醫者遇疼痛之症，莫不以「通則不痛，痛則不通」二句定案，所用之藥，無非芳香辛通，破血行氣之品。豈知痛有虛實之別乎？實痛由於氣血凝滯，痛當拒按；虛痛由於氣血不足，痛當喜按。此理在稍有學問者，莫不知之。然其中猶有一至理焉，予親歷數症而得之者也。

以痛生於血氣，有血瘀氣虛，氣不足以行血者，痛喜輕按，重按之則痛甚，必侍推揉之而後減法。當補氣以行血，其脈必舉之不足接之，弦滑而兼牢者也有。血虛氣鬱，血不足以配氣，痛喜重按，輕按之毫不減痛，當補血配氣，其脈必芤澀而大按之，若按破蘆管狀者是也。更有六淫所生之痛，治六淫即治痛也。

惟虛熱之痛最易惑人，但補虛則痛甚拒按，但清熱則痛甚喜按，必清補兼施方可。清補之中稍有偏勝亦如是，變法當隨症變化，加補加清乎而後已。凡六淫之痛皆有虛痛實痛之別，虛者正虛，實者邪實。治邪則正虛，補虛則邪實。故痛之喜按拒按，不能不因藥而變也。正虛則邪陷，扶正即所以捍邪，使邪得以外解也。

即用治邪之藥亦必正氣肋力而後邪乃外解也，非徒恃攻邪之藥可以祛邪也。倘正氣不能捍邪，雖用攻邪之藥，邪不解而正反傷矣。加用兵剿匪，軍糧不足，兵必變而為匪矣。正氣者兵糧也，善用兵者必先屯糧，善治邪者必先養正。其有邪實正虛之症，不去邪正不得復，不養正邪不能解。

妙在去邪不傷正，扶正不肋邪，斯得法矣。外症之痛，未潰膿為實痛，既潰膿仍痛為虛痛，人皆知之。殊不知亦有未潰膿正氣不勝毒氣之虛痛，亦有既潰膿毒氣仍實之實痛者，不可不知。馬隊營總延燾民，肺俞穴生紅餅，其大如順治錢，其色鮮紅如洋紅棉胭脂，有白頭在中，痛徹骨，覺衣裳壓之，若不勝其重，不能得膿。予曰肺氣虛也，因以獨參湯進伊。

伊服黨參至八錢一劑，獨用一服，痛減，三服得膿。服至收斂方已，並未用。則方：

3. 諸痛論

古人謂通則不痛，痛則不通。蓋為實痛而言。若執此以治諸痛，則謬矣。今將余歷治諸痛而得效者，為叢醫者備陳之。夫痛，亦各病中之一證也。必詳其所因，而後治之，始無差謬也。

痛之名目不一，有少腹痛、脅肋痛、臍痛、大腹痛、胸脘痛、膈上痛、天府痛、頭角痛、巔頂痛、眉稜痛、太陽痛、頓車痛、咽喉痛、項脊痛、肩胛痛、腰背痛、髀骨痛、肘臂痛、手腕痛、腿足痛、周身筋骨痛、痞塊痛、走竄痛、流注痛、疔瘡痛、癰疽痛、足跟痛、溺管痛、疝氣痛。此以上皆痛之名也，而非痛之因也。

若問其痛所因總綱，則有虛、有實、有半虛半實、有陰虛陽實、有陽虛陰實、有陰陽皆虛、有陰陽兩實。陰屬血分，陽屬氣分。氣血何以有虛實，當辨其外感六淫是何邪所傷，內傷七情是何藏受病。更有不內不外，乃人事之乖者，如跌打震動、刀傷失血等類。此所以致痛之因也。

辨之之法，全在切按二字，詳細工夫。內症之因於六淫者，如寒從上受，發為太陽表症，則頭項痛。太陽痛，頭痛如劈，脈浮緊，無汗，表散之，則愈。寒從中受，發為胸腕脅肋痛，吐水甚引背痛，脈弦遲而緊，痛綿綿不已，無止息，無鬆緊，喜熱，手按摩者，溫中散寒，則愈。

寒從下受，傳人三陰，發為臍腹疝瘕痛，甚則加奔豚上逆，痛有定所，痛若筋牽引，無止息，無鬆緊，瓜甲青白，甚則厥逆肢冷，喜熱熨者，急溫足三陰，則愈。陽明燥金勝氣兼寒化者，其症相若。燥金本氣之痛症相似。怛脈象弦澀而短，善傷血分，血虛人易患此。此法當溫潤。

有燥結者，當溫潤以下之。若將化火，其脈兼數，當平潤以和之。風痛者，善走竄痛，無定所，血虛人多患此。其脈浮大而緩，按之芤。此肝血虧虛，經絡隧道空匱，血不配氣，氣行太速之故。古人以內風名之。豚不甚芤者，養血祛風。芤甚者，當填補血液。濕邪流注而為痹痛，多手足四肢症。

當宜氣化濕以勝濕邪。若鬱於內而為臍腹脅肋痛者，痛有止息，有鬆緊，綿綿難愈，多太陰脾症。其脈緩。法當宣燥調氣化。暑熱之兼濕者，當先從濕治，化熱而後從熱治之。熱症頭痛如裂，胸膈痛如夾，脅肋痛如脹，臍腹痛如吹，瓜甲紅紫，痛有止息，鬆緊，其脈數。法當清熱。

若夫七情狂喜大笑，心脈震動，火氣赫曦，血散四旁，當胸而痛。其脈洪數。法當酸斂。大怒傷肝，木氣奮激，血液妄行，經絡震痛，其脈弦勁，按之芤。法宜甘酸以緩之，微辛以和之。哀郁傷肺，氣機阻滯，胸膈隱痛，其脈結澀。法當宣暢氣機。小郁者，芳香宣達。大郁者，則中氣受傷，法當寓宣於補。

思郁傷脾，木氣遏郁，脾氣不舒，脅肋臍上隱痛，飲食不甘，其脈結而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