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

《辨疫瑣言》~ 李翁醫記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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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翁醫記下 (1)

1. 李翁醫記下

黃解元承吉之叔父,病傷寒。有葉生者,治以薑朮而煩減,將服附子。翁診曰:胃熱斂於脾,故減耳,更溫則脾爛矣,服大黃生,服附子死。葉不能爭,投以大承氣,兩目珠戴入於腦。翁曰:熱縱也。又下之,目珠出而頸軟頭不能直。翁曰:熱遁於足太陽,加滑石甘草下之愈。葉生乃服。

江鶴亭之弟心培,病傷寒煩甚,服清涼之品未已,醫議下。翁診曰:病為格陽,服附子生,服大黃死,服附子狂走,目眥溢血。他醫悉謗翁,翁曰寒競也。力任其治,倍附子加人參,服之愈。

余門人吳潤之叔母,七月病寒熱,服姜而昏,不知人。一醫投大黃,一醫投附子,昏益深,諸醫皆曰:脈無根,中死法。翁診之獨曰:不中死法,脈弦而緩,非無根,病得之暑傷手少陰心,用大黃、附子皆死,用散藥生。令服鮮紫蘇汁,即能言,索飲食。他醫明日診之,皆曰脈有根,不中死法。

郡中一人病腹痛,似少陰證,醫以姜附溫之,益燥擾不能寐。延翁視之,翁曰:此非姜附證,若得數百年石灰投之,當立起。適坐客有從大同來者,篋中蓄此物,言得之長城土中,即煎一錢與之,果定。更一服,下蟲數百頭而愈。知者少陰脈必虛細,今乍大乍小,而有力,唇且紅色不定,非寒乃蟲也,得溫愈擾,故以灰殺之。

周小濂病牙齦潰爛,久不愈,醫莫能治。延翁,翁適衣破衣,周睨之。翁既診,不署方而行,周怪問故,翁曰:此病非吾藥莫能治,然君睨吾,輕我也。雖立方,必不服,何方為。周謝之。翁曰:此病非吾藥莫能治,然君輕我,必不服吾藥,不服吾藥,則必死,請屏諸醫,吾獨任其治,不愈甘受罰。乃用人參二錢,附子三錢,服五十劑而愈。

李艾堂痛疝,醫溫之不應。翁診曰:陰壅也,用半夏湯通之,愈。明年病腹痛,翁適赴河帥召,客淮上。他醫以為濕,治以茵陳,病益劇,將死矣。翁歸急視之,令服防風粥,已而下白糞如銀,病頓已。李遂名其屋為防風館。

趙仰葵習於醫,母病腹痛,不敢自治,卜之曰:三日死。翁診之曰:三日愈。病得之陽氣陷於陰,以吳茱萸、人參治之已。趙謝之,翁又診曰:未也。脈有燥氣,日午必煩,宜小承氣湯。已而果煩,下之愈。

汪氏女,或曰即汪劍潭司馬之女弟。病咳羸瘠,兩目畏日,醫以地黃治之。翁曰:服地黃必厥。果厥。乃以甘草生炙各半治之,八十日愈。病得之陰虛極,極虛者不可以重補,以炙草益陽以生陰,以生草緩陽以強陰也。

商僕某,每晨起咯血,醫治以地黃。翁診曰:病得之內而遇驚,膽蓄熱,夜騰於胃,至晨而出,於地黃藥加豬膽汁,曰:服藥病加則生。服藥病果加,以溫膽湯治之愈。引地黃入膽試之也,病加知所測之不誤矣。

翁幼年從師學,師治一傷寒曰:身如負杖,陰證也,治以姜附不效,師辭不治。翁竊視之,治以大青龍湯,明日愈。師大駭異,治酒問翁曰:子何所見而若此?翁曰:吾思負杖之人,身必不能轉動,故以狀陰證之身痛,今見其人輾轉於床,時起時臥,口呼痛而身不靜,非所云骨節煩疼者耶,故姑汗之,不意竟效。師大悅,即令行醫。

周生者,病頭痛。翁診之曰:是有鬼氣乘之。或疑其言之奇,未幾,目果見鬼物。翁曰:鬼附於肝,不能自去,驅鬼必以風,用羌活獨活川芎細辛、防風、荊芥升麻甘松,一切升陽發散之品為末,服之而愈,生名金聲,遂師事翁。

有老人年八十,病泄瀉。他醫用止瀉藥,翁診之曰:非瀉也,止瀉則死。令以雞子入豬肪煮之,服一百日。服至三十日,瀉益甚。他醫治其瀉,瀉止而食不能下。歙縣金殿撰轉之,為老人之戚,奇翁之方,仍令如翁言,復能食,又百日而瀉自減。

江漪堂侍讀之子婦,產後發寒熱,手舞且笑,俗所謂驚風也。醫曰宜涼,翁曰:宜溫,治以涼益劇。翁令以蔥數斤,與布同煮,以布貼少腹,病果已。翁曰:古人灸百會穴,為委曲溫之吾所本也。

唐樸存孝廉,病暑不溲,利之清之,皆不效,勢危篤。翁治以蟬脫,即溲。病由暑氣塞於上焦,上焦如霧,非風不驅,蟬性輕清,暑愈酷而愈鳴,用之為清風之吹也。王東山病虛勞,柴立腰脅刺痛,呼吸將絕,醫辭不治。翁診之曰:血瘀也,宜金匱百勞丸法。用乾漆、大黃、䗪蟲、桃仁當歸尾治之,便黑血鬥許。

而蘇。越十數日,即能會文,於轉運署中。語余曰:子素稱李翁,今誠然,已而試於省,積勞病發,至冬復殂,翁每惜之。明年邵伯鎮一貧婦人,病咳嗽吐血,形枯神瘁,待命於床蓐,翁始署滋陰公用之藥。忽顧所供神曰:我無以對此。復診之曰:血瘀尚可治,亦用百勞丸而愈。

邵伯鎮一人,壯年病吐血,延鎮江蔡姓醫治,以甘寒月餘,血止而飲食倍於常,偶請翁診之。翁曰:中除也,胃陽盡伐,消食者,腎陽也,法不治。辭不與藥,半月果死。

鮑席芬尊人病咽,不能食,厚幣迎吳中醫顧雨田,費千金。以方示翁,翁曰:服之夜必煩。果如其言,吳醫慚愧去。翁曰:此陽結也,宜重劑下之。署大黃一兩。其家未敢盡劑。明日,翁診曰:服藥宜必效,不效者,未全服也。仍署大黃一兩,趨服之,一藥而能食。

葉文光尊人,舌腫若菌。翁曰:木竭也,脈既散,甲乙之氣先亡,木葉落,即不起,果如其言。

觀察和公騰額,兩足瘠弱不能行,以禮延翁,翁感其知己,為留三月,治之而愈。翁始診之曰:足未病之先,陽必痿,有之乎?公曰:有之。陽未痿,肌肉即羸瘠乎?曰:然。翁曰:病宜治脾以及肝,少用白朮茯苓甘草,而加白蒺藜一兩五錢。公奇之,以問王獻廷,獻廷京口名醫也。

曰:李之學,足為吾輩師,其用意豈吾之所能知也,宜從之,必有效。服數十劑,不易方果愈。

翁壯年,嘗以歲暮避人於吳,有病咳者,吳醫張亮葵治之不應。翁診曰:此可為也。治以川椒,明日咳止。張使人問之,翁曰:寐則咳,醒則已,蓋寐則肺氣藏於腎,腎寒使之咳耳,通其陽故愈。張極歎服,約訂交而翁辭歸。

有市井小男,病喉,喘促將死。其父母卑詣翁,翁曰:病在少陰誤服寒藥,故至此,急溫之,溫之而愈。其父母貧人也,方翁為之診問几子。曰:止此。翁惻然久之,曰:吾不盡力為爾治,子必死。於是反復求之而得也。時乾隆辛亥冬十二月。

歐陽制美,無故忽鬚眉萎落,醫投細辛等藥十劑,不效,且及於發將禿矣,遍求醫,莫能治。翁曰:此風淫於皮膚間也。令煉松脂和粥食之。兩月而鬚髮皆長,至今猶服松脂也。

翁治徐直生員外家,一寒證,曰:宜附子理中湯。病家曰:已服二劑矣,服之煩躁。翁曰:姑服吾藥,服之遂愈。問其故,翁曰:湯名理中者,重在甘草、白朮、乾薑,彼用附子倍於姜,故劇,吾用附子半於姜,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