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瘍科綱要》~ 卷上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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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8)

1. 第八節·弦緊革牢之脈

弦者,脈之剛勁有力,端直而長者也,為肝陽之自旺,為痰飲之鬱結。緊者,脈之固定堅直,應指不撓者也,為寒邪之外束,為實邪之內凝。《素問》有脈實堅之說。《傷寒論·平脈篇》:寒則牢堅。《脈經》引之作寒則緊弦,是緊脈亦可謂之堅脈,皆以形容其指下有力耳。

白話文:

弦脈,是指脈象剛勁有力、端直而長,這是肝陽自旺或痰飲鬱結的緣故。緊脈,是指脈象固定堅直,手指按壓不屈撓,這是因為寒邪在體外束縛,或實邪在體內凝結。《素問》中說「脈實堅」,《傷寒論·平脈篇》說「寒則牢堅」。《脈經》引用了這句話,並將其改為「寒則緊弦」,說明緊脈也可以稱為堅脈,都是為了形容脈象在手指下有力。

叔和以緊脈為轉索無常,非是。蓋緊即有力不散,亦與虛實之實脈相近。革者,浮候之堅大有力;牢者,沉候之堅大有力。一為孤陽之浮越於外,一為陰寒之凝結於中。脈理主病,適得其反,而形勢之堅固有力則一。此四者,皆脈象之屬於實者也。瘍患得此,無非病勢方張,其毒甚盛,可從上條實脈之例求之。

白話文:

叔和認為脈搏緊是轉變索繞不定的證候,這是不對的。緊脈實際是脈搏有力不散,這和虛實中的實脈接近。革脈是指浮取的脈搏堅大有力;牢脈是指沉取的脈搏堅大有力。革脈是由於陽氣獨盛而浮越於外,牢脈是由於陰寒凝結於中。脈理主病,革、牢二脈的病理本應相反,但由於這兩種脈搏的形勢都堅固有力,所以很相似。這四種脈象都屬於實脈。瘡瘍疾病出現這四種脈象,無非是病情正在發展,毒勢非常盛,可以按照上面實脈的條例來探求。

2. 第九節·軟弱微散之脈

軟弱者,脈之應指無力者也。昔人每謂浮細無力為軟,沉細無力為弱,分為二種。頤謂軟與弱,按其字義本難區別,若即以一浮一沉定為二候,但據脈之部位而言固無不可。然論其所主之病,則固同是氣血之不足耳。似不如渾融言之,較為圓相。《千金翼》始有濡脈一條,而後之言脈者,幾以濡脈軟脈,別為兩類。

白話文:

虛弱的人,脈搏應指無力的。以前的人每每認為浮脈而細弱無力為軟,沉脈而細弱無力為弱,分為兩種。我認為軟與弱,按照字義本來就難以區別,如果據脈搏的部位而即以浮脈與沉脈認定為兩種病情,固然沒有什麼不可以。然而論到它所主導的疾病,則必定是氣血不足。不如將它融會貫通地講,顯得比較周全。《千金翼方》開始有濡脈一項,其後講脈象的,幾乎都以濡脈、軟脈分別為兩類。

考《素問·平人氣象論》平肝脈來,軟弱招招,《脈經》引之則作濡軟。蓋濡即軟字變體,最古只有耎字,後乃作輭,俗則作軟。而從耎之字,漢人隸書亦多從需,二字音讀雖各不同,而字形字義皆近,遂至不可復正。所以《內經》脈耎之耎,後人竟作脈濡,實非濡濕濡滯之濡字。

白話文:

《素問·平人氣象論》中說:平肝的人,脈搏柔軟而有力。到了《脈經》引述這段話時,就寫成了「脈濡軟」。「濡」其實是「軟」的變體。最早只有「耎」字,後來才寫成了「輭」,通俗的寫法又是「軟」。漢朝人寫「耎」字的草書,大多寫成「需」。「耎」和「需」字,讀音和意義都非常接近,因此到了後來,就沒辦法再分辨了。因此《內經》所說的脈耎,後來的人寫成了脈濡,這其實不是「潮濕」或「粘滯」的意思。

壽頤言脈,有耎無濡,從其溯也。

微脈者,即軟之尤甚者也。若更渙散不收,指下似有如無,則為散脈。此四者,皆脈象之屬於虛者。

以言外瘍,則未潰屬實,軟弱之脈,皆非所宜。然在病勢不重,瘍患不巨者,偶見軟弱,亦未必遽呈敗象。若在即潰之後,其正已傷,脈形軟弱,尤為合轍。惟微脈則無力太甚,未免元氣不支。散脈則散漫不收,多是本實之先撥,無論腫瘍潰瘍,都無吉象。是皆當從上條虛脈之例以求之,亦可舉一反三者也。

白話文:

如果談到外在的瘡瘍,在未潰爛的階段屬於實證,脈象軟弱者都不適宜。然而,如果病情不嚴重,瘡瘍也不大的情況下,偶爾出現軟弱脈象,也不一定會立即呈現出敗象。如果在即將潰爛之後,正氣已經受損,脈象軟弱,更是符合病情的徵候。只有微弱的脈象,則元氣不足太過,難免元氣不支。散亂的脈象,則脈象散漫不收,多是本來是實證,但後來才轉變虛證的前兆,無論是腫瘍還是潰瘍,都沒有吉兆。這都應該根據上面條款的虛脈的例子去探求,也可以舉一反三。

3. 第十節·緩脈

緩脈,本有二義。一為和緩之緩,則一息四至,胃氣之正,所謂不大不小,不剛不柔,意思欣欣,難以名狀者。無病之脈,當如是也。一為怠緩之緩,則濡滯不前,濕阻中州者有之,而濕流關節者亦有之。故瘍病而得和緩之脈,即閤中和之氣,無論已潰未潰,無非泰境。而得怠緩之脈者,亦無往而非濕邪之留著也。

白話文:

緩脈有兩種含義。第一種是和緩的緩,脈象一息四至,是胃氣正常的表現,不快不慢,不強不弱,讓人感覺舒暢愜意,難以用言語形容。健康人的脈象應該是這樣的。第二種是怠緩的緩,脈象濡滯不前,這種脈象有兩種情況,一是中焦濕阻引起的,二是濕流關節引起的。因此,外科疾病如果出現和緩的脈象,就是營衛中和之氣,無論瘡瘍是否已經潰破,都是吉兆。如果出現怠緩的脈象,則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是濕邪停留在體內的表現。

4. 第十一節·芤脈

芤者,脈之中空者也,是為失血之候。蓋血液既泄,脈道不充,有如蔥管,凡失血家往往見之,固非昔賢之空言也。

白話文:

芤象,是指脈象中空,這是失血的徵兆。這是因為血液流失,脈道不充盈,就像蔥管一樣。凡是失血的人家通常都會出現,這不是古人空穴來風的說法。

而瘍病在未潰之時,於法當無芤象;如果有之,則其人平時之亡血者也。若在潰後,則膿血大泄,時亦偶一遇之。然苟非大證日久,膿去甚多者,亦不恆有此脈。補養滋填,勢不可緩。

白話文:

當瘍病還沒有潰爛的時候,按照正常的規律,在切脈的時候是不會有脈象顯示的;如果有脈象顯示,則說明這個人的身體平時就已經有損耗氣血的情況了。如果是在潰爛之後,膿血大量流出,偶爾也會出現這種脈象。然而,如果沒有出現嚴重的症狀,持續很長時間,大量的膿液流出,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出現這種脈象。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進行補養和滋補,刻不容緩。

5. 第十二節·動脈

動者,脈之一粒突起,如珠如豆,厥厥動搖者也。於法主痛。蓋痛則氣滯,著而不行,脈道不能條達,因而凝聚一處,如珠動搖。此雖不恆有之脈象,雖閱歷多者,固時一見之。(《素問》謂婦人手少陰脈動甚者,妊子也。是亦氣血初凝,脈行不暢之理。診妊脈者,亦或遇之。

白話文:

動脈:脈搏上的一個明顯隆起,像珠子或豆子一樣,並且有輕微的震動。這種脈象通常預示著疼痛。因為疼痛會導致氣血滯留,不能正常運行,脈道不通暢,因此會凝聚在一個地方,像珠子一樣震動。儘管這種脈象不是經常出現,但就算是有經驗的醫生,也偶爾會見到。例如,《素問》中提到,如果婦女手少陰脈搏動得很厲害,那麼她可能懷孕了。這也是氣血初次凝聚,脈搏運行不暢的道理。在診斷婦女是否懷孕時,醫生也可能會遇到這種脈象。

)故外瘍而得動脈,無論已潰未潰,皆其毒邪凝聚,氣道不通,致令脈絡不暢,壅而為此。否則痛盛氣結,而脈應之。是皆當從事於宣通疏泄,而求其氣機之條暢者也。

白話文:

外科手術如果碰到動脈,無論已經潰爛或還沒潰爛,都是因為毒邪凝聚、氣道不通,導致脈絡不通暢,壅塞而形成的。否則,疼痛嚴重,氣血凝聚,脈搏就會與之相應。這些都應該著手宣通疏泄,使氣機通暢。

6. 第十三節·伏脈

伏者,脈之沉伏不見者也。輕按不得,必極重按之,而始一應指。苟非病邪之深邃,則陰寒之凝固也。否則大痛氣結,而脈為之阻也。故以外瘍言之,病在肌肉,於脈必不當伏。如果有之,則附骨大疽,盤根錯節,必非一朝一夕之故矣。而大毒釀膿,病勢極熾之時,亦偶一見之,則痛極不通,脈澀已甚,即沉伏不見。

白話文:

伏脈,是指脈搏沉伏而看不見的脈象。輕按摸不到,必須用很重的力量按壓,才能感受到一點跳動。如果不是因為病邪非常深沉,就是因為陰寒凝固所致。否則就是大痛氣結,脈絡被阻礙了。所以,以外科疾病來說,病在肌肉,脈搏不應該沉伏。如果有沉伏的脈象,那就是附骨大疽,盤根錯節,肯定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而大毒釀膿,病勢非常熾盛的時候,偶爾也會見到沉伏脈,這是因為疼痛極度不通,脈搏澀滯已極,所以沉伏不見。

如在潰後,則其毒已泄,其氣已通,更不當再有伏藏之脈。尚亦見之,則其毒固結,不以膿成而稍減其勢,其凶何如。

白話文:

如果在潰爛之後,那麼毒素已經散發出來,氣血已經通暢,就不應該再有潛伏的經脈。如果仍然存在這種情況,那麼毒素就已經結成了固體,即使膿瘡形成也不會減輕其勢頭,其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7. 第十四節·促脈

促脈,自叔和編《傷寒論》之辨脈法,及其自著之《脈經》,皆與結脈對待成文,以促為數中之一止,結為遲中之一止。而後之言脈者多宗之。頤謂促字本義,短也,速也。仲師本論言促脈者四條,殊無歇止之意。而於脈結代心動悸者,炙甘草湯主之一條,明明以結脈與代脈對舉。

白話文:

促脈,由於叔和在《傷寒論》中創立辨脈法及其親著的《脈經》,都將促脈與結脈相對應。以促脈做數脈中的一種停止,結脈是遲脈中的一種停止。後來的脈學專家,大多數都遵循這種說法。從脈學的字面意思上說,促是指短、快的意思。仲師在《傷寒論》中提到促脈有四條,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而《脈結代心動悸》一節中,仲師用炙甘草湯治療,明顯把結脈與代脈相對應。

結為無定之歇止,代為有定之歇止,並未言及促脈,則促非歇止,自可於言外得之。高陽生《脈訣》謂促脈並居寸口,蓋獨盛於寸部之脈。主病為上焦有結,故脈為之促,頗與促字短速之義相合。楊仁齋等諸家皆承用是說,以視叔和數中一止之解,較為圓通,且於本論促脈四條,無不可通。蓋惟陽盛於上,結澀不通,於脈應之,短而且速。

白話文:

把沒有規律的停滯,看作是有規律的停滯。但沒有提到促脈,所以促脈並不是停滯,因此,可以從字裏行間理解到。高陽生在《脈訣》中說,促脈同時出現於寸口,其實只是寸部脈搏單獨旺盛。促脈主治的疾病是上焦有結,所以脈搏出現促脈,與「促」字短促迅速的含義頗為相符。楊仁齋等諸多名醫都沿襲這種說法,與叔和「數中一止」的解釋相比,更加圓通,而且與本論中關於促脈的四條論述都可以相通。蓋因只有陽氣在上焦旺盛,導致氣血結滯不通,在脈搏上相應地出現短促迅速的現象。

臨證治驗,確然可徵。叔和以其既短且速,急迫之態有似於不能聯屬之象,因以偶然一止引申其義。似其立說之初,用意亦不甚相遠,但後之讀者,僅知有歇止一層,而忘其短速之象,遂與古人命名本旨,毫釐千里。(乾隆時日本丹波元簡《脈學輯要》亦主此說,引證尚為明晰。

白話文:

如果以內科的病症來看,陽氣上升到頭部和臉部,氣體堵塞在胸部,或者痰液堆積在上脘(胃部)的人,他們的脈搏都非常盛壯。脈搏快而急促,不舒暢,是它的明顯徵兆。如果以外科的病症來看,上部有實熱,鬱積而形成瘡瘍的人,也應有這種脈象。丹波元載說,脈搏獨盛於寸部,與溢出上魚際的脈象相似,所以他在《脈學輯要》的促脈條中,附上了溢出上魚際的脈象。壽頤則說,脈搏溢出寸部之上,主陽氣上升到頭頂。

而促主陽盛上焦,尚在寸脈本部,形勢亦自不同,是當分別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