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相璈

《驗方新編》~ 卷二十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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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1)

1. [李洞書識]

歲乙丑季秋,檢閱所刻《驗方新編》,校正訛字,本邑少海陳君,齎以《痘症慈航》一卷。余以為《新編·小兒科》論治痘詳矣,似不必贅。旋為翻閱其書,著自明季歐陽公調律先生,經郭崑山先生刪潤成集,所論辯症用方,理悉與《新編》相合。第自發熱以至齊苗、灌漿、收結,現何症候,從形色、聲氣、脈息之間,辨其順逆,審其寒熱虛實,何症宜用何方,即以方藥附後,一覽朗然。雖不知醫者,亦可按卷辯症,對症用方,誠倉卒時救急之慈航也。

白話文:

乙丑年秋天,我校對刊刻好的《驗方新編》,更正錯字。本地的少海陳先生帶給我一本《痘症慈航》。我認為《新編·小兒科》中關於痘瘡的論述已經很詳細了,似乎沒有必要再增加這個了。很快,我就翻閱了這本書,由明代的歐陽公調律先生著,經過郭崑山先生刪改潤色而成。書中論述的辨證用方,其理論與《新編》完全一致。書中自發熱到齊苗、灌漿、收結,每一步都講到了會出現的症候。通過觀察患者的形色、聲氣、脈息,辨別正順或邪逆,判斷寒熱虛實,然後對症施用適當的藥方,藥方寫在後面,一目瞭然。即使是不懂醫術的人,也可以按書查找辯症,對症用方,是緊急關頭救命的慈航。

因附錄《補遺》卷內,以為廣渡眾生之一助云。同治四年乙丑歲仲冬月資陽李洞書識。

2. 折諸家之衷

治痘之家多矣。劉河間悉用寒涼,偏害非小,至於錢仲陽,立方亦以解毒為主,而多用寒涼,少用溫補。張潔古、王海藏咸宗之。此其意俱本於《內經》諸瘍瘡皆屬心火之一言,故以寒涼瀉心火也。厥後,陳文中立方,力矯其偏,專主溫補。凡痘已出未出之間,悉用十二味異功散,其意歸重於太陰之一經。

白話文:

治療痘瘡的醫生很多。劉河間完全使用寒涼藥物,其偏頗的危害不小。至於錢仲陽,他的治療方法也是以解毒為主,而且多用寒涼藥物,少用溫補藥物。張潔古、王海藏都同意他的觀點。他們的想法都源自《內經》中“諸瘍瘡皆屬心火”的一句話,所以他們用寒涼藥物瀉心火。後來,陳文中立的治療方法,大力糾正了他們的偏頗,專門使用溫補藥物。凡痘瘡已經發出或尚未發出的,全都使用十二味異功散,他的治療意圖主要歸重於太陰經。

蓋以手太陰肺主皮毛,足太陰脾主肌肉,肺經惡寒,脾土惡濕,故用丁香、官桂以治肺之寒,朮、附、半夏以治脾之濕。此方用之得當,其效固大。然不分寒、熱、虛、實而一概用之,則宜於虛寒,不宜於實熱,其偏害又可知也。朱丹溪解之是矣。至丹溪立論,矯陳氏之偏,而取錢氏之長,主於解毒、和中、安表,以為的當,舉世用之,數百年無有議其失者。余則以治他症,丹溪多妙論,至於治痘,則孟浪而未盡其妙,倘亦千慮一失乎。

白話文:

肺主皮毛,脾主肌肉,肺經惡寒,脾土惡濕,因此用丁香、官桂來治療肺寒,用蒼朮、附子、半夏來治療脾濕。這個方子用起來很有效,但如果不管寒熱虛實,一概使用,就只適合虛寒體質,不適合實熱體質,這一點很容易理解。朱丹溪的解釋是正確的。丹溪立論,矯正了陳氏的偏見,吸收了錢氏的優點,以解毒、和中、安表為原則,被世人廣泛使用,數百年來沒有人提出異議。但我認為,丹溪雖然在治療其他疾病方面有很多妙論,但在治療痘瘡方面,卻不夠細緻,未能發揮他的全部才能,這也許是千慮一失吧。

蓋其矯偏於陳氏,而不敢輕用木香、桂、附等藥,似乎因噎而廢食。其取長於錢氏,而必用芩、連、牛子之類,以監製參、耆、朮、附補劑,似乎任將而中制,因兵而外監也,其失亦泥於《內經》諸瘍屬心火之一言而未透其理也。不知痘疹雖屬心火,卻與諸瘍不同。諸瘡之毒,當其初發而未成形,可用藥解散而愈。

白話文:

他極力糾正陳氏的偏誤,因此不敢輕易使用木香、桂、附等藥,就像生病的人因恐懼而不敢吃東西。他採用錢氏的優點,必定會使用芩、連、牛子等藥,以監督參、耆、朮、附的補劑,就像任用將領卻加以約束,因軍隊而設置監督一樣。他的錯誤在於泥古不化,拘泥於《內經》中「諸瘍皆屬於心火」的說法,而沒有透徹理解其中的道理。不知道痘疹雖然屬於心火,卻與其他瘡瘍不同。其他瘡瘍的毒,在剛發病而尚未成形時,可以用藥物分解治療而痊癒。

及至已形而未成膿,又可用藥逐散而愈。痘毒發自五臟,必借血氣送出於皮膚,運化之而成膿,收結之而成痂,而後收全功也,可解散而愈乎?可未膿而愈乎?故諸瘡以解毒為主,能解毒於早則輕,不能解毒於早則重。痘毒以血氣為主,氣血能送毒以灌膿結痂則生,氣血不能送毒以灌膿結痂則死。

白話文:

等到膿包已經形成卻還沒有填充膿液,又可以用藥物讓它散去而痊癒。痘瘡毒素發自五臟,必定借血氣流向皮膚,經過運化而形成膿液,聚集起來而形成痂,然後完全痊癒。這樣能用藥物解散而痊癒嗎?能還沒化膿就痊癒嗎?所以所有的瘡癤以解毒為主要治療方法,能及早解毒,症狀就會輕;不能及早解毒,症狀就會重。痘瘡毒素以血氣為主要影響因素,氣血能推動毒素形成膿液、結痂,人就活命;氣血不能推動毒素形成膿液、結痂,人就會死亡。

解毒之藥多損胃氣,不顧血氣之虧損而急於解毒,是猶不慮我兵之強弱而急於殺敵也。

蓋毒有必解者,又有不可解者,若小兒稟賦壯實,胃氣好飲食如常者,其血氣自旺,自能送毒氣以成功,其痘自始至終多順症,此不必解毒也,若其稟賦素弱,脾胃又弱,出痘之時,飲食又少,或渴或瀉,或腹脹,或手足冷,或氣短促,或失聲,或痘出不快,或根窠不紅活,或色白而頂陷,或當灌膿而不灌膿,當結痂而不結痂,皆由血氣不能送毒氣,此不可解毒者也。

白話文:

一種毒有必然可以解毒的方法,另一種卻無可救藥的方法,一般而言,如果孩子的體質健壯,胃口好,飲食正常,他的氣血就會很旺盛,可以自然而然地將毒氣排出體外,痘瘡從頭到尾大多是順利的情況,這種情況下就不需要解毒。但是,如果孩子的體質虛弱,脾胃又功能差,出痘時,飲食又少,有時會出現口渴、腹瀉、腹脹、手腳冰冷、氣短促、失聲、痘瘡出不順暢、痘瘡底座不紅不活、痘瘡顏色發白且頂端凹陷、痘瘡本該化膿的時期卻沒有化膿、本該結痂的時期卻沒有結痂,這些都是由於氣血不足,無法將毒氣排出體外,這種情況下是無法解毒的。

當速用溫補,以扶胃氣而助血氣,若用參、耆、歸、術等而力不及,即加入木香、丁香、桂、附佐之,亦不為過,又何可參入牛子、芩、連等涼品,以監製溫補之力而損氣血乎?所以丹溪未盡其妙者也。丹溪又教人用犀角地黃湯以解痘毒,後人沿其說,失其初意,因習而用之,以為奇妙而不知其害。蓋心者血為主,心之所以能主血者,以其屬火也。

白話文:

當迅速使用溫補方法,以扶助胃氣並促進血液流通,如果使用人蔘、黃耆、當歸、白朮等藥物,但效果還不夠的話,就要加入木香、丁香、桂枝、附子等藥物作為輔助,這樣也並不過分。怎麼可以加入牛蒡子、黃芩、黃連等寒涼的藥物,以抵消溫補藥物的效果,並且損害氣血呢?所以丹溪沒有完全發揮出溫補的作用。丹溪還教人使用犀角地黃湯來治療痘瘡毒素,後代的醫生沿襲他的說法,卻失去了他原來的用意,因襲而沿用這個方法,以為很奇妙,卻不知道它的危害。心臟以血為主要成分,心臟之所以能夠主導血液流通,是因為它屬於火。

痘屬心火,正借心火以運用一身之氣血而成功,豈其可瀉而去乎。蓋人身之血,溫則流行,寒則凝滯,犀角地黃湯涼心經而瀉心火,心經既涼,心火既瀉,則一身之血俱凝滯不行,何以運化毒氣成膿結痂乎?故內攻之患作,而竟以告斃者,瀉心火之藥實殺之,而人不知也,醫者亦竟不悟也。

白話文:

痘瘡屬於心火,正是藉助心火來運行全身的氣血,成功地治癒,豈能讓心火瀉去呢?人的血液溫度高則流動,溫度低則凝滯,犀角地黃湯使心經涼爽而瀉去心火,心經既涼,心火既瀉,則全身的血液都凝滯不流動,怎麼能運化毒氣變成膿液,結痂呢?所以,內攻的病患死亡,實際上是瀉心火的藥物殺死了他,但人們不知道,醫生也不明白。

可慨也夫!余謂痘已出之後,未結痂之前,凡一切涼心之藥,如犀角、地黃之類,姑禁絕不用,待痘結痂後用之解餘毒可也。或曰:若然,則未收結之前,毒俱不可解乎?曰:奚為不可。若其血氣與毒氣俱盛者,脈必洪數。或初出即帶紫黑,或既出而稠密紅紫,內則煩悶燥渴,小便赤澀,大便秘結,此則屬實熱,宜速用清涼之劑以解毒。如大便久秘者,量入酒炒大黃微利之可也。

白話文:

唉!我認為,痘痘已經出來之後,還沒有結痂之前,凡是所有寒涼性質的藥物, 像犀角、地黃之類的,姑且要禁止絕不用,等到痘痘結痂後用它來解除餘毒就可以了。有人說:如果這樣,那麼沒有結痂之前,毒性就完全不能夠解除嗎?他說:怎麼會不能夠解除呢?如果他的血氣和毒氣都盛旺的人,脈搏一定會洪數。或者痘痘一開始出來就帶有紫黑, 或者已經出來以後,又稠密而且是紅紫的顏色;內則煩悶焦躁,口乾渴,小便赤色且澀, 大便便祕,這就屬於實熱證,應該趕快使用清涼性質的藥劑來解除毒性。像大便很久沒有通的人,可以適量服用炒過酒的大黃,來微微利便就可以了。

若其毒氣雖盛,而血氣未旺者,則以解毒為主而兼活血養氣,參、耆、歸、芍之類亦未可離也。臨症時,須細心審之。

白話文:

如果中毒較嚴重,但血氣還沒旺盛的人,則以解毒為主,並兼顧活血養氣,人蔘、黃耆、當歸、白芍等藥材也是不能缺少的。在臨牀治療時,必須仔細審查。

近世痘方,多宗黃西邱,其書自始至終,俱分順、逆、險而立說。其謂順者,不必服藥。謂險者,宜以保元湯調治,猶近理也。至謂逆者俱不可治,治之徒勞無功,是教人袖手待斃也。其言不仁之甚。此為俗醫圖利計則甚便,而於救濟生成之術則甚乖也。蓋醫者仁術,聖人以之贊助造化之所不及,所貴扶危救困,起死回生耳。

白話文:

近代的天花方劑,大部分都遵從黃西邱的說法,他的書從頭到尾,都把天花分為順症、逆症、險症來立論。他認為順症不必服藥。認為險症,應該用保元湯來調治,這種說法還算有道理。但是他認為逆症都不可救治,勉強治療也不會見效,這簡直是教人坐以待斃,這種說法太過於殘忍。俗醫為了賺錢,這種說法對他們來說很方便,但是對於救治、救人性命的方法來說,卻是背道而馳的。醫學是一種仁術,聖人借用醫學來幫助造化所不及的地方,其目的是扶危救困,起死回生。

若治其易治,而棄其難治,何以醫為?惟俗醫意在圖利,又恐壞名,見有不順者,輒諉棄之,彼誠恐利未必得而徒冒不識症之名。若是仁人君子,當為死裡求生,豈忍坐視其死而不治乎。故曰:西邱之言,便於俗醫,而非所以救世也。且其所指逆症多端,稠密者多有之。如發熱而驚悸、吐瀉,報痘而先發於司空、印堂、天庭等處。

白話文:

如果只治療容易治好的疾病,而放棄難以治癒的疾病,那麼做醫生有什麼意義呢?只有庸醫才會為了賺錢,又害怕毀壞名聲,看見不順眼的患者就推諉放棄治療。他們真正害怕的是利益得不到,卻徒然落得不懂得診斷的名聲。若是仁人君子,理應不惜一切代價去挽救瀕危的生命,怎麼忍心坐視患者死亡而不去醫治呢?所以說:西邱(《黃帝內經》中的人物)的理論,雖然有益於庸醫,卻不是拯救世人的良方。而且他所指出的不順症狀,往往都是多種多樣的,而且在臨牀上經常遇到。例如患者發熱、驚悸、嘔吐、腹瀉,痘疹先在司空(位於眼角與鼻樑間)、印堂(位於兩眉之間)、天庭(位於前額正中)等部位發出。

初出而根窠無暈,既出而色白灰陷,或發水泡,或癢塌,或當行漿而不行漿,或痂未落而寒戰咬牙,皆其所謂逆而不治者也。余每治之而得生者多矣,奈何悉謂治之無益而戒人勿治乎。惟初出而形如蠶種,既出而紫黑乾枯者,難以灌漿,多不可救耳。然明知救之而不活,不忍坐視而不救也。

白話文:

如果一開始長出的痘痘不紅腫,到了最後痘痘的顏色變成灰白色且陷下去,或者長出水泡,或者是感覺非常癢且塌陷,或是在膿液應該要流出來的時候沒有流出來,或者痘痘的硬皮還沒掉落就開始發冷顫抖、牙齒緊咬,這些症狀都是屬於醫生所說的「違逆不治」的範疇。我曾經治療過很多這樣的痘痘,而且大多數都治好了,為什麼所有人都說這些痘痘不能治,還警告人們不要去醫治呢?只有在痘痘一開始長出來的時候是像蠶種大小,而且最後變成紫黑色、乾燥且枯竭的,才很難治好,大多數都是無可挽救了。雖然明知道救了也沒用,我還是不忍心坐視不管而不去醫治。